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建立西汉帝国后,定都长安。京兆长安与左冯(píng)翊、右扶风两郡合称京辅之地;东边的河东、河内、河南三郡为“三河”,乃京辅之佐助、屏障。汉文帝刘恒曾于召见河东郡太守季布时说过:“京辅乃腹心,三河乃股肱。”
“三河”之一的河东郡位于京辅东北,辖二十四个县,二十三万余户,近百万人口,为大郡。河东郡的平阳县(今山西省临汾市西南),是个特别的县,此县有一万零六百户封给了开国大功臣、平阳侯曹参,全县仅有两三千户不是平阳侯的封户。曹参原为沛县豪吏,秦末天下大乱,跟随同县的刘邦起事,攻城略地,身经百余战,体遭七十创,战功显赫,被封为平阳侯。开国元勋韩信、英布、彭越被诛后,朝中论及功臣列侯位次,众臣一致认为曹参功劳最多,宜列第一。唯关内侯、谒者鄂千秋提出,萧何镇守关中,源源不断地补充兵员与给养,方才确保了刘邦大军立于不败之地并最终取得胜利,萧何应列第一,曹参可列第二。刘邦赞成鄂千秋意见,诏示陈平就一百四十多位列侯中排定前十八位功臣位次,萧何第一,曹参第二,其后才是张敖、周勃、樊哙、郦商,等等。平阳侯曹参虽然位列第二,但封户最多,有一万零六百户,超过了酂侯萧何封户八千户。萧何任相国去世后,曹参又继任为相国。
功臣们被封为列侯后,于京师长安自然有一侯府,在封地亦有一侯府。平阳县的平阳侯府,坐落于县城正南面,紧临平水,占地广大,差不多占了县城的一半左右。侯府大门前,左右各卧着一只硕大威猛的石狮。朱红色大门门楣上方,悬挂着一面朱红色大匾,上面用隶书写有六个金色大字:御封平阳侯府。大门两边粗壮门柱上刻有篆书:
曹敬伯身经百余战体遭七十创攻城略地功盖世
平阳侯先历齐相国再为汉相国勤劳国家勋无比
此语乃当今平阳侯、曹参之孙曹奇所撰,请著名书家所书。曹参字敬伯。这是曹奇炫耀爷爷曹参盖世功勋,亦有引以为豪、激励后辈之意。曹奇自是继承爷爷的英豪之气,然腹中诗书有限,所撰联语显得直白无华。
整个侯府则是在曹奇的父亲、第二代平阳侯曹窋(zhú)的手上建造而成。曹窋曾任御史大夫,并参与陈平、周勃、陆贾、灌婴策划的讨伐诸吕的重大行动,为维护刘氏江山立有功勋。后辞去御史大夫一职回到封地,亲自主持建造了平阳县的侯府。府邸规模宏大,第室、楼观错落有致,高廊、阁道连属弥望,土山、渐台掩映于修竹茂树之中,更是将府外平水引入府中,曲折流淌,汇入偌大后花园一大陂池,池中尚有三两游船,供府中大小主人楫擢嬉戏。
而平阳县衙则偏于县城一隅,仅有十几间房屋。县令与衙中诸吏的首要职责即是侍奉好侯府,还时常专门派遣好几位县吏直接驻于侯府之中,帮助打理府中一应大小事项。故远近皆曰:小小平阳县,大大曹侯府。
这天是西汉景帝前元四年(前153年)三月初一。上午辰时,平阳侯曹奇卧于榻上,脸色蜡黄且时而抽搐,眉头紧锁显得痛苦不堪,身上三处大的刀箭创伤,复发已多日,虽经景帝刘启派来的太医精心诊治,仍旧不见好转,且渐次加重,今日凌晨起疼痛突然加剧,看来难以挨过今日了。
