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西女真又称扈伦四部,包括叶赫、哈达、辉发和乌拉。海西女真因居住在海西江流域而得名。海西江就是松花江。海西女真的地望在开原以北的松花江流域一带。
海西女真四部中比较强大的是叶赫和哈达二部,尤以叶赫为最。建州女真的兴起,引起海西女真,特别是叶赫的注意。
逞家奴(清吉努)、仰家奴(杨吉努)兄弟被杀后,逞家奴的儿子布寨,布寨的儿子布扬古;仰家奴的儿子纳林布禄和金台石,相继成为叶赫部的酋长。其中纳林布禄在海西女真四部,即叶赫、哈达、辉发、乌拉中是一位著名的首领。纳林布禄、布寨兄弟欲图吞并哈达,统一海西女真,进而攻取建州,掳掠明边。
在对待努尔哈赤方面,他们采取了三个步骤。其基本策略是先礼后兵,先外交后军事。
第一步,用联姻的方式加以笼络。努尔哈赤咄咄逼人的扩张势头,引起了海西女真四部,尤其是其中最强大的叶赫的不满。纳林布禄在万历十六年(1588)九月,把自己十四岁的妹妹名孟古姐姐的叶赫纳喇氏,送给努尔哈赤为妻,实践了仰家奴先前的诺言。纳林布禄想用联姻结盟的方式笼络努尔哈赤,并以此遏止其扩张的雄心。但努尔哈赤不为所动,依然我行我素,这个联姻的方法失败了。
第二步,用外交的手段进行恫吓。联姻不能解决问题,纳林布禄便想用外交手段恐吓努尔哈赤,使其就范。这里又斗了两个回合。
第一个回合是叶赫部要求给他建州一块领土。《清太祖高皇帝实录》记道:辛卯(万历十九年,1591年)春正月朔(初一),上遣兵略长白山之鸭绿江路,尽收其众。叶赫贝勒纳林布禄遣使宜尔当阿摆斯汉来告:“乌拉、哈达、叶赫、辉发、满洲,言语相通,势同一国,岂有五主分建之理?今所有国土,尔多我寡,盍将额尔敏、扎库木二地以一与我!”上曰:“我乃满洲,尔乃扈伦。尔国虽大,我岂肯取?我国即广,尔岂得分?且土地非牛马比,岂可割裂分给?尔等皆执政之臣,不能各谏尔主,奈何腼颜来告耶!”叱之归。 [1]
这是说,叶赫贝勒纳林布禄派遣使臣到费阿拉城,以威胁的手段,欲向努尔哈赤索要土地。努尔哈赤将其严厉叱回。叶赫的使臣没有达到目的,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个回合是三部联合逼迫努尔哈赤让出一部分领土。纳林布禄感到叶赫一部势单力孤,便召集叶赫、哈达、辉发三部贝勒会议合谋,议定共同遣使至建州费阿拉城。叶赫贝勒纳林布禄派尼喀里图尔德,哈达贝勒孟格布禄派戴穆布,辉发贝勒拜音达里派阿喇敏出使。三位使臣到达费阿拉城。
努尔哈赤以礼相迎,置酒款待。酒酣耳热之际,纳林布禄的使臣图尔德首先发难:“我主有言,欲相告,恐触怒见责,奈何?”努尔哈赤答:“尔不过述尔主之言耳!所言善,吾听之;如出恶言,吾亦遣人于汝主前,以恶言报之。吾岂尔责乎?”图尔德口出狂言道:“我主云:欲分尔地,尔不欲;欲令尔归附,尔又不从。倘两国兴兵,我能入尔境,尔安能蹈我地耶?”
