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社会,统治阶级的思想就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
作为统治阶级,封建帝王不仅将自己的意识形态强加于其统治下的臣民,以示自己的至高无上;同时还要将自己的日常生活行为方式标新立异,以示自己的绝对权威。
1.宫廷饮食的特点
作为饮食行为,也就无不渗透着统治者的思想和意识,表现出其修养和爱好,由此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宫廷饮食。
(1)选料严格,用料严格。
早在周代,宫廷就已有职责分工明确的专人负责皇帝的饮食。《周礼注疏·天官冢宰》中有“膳夫、庖人、外饔、亨人、甸师、兽人、渔人、腊人、食医、疾医、疡医、酒正、酒人、凌人、笾人、醯人、盐人”等条目,目下分述职掌范围。这么多的专职人员,可以想见当时饮食用料选材备料的严格。
宫廷饮食不仅选料严格,而且用料精细。早在周代,统治者就食用“八珍”;而越到后来,统治者的饮食越精细、珍贵。
如清末老太监信修明在《宫廷琐记》中记录的慈禧太后的一个食单,其中仅燕窝的菜肴就有六味:燕窝鸡皮鱼丸子、燕窝万字全银鸭子、燕窝寿字五柳鸡丝、燕窝无字白鸭丝、燕窝疆字口蘑鸭汤、燕窝炒炉鸡丝。
(2)烹饪精细。
一统天下的政治势力,为统治者提供了享用各种珍美饮食的可能性,也要求宫廷饮食在烹饪上要尽量精细;而单调无聊的宫廷生活,又使历代帝王多数都比较体弱,这就又要求其在饮食的加工制作上更加精细。如清宫中的“清汤虎丹”这道菜,原料要求选用小兴安岭雄虎的睾丸,其状有小碗口大小,制作时先在微开不沸的鸡汤中煮三个小时,然后小心地剥皮去膜,将其放入调有佐料的汁水中腌渍透彻,再用特制的钢刀、银刀平片成纸一样的薄片,在盘中摆成牡丹花的形状,佐以蒜泥、香菜末而食。由此可见,宫廷饮食的烹饪是多么精细。
古代宫廷宴饮场景
(3)花色品种繁杂多样。
慈禧的女官德龄所著的《御香缥缈录》中说,慈禧仅在从北京至奉天的火车上,临时的“御膳房”就占四节车厢,上有“炉灶五十座”“厨子下手五十人”,每餐“共备正菜一百种”,同时还要供“糕点、水果、粮食、干果等亦一百种”,因为“太后或皇后每一次正餐必须齐齐整整地端上一百碗不同的菜来”。
除了正餐,“还有两次小吃”“每次小吃,至少也有二十碗菜,平常总在四五十碗左右”。而所有这些菜肴,都是不能重复的,由此可以想象宫廷饮食花色品种的繁多。
宫廷饮食规模的庞大、种类的繁杂、选料的珍贵及厨役的众多,必然带来人力、物力和财力上极大的铺张浪费。
2.先秦宫廷饮食
对于商朝,有一个十分贬义的词语形容为“酒池肉林”。这个成语是商朝最后一位国君商纣王腐化堕落的象征。而酒和肉恰恰反映了当时国君的特殊地位。
在那个粮食与肉类相对短缺的时代,君王可以无限制地喝酒吃肉,本身就是一种特权的象征。而且肉与其他菜品的种类还不少,古人用“食前方丈”形容。
“食前方丈”与庙里的方丈没有一点关系,而是说座位前边一丈见方的地方摆满了菜品。这便是商朝国君的御膳。
到了周朝,天子开始讲究“科学养生”。厨房制作的每一道菜品,都要先经过医生进行二道加工。
这套规矩是写进礼法,成为规章制度的。而且宾客的数量与等级都要配备相应数量与等级的菜肴,这也是有章可循的。据记载,维持这样一套宫廷御膳,一般需要数千人。也正是从周朝开始,宫廷饮食形成一套完整的制度。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早在西周时,因农耕尚不发达,非常依赖天时,所以经常要举行祭祀以祈求风调雨顺。
祭祀过后,周王要杀牛宰羊、罗列百味,设宴招待众人,这便是宫廷宴饮的最早由来,可称之为祭祀宴饮。