去年一月,吴王刘濞、楚王刘戊领头,联合赵王刘遂、胶西王刘卬、胶东王刘雄渠、济南王刘辟光、菑川王刘贤发动叛乱,武力抗拒朝廷削藩。吴、楚等七国叛军有六十多万,号称百万,声势浩大,气焰炽盛。景帝刘启急令其亲弟、梁王刘武依据梁国之坚,先行阻挡,同时任命条侯、中尉周亚夫为太尉,统率天下所有兵马,东进征讨叛军。周亚夫迅速调集了百万大军,分别由三十六位将军统领,有三分之一的将军是继承侯爵的开国功臣子孙,平阳侯曹奇即是其中之一,与汝阴侯夏侯赐(夏侯婴之孙)一同领兵在齐地作战。先是奉周亚夫将令,率军堵住赵国叛军,不使其与齐地四国叛军会合,然后又大战齐地叛军。每战曹奇皆身先士卒,跃马挥戟,冲杀在最前面,被刀箭伤了七处,其中大创三处,幸亏军中有万金良药及时敷裹,方保住性命。到三月朝廷大军大获全胜,曹奇不及参与对叛军的清算,即在夏侯赐的护送下,提前回到封地平阳县诊治、养伤。没想到刚刚一年,旧伤大发,奄奄一息。
汉景帝刘启获报后,速派太医赶来诊治,后又专遣太尉周亚夫前来探视、慰问。周亚夫坐于榻边,拉着曹奇的手,动情地说:“陛下专门派我来问候将军,望将军早日康复!”
曹奇两眼满含热泪:“微臣叩谢陛下!末将亦拜谢大帅!”
“去年平息吴楚七国叛乱,将军每战皆为士卒先,竟身遭七创,于全军传为美谈,陛下嘉奖诏书中亦特别提及。将军不愧是老平阳侯曹相国的嫡传子孙!”周亚夫夸道。
曹奇脸上突然泛出红光,露出兴奋神情:“大帅莫夸,比起祖父,我只是他老人家的十分之一;祖父曾被七十创,吾仅七创。不过有了这十分之一,孙子也就敢去见他老人家了!曹氏忠义,勇武传家,我没有辱没门风。”
曹奇说完唤儿子曹寿,用尽最后的气力边喘息边说:“寿儿,为父怕是要去了。今后朝廷有事、国家有难,我再不能为陛下分忧,在大帅的麾下效力矣,你要代为父去!高帝说过:刘氏与功臣共享天下。作为功臣之后,你的责任不轻啊!”
十三岁的曹寿跪叩于地,痛哭失声。
曹奇大口喘气后追问:“寿儿,你听到为父的话了吗?”
曹寿停止哭泣,大声答道:“诺!”
曹奇又看着立于周亚夫身后的汝阴侯夏侯赐,用发颤的声调断断续续地说道:“夏侯将军,你我两家世交,你我情同手足,寿儿尚小,你要一手托两府,多多照应,拜托了!”
夏侯赐早几天就来了,听曹奇说话,眼含热泪,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频频点头。
曹奇最后竟一字一顿地说:“万勿让曹府丢了英雄气!”
这才闭上了眼睛。
驻于侯府的县吏郑季,先前已受命为丧礼执事,此时即上前以几缕丝棉置于曹奇鼻孔前,丝棉纹丝不动,气息全无,于是郑季宣布:“平阳侯去矣!”接着说:“踊三。”
踊者,跳脚地哭。一踊三跳。
曹奇夫人、子女等亲属立刻捶胸顿足、哀痛至极地痛哭。
亲属们哭着跳九次后,郑季说:“节哀!”诸人停止跳跃、哭泣。
周亚夫、夏侯赐等来宾则说:“节哀顺变!”随后退了出去。县令、侯府家令陪着他们到县里馆舍歇息。
郑季接着安排饭含(hàn),让人用矮脚几桌拢直了曹奇的双腿,用牛角勺撑开牙齿,放入小贝壳和生米。
手下人问:“郑大人,放几只贝壳?”
正在此时,有一小婢女匆匆赶来,附在郑季耳边说:“郑大人,请您快去看看,卫媪ǎ(o)要生了,正痛得不行。”
郑季呵斥道:“你看我正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工夫管卫媪?”
