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渴春浓二碗茶：宋辽金元茶史

从五代到宋、辽、金、元是我国封建社会的一个大转折时期。从茶文化层面来讲，宋代秉承了五代茶文化的内容，并根据自身时代的需求加以发展，同时为元代和明代的茶文化发展开辟了新的景象，是一个承上启下的时代。

这个时期，北方民族崛起，南方民族大融合，中原茶文化通过宋辽、宋金的交往，正式作为一种文化内容传播到了北方牧猎民族当中，奠定了此后上千年北方民族饮茶的习俗和文化风俗，甚至使茶成为中原政权控制北方民族的一种“国策”，成为连接南北经济和文化的纽带。

1.茶业重心南移

从五代和宋朝初年起，全国气候由暖转寒，致使中国南方南部的茶业较北部更加迅速发展了起来，并逐渐取代长江中下游茶区，成为茶业的重心。这主要表现在贡茶从顾渚紫笋改为福建建安茶，唐代时还不曾形成气候的闽南和岭南一带的茶业，明显地活跃和发展起来。

宋朝茶业重心南移的主要原因是气候的变化，长江一带早春气温较低，茶树发芽推迟，不能保证茶叶在清明前贡到京都。福建气候较暖，如欧阳修所说“建安三千里，京师三月尝新茶”。作为贡茶，建安茶的采制，必然精益求精，名声也愈来愈大，成为中国团茶、饼茶制作的主要技术中心，带动了闽南、岭南茶区的崛起和发展。

由此可见，到了宋代，茶已传播到全国各地。宋朝的茶区，基本上已与现代茶区范围相符。明清以后，茶区基本稳定，茶业的发展主要体现在茶叶制法的更新和各茶类的兴衰演变。

及至宋代，文风愈盛，有关茶的知识和文化随之得到了深入的发展和拓宽。此时的饮茶文化大盛于世，饮茶风习深入社会的各个阶层，渗透到日常生活的各个角落，已成为普通人家不可一日或缺的开门七件事之一。以竞赛来提升茶叶技艺的斗茶开始出现，茶器制作精良，种茶知识和制茶技艺得到长足进步，茶书茶诗在宋代时得到大力发扬，创作丰富。文人们文化素养极高且各种生活科学知识也相对厚实。像苏轼、苏辙、欧阳修、王安石、朱熹、蔡襄、黄庭坚、梅尧臣等文学、宗教大家都与茶有深厚的文化因缘并留下大量茶诗、茶词。

宋朝人拓宽了茶文化的社会层面和文化形式，茶事十分兴旺，但茶艺走向繁复、琐碎、奢侈，失去了唐朝茶文化的思想精神。

2.宋代的茶文化

中国茶文化史上有“茶兴于唐，而盛于宋”的说法，宋代茶文化在继承前代的基础之上，形成了自身特有的品位，出现了独特的斗茶、精美的团茶和大量的茶著。

唐朝之后，宋代的饮茶之风更为普及。同时在茶马贸易的影响下，茶也开始成为周边少数民族的生活必备品。

（1）市民茶文化的鼎盛。

宋以前，茶文化几乎是上层人士的专利，民间虽然饮茶但与文化很少沾边。

宋代茶叶产量的大增和价格的低廉，使宋代市民阶级饮茶更为普及。随着城市集镇和商品经济的发展，各行各业分布街市，休息、饮宴、娱乐的场所一应俱全，茶坊、茶馆便随即兴旺起来。张择端的名画《清明上河图》就生动地展现了宋代茶馆繁荣的一个侧面。

茶馆不仅种类繁多，而且功能灵活多样，以满足不同层次茶客的需求，比起唐代的质朴单纯已经在很多方面得到了丰富和补充，注重物质追求的同时也追求精神享受，担当着社会文化传播和人文交流的重要角色。

（2）斗茶之风的盛行。

与唐代相比，宋代的茶文化有了明显的变化。文人雅士热衷于“斗茶”的活动。据考证，斗茶活动开始于唐代的福建建州（也有学者认为创始于广东惠州）。但是到了宋代，这种斗茶活动才开始盛行，而且传播范围甚广，不仅民间流行，甚至波及皇室。

在宋代，文人饮茶更加普遍，茶文与茶诗也远远多于唐代，茶已然在文人的生活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其次，茶道出现了炙茶、碾茶、罗茶、候汤、熁盏、点茶、分茶等琐细、繁复、形式化的基本程序。

（3）龙团凤饼的出现。

由于皇室对贡茶的要求越来越高，宋代开始出现了所谓的龙团凤饼。由于这种茶有龙或凤的图案，所以，称之为龙团凤饼，价值极高。

龙团凤饼与一般的茶叶制品不同，它把茶本身艺术化。制作这种茶有专门的模型。压入模型称“制”，有方形，有大龙、小龙等许多名目。制作这种茶程序极为复杂，采摘茶叶需要在谷雨前，且要在清晨不见朝日。然后精心摘取，再经蒸、炸，又研成茶末，最后制成茶饼，过黄焙干，色泽光莹。制好的茶分为十纲，精心包装，然后入贡。

这种茶已经不是为了饮用，而是在“吃气派”。欧阳修在朝为官二十余年，才蒙皇上赐了一饼，普通的大众百姓更是品尝不起。这种奢侈的作风完全背离了“茶性俭”的基本精神，是对传统茶文化的背离。