听到这种挑衅性的侮辱语言,努尔哈赤勃然大怒,抽出佩刀,砍断了眼前的桌子,直斥道:尔叶赫诸舅,何尝亲临阵前,马首相交,破胄裂甲,经一大战耶!昔哈达国孟格布禄、戴善,自相扰乱,故而等得以掩袭之。何视我若彼之易也?况尔地岂尽设关隘,吾视蹈尔地如入无人境,昼即不来,夜亦可往,尔其奈我何?昔吾以先人之故,问罪于明,明归我丧,遗我敕书、马匹,寻又授我左都督敕书,已而,又赍龙虎将军大敕,岁输金币。汝父见杀于明,曾未得收其骸骨。徒肆大言于我,何为也? [1]
这段话说得有理有据、有声有色,维护了建州的尊严,刺痛了叶赫的短处;也表明了努尔哈赤是胸有全局、知己知彼的。几位使臣岂能吓住久惯战阵的努尔哈赤?言罢,努尔哈赤令人作书,派遣使臣阿林察持书前往叶赫,命其当纳林布禄的面念诵此书,以示其威。双方关系进一步恶化。纳林布禄的外交手段的恫吓并没有奏效。这两个回合以叶赫的受挫收场。
第三步,用军事的行动强行占领。纳林布禄并不甘心,在联姻笼络和外交恫吓遭挫后,他便想诉诸武力,企图用军事行动逼迫努尔哈赤就范。这里他也采取两个步骤,一是武力试探,二是大举进攻。
武力试探是派兵劫寨。先是长白山所属朱舍里、讷殷二部偷袭努尔哈赤所属东界洞寨。以后,万历二十一年(1593)六月,叶赫会同哈达、乌拉、辉发四部兵力,袭劫建州户布察寨。此次劫寨,以努尔哈赤反击哈达部的富尔佳齐寨,大获全胜而结束。
大举进攻是九部联军联合进击建州。这就是著名的古勒山大战。万历二十一年(1593)九月,以叶赫贝勒纳林布禄、布寨为首,纠合哈达、乌拉、辉发、朱舍里、讷殷、科尔沁、锡伯、挂尔察,共为九部,合兵三万,兵分三路,向建州苏克苏浒河的古勒山挺进。
面对九部联军,经验丰富的努尔哈赤采取了一系列正确的做法。
第一,重侦察,掌握敌情。努尔哈赤听到九部联军来犯的消息,急忙派遣亲信兀里堪打探军情,兀里堪潜行到九部联军的兵营浑河北岸,敌人“方夜爨,火密如星。饭毕乘夜度沙济岭而来”。兀里堪看得真切,回来禀报。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努尔哈赤深知这个道理。
第二,重心理,胸中有数。努尔哈赤得知敌人的行踪后,部署完己方的军事行动,“遂就寝甚酣”。大敌当前,还有空睡大觉。其妃富察氏甚感不妥,就急忙把努尔哈赤叫醒:“尔方寸乱耶?惧耶?九国兵来攻,岂酣寝时耶?”努尔哈赤被叫醒,冷静地说:“人有所惧,虽寝不成寐。我果惧,安能酣寝?前闻叶赫兵三路来侵,因无期,时以为念。既至,吾心安矣。吾若有负于叶赫,天必厌之,安得不惧?今我顺天命,安疆土。彼不我悦,纠九国之兵,以戕害无咎之人,知天必不佑也。” [2]
说完这些话,努尔哈赤“安寝如故”。努尔哈赤的这个表现,是在打心理战。大敌当前,沉着冷静是第一位的。最高统帅的表现对全军会造成重大的影响。
第三,重舆论,求神祭天。翌日晨,早饭后,努尔哈赤亲率诸贝勒大臣到堂子,祭拜天地:“皇天后土,上下神祇,努尔哈赤与叶赫,本无衅端,守境安居,彼来构怨,纠合兵众,侵凌无辜,天其鉴之。”又拜祝道:“愿敌人垂首,我军奋扬。人不遗鞭,马无颠踬。惟祁默佑,助我戎行。”努尔哈赤用这个祭拜天地的庄严仪式,为部队注入了一股崭新的精神力量。
满蒙汉文信牌
第四,重鼓动,长己志气。大战之前,忽然叶赫营有一人来投降。此人来历不明。他带来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敌人兵马甚众,有三万人。这三万人的构成,此人言道:叶赫贝勒布寨、纳林布禄兵万人,哈达贝勒孟格布禄、乌拉贝勒布占泰、辉发贝勒拜音达里兵万人,蒙古科尔沁贝勒瓮阿代、莽古思、明安(三贝勒)及席北部、挂尔察部兵万人。凡三万人。
