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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草原春试马

冒顿一行人是经高阙进入塞北的。

这条路,冒顿曾经走过。但那时年纪太小,没有印象,没有记忆。但听人说起它则到了耳熟能详的地步。这次途经这里,他要仔细看看。但遗憾的是从头曼城赶到这里时,日已偏西。而一进入峡谷,便觉阴气袭人,谷中溪水在狭长的通道上左右摇摆,坐骑走在这里也小心翼翼,一忽儿走在溪水左侧,几步之后又到了右侧,溪水冰冷,行人打怵,马儿也有些却步。冒顿骑在马上,就只是低头看着马蹄数着卵石,几乎忘了抬头看山。第二天,趁呼衍老爷爷招呼众人好好安营扎寨时,冒顿本打算只与乔鞮两人重走高阙峡谷。不过他的举止瞒不过呼衍老爷爷,更躲不过侍卫长呼兰斯逐若。呼衍老人叫他再带上两名侍卫。

这一行五人又在峡谷里走了一个往返。

昔赵武灵王变袭胡人服饰,其所指胡人是与匈奴相邻的楼烦和林胡。他们当是同一种族,却并非一部。从那时起,赵国自代到阴山直达高阙下筑长城,时隔百年,长城犹在,无人戍守,多有残破。驻马城下,放眼远望,状若游龙,连山刺天,巍峨云举,绵延不断。呼兰斯逐若告诉冒顿,他幼时曾见过戍守长城的赵卒,隔断山南山北匈奴人的往来,后不知其去向。他曾随头曼单于多次穿行其间,即使夜行亦了若指掌。

此番来回探看,不似行路时的匆忙。冒顿多是弃马步行,时而攀岩登高,四处张望;时而深入林中,窥探究竟。这条山谷,结构奇特。两山呈断裂状,从而构成一条通道。山谷全长按当时通行秦里长度计之,约十六里。谷内勉强可通车辆,稍宽之处或可容两车错毂。

山谷北口外横亘着一座小山,山势不高,但很陡峭,俨然如山的门户。

冒顿在山谷中有如着了迷一样查看着这条山谷的每块石头,测试湾渚的大小,溪水的深浅。有几次他攀上石崖,离地丈把高处就跳下来。而与他形影不离的呼衍乔鞮似乎比他更加“淘气”,甚至从更高处跳下,以至激怒了呼兰斯逐若,大概他不好意思斥责冒顿,所以就拿他撒气:你看不见这里尽是卵石吗?你要作死吗?乔鞮不回嘴,也不在意,只是抿嘴一笑。冒顿则出来打圆场:是我练练腿脚,别生气。呼兰只好作罢。转过身,冒顿就问他:这条峡谷中还有没有抄小路可通之处?有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回答是否定的,但藏人的地方或可寻找。在回答之后,呼兰似乎有所悟,反问冒顿:难道在这条峡谷中还想用兵吗?

冒顿当然知道这里并非用兵之地,但在只有一条通道的时候,弱者怎寻生路呢?他们在逃离月氏的时候,不就是得益于寻找到第二条路才有了活命吗?

在回营的路上,冒顿一行五人也都跑乏了,跑饿了,所以走得很缓慢,但其思绪却还在这条峡谷里。呼兰斯逐若在头曼单于的麾下听命十多年,因其忠心耿介,在冒顿被立为太子时即成为侍卫长以迄于今。他说他曾奉头曼单于之命去过北地,驻有一年多,名义是经商,在周边各地跑,实则是探听消息。呼兰所说的北地是指今甘肃东部庆阳县,那里曾是义渠戎国的首府。义渠戎王当时是西戎八国中的最强者。当地人都传说义渠王与秦昭王之母宣太后(芈)八子的故事。说义渠常到秦国去,宣太后与他生了两个儿子。秦昭王不到二十岁继承王位,但宣太后握有大权,他无可奈何。后来秦昭王任用范雎为相,宣太后之势方衰,被迫于甘泉宫诱杀了义渠王,不久宣太后也死了。秦昭王灭义渠戎国,置北地郡及陇西郡、上郡。义渠原为西北诸戎——陇以西有绵诸、绲戎、翟、豲之戎,岐、梁山、泾、漆之北有大荔、乌氏、朐衍之戎——之首。秦昭王筑长城,诸戎分散。部众留居长城内者怕已完全定居,在长城外者或远徙流沙,或分散远牧,与他部混融。秦王嬴政时,因与中原六国战事不断,守城兵力空虚,通常并不出来,牧民随畜而来日渐增多,为防抢劫,匈奴各部亦各派控弦士卒驻牧于近处。但现在秦王已灭六国,势力大增,头曼单于对此惴惴不安,恐一旦秦人大举北进,一如攻赵或如灭燕那样,我匈奴何以当之?

