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当时系东北军独立第二十九旅第六八四团团附。
1932年夏,日寇准备夺取热河,东京特派高原卡见等来华,向热河主席汤玉麟诱降,并煽动内蒙古王公喇嘛组织内蒙古自治军,作为进攻热河的别动队。驻北平的东北军将领曾集体到热河边境视察地形,准备抗击日寇,并向热河汤玉麟指示机宜。在华北第一方面军总司令张学良指挥下的华北第四军团(军团长万福麟)开始动员。向热河边境前进的部队为丁喜春独立八旅、缪澂流独立十六旅、孙德荃独立十九旅、王永盛独立二十九旅、于兆麟独立三十旅。我当时任东北军独立第二十九旅六八四团少校团附,率部参加了叶百寿之战,熟悉王、于两旅作战情况,现将经过情形简述如下。
独立二十九旅原系东北军十五旅梁忠甲的旧部,梁死后归王永盛率领改为二十九旅。独立三十旅原系东北军十七旅韩光第的旧部,韩死后归于兆麟率领改为三十旅。这两旅是在1930年夏解决石友三部队时入关的,九一八事变后,分驻北平近郊和宣化、怀柔、密云等地。这两旅的旅长均与万福麟有密切的关系:王永盛是万的内兄;于兆麟是万的义子。他俩平时既有互不相下之意,战时又有彼此争功之心,所以谁也不能指挥谁,谁也不会援助谁。表面虽然是一系军队,而实际上凡事漠不相关。不团结是我军战败的原因之一。
这年10月间,万福麟率这两个旅由喜峰口步出关外,进入热河。军团部和二十九旅大部驻平泉县(即八沟),二十九旅以一个团(六八四团,团长刘纯积)驻三十家子。三十旅驻凌源城和叶柏寿,在城东面就山上南北之线构筑防御工事,右翼与十六旅相连,左翼经朱碌科村与守赤峰的孙殿英部队相接。构筑工事由10月初旬开始,经过三个月之久,因隆冬地冻和岩石坚固,锹镐用坏若干,士兵两手震破出血的甚多,而工事尚多不堪用。军团部曾组织阵地视察组(我是参加视察组者之一)到叶柏寿视察。于旅阵地仅按北平军分会指示防线构筑直线式的工事,未能按当地地形地势置防和做纵深配备。于兆麟强调上级指示不能更改,因于与万的关系,视察组内也有随声附和的,结果这个视察组毫无作用而归,军团部也是以不了了之。朝阳至叶柏寿170华里,叶柏寿至三十家子148华里,三十家子至平泉236华里,平泉至承德104华里。在这样的距离徒步行军,都需二日至四日以上。这种配备,分散兵力,既不能增援,又不能固守,处处露出弱点,被敌一摧即破。并且师以上的指挥官的位置均距第一线200里以上,交通不便,通信器材不足,前后方通一次电话需要若干时间。这对于作战已经不能及时应付,更谈不到兵力活用和互相呼应了。对群众没有联系,没有宣传,故对敌方行动毫不察悉,敌不找我,我不找敌。这也是失败的因素。
1933年2月,日军入寇系以通辽、绥中为根据地,集中大的兵力分三路进犯:北侵开鲁,南寇凌南,中犯朝阳,总计日军、伪满军约在10万人;附有飞机、坦克车、装甲车、山野炮等精良武器;并有运输汽车800余辆。我方也分三路应战:北路开鲁方面为第九军团孙殿英部战斗地带,有孙部两个师、义勇军冯占海、李海青、刘振东、邓文等部和热河军崔兴武(战斗开始即投敌)部,2月末即将开鲁、赤峰丢掉。第四军团左翼已受敌人的威胁,中路董福亭旅守南岭、北票,因董旅团长邵本良投敌,董军溃退。邵本良在投敌前曾到密云县二十九旅六八四团,蛊惑第二营营长张执军同时投敌,被张拒绝并将邵赶走。南岭、北票失守后,朝阳也相继失陷。日寇直趋凌源,三十旅在叶柏寿首先应战。当面敌人为川原旅团组成的快速纵队配合骑兵第三旅团,有飞机九架,装甲车30余辆,陆空联合向我阵地猛攻。激战三昼夜,于旅伤亡甚众,三八八团团长失踪。于兆麟向军团部求援,军团部令二十九旅六八四团向凌源东叶柏寿增援三八八团,归于兆麟指挥。三十家子距叶柏寿148华里,六八四团由3月9日早上急行出发,花费了13个小时的时间,徒步抵达叶柏寿的左侧朱碌科村,已在夜里10时左右,连夜向叶柏寿东方高地,即三八八团的主阵地增加。本人以少校团附的职务,奉团长刘纯和的命令,先带各营长、副营长到三八八团阵地接洽换替阵地的一切问题。