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回到平原,开始酌写奏章,准备向圣上揭发安禄山叛乱的阴谋。
眨眼间到了冬天,颜真卿正在做随时起行的准备,安禄山派人送来信函,信函中说如果没有他的允许,颜真卿不能离开平原半步。
颜真卿不死心,写了进京请求,让人送给安禄山。安禄山让使者带着回信回来,拒绝了颜真卿进京述职的请求。到了这个时候,安禄山的反叛之心已经昭然若揭,颜真卿写了奏折,暗中派人把自己所见所闻和推断详细汇报给了唐玄宗。但是,奏折进入宫中后,却没有回音。
颜真卿不知道唐玄宗是否看到了奏折,但是对于这种结果,他是早就预料到了。
从兄颜曜卿从淄川来到平原,看望颜真卿。看到颜真卿情绪低落,颜曜卿问其原因。
颜真卿叹气说:“如今安禄山反叛在即,朝廷却还无动于衷,安禄山有几十万大军,如果他真的造反了,天下百姓怎么办?大唐怎么办?河北之地是安禄山属地,如果安禄山造反,必定会先进攻河北,很多郡守还不当回事,如此局面,你让我如何安心?!”
颜曜卿本来是拿着一幅书法,来与颜真卿探讨书法的。看到颜真卿心情忧郁,就没把书法拿出来。他说:“清臣,事已至此,就不要如此忧虑了,我看不如先把弟妹和孩子送回长安,也少了一份担忧。我听说,早就有官员开始把妻儿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颜真卿摇头,说:“此事不可。现在正是需要军民齐心,抵抗安禄山大军之际,我把妻儿送走,定会扰乱民心,动摇军心,我还如何带领平原百姓抵抗安禄山的大军?”
颜曜卿点头,说:“贤弟如此大义,为兄很是惭愧。兄弟每天想的是国家之大事,为兄却每日只琢磨书法,两下比较,为兄惭愧至极。”
颜真卿听到颜曜卿说到书法,来了精神,问:“兄长又有好作品了?”
颜曜卿把手里拿的书法摊在地上,说:“昨天刚刚写了一幅,请兄弟赐教。”
颜曜卿写的是一幅草书,颜真卿仔细看了看,点头说:“不错,沉着雄毅,骨体健劲,不过布局略显拘谨,如果能更随性一些,就更好了。”
颜曜卿兴奋了,说:“多谢贤弟赐教。这些年忙于政务,对书法生疏了,我写完之后,也是有些不满,贤弟一语中的,为兄受教了。贤弟,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不知对你有用否?”
颜真卿抬起头:“呃,是防敌之策吗?”
颜曜卿笑了笑,神秘地说:“虽然不能防敌,却也有些作用。”
颜真卿拱手,说:“请兄长快说,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防敌之策啊!”
颜曜卿说:“平原无石,我在淄川听到一种御敌之法,可用作抵御骑兵。此法比较简单,就是用黏土烧制成大小不一的陶块,放在骑兵活动之处,可以放慢骑兵的速度,甚至绊倒马匹……”
颜曜卿还没有说完,颜真卿就大声赞赏说:“好!真是一个好主意!”
颜曜卿笑了笑,说:“我还没说完呢。我由此想到,如果烧制一些略微小些的陶块,可以放在城墙上反击攻城之敌。此物可以代替弓箭,更不必拉弓,拿起即可扔下御敌。”
颜真卿朝着颜曜卿鞠躬:“兄长今日来,帮我解决了困扰我多日的问题。愚弟替平原百姓向您表示感谢。”
颜曜卿忙拦住颜真卿:“使不得!我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贤弟不要如此。”
颜真卿喊夫人拿酒,对颜曜卿说:“平原郡只有几千军士,兵器不足,弓箭更是缺乏,此计可以解决困扰我许久的一个大问题,必须好好喝上几杯!”