后来,宴饮的种类越来越多:农事御膳是因重视农耕,私旧御膳又称“燕饮”,是君臣相宴,有劳者、聘者、还者,皆可为宴饮;竞射御膳起于国家重武事,在宴饮之中举行射礼,多在诸侯国相互往来时举行,有外交的意味;庆功御膳则是在王师凯旋时。
这类筵席大都场面宏大,规模隆重,美馔纷呈,载歌载舞,“饮御诸友,炰鳖脍鲤”,气氛热烈,盛况无比。
古代食品制作场景
3.秦汉宫廷饮食
秦汉时候的御膳以汉朝为集大成者。汉宫御膳已很有规模,皇帝宴享群臣时,则“实庭千品,旨酒万钟,列金罍,满玉觞,御以嘉珍,飨以太牢。管弦钟鼓,妙音齐鸣,九功八佾,同歌并舞”,觞爵交错之间,尽显汉代恢宏风范。
南北朝时期,宫中增加了许多西北等地游牧民族的面食做法和肉食,还改变了汉人不食乳的历史。
4.隋唐宫廷饮食
隋唐时国家统一,经济发达,国力雄厚,又尚无后世理学对于消费的严格约束,宫膳走向了豪奢至极的地步。
由于唐代国力的强盛,唐代的宫廷宴饮数量可以说是相当多,皇帝们有许多理由可以举办宴会,以此来取乐。
首先,每逢各种节日,唐朝的皇帝们都会举办盛大的节日,除了我们今天熟知的中秋、端午等节日之外,唐朝在立春、清明、寒食乃至七夕等传统节日都会举办宴会。而在这些传统节日之外,唐代还有三个官方法定的节日,那便是正月晦日、三月三日和九月九日,在国家的法定节假日里,皇帝自然也会给自己放个假,在宫廷内举办盛大的宴会。
除了节日宴会之外,一些生性喜欢享乐的皇帝还会在春、夏、秋、冬四个时节都举办相应的宴会活动,招来自己喜欢的臣子,一同吟诗作对,同时欣赏各个时节不同的景色和风光。
唐宫中使用的是金、玉食具,甚至还有华丽的象牙盘,李白“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并非夸张而是写实;杜甫“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黄门飞鞚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就是写杨贵妃及其姊妹在宫中的奢侈饮食的。
唐代宫廷宴会场景
唐宫中为了搜罗天下美食,除了把手艺高超的天下名厨集于一室、把全国各地乃至朝奉上贡的珍奇食材萃于一桌以外,还有各种从下往上的献食。
唐朝的御膳珍肴包罗万象,一时为古代饮食之顶峰。
5.宋元宫廷饮食
宋代初期宫廷饮食极为节俭,而且以羊肉为主,北宋后期则又现奢靡之风。到了南宋,饮食基调发生变化,因其偏居东南,湖泊水网纵横,海洋贸易又极为发达,水产大盛。
宋朝皇宫内管理皇家膳食的宫人名叫“司膳内人”,这一称呼也是自宋朝以后对这一人员一个统称。“内人”就是指的宫人。
宫廷菜谱《玉食批》书影
宋朝由司膳内人记载的一篇《玉食批》再现了宋朝皇宫里的美食。这里所说的“玉食”就是珍美的食品,“批”是古代公文的一种,“玉食批”就是指皇宫里的菜单。可见宋朝时皇宫里就有专门用公文形成的菜单。
这个菜单是南宋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十月,与岳飞、韩世忠、刘光世一道号称南宋中兴四将的清河王张俊,在自家宅邸摆下御筵款待宋高宗御驾。后来这次请客的菜单,被南宋末词人周密得到,收在他的《武林旧事》中。
据书中所记:初坐水果消乏上7轮菜共74道,歇坐后再坐;首上果品、切时果、时新果子、雕花蜜饯、砌香咸酸、脯腊;之后才是正菜——“下酒”15盏,另有插食,再劝酒。三坐共计184道,水陆杂陈,山珍海错,珍馐毕至,极为奢华。
元朝是游牧民族当政,在入主中原之后,蒙古贵族们也逐渐接纳了古代中国的传统饮食,宫中所食又回归中原风俗。比如西北人民喜好的富有地域特色的“汤饼”便经过交流进入了蒙古人的日常生活中。此后,北方的汤饼烹饪技巧同回族人的制作工艺结合起来,不断演变成了美味可口的“清汤面片”。
不过,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放习俗仍旧在蒙元宫廷被不断发扬。