到达高地后,看见仅有少数士兵在阵地内警戒(敌人夜间不攻击),当向第一连中士赵某询问情况,他答连长、排长均于白天阵亡,士兵亦伤亡殆尽,其余情况不知。我告知他们,二十九旅六八四团来此增援,赵等极为兴奋。但全阵地无法接洽,仅按于旅长命令上的指示,把三八八团阵地验好,开始布置队伍,以一、二两营为第一线,第三营为预备队同团部位置于左后方朱碌科村南端,11时许方始布置完竣。10日拂晓,飞机三架在我上空侦察两周,投掷炸弹,地上步兵亦即开始进攻。我第一线两营予以抗击,激战两昼夜,双方各有伤亡,战斗激烈,但敌未得攻进我阵地一步。12日夜间阵地前方有大喇叭声音传来,高叫“皇军邵本良部队到此,欢迎六八四团第二营张执军参加皇军”,始知此路敌人进攻,系由邵逆本良引路,当被第一线我军击退。13日上午8时,左翼发现敌骑兵向我左侧进攻甚烈;正面敌人除原有人数外,又增加坦克车、装甲车共30余辆,山野炮20余门,飞机9架,由上午8时起集中火力向我团猛攻。我官兵亦奋不顾身,猛烈迎击,自早至晚,几次冲锋,伤亡甚众(连长伤亡已过全团连长的半数),所有阵地大部都被摧毁。午后4时许右翼于旅不支,向平泉撤退,敌人以一部包围六八四团,主力向西追击于旅。于旅和二十九旅主力在平泉会合继续抵抗。此时丁喜春、孙德全、缪澂流各旅全线动摇,退入关内,万军团亦由平泉撤退到喜峰口(以后交宋哲元部队接替)。六八四团在13日下午被围后向于旅告急,但电话已失去联络,方悉于旅已退走,并未给六八四团命令。到13日夜12时许,全团开始反攻,突出重围,撤到八里罕店子。14日正午敌人骑兵追来,受我严重的打击后退走。14日夜我团退到八里罕以西,才脱离敌人追击的范围之外。敌人主力已集中向喜峰口方面追击我主力,我团决定撤到多伦,再转道张家口。
15日下午2时许,我团由八里罕店子西进到烧锅营子村西,逢孙殿英部某师孙旅,在烧锅营子村西三里许两山之间,通往多伦大道上构筑防御工事,禁止通过。我团即宿于烧锅营子村,晚间团长刘纯和派我到孙旅联络,拟次日早西去。我到孙阵地前,以手电信号和口令通过步哨,递次转到孙旅旅部,说明联络的情形,并交出证件。孙旅长(名忘记)最初很客气,说明天拂晓请刘团长和师参谋长袁克征来,大家谈谈。袁系旅长派来到叶柏寿视察阵地的,我团被围转进时同来。我回团报告,于16日拂晓,同刘、袁两人到孙旅旅部。孙旅长说:“现下张学良已下野了,听说准备出国。你们是没主人的军队,希望参加我们一起来抗日,请刘团长和参谋长暂在旅部休息休息。你们队伍暂由王理寰团附去带领,由左侧高山下转到大拉火沟口停止待命,刘团长与袁参谋长再回团不迟。”刘团长当时暗示我以颜色,并说:“理寰,你快去带队,到达指定地点火速给我们俩送信来,无论什么时候你不要离开团。伪军太多,注意警戒,不管他是伪军是日本军来了就打。”我当时明白这是以团长和参谋长为质,立即出了孙旅旅部,急急回团部。将出孙军阵地外壕,敌人飞机两架即到孙旅阵地上空盘旋,然后以炸弹数枚指示炮兵射击目标,相继炮弹射来,均落孙旅阵地内,枪声四起,顿现混乱。我以快跑的速度进入烧锅营子村,村内四处火起,枪炮弹到处乱飞,到团部后三个营长已联络不上,中校团附不知去向。我随即指挥团部官兵到烧锅营子村后山北侧集结,又以第九连中尉排长张广德(代理连长)在山顶上射击敌人背侧,使敌人不得前进,掩护全团官兵集结山后。随后又增加第七、八两连上山。激战到午后1时许,敌人主力攻孙旅阵地(右侧亦发现骑兵威胁,炮火增加,并坦克车数辆摧毁孙军阵地),孙军不支,向独石口撤退。我团亦即撤到头二把火,到午后4时,团长及袁参谋长等亦相继回团。17日经刀把梁、王爷庙、围场,19日抵多伦城与挺进军刘翚飞部队相遇,一起撤至张家口。热河战役至此告终。3月底集中北宁路线、廊坊和武清县,重新整编。万福麟因热河战败,撤换了王、于两个旅长,二十九旅改编为一二九师,任周福成为师长;三十旅改编为一三〇师,任朱鸿勋为师长,归万福麟的五十三军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