小婢女说:“卫媪说,您不去不行的……”
郑季怒喝:“滚!”
小婢女这才吓跑了。
郑季接着说:“按规矩,天子九贝,诸侯七贝,平阳侯应放五贝。放完贝壳后放生米,填满为止。”
做完了饭含,郑季吩咐将后面大殓时用的被子盖好曹奇遗体。接着招呼众人随他来到侯府正厅前的庭院中,指挥仆人将梯子搭在正厅东面的飞檐上,让曹奇长子曹寿从梯子登上屋脊,走到屋脊正中,用苴(jū)杖挑着曹奇的衣服,面朝北方招魂,直呼其名,高声喊道:“曹奇回矣!曹奇回矣!曹奇回矣!”然后曹寿从西北角屋檐下来。
此时正值中午,不想那小婢女又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对着郑季的耳朵说:“卫媪刚刚生了,是个男孩!您快去看看!”
郑季斥道:“我忙侯爷丧事,哪得有空?去!去!去!”不再像上次那样发怒。
小婢女嘟哝道:“生了儿子都不去看。”走了。
卫媪生的男孩的确是郑季的儿子,府中不少人都知道他与卫媪私通的事。郑季脑中突然一闪念:侯府几千人,为何只有我的儿子在侯爷去世后出生?难道这是平阳侯转世不成?曹奇招回的魂魄难道附着于这小子身上?这小子将来难道是个战将?
郑季这会儿似乎想尽快看到自己的儿子。
“郑大人,庭中火炬要置放多少支?”监奴方田的问话打断了郑季短暂的思绪。
郑季赶快回过神来,答道:“先在正厅堂上置放一支火炬,堂下两支。依礼,列侯丧事庭中共置放三十支火炬,其余二十七支分别置于庭中各处。”
郑季又吩咐府中一宾客:“赶快将挽幛、招魂幡布置出去,按照事先的安排,府内外都要置挂。”
那宾客诺诺连声,转身去办了。
郑季匆匆来到正厅堂上,对曹奇夫人拜揖道:“夫人,请您和公子小姐们、亲属们,皆立即换上丧服,按照与侯爷关系之近远,分别着斩衰(cūi)、齐(zī)衰、大功、小功、缌麻。”
夫人仍在流泪,低声说:“由你安排。”
“还有……”郑季又说。
“还有什么?”夫人问。
郑季道:“据礼,头三日近亲属不进餐,三日小殓、大殓而殡后,可食粥,直至下葬后方可正常用膳。夫人允准,在下即去知会有关人等。”
夫人抽泣起来,答道:“甚好。哪能吃得下啊!”
“谢夫人!”郑季说。
夫人说:“你是执事,尽管吩咐、安排,不必一一问我。”
郑季道:“诺。”
从正厅出来后,郑季来到正厅外东侧,抓紧组织人力在东侧山墙下搭盖倚庐:将一排木材倚靠着山墙置放、固定,上面以茅草覆盖,不涂泥。简陋的倚庐内于泥地上铺一草垫为榻,草垫上置一土块为枕。这是为曹奇长子曹寿准备的,要一直住到亡父下葬。直到天黑,倚庐才搭盖完毕,郑季亲自去请来曹寿,让他住进去。这曹寿自小锦衣玉食,被人服侍惯了,这会儿单独一人睡到极其简陋的倚庐里的草垫上,头枕着土块,十分难受,很不情愿。他对守在外面的郑季说:“非得让我住在倚庐里吗?”
