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纳刘敬、张良之言,进一步审视了关中,更坚信了建都关中的决心。重建兴乐宫,具体安排迁入栎阳一干巨细之事,自有萧何筹划、指挥,刘邦不能在关中久留,即日就要起驾返回洛阳。按例,张良当随驾东行才是。但他呈上了以身体多病为由的告长假的本章:“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
智者张良此时上书请辞,司马光评之曰:“夫生之有死,譬犹夜旦之必然;自古及今,固未有超然而独存者也。以子房之明辨达理,足以知神仙之为虚诡矣;然其欲从赤松子游者,其智可知也。夫功名之际,人臣之所难处。高帝所称者,三杰而已;淮阴诛夷,萧何系狱,非以履盛满而不止耶!故子房托于神仙,遗弃人间,等功名于外物,置荣利而不顾,所谓‘明哲保身’者,子房有焉。”
刘邦甫回洛阳,燕王臧荼反。刘邦于五月宣布罢兵归家。时隔两月,他又得重新动员,“自将征之”。时在公元前202年秋七月。
九月,项王故将利几反,刘邦又自将击破之。
虎纹铜饰牌(战国,长11厘米,1979年凉城县毛庆沟出土)
冬十月,有人上书告楚王韩信反。这使刘邦深感吃惊,却又不觉意外。吃惊的是韩信在这个时候反,对他的威胁太大了;不觉意外是因为韩信在讨封假齐王时就已经生裂土不臣之心了。他自恃功高兵众,具左右天下之力。而刘邦当时怒骂之,因有张良、陈平“蹑汉王足”而使汉王改口勅封。使臣回禀能不传言?听传言其君臣之间能不生嫌隙?垓下之战,韩信布军,十面埋伏,终使项王身首异处。然项王虽败北,而韩信军未解鞍,刘邦至定陶时突然驰入韩信中军大帐,竟夺其军权。韩信能不心寒吗?旋又更立韩信为楚王,而楚地又划出多处分封其他诸王,韩信怎能心甘?韩信会反,早在刘邦意料之中。但韩信单单在这个时候举起反旗,刘邦何以处之?有人要求皇上立即发兵,“阬竖子耳!”刘邦默然。他知道说这种气话的人有那个本事逮住韩信并把他活埋了吗?他问陈平。陈平仔细分析了情况,并给刘邦做了谋划。刘邦伪游云梦泽,韩信迎谒,上令武士缚之。韩信本无反意,他留下名言:“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刘邦挟其回长安。因无反证,还算有点情意,赦其死罪,封之为淮阴侯。从此,韩信不朝经常称病,很少露面了。
从韩信在云梦泽被缚到降封淮阴侯之事发生以来,对异姓诸王、对已封侯或正期盼封侯的臣僚们,震动极大,许多人都不得不有所收敛了,而这可以说也正是刘邦所预期的。他认为秦之亡在于其毕六国一天下之后,皇帝孤立关中,周边各地竟无一援手,终致一夫作难而七庙尽毁。假如他有秦始皇那么多的儿子,若都封为王,就不会任胡亥一个人胡闹,也不会像他那样孤立无援。可惜他的儿子小,兄弟又少。所以他欲大封同姓以镇抚天下。韩信已降为侯,他将楚地分为两国,立堂兄将军刘贾为荆王、弟文信君刘交为楚王、兄宜信侯刘喜为代王、微时非婚生子刘肥为齐王。所有朝臣对这些无寸功(如刘肥领有七十三县,凡讲齐言者皆与齐)而封王者不能置一词。
刘邦处置了楚王韩信之后,立即转向了韩王信。韩王信是已故韩襄王庶出的孙子。在秦末大乱时,韩公子横阳君成被立为韩王。刘邦率兵击横阳城时,张良以韩司徒的身份到韩地宣示反秦之事,得到信,见其高大魁梧,任以为将,率兵随张良入武关。后随刘邦入汉中。他曾建议汉王刘邦举锋东向争夺天下。因此深得刘邦喜欢,定三秦之后,对其封官许愿,先拜为韩太尉。韩王成被项王杀,信略定韩地十余城,被刘邦封为韩王。荥阳之战,项王大胜,信曾降楚。后又归汉,刘邦复以为韩王,从刘邦击败项羽。刘邦剖符封韩王信王颍川,时为汉五年春,与更立齐王信为楚王、立彭越为梁王同也。当时韩王信的领地北近巩、洛,南迫宛、叶,东有淮阳,西至新安、宜阳。如稍加诠释的话,韩王信占据的正是中原腹地的中心。宛为今之南阳,其余地名今仍之,只新旧城址略有距离。今即削去楚王藩封之地,并降韩信为淮阴侯,那么刘邦在洛阳的卧榻之旁也容不得韩王信了。因为假如韩王信稍有异动,北进一步即可吞并洛阳,他不能不防。但在众朝臣面前,他却褒扬了韩王信英才武勇,但所封之地离原韩国太远,因此将太原郡二十一县又加上北边的十县皆归韩国。同时又向韩王信表示要借重他的胆识与方略,以晋阳为都,防备匈奴。
削藩举措,兹事体大。如无降封淮阴侯之事,诸异姓王,包括韩王信在内,能顺利地就范吗?不久,韩王信从藩封之地上书进一步表示他的忠诚:“国被边,匈奴数入寇;晋阳去塞远,请治马邑。”
马邑,在晋阳之北,今朔县界,始建于秦,是备边要塞。史载,初建城时,随建随崩,难以成城。后有马反复周旋,父老异之,沿蹄印筑之,故名马邑。刘邦对韩王信之请立即许诺,没有深想此请究是何意。
总之,异姓诸王的事情暂时可告一段落,同姓诸王皆赴治所,继续对一些有功将领或封列侯,或赐官爵,而临时都城栎阳也已修缮一新,兴乐宫的修缮工程大,还需时日,所以刘邦携其后妃子女及老父老母在众多臣仆及护军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向关中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