这个话题的严肃程度,使冒顿的心上仿佛压上一块推不掉、挪不动的巨石。

回到驻地,呼衍尼特克老爷爷已经扎下了几座穹庐。一座大穹庐是作为万骑长的议事场所,在其后的稍远处是冒顿起居的穹庐,其周围则是呼兰侍卫长的、呼衍老爷爷与乔鞮的,再就是其他侍卫们的毡房。老爷爷还想围一个栅栏,但没木料,得慢慢来。自从沿着高阙峡谷反复走过之后,冒顿一直在深思父单于给他的整饬部落、训练青壮、组成控弦骑士的使命。他觉得自己完全理解父亲的心意,对统一六国的强秦必须加强防备。他和呼衍老爷爷及呼兰侍卫长还有他的贴身近侍乔鞮几次长谈,把自己的思路和他们的建议逐步理清,形成一套计划和付诸实施的几个步骤。他先是走访了两个部落,请来了两位千户长和几位百户长。他知道自己作为万骑长的封地总计三千多户。所谓的千户长最多者不足七百户,几位百户长或稍多于百户,仅此而已。他还摸摸底,能够完全脱产的青壮不过三四百人,顶多难达五百。因为青壮是各户的主要劳力,兄弟多者很有限。他在走访中看到牧民生活很苦。游牧之民所拥有的财产就是马牛羊,风灾、雪灾、旱灾、蝗灾和疫病,都会给人畜带来危害。部落之间又常为争夺草场,特别是冬季牧场而发生冲突。这一切都使得这个青年万户长感到十分错愕。

他知道他这个万户长的家底了。

但他没有泄气。

他在想:其他的万户长或谓万骑长是否会比他要好些?仔细思忖,有的可能好些,甚至好得多!但与之相类的,甚或不如他的一定不会少。他不仅没有抱怨父亲给他的空头万骑长的虚衔,相反更加珍惜父亲的封赏,而且决心要为父亲分忧。他向呼衍老爷爷讨教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带着乔鞮,在侍卫长的陪伴下去探望部落长老,和青壮牧民聊天。他在一个山谷深处碰见一位中年牧马人,名叫屈特哈兰。他在为走圈放牧做准备。攀谈中,牧马人告诉冒顿,他刚从卑移山(今贺兰山)回来。他说卑移山里有一种马,毛色驳杂,长相不太好看,但善走山路。他说,我们的马在大草原上跑得不错,但不是最快,走山路就更不行。他想若能有几匹卑移山的毛色驳杂的好马与草原的好马配种能不能育出既能攀山又能快跑的好马来,那该有多好!他还说,卑移山还有一种五花马,毛色特别驳杂,可也最好。今年没法找到了,因为该走圈了,明年再想办法!

这一席话可把冒顿乐坏了。但他沉吟一阵子,并且问呼兰侍卫长,如果把父单于赏赐给他的那十匹好马牵几匹来,这个牧马人能否培育出一群好马来?呼兰侍卫长很赞赏这个想法,最少最少,他也愿意把赏赐给他的那匹坐骑交给这个牧马人。

牧马人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而且不要他们派人把马送来。他要随他们一道下山去看那几匹月氏马,然后再决定培育的具体办法。

在下山的途中,当牧马人得知他要亲自去看的月氏马是冒顿王子从月氏王那里盗回的宝马良驹,他兴奋到了极点,竟向冒顿坦然承认自己方才撒了一个谎。原来他已经得到了一匹五花马。在翻过一个山梁后,山下一片茂密的丛林深处正升起一缕炊烟。他弯起食指伸进嘴里猛然一长声的啸叫,稍过一会儿,从升起炊烟的那个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践踏树枝枝叶的声音,接着一匹五花大马猛然窜了出来,倒把人吓了一跳。

牧马人把鞍鞯换到了五花马的背上,随冒顿出了山。

冒顿精挑细选了三百青壮,组成了他这位万骑长的队伍。

屈特哈兰成了冒顿军马场的头领。冒顿要仿照月氏王的军马场繁殖良种马,保障士卒的战马,从而改变征召士卒自备马匹的惯例。这也是他建立常备军的基本设想。这位精明的设想改良马种的牧马人还引领冒顿等人走进一座山谷。这座山谷入口很窄,而且非常曲折、幽深,每个曲折之处都仿佛是一道石门,悬崖壁立,而岩缝之间往往还伸出枝繁叶茂的灌木及杂草,叫人难以望见壁顶。而脚下的通道则是溪水乱流,卵石滚动,巨岩横陈,叫人难以举步。或骑马或步行,艰难处,马儿怯步,靠人牵拉推搡,行约一里之后,山路稍显开阔、平坦,然又经两三曲折,忽豁然开朗,一个宽阔的谷地呈现在众人的眼前。初看,两山南北相距不下十里,而东西之长恐倍之。整个山谷呈原始状态,有森林,有灌木,也有草地。高低不平,涧水乱流,蛇鼠出没,野兽成群。屈特哈兰告诉冒顿,他来这里几次,都不敢远行。他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

