努尔哈赤征服海西女真的第一个目标是哈达。
海西女真由原来的一二百个卫所经过兼并,合并成了叶赫、哈达、乌拉、辉发四部。哈达部,因居住在哈达河(今清河)而得名,也有一部分人居住在柴河流域。哈达部的治所在哈达河北岸的哈达城。
哈达的酋长姓纳喇氏(那拉氏),名万。因万与王音相近,明朝人称其为王台。王台死后,经过更迭,王台的第五子孟格布禄继承父亲的官职,任龙虎将军,为左都督。
在这里,笔者介绍一下开原。开原是明朝辽东三大重镇之一。开原原名开元,因避讳明太祖朱元璋之名,而改称开原。开原为辽东之前哨。开原之西部为兀良哈蒙古游牧地,北部和东部为女真栖息地。凡女真和蒙古部民到明朝京师朝贡者,都要经过开原验关放行。开原城外设有马市,是女真等少数民族同汉民族交换商品的场所。开原开设三关:城西为新安关,接待兀良哈蒙古部民。城北为镇北关,接待来贸易的海西女真部民,后来专门接待叶赫部;城东为广顺关,广顺关地近南,也称其为南关,接待海西女真部民,后来专门接待女真哈达部。哈达部就是通过广顺关同明朝贸易的。
哈达部曾一度与建州女真为敌,参加了九部联军攻打努尔哈赤的古勒山之战。孟格布禄战败,狼狈地逃回。
但是,昔日的盟友又变成了今天的仇敌。万历二十七年(1599)叶赫欲统一海西女真,纳林布禄率兵进攻哈达。哈达孟格布禄力不能敌,向努尔哈赤求救。他把三个儿子送到建州做人质,请求努尔哈赤发兵。
努尔哈赤也正想攻占哈达。因为哈达地处建州出入的咽喉要道,如占领哈达,可使建州的领域向外推进二百多里。孟格布禄请求努尔哈赤出兵,正中努尔哈赤下怀,努尔哈赤毫不犹豫地派出两名大臣费英东、噶盖,率领两千精兵前去支援,驻防哈达。
叶赫贝勒纳林布禄得此消息,就想了一个计策。他给哈达贝勒孟格布禄写了一封信,托开原通事转交。信中说:“尔若执满洲来援二将,赎所质三子,尽歼其兵二千人。我妻汝以所求之女,修前好焉。”很显然,叶赫纳林布禄使用的是美人计。
这个哈达贝勒孟格布禄“所求之女”,是怎样个女人呢?这不是个一般的女人,而是一个闻名遐迩的绝代佳人。这个国色天香的女人迷倒了许多部落的酋长。孟格布禄早就垂涎于她。叶赫贝勒纳林布禄的这着棋果然奏效,孟格布禄当即答应照办,同意到开原商议。不料,消息泄露。大臣费英东、噶盖飞报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大怒,决定发兵进攻哈达。万历二十七年(1599)九月,努尔哈赤亲统大兵直奔哈达,迅速逼近哈达城。其弟舒尔哈齐自告奋勇当先锋,领兵一千做前队,直达哈达城下。舒尔哈齐猛然间看到城上军旗招展,城头守兵密布,而且城内的守军又冲出城门厮杀。舒尔哈齐见状,畏葸不前,胆怯地报告努尔哈赤说:“敌兵出城厮杀来了!”努尔哈赤大怒,喝道:“你以为城内没有敌兵吗?”说罢,亲自带兵向坚城猛攻。这时,城上发矢投石,建州战士伤亡甚众。努尔哈赤毫不气馁,连续攻城,苦战六日,终于攻下了哈达城。大将扬古利率先入城,擒获哈达贝勒孟格布禄。孟格布禄屈服地跪见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对孟格布禄优礼有加,亲手给孟格布禄松绑,并将自己的貂帽和豹裘赏赐给他,将他带回费阿拉城监管收养。对哈达的武器、工具、财物,都原封不动。对原有的兵民,不加歧视,编入户籍,迁到建州。努尔哈赤就这样顺利地收服了哈达部。
但是,努尔哈赤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占领哈达。因为明朝不允许努尔哈赤这样做。明朝尽管走向衰落,却仍然是一个大国。他对其北方的诸小国,还是有发言权的。他不允许其中一个稍强的小国,侵凌另一个稍弱的小国。努尔哈赤深知这一点。因此,他把哈达贝勒孟格布禄恩养后,为了使明朝不追究他灭掉哈达的责任,就假意把自己的女儿莽古姬许配给了孟格布禄。孟格布禄成为努尔哈赤的额驸。但是,这只是努尔哈赤的政治手腕。这是做给明朝看的。实质上,恩养是变相的软禁,孟格布禄成为真正的人质。过了一段时间,于万历二十八年(1600)四月,努尔哈赤以莫须有的所谓孟格布禄奸污汗妾法赖,又与大臣噶盖通谋,欲图汗位为名,将孟格布禄处死。对此,明朝很是不满,派使诘问,并要停止贡赏。努尔哈赤十分恐慌,立刻表示悔过,并将莽古姬又嫁给了孟格布禄的儿子武尔古代为妻。但是,努尔哈赤对武尔古代是不信任的,后来,就借故囚禁了他。
过了一年多,万历二十九年(1601),明朝万历皇帝遣使,责令努尔哈赤将囚禁中的武尔古代送回哈达。努尔哈赤怯于明朝大国的威严,不得不将武尔古代送回哈达。但是,经过战争的创伤,又遭遇天灾,哈达陷入了普遍的饥荒。哈达向明朝求救,明朝置若罔闻。此时,努尔哈赤看到有机可乘,就发兵灭掉了哈达。
