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粹刚：
为了御侮，为了捍卫祖国，你壮烈地牺牲了。你离开了我，我已不能再和你一起相处了，我相信，你的魂灵仍和我相亲相近。粹刚！当兹国难正殷，国家需人之际，你竟撒手长逝，这，不仅是我个人之不幸，亦是国家之大不幸、大损失，在我丧失了挚爱的丈夫，在国家损失了一个前线的战士——一个空军英杰。粹刚！你的光荣，也正是我的哀荣！
回忆“九一八”前夜，你抱着满腔热忱，决心南下，投入中央军校，继以国家提倡航空，巩固国防，及感空军在现代战争中地位之重要，乃毅然地转入航校，以六年来不断之努力，虽不能说登峰造极，但依此次作战的结果，已可上慰国家及领袖之垂训，下副民众之热望。你不但有艰苦卓绝，百折不回，苦干硬干的精神，亦有正确冷静的头脑和缜密精细的心意。你见强邻之侵我无已，常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当今国家多事之秋，正男儿效命疆场之时际，因此益当奋发，常以德国红武士厉秋芬自励，你说：“假设一旦作战的话，我决不放过任何敌机，我得以厉秋芬为标榜，打下大量数目来。”七七卢沟桥事变，你深远的目光已看透一切，所以你说：“此番卢沟桥事变，形势之严重，不比平常，准定会引起中日战争，日人无节制的侵扰，我们此次是会起而长期抗战的。政府培育我多年，今日方有机会为祖国报效，虽说初试锋芒，可是希麟，我非替祖国争口气不可。”我平日常讲，希望你将来成为一个空中霸王，所以说：“此番敌我真会冲突的话，希望以你的毅力、果敢以及熟练的技术，征服一切，做一个空中权霸者，中国的厉秋芬。”
“那当然，我只（至）少得打下100多架，予敌人一个重大打击，并用我之铁和血，去炸毁扶桑三岛，把富士山踏为平地。”粹刚啊！彼时我们热烈激切的情绪，确实是太兴奋了，你并屡屡地对我讲：“假设他日战争爆发，希麟，我残废了的话，一定自杀，自杀实比不死不活干脆得多了。希麟，尤其是不能够动，拖累你，两人均觉痛苦，还不如一手枪死了，倒痛快得多。”粹刚你果是爱我，替我着想，可是你沉痛的声调，深深地刺伤着我，我曾讲过：“这成什么话！假如你一旦受伤残废了，我可以好好地顾护你，还可回到教育界去服务，虽说几十元一月，两人刻苦点也够维持日常生活了。物质上虽不能享乐，精神上不是很愉快的吗？！”咳！粹刚，命运是注定的，我最低之希望都不容达到，我们的期望，只还是昙花一现，旧日的兴奋，都变成了今后悲壮的回忆！我的——刚，在你果是求仁得仁，已尽了军人天职，可是——我，正日月茫茫，又不知若何度此年华！
粹刚，你平日常说：“将来年老退休后，决以余力办学。”如今你已尽了最后心力，远大的志愿虽未能实现，可是你，你已尽（经）有不朽的功绩，不可磨灭的纪录，你泉下有知，就可稍以自慰，至于你未了之事，未竟之志，可以由我完成，我决竟你遗志，先从基本教育着手，拿着你英勇不屈的精神，灌输于未来的青年，俾尔之精神，可发扬光大之，我也可借此以报效祖国。粹刚，我自此不苟且偷生，也不再轻生，我虽无学识能力，我可以我之坚心定力，克服一切，补救一切，我定为你做一番事业。每个人心中永恒有了你，则我亦与有荣矣！谚云：“精诚到处，金石为开”，凭我一身挚诚，我意决无办不到之事，况且你的长官朋友，他们都很器重你，所谓“爱屋及乌”，一定能予我十分同情，与莫大帮助。再说粹刚，你虽不能踏遍三岛，亲手将我国旗，飘扬于东京上空，你的同志决能扶（担）起大任。敌人蹂躏下的东北、江浙、华北等处，也有收复的一天，倭寇虽是猖獗，覆巢之日亦将不远，这些，都不过是时间的迟早而已！至于你堂上严亲，你虽不能承欢膝下，以尽人子之道。粹刚，我定可替你晨昏侍奉，恪尽子妇之责，你慈善故母前，我亦会四时祭扫。粹刚，你泉下有知稍可自安。粹刚，所谓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你为祖国生存而奋斗，中华民族之解放而战争、而牺牲，你已死得其所了，我应当为你欢欣。可是，每当见到你朋友同事们，他们的鹣鹣鲽鲽，融融乐乐，战罢归来的生活，往往唤起了我的回忆的过去的依恋，如今的茕独，海角天涯，再从何处见你？！感今怀旧，能不涕泪滂沱，呜咽伤泣，然而一想到消灭在人世间的只不过是一个躯壳，整个的宇宙充满了你的灵感。你精神已卓然不朽，我们形迹虽远，而我们的精神已永结不解，想到这些，我应当解颜，并堪自慰。粹刚，理智是胜于一切的，我今后决用理智来支配种种，让我的情感深深地埋了吧！粹刚，话有说完的时候，而我们的情感永远是无穷尽的。
我的刚！再谈，祝您
安息！
希麟草于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