郑季答道:“这是规矩,丧礼的规矩。父亲过世,其嫡长子必须住在倚庐里,直至下葬。别人还没有资格住进去呢。”
曹寿苦笑:“真是不胜荣幸!那为何要搞得如此简陋?以木、草简易地搭个棚子,还要卧草垫、枕土块。”
“公子,住在倚庐里,卧于草垫之上,且枕着土块,是孝子对亡父的思念、感恩,亡父将要葬于地下,孝子极为不忍,所以要睡在地上、枕着土块,以此报答亡父养育之恩。这就是礼的含义。”郑季开导道。
“哦,这是孝子必须做的。”曹寿似乎懂了。
郑季继续安慰道:“曹公子是聪明人,亦是大孝子,一定会住在倚庐里。”他期待着曹寿早点安静下来,他好去看刚出生的儿子。
哪知曹寿就是不想让郑季离开,不停地向郑季发问,问第三日的小殓、大殓如何进行;问父亲的灵柩将殡于何处;问葬礼何时进行,要做些什么准备;问随葬的明器有哪些,在哪里置办;等等。直至子时,曹寿累了困了,入睡了,郑季这才吩咐随侍的家奴好生待在倚庐外,不得离开,自己赶紧去看卫媪及儿子。
郑季急急穿过几进院落,来到府中西北角的一间厢房,推开虚掩的房门进到房内,看到昏暗的灯光下,卫媪在榻上已睡着了,旁边躺着一个用襁褓包裹着的婴儿。榻旁席地而坐的卫媪的三个女儿,七岁的卫君孺、五岁的卫少儿和三岁的卫子夫看到郑季进来,即起身拜揖,小声呼道:“郑大人!”
郑季挥挥手,没说话,以食指搭在唇上,意思是不要作声,别吵醒了卫媪和婴儿。
郑季移步榻前,弯腰看了看卫媪,看到卫媪平和、安静地睡着,放下了心。又去仔细看熟睡的新生婴儿,果然天庭饱满,五官端正,相貌不输他那三个如花似玉的姐姐。
郑季很高兴,嘴上没说,心里却一个劲地叫好。
卫媪醒了,睁眼看见郑季在注视婴儿,嘴角浮出微笑,说道:“郑大人来了。”
郑季微笑着答:“来了。还好吧?”
“好,好。”卫媪说,“郑大人是有学问的人,给这个孩子起个名吧。”
郑季略一思索后说道:“今日刚入季春,大地复苏,百草泛青,就叫‘青’吧,卫青。”
“卫青?好名。”卫媪道,“谢郑大人赐名!府中在忙侯爷丧礼,您为执事,有太多的事要办,您去忙吧。”
郑季稍稍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他到侯府院中内外检查了挽幛、招魂幡是否置挂妥当,又到正厅周围的庭院中察看火炬是否安放确切,然后才回到自己的住处歇息。
郑季草草洗漱后卧于榻上,虽然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将头一日丧礼中已办的事逐一回顾,确定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又将第二日及近期要办的事项细细想了一遍。然后,更多想的是自己儿子的降生。
郑季出身于平阳县的大户人家,父亲郑继尧乃饱学之士,心志极高,一心要继承尧帝伟业,然仕途并不顺遂,仅任河东郡郡丞,秩级六百石,刚刚达到上中级官吏台阶。当时社会上广泛流传有“仕不至二千石,贾(gǔ)不至千万,安可比人乎”的说法,意思是做官达不到秩禄二千石,做生意赚不到上千万钱,都不算成功。郑继尧觉得自己不成功,便将希望放在四个儿子身上。
长子郑伯、次子郑仲、三子郑叔虽则好学上进,也只跻身中下级官吏,唯最为聪颖、最有学问的四子郑季,曾经是郑继尧最大的希望。不期这郑季虽则生得相貌堂堂、英俊潇洒,到了平阳县衙担任掾吏后,恃才傲物,与前后两任县令龃龉,屡受挫折,之后便不思进取,得过且过。三年前,遇有县衙派往平阳侯府的掾吏轮换,郑季自请赴侯府公干,县令亦乐得将郑季遣走,图个清静。不料这郑季入得侯府后,因学识颇高、才能颇强甚得平阳侯曹奇赏识、信任,曹奇要侯府家令在处置府中重要事项尤其是重大矛盾时,事先务必听取郑季意见,而涉及迎来送往及府中重要礼事活动则直接交郑季办理。
县衙在侯府办事的有五位掾吏,郑季成了为首的那位。不计在领地作坊中劳作者,侯府中有千余僮仆、上百宾客、二百多位家眷亲属,大小事务多如牛毛,全由家令统管,而家令遵平阳侯嘱,常常请教郑季,于是府中一些宾客和僮仆竟戏称郑季是府中的“监军”。
一年前,府中统领众奴仆的监奴卫大突发重病并致瘫痪,家令请示曹奇后宣布由方田接任监奴,不久方田之妻方媪找到家令,称原先卫大任监奴,其妻卫媪是平阳侯夫人的大婢,如今监奴换由方田做,那侯爷夫人的大婢也应由她方媪做。家令不答应,方媪便三番五次地去纠缠。家令告诉了郑季,郑季着人叫来方媪,劈头盖脸地一通痛斥,说卫大已遭不幸,卧榻不起,为何还要夺卫媪的位子?卫媪尚有一子三女共四个孩子需要抚养,是多么的不易,怎能落井下石?方媪被斥,虽然表面不敢顶撞,但内心极为不满:你郑季就是个风流鬼,定是看上了那妖精别怪、风骚撩人的卫媪了!