6.明代宫廷饮食
明代宫廷的饮食文化经历了由俭入奢的过程,这不仅与当时的生产力发展情况相关,也与政治思想紧密联系。
明朝中后期的美食文化融入了丰富的内容,是传统美食的一个巅峰时期。
明代开国之初,由于长期战乱导致人民颠沛流离,土地荒芜,百废待兴,这样满目疮痍的社会环境下不能够提供挥霍奢靡的物质条件。
而朱元璋一方面由于本身就出身于贫困的农民家庭,深知民间疾苦;另一方面吸取前朝覆灭的经验教训,朱元璋称帝后为维护自身统治,大力提倡勤俭精神,对宫廷以及民间的饮食做了极为细致的规定。
明太祖不单对臣下要求严格,自己也以身作则。他规定宫室器具一律遵从朴素的原则,饮食衣服也遵循常制,唯恐过于繁奢,导致劳民伤财。
明初时太常寺的厨役人数是明朝后期的十分之一,就连以奢侈闻名的江南地区,菜肴也是以八盘为限,四人合坐一桌,成一席。
皇帝的表率以及严格的政治制度,勤俭节约思想的推广,对当时的社会风气起到了极大的影响作用,故而明初时期上至君王,下至臣民,无一不秉持着“节俭”的饮食作风。
明代中后期,御膳的种类逐渐由俭到丰。明初的御膳中的肉肴多用豆类代替,且蔬菜类占比大大多于荤菜。到了明末,就连宦官和宫女都开始在饮食上大加讲究。宦官常常利用职权便利,提前享受到御膳坊内的美味佳肴。
明代中后期,皇帝御膳多用野味山珍,一般鸡鸭鱼肉更是曾被斥为“腐肉”上不了台面。明末多喜食蛤蜊、海参、板虾等海鲜,这恐怕和诸位皇帝的南方血统是有关系的。
明朝内廷饮食机构十分庞大,其核心为“十二监、四司、八局”。负责统摄宫内饮食用度、掌管皇帝印绶、拾掇钟鼓衣帽等事务。大名鼎鼎的司礼太监便是明代内廷二十四衙门中权力最重的机构。
明代宫内食材丰富广博,食料来源于全国各地。受历代帝王垂涎的荤食主要有“油腰子”“炸铁脚雀”“窜团子”“爆炒羊肚”等。
7.清代宫廷饮食
满族入关统一中国后,与汉族长期相处,不断吸收汉族文化,在许多方面都逐渐汉化。但同时满族自身的饮食习惯牢牢扎根在满族人心里,无法被完全汉化,所以出现了许多“满汉结合”的饮食习惯和美食。
清宫饮食由内务府和光禄寺管理,下设御膳房、御茶膳房、寿膳房、外膳房、内膳房、皇子饭房、侍卫饭房,分别承办宫廷饮宴和日常饮食。
“御膳房”是负责皇帝饮食的专职机构。内设管理事务大臣若干名,都是由皇帝特派的心腹之人。管理事务大臣下设尚膳正、尚膳副、尚膳、主事、委署主事、笔帖式等官职,专司皇帝吃饭事宜。其下再设厨役、掌灶,具体为皇帝备膳。
平时,皇帝每膳二十多品菜肴、小菜,四品主食,二品粥(或汤)。菜肴以鸡、鸭、鱼、鹅、猪肉及时鲜蔬菜为主,山珍海鲜、奇瓜异果、干菜菌类辅之。主食是“贡米”、新麦,就连做饭的水都是从北京西郊的玉泉山运进宫的。
清代帝、后平时吃饭,称“传膳”“用膳”或“进膳”,各自有膳房备膳,并且独自用餐。一日两餐,早膳辰正(上午8:00),晚膳未正(下午2:00)。两正餐之外,还有酒膳和各种小吃,一般在下午或晚上。膳前由内务府大臣开单备案,单上注有某人烹制某菜肴,以防不测。
乾隆万寿宴复原场景
清宫饮食制度严格,不仅有专门的厨师、专门的膳房,还有一套祖先留下来的膳食制度,有严格的份额规定,即每人每天有固定的米、面、肉、菜及调料,称为“口份”。
清代帝后、妃嫔用膳依其身份不同使用不同质地、不同纹饰和不同数量的餐具,称“位份碗”。
除了帝后日常饮食外,名目繁多的筵宴是清宫饮食的重要内容。如太和殿筵宴、乾清宫家宴、皇太后的圣寿宴、皇后千秋宴、皇子成婚宴、重华宫茶宴以及康熙、乾隆朝举行的千叟宴等。筵宴饮食的品种和类别,依进宴人的身份地位而有所区别。
总而言之,清宫的膳食包括满族菜、汉族菜以及南方和北方风格的菜肴。这些食物反映了清代丰富多彩的饮食文化和多元的民族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