（4）茶叶典籍的大量增加。

宋代茶著的数量比唐代为多，且大多篇幅较长。但这些茶著多着墨于技术问题，对茶道精神的创建并不多。其中比较重要的有蔡襄的《茶录》、宋徽宗赵佶的《大观茶论》、熊蕃的《宣和北苑茶贡》等。

（5）茶马司的设置。

在古代，马匹是一种战略物资，而茶是少数民族不可缺少的生活用品，所以茶马贸易开始引起了朝廷的重视。自宋朝开始，朝廷便设茶马司，专门负责以茶叶交换周边各少数民族马匹的工作。

茶马贸易推动了各民族间的文化交流，而且当内地的茶叶进入少数民族居住区之后，对当地的生活方式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此外，少数民族由于自己的生活习惯对茶提出的特殊要求，又推动适应这种要求的茶叶的加工方式，在此基础之上产生了专门供应少数民族地区饮用的边茶。

宋朝虽在茶文化精神方面失去了唐朝的深刻，但在推动茶文化向各地区、各层面扩展上却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3.辽代的茶文化

辽代的茶文化，主要是通过宋辽外交使者引入北方。辽国朝仪中，“行茶”是重要内容。《辽史》中有关这方面的记载比《宋史》还多。

据《辽史》记载，北宋使节到辽，举行参拜仪式后，主客就座，然后就是行汤、行茶。如果北宋的使节要见辽朝皇帝，殿上酒三巡后便先“行茶”，然后再行肴、行膳。

至于辽朝内部礼仪，茶礼更为复杂。如皇太后生辰，参拜之礼后行饼茶，大馔开始前又行茶。

辽还有朝日之俗，崇尚太阳，拜日原是契丹古俗，但也要于大馔之后行茶，把茶仪献给尊贵的太阳。

4.金代的茶文化

在南宋与金对峙期间，宋朝的饮茶礼仪、风俗同样影响到女真人，女真人又影响到党项人，从此金和西夏的茶礼大为流行。

金国人不仅在朝廷的礼仪中要行茶礼，民间的茶礼也很烦琐。比如女真人的婚礼就极为重视茶，男女订婚之日首先要男家拜女家，这是北方民族母系氏族制度的遗风。当男方的客人都到了，女方的全部家族成员就稳坐在炕上接受男方的参拜大礼，称之为下茶礼。

5.元代的茶文化

到了元朝，由于胡汉文化的差异，贡茶制度十分严格，民间茶文化受到严重打压。与宋代茶书兴盛的状况相反，元代茶业迅速滑到了谷底。

忽必烈建元大都后，开始学习中原文化。由于蒙古族人不好繁文缛节，故虽仍保留团茶进贡，但散茶也大为流行。

从宏观上讲，元代对茶的接受，主要是饮食习惯上的接受，而不是对茶的精神文化内涵上的接纳。此外，元代也没有产生茶学的专著，没有人对茶学进行专门的研究。

由于宋代制茶饮茶太过精细，人为的造作太多，元代开始转向质朴无华的自然茶艺。一方面，中原传统文化精神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汉人受歧视，文人的地位降低，甚至出现了所谓“八娼、九儒、十丐”之说，这对当时的茶文化冲击很严重。另一方面，蒙古族人也并非反对饮茶，只是反对宋朝奢华、烦琐的饮茶形式，在制茶、饮茶方式上出现了很大变化，出现了茗茶、木子茶、毛茶、腊茶等，开辟了散茶的时代。

散茶饮用简洁、制作方便、价格低廉，走进了民间千家万户，进一步扩大了茶叶的影响与普及面。

这一时期，茶文化也呈现出两种趋势：一方面，元代的“俗饮”即杂饮，除茶叶外，还杂以各类调料、食物等饮用，使饮茶更广泛地与人民生活、民风、家礼相结合；另一方面，元代道教的全真派兴起，道教文化流行，茶人受道家冥合万物道法自然思想的影响，开辟了茶人与自然融合的饮茶风气，使得茶文化更显回归道趣，重返自然。

在此背景下，元朝的文人也无心以茶事表现自己的风流倜傥，而更多地希望在茶中表现自己的清节，磨炼自己的意志。茶文化在元代开始走向简约，涉及茶的诗词、文章也很少，仅有极个别的文人写出了一些高水平的茶诗。如元初耶律楚材的《西域从王君玉乞茶因其韵七首》：

积年不啜建溪茶，心窍黄尘塞五车。

碧玉瓯中思雪浪，黄金碾畔忆雷芽。

卢仝七碗诗难得，谂老三瓯梦亦赊。

敢乞君侯分数饼，暂教清兴绕烟霞。

耶律楚材是契丹贵族后裔，由金入元，很受蒙古统治者器重，是元初的重要政治家和大文人。以他当时的地位而得不到好茶，可见当时茶的生产数量剧降。同时从一个侧面透露出当时少数民族对茶和文化的渴求。

由于当时汉族文化受到了北方游牧民族的冲击，饮茶的形式开始由精细转化为随意，茶文化的精神由深邃转化为稀薄。茶文化的这种变化为明代散茶的盛行提供了条件。 u8ht92aQq0FO+ZqA8ViV+vO9JtwLA1rBeMx4uVvBRBCG4v/S02SxfLpqu1FLYT7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