后来卫媪知道郑季为护着她而痛斥方媪,心存感激,便当面向郑季致谢。郑季也去看望过卫大及孩子们,嘱咐卫媪有困难可找他,他定会尽力帮忙。一来二去,郑季风流倜傥,卫媪风情万种,郎有情,妾有意,二人有了私情,且结出果实,有了儿子。
郑季与卫媪早就商量好,孩子出世后当然说是卫大的孩子,当然姓卫。虽然卫大在半年前已病逝,那就说是他的遗腹子。
郑季卧于榻上,想着与卫媪的种种交往,想着已出世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觉得荒唐,也觉得愉悦;觉得对不起已经结婚多年且有了孩子的妻子,也觉得实在不能拒绝有求于己的卫媪;觉得羞愧,也觉得此乃当今多少男人的平常事,上自皇亲国戚,下至芸芸众生;觉得卫青这孩子在特别的日子里出世,又长得相貌不凡,将来可能不一般,也觉得这孩子可能会让自己蒙羞,这孩子的身世,将来也会给孩子自己带来诸多屈辱、不幸。郑季翻来覆去地想着,喜悦、懊恼、担心、焦虑,各种情绪搅得他无法入眠。到了五更时分,瞌睡真的来了,又不敢睡,天亮后还有许多丧礼中的事要做,且又十分重要,马虎不得。郑季干脆起来披衣坐着,等待天明。
第三日,郑季忙完了平阳侯曹奇的小殓、大殓、殡柩,又向府中有关人员布置了采买陪葬的各类明器以及三月后葬礼的各项准备之后,当晚亥时,一人悄悄来到府中西北角僮仆们居住的大杂院,刚进院门,拐角处就传出方媪哈哈两声干笑,说道:“郑大人来看儿子?”
郑季起先吃惊为何有人躲在此处等待自己,看清是方媪,正色道:“不得妄言!”
“妄言?”方媪仍然嬉皮笑脸,“您郑大人要去看卫媪的儿子,不是吗?那不也是您的儿子?”
“胡说!”郑季斥道,“明明是卫大之子嘛。”
“卫大都死了半年了,还卫大之子。”方媪反驳。
郑季辩解道:“是卫大的遗腹子。”
“哈哈!”方媪嘲讽道,“那卫大一年前即病重卧榻不起,半死不活、朝不保夕的,还有那能耐?郑大人您糊弄谁呢?”
郑季语塞。
方媪见郑季无语,得寸进尺道:“府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郑季发怒呵斥:“都是你这长舌妇成天嚼舌头!”说完越过方媪离开。
那方媪还在后面说:“我会让您郑大人的儿子永远抬不起头!”
郑季被方媪搅得心烦意乱,走到卫媪门口,犹豫再三,并未进去,便转身返回了。
卫青就这样来到世上。屈辱与生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