第二日,颜真卿便命人去各处砖瓦窑、陶窑烧制陶块。
颜真卿这边加紧部署御敌,安禄山也积极准备反叛,天宝十四载(755年)十一月,安禄山终于扯下了遮羞布,以声称有玄宗密旨,令其讨伐杨国忠的名义,率所部兵马以及同罗、奚、契丹、室韦等部族共计十五万将士,号称二十五万,从范阳起兵,直取洛阳。
河北诸郡属安禄山管辖,安禄山大军所过之地,没有人敢于反抗,地方官或开门迎接,或弃城逃窜。一时之间,燕赵大地金戈铁马,百姓惶悚。
颜真卿得知安禄山造反的时候,正是傍晚。太阳还未落山,但是在冬日的冷风中,太阳的光芒好像被冻住了,瑟缩在西边天际,一动不动。
疲惫的颜真卿刚进家门坐下不久,双手放在火炉上烤着。韦氏给他端来一杯泡好的热茶,颜真卿刚喝了一口,司兵参军李平突然跑进来,急得话都说不囫囵:“太守,安……安……安禄山……”
颜真卿愣了一会儿,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他手指着李平:“是不是安禄山反叛了?!”
李平点头:“反了!反叛了!我们的线人回报,安禄山带着二十五万军马,一路直取洛阳,所过州县,无人敢抵抗。”
颜真卿说:“速速召集大小官员,到郡衙议事!”
韦氏过来,收拾碎在地上的水杯。颜真卿戴上帽子,匆匆走出家门,走进前面的郡衙。
颜真卿走得急,差点被院子里有点突起的石头给绊倒,旁边的随从忙扶住了他。颜浑恰好来到,问颜真卿:“兄长如此匆忙,所为何事?”
颜真卿朝他挥手,示意让他回家,也顾不得跟他说话,匆匆朝前走。
颜真卿来到郡衙大堂。空阔的大堂非常安静,还没有官员来到。颜真卿在大堂后面坐下,脑子里盘算着安禄山的行军路线。
从范阳到洛阳,需要走河间府,经过一些州县,却不经过平原郡。但是谁知道狡诈的安禄山,会不会派出一支兵马进攻平原呢?无论如何,他们要做好防范的准备。
颜浑进来,提着一个食盒。他把食盒放在颜真卿面前的桌子上,从里面端出颜真卿喜欢吃的大饼和一碟青菜。
颜真卿朝他摆手:“放进去,我不想吃饭。”
颜浑说:“嫂子说你忙活半天了,得吃点儿东西,否则……”
颜真卿毋庸置疑地说:“收起来!等我忙完了这阵。”
颜浑无奈,只得把大饼和青菜装进食盒。
官员们陆陆续续来到,李平最后进来,拱手说:“太守大人,除了主簿王大人因为回家探望生病的老母,其他人都通知到了。”
颜真卿站起来,走到众官员面前,说:“诸位,安禄山反叛朝廷,已经拿下数个府县,不知诸位知道否?”
众人一片惊讶之声。
颜真卿扫视了众人一眼,说:“安禄山之反,本郡早就料到。这三年来,本郡加固城墙,疏通壕沟,铸造兵器,就是为了这一天。但是,本郡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这一天来临。二十五万兵马肆虐,生灵涂炭,国土破碎,是大唐之难啊!昨天晚上我跟夫人谈起此事,夫人说她听说有人说我愿意看到安禄山反叛,以此证明我的预见之高明,说此话的人实在是浅薄至极,我颜真卿宁愿自己猜测错误,也不愿意看到这么多人死在安禄山的刀下!有人如此猜测人心,真是可怕至极!”
众人低头,不说话。
颜真卿说:“无论安禄山军队是否能进攻平原,我等皆须严阵以待,做好防御之策!”
众人齐声答应:“请郡守吩咐!我等跟随郡守,愿与平原共存亡!”
颜真卿点头,说:“我等所作所为,皆为大唐江山,为平原的黎民百姓!众人听令!”
一众官员,皆朝着颜真卿低头拱手。
颜真卿说:“从今夜起,平原城进入战时戒备,大家按照原先计划,日夜坚守。诸位都是平原百姓的父母官,食朝廷俸禄,喝平原之水,本郡期望诸位能够恪尽职守,上对得起圣上恩典,下对得起平原百姓,决不能让叛军进入平原,祸害平原的百姓!”
众官员齐声回答:“请郡守放心!”
颜真卿朝着众人抱拳还礼:“我等务必勠力同心,拒敌于外!”
众人齐声:“我等务必勠力同心,拒敌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