以上情况,《皇清开国方略》记道:太祖以女妻蒙格布禄(孟格布禄)之子武尔古岱(武尔古代),事在辛丑年春。明遣使来言曰:“尔何故伐哈达而取其国耶?其复武尔古岱国。”太祖从其言,命武尔古岱往哈达统率人民。既而,叶赫贝勒纳林布禄纠蒙古兵,数侵掠哈达。太祖遣使告于明曰:“吾令武尔古岱还国,今叶赫屡侵之,奈何以吾所得之国为叶赫所据耶?”明人置弗答。时哈达饥,国人乏食,至明开原城,乞粮不与。各鬻妻子、奴仆、马牛,易粟食之。太祖恻然曰:“此吾所抚之赤子也,何忍听彼流离?”遂仍收哈达国人赡养之。武尔古岱同公主来归,赐田宅、人户,服物、器用备具。 [5]
明朝是衰落中的大国,已经无力顾及小国之间的争斗。崛起中的努尔哈赤就率先吞并了哈达,而且理直气壮。
灭掉哈达吹响了继续征服其他扈伦三部的号角。努尔哈赤下一个目标是辉发部。
辉发部居住在松花江流域辉发河,因以得名。其始祖为昂古里、星古力。星古力七传至旺吉努,旺吉努死,因其长子先于他而逝,其孙拜音达里杀掉七个叔父,自立为贝勒。拜音达里的这个伤天害理的暴行,遭致七个叔父的子弟的强烈反对。他们纠集在一起,共同叛逃到叶赫贝勒纳林布禄处,请求帮助。此举引起政局动荡,拜音达里的部属也人心思动,“有叛谋”。
辉发部的地望,南面和东面为建州,西邻哈达,北接乌拉,西北是叶赫。努尔哈赤吞并哈达后,辉发部的西、南、东三面都紧邻建州。辉发处于建州和叶赫两大部之间,处境艰难。叶赫和建州都心怀叵测,欲图征服辉发。在扈伦四部中,辉发力量最弱。辉发贝勒拜音达里不得不采取两面讨好的中立策略。
《皇清开国方略》记载此事甚详:甲辰年(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春,太祖率兵征叶赫,攻克璋城及阿奇兰城。取其七寨,俘二千余人而还。时辉发贝勒拜音达哩(拜音达里)族人多投伏叶赫,其部众亦有叛谋。拜音达哩恐惧,以其臣七人之子来质,乞援。太祖许焉。发兵千人助之。纳林布禄绐拜音达哩曰:“尔若归尔质子,吾即反尔叛族!”拜音达哩信其言,乃曰:“吾其中立于满洲、叶赫二国之间乎!”遂取回所质七臣之子,以己子与纳林布禄为质。而纳林布禄竟不归其叛族。拜音达哩遣其臣来告曰:“吾前者误为纳林布禄所诳,今欲倚赖上恩,乞以女赐我为婚。”太祖允之。后拜音达哩背约不娶。太祖遣使谓曰:“汝昔助叶赫二次来侵,我宥尔罪,复许尔婚。今背约不娶,何也?”拜音达哩绐曰:“俟吾叶赫质子归,乃娶尔女,与尔合谋。”因筑城三层以自固。后所质叶赫之子既归,太祖复遣使谓曰:“尔质子归,今将何如?”拜音达哩以坚城足恃,遂负约。丁未年(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八月,彗星出西方。九月丙申,见于东方。指辉发国八夜方灭。太祖即于是月己亥(初九),率兵征之。甲辰(十四日)围其城,克之。诛拜音达哩及其子,招降其众,乃班师。 [6]
叶赫贝勒本想征服辉发,恰好辉发被杀七个叔父的子弟投靠叶赫,给了叶赫发兵攻打辉发的借口。于是,叶赫准备攻打辉发。辉发告急,向建州求救。拜音达里以七个大臣的儿子作为人质,送往建州,请求建州出兵。努尔哈赤借机,发兵一千余人进入辉发,击败了叛逃的辉发人,压下了叛逃风。但是,拜音达里并不想同建州结盟。
恰在此时,叶赫贝勒纳林布禄派人捎口信给拜音达里:“尔若撤回所质之人,吾即返尔投来族众。”这是纳林布禄使用的诡计。拜音达里不辨真伪,照纳林布禄的话做,抽回了送给建州的七个大臣的儿子,并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叶赫,作为人质。拜音达里自以为得计地说:“吾将安居于满洲、叶赫之间矣!”他以为,他找到了左右两大部族的钥匙,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不承想,叶赫纳林布禄并没有遣返投入其部的辉发族人。
拜音达里感到受骗上当了。他又转而恳求努尔哈赤:“我曾为叶赫纳林布禄所骗,今欲倚赖聪睿恭敬汗谋生,请将尔许嫁常书之女,改适与我为婚。”努尔哈赤不计前嫌,答应了拜音达里的请求,解除了原来的婚约,把女儿许配给拜音达里。但是,没想到的是,拜音达里担心同努尔哈赤联姻会触怒叶赫,竟然背约,不娶努尔哈赤之女。这让努尔哈赤蒙受巨大的羞辱。拜音达里出尔反尔、首鼠两端,使努尔哈赤极为愤怒,决定出兵讨伐辉发。
万历三十五年(1607)九月初九日,努尔哈赤征讨辉发。辉发扈尔奇城,虽然“修筑三层以自固”,但在努尔哈赤大兵的冲击下,九月十四日城防迅速瓦解。屠杀其兵,招抚其民,编户其人。拜音达里父子也被杀掉。辉发部“至是国亡”。
此后,努尔哈赤盯住了乌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