听到这个消息,“我军闻之复色变”。努尔哈赤面对这个消息,入情入理地分析道:尔等毋忧!吾必不疲尔力,俾尔苦战。惟壁于险隘,诱之使来。若来,我兵迎击之。否则,四面列阵,以步军徐进。彼部长甚多,兵皆乌合,势将观望不前。其争先督战者,必其贝勒。我以逸待劳,伤其贝勒一二人,彼众自溃。我兵虽少,奋力一战,固可必胜耳! [3]
努尔哈赤的分析,长了自己的志气,灭了敌人的威风。
古勒山之战,《清太祖高皇帝实录》记载甚详:(努尔哈赤)遂于旦日进兵。初,叶赫兵攻黑济格城,未下。是日又攻城。上(努尔哈赤)至古勒山,对黑济格城,据险结阵。令各旗贝勒大臣,整兵以待。遣巴图鲁额亦都,率兵百人挑战。叶赫兵见之,罢攻城,引兵来战。我军迎击,败之,斩九人。敌稍却。叶赫贝勒布寨、金台石及蒙古科尔沁三贝勒,复并力合攻。布寨直前冲入,所乘马触木而踣。我兵名吴谈者,奔而前,距其身,刺杀之。敌兵遂乱。叶赫贝勒等见布寨被杀,皆恸哭。他贝勒大惧胆落,弃众奔溃。蒙古科尔沁贝勒明安马被陷,遂弃鞍,裸身乘骣马逃,仅身免。上纵兵掩击,积尸满沟壑。追奔至哈达国柴河寨之南渥黑运地。是夜,结绳劫路邀杀,败兵甚众。 [3]
古勒山之役,努尔哈赤又获全胜,斩杀四千人,缴获战马三千匹,铠甲一千副。在战斗中,叶赫贝勒布寨被建州兵士吴谈斩杀。纳林布禄见其兄被杀,昏倒在地,被救回后,不久便抑郁死去。战后,“北关请卜酋(布寨)尸,奴酋(努尔哈赤)割其半归之。于是北关遂与奴酋为不共戴天之仇”。努尔哈赤把布寨的尸体割一半归还给叶赫,这也未免太不人道了。但这也正说明了他们之间的仇恨之深。
但是,努尔哈赤对敌将,还是讲策略的。一名战士擒获了一个俘虏,带着俘虏来见努尔哈赤。努尔哈赤问道:“你是什么人?”该人答道:“我是乌拉贝勒满太之弟布占泰。因害怕被杀,未敢明说,现在是生是死,惟大王之命。”于是跪下叩头。努尔哈赤看了看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敌将,宽厚地说道:“汝等九部会兵,侵害无辜。天厌汝等,昨已擒斩布寨。彼时获尔,亦必杀矣。今既见汝,何忍杀?语曰:生人之名,胜于杀人;与人之名,胜于取人。”于是,就为布占泰解绑,并赠给他贵重的猞猁狲皮大衣,收养了他。
古勒山大战,努尔哈赤取胜了。史载:“以整以暇,而破九部三万之众。自此,军威大振,远迩慑服矣。”
九部联军的失败,使海西女真元气大丧。这为后来努尔哈赤征服海西女真、乃至野人女真奠定了有力的基础。
努尔哈赤等待机会征服海西女真。
关于海西女真,《东北边防辑要》记载甚详:海西卫为扈伦国地,其部有四:曰哈达。在吉林城西南五百三十里伊彻峰上,相近又有哈达石城。初哈达贝勒自旧城迁居于此,称新城。其旧城在开原县东六十五里,明置广顺关于此,为互市处,亦称南关。一曰叶赫。在吉林西北四百九十里,即今叶赫驿。康熙时,原任内阁侍读图理琛著《异域录》,自叙始祖在叶赫国时,行高望重,其国主待以宾礼,即此。又有叶赫山庄,在叶赫城西北三里,内有子城,明于其地置镇北关,为互市处,亦称北关。一曰辉发。有三城,一在吉林城西南一百里吉林峰上;一在吉林峰西北;一在辉发河边冈上。舆图辉发河南,辉发城是也。一曰乌拉。即今吉林北打牲乌拉城。旧有宜罕山城,伊罕河出焉。按:乌拉、辉发二河,入松花江;哈达、叶赫二河,入辽河,即明之海西卫。与建州卫、野人卫而三。海西亦谓之南关、北关,南关哈达,北关叶赫,逼处开原、铁岭,乃明边之外障也。野人卫在宁古塔以东及滨海岛屿诸地,距明边绝远,羁縻而已。 [4]
海西女真四部哈达、辉发、乌拉、叶赫,成为努尔哈赤先后征服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