冒顿沉默着。

呼衍尼特克沉默着。

呼兰斯逐若沉默着。

呼衍乔鞮下了马,他和两个侍卫手持短剑拨开灌木丛向深处走去。忽然他示意身后人轻声,他握紧短剑,左手轻拨树丛,突然见一头狼转身逃离树丛,瞬间便不知去向。

屈特哈兰对呼衍乔鞮竖起了大拇指,笑道:好样的!乔鞮!他告诉冒顿,这头狼,是狼群里的“斥候”,它们不会出现了。

这座深山峡谷后来成了冒顿屯兵、练兵,养马、驯马,制作兵器、陶器、各种杂物的一个基地,居住了许多人。最初都是毡房,但由于招募的工匠多,他们多是中原人,加之各种作坊,都取土木建筑格式,破旧毡房有的也改为固定建筑,俨然是一个很大的聚落了。不过因有规划,屯兵、养马、百工各有区域,各自整饬,从未混杂,互不干扰,表面看来仍然安静。另外,这座峡谷进出的门户做了些工程,既要保证畅通,又要保持秘密,在屈特哈兰的倡议下另开了几条通道。

冒顿打算营造这座峡谷时,起初的想法很单纯。在他仅仅征召并挑选出不足三百士卒时,一般情况下,这些人都作为万骑长的卫队还不够数。就是这区区三百人,如与月氏王的兵马相比,人家有统一配发的各种兵器、服装和马匹,而他却什么都没有。在屈特哈兰的启示下,老爷爷尼特克完全支持冒顿,对峡谷做了全面的规划。但实施这个规划谈何容易!屈特哈兰是他的好帮手。养马、驯马、育马由他去张罗,很快就上了规模,这得益于他善联络人,给他权,他就网罗不少能干的人。呼衍尼特克近六十岁的人,老了,因此招募百工的许多事也不得不找屈特哈兰来帮忙。总之,营造峡谷基地的方针已定,具体操作则由呼衍老人在屈特的协助下不动声色地干了起来。

老人家的心里明镜似的。由他拉扯大的亲侄女儿被选入龙廷,成为头曼的阏氏,他也算借光成了贵戚。但没几年的工夫,阏氏病故,他虽名义上主持太子府的事情,没多久就随太子质于月氏。如今保了太子的命回来了,可是太子的位没有了。未来是个什么结果不能预料,但这类事情,本族的、外族的传说故事多了,听天由命吧!所以他不愿到龙廷去。好歹有了这个峡谷,他就决心把自己放到这里。而且他在很长时间里一直把他的孙子呼衍乔鞮搁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上,甚至也轻易不让他露出头角。老人家的心思不能不说藏得很深。久经沧海难为水,世故老人大都如此。孙儿似乎很懂得祖父的心意。他善观察、极机警,但如其祖父所嘱从不外露。冒顿大约也理解其祖孙的心意,在血缘和亲戚方面能与他贴心的毕竟只有他们。通常他们是用眼神交流着感情和协调行动的。因此,在营造基地的过程中,他主要时间是在高阙北口外的驻地里,一方面处理万户部落的事情,另一方面还得训练那三百多的“控弦之士”。这方面,侍卫长呼兰斯逐若就是他的帮手了,而呼衍乔鞮仍仅仅是他的侍卫。

月氏宝马的第二代的第一头小马驹诞生了。这是屈特哈兰用他的五花马和月氏马交配的结晶。马驹子有月氏马的长相,两耳特别尖,眼睛大,显得机灵。但鼻孔大,腿粗则像五花马,是个能登山的家伙。落地半个时辰,不仅站了起来,还凭本能去寻找母乳,而后便活蹦乱跳了。它的毛色从鬃到尾,从肩到背都是枣红的月氏马,但臀部和四肢却是斑驳的五花马的毛色了。它太撩人了,以至把山谷的人都给惊动了,后来冒顿也闻信赶来看它了。

一个多月后,那马驹更撩人了:它要吃奶,先在母马——月氏骒马前仿佛跳舞似的摇摆和扭动着身躯,忽而扬前蹄,忽而趵后蹄,把一条小尾巴甩得像小飞轮。在母马不经意时它已经窜到母腹下吃起奶来了。这把冒顿和当时也在他身旁的呼衍尼特克都逗乐了。冒顿对老人说,什么时候父单于高兴了,请过来看看这马驹子该有多好!如果父单于愿意,把那些月氏马都设法进行杂交,几年工夫能育出多少匹好马呀!老人连连摆手,忙说:“使不得!使不得!”

在他俩漫步离开山谷军马场与前后侍从人员拉开距离时,呼衍老人告诉冒顿,暂时不要把山谷的情况禀告给大单于吧!再说这里也不成个样子。至于马配种的事情最好别提。我听有人传来些话:太子府的人抱怨说,太子长大了连一匹好马都没有。有人乘机就煽风,单于一次就赐给冒顿万骑长十匹月氏马,那不明摆着偏向前太子吗?

“这是真的吗?”冒顿不敢相信。

老爷爷告诉他,下人的话不必当真,但大巫师如果说点什么或者私下里给太子府的人暗示了什么,谁知道会生出点什么事呢?

呼衍尼特克所说的大巫师是头曼单于最信任最尊敬的人。头曼单于每次迁徙,建牙之地都是大巫师选定并设坛祭祀。单于病或家人有病都得请大巫师诊治。他来自狼居胥山,是阏氏的族人。

冒顿默然。但他真的太喜欢那匹小马驹子了,竟把它连同它的母亲都带到他的驻地。

一天,冒顿见小马驹在圈里淘气,前蹄一竖,竟然高过母马的后臀。冒顿高兴得大笑大叫。这时正赶上呼兰斯逐若带队出营进行训练,这本是每天的例行功课。军营历来的规矩是每时每刻都得让士卒有事情干,否则便会“无事生非”嘛。何况冒顿有意要把他这三百多人打造成一支训练有素的能打硬仗的军队。军队慢慢扩大,他们都是“种子”。抗强秦没有强军行吗?所以一见斯逐若侍卫长出训,他立即上马,同时带上月氏骒马及小马驹随行,心想,今天可以在草原上试试马了。

但就在冒顿在草原上列队试马开始的时候,高阙峡谷北口的哨兵飞马前来报告:大单于一行人马已出高阙北口,请万骑长速去迎接。

冒顿不敢怠慢,责问哨兵不早报告,方知是大单于制止,便急忙上马前去迎接。但没跑出一箭之地,已见前队人马。冒顿立即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恭候。

头曼单于不是第一次出高阙北口察看冒顿所训练征召的士卒。前几次或是冒顿亲去迎请,或是事前就派人告知,此番前来倒是阏氏提议,且太子亦要随行。不预先告知也有突击查验之意。但临行时,头曼单于才发现阏氏身后不仅是其侍女及几位小阏氏,还有他不常见或不曾见过的几位如花似玉的美少女,她们打扮得特别艳丽。光是这群女眷就已是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了,再加上太子的人马,更不用说单于的侍卫和仪仗,总计岂止百人。当然,这仅仅是一次即兴的出行。

在冒顿陪在父单于身边检阅和观看那三百多名(原先是不足三百名)士卒骑马行进和操练时,偶然注意到太子与那匹小马驹玩得高兴极了。他的眉头下意识地紧锁了一下。但他同时也看到紧跟在父单于身后的母阏氏及其随侍们。

他恭请父单于和母阏氏回到他的驻地休息和进餐。他早已吩咐人去准备了。

上马后,父单于询问他征召士卒的情况。他翔实地向父单于禀告他去过多少户牧民的毡帐,各个部落的道里远近以及牧民生活状况和他们牲畜的数量。他禀告父亲,每个壮劳力都是家庭从事生产的主力。现在征召来的三百多人都有兄弟,且都是自愿前来。头曼单于肯定了儿子的做法,认为无战事自应从事生产,但有战事则说不得了。冒顿禀告父亲,他现在要严格训练这些士卒,一旦有事,他们哪一个人都应当有能力指挥和带动一群人。

这时冒顿注意到太子兄弟仍在逗弄着马驹子玩耍。他即向父亲表示要去招呼他,并示意呼兰斯逐若上前陪侍大单于。

冒顿到了兄弟跟前跳下马,他一边招呼兄弟,一边叫来呼衍乔鞮,拢住马驹子,命人把小马的毡披、特制的辔头都拿来,并对太子说把马驹奉献给他。但因马驹子还未断奶,所以得把月氏骒马一并送上。

太子高兴得叫了起来,一下子就扑到冒顿的怀里,冒顿一躬身就把太子弟弟抱了起来。而在几十步之外的头曼单于,特别是阏氏都在驻马远观,颔首微笑。

这是兄弟之间的第一次拥抱,也许还是他们之间生平唯一的一次拥抱。 4t6l5f7uY5+qaFhhNRqCz13e5tQHtzjAQfBfNLfJSohDW3GqntWJgOSuVD1Q5M1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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