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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讲
汉赋的演变

提要

(一)古代文学的第三种体式——汉赋

1.汉赋——南方骚体与北方荀卿赋的结合。

2.汉赋——“诗”与“文”的中间性产物,辞赋内容,由抒情而叙事,有着纵横家的影响。

3.“诗人之赋”与“辞人之赋”,诗人之赋抒情,辞人之赋叙事。

(二)汉魏六朝文的特色

1.骈俪辞采。

2.韵律对偶。

3.抒情赋进而为咏物的小赋,叙事赋进而为骈体文、四六文。

4.中国文体之构成素。

中国古代文学的第三种体式,便是汉赋。这种体式,从楚辞这一系统发展下来,那是显然的。那位继承屈原文统的宋玉,他除了《九辩》《招魂》以外,还有《高唐赋》《神女赋》《登徒子好色赋》《讽赋》《风赋》《笛赋》《舞赋》《钓赋》《大言赋》《小言赋》十篇。关于这些赋篇的作者,是否是宋玉,历来争论甚多,这也让文学史上去研究;我们只要知道战国后期的楚国文士,已在用骚体来写赋就是了。那时,还有些赋篇,那是荀卿所作的。(《汉书·艺文志》载孙卿赋十篇,现在《荀子》的《赋篇》,只有《礼赋》《知赋》《云赋》《蚕赋》《箴赋》五篇和佹诗二篇。《艺文志》又载成相杂辞十一篇,不著作者姓名,现在《荀子·成相篇》,有成相三篇,大约成相杂辞十一篇中,总包括了荀卿的成相三篇。又《战国策·楚策》,载孙子从赵国作书谢绝春申君,附有赋一篇,内容也和佹诗相同。他的文学作品,大概就是这些了。)荀卿名况,也称为荀卿子。(古“荀”“孙”同音。)他是北方的赵国人,曾经在齐国做官,后来被齐人所谗,离齐往赵国,正值春申君为相,任他为兰陵令,他就一直住在兰陵(今江苏北部),终老于此。

荀卿这一位北方的文士,他继承孔门的诗风,他在楚国久住,又当屈原、宋玉之后,因此染上了南方的骚体,他的赋篇和佹诗,跟《诗经》和《楚辞》都很相似,可以说是南北诗赋的中间性产物。我们且看他的《谢春申君书》中的赋篇:

宝珍隋珠,不知佩兮;袆布与丝,不知异兮。闾姝子奢,莫知媒兮;嫫母求之,又甚喜之兮。以瞽为明,以聋为聪,以是为非,以吉为凶。呜呼上天,曷惟其同。《诗》曰:“上天甚神,无自瘵也。”

从他的赋,已可看见这种体式渐渐成为“诗”与“文”的中间性的产物了。此外,他们所作的成相杂辞,例如:

请成相,世之殃,愚暗愚暗堕贤良。人主无贤,如瞽无相,何伥伥!

请布基,慎圣人,愚而自专事不治。主苟忌胜,群臣莫谏,必逢灾!

论臣过,反其施,尊主安国尚贤义。拒谏饰非,愚而上同,国必祸!

这也是诗的变体,和近代的弹词颇相似,这种体式并未流行起来,却也暗示从战国到西汉,正在找寻新的体式,开出汉赋的大局面来了。

西汉文学,继承着周秦南北两派文学的流风而有所演化;从辞赋说,这是楚辞的嫡子,乐府古体诗则是《诗经》的后裔,这从形式上,我们已经这么说了。至于两派的内容,也是彼此交流,细缊化合,成为后世中国文学的源泉,也是体会得到,所以班固认为“赋者古诗之流也”。钟嵘《诗品》所说:“逮汉李陵,始著五言之目矣。其源出于楚辞,文多凄怆怨者之流。”汉初军政主角都是楚人,所以流行楚音。项羽《垓下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刘邦《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这都是《楚辞·九歌》的格调。(《汉书·礼乐志》:“凡乐乐其所生,礼不忘本,高祖乐楚声,故《房中乐》楚声也。”)

不过,辞赋的内容,由抒情而叙事,其间乃受纵横家的影响。《汉书·艺文志》:“纵横家者流,盖出于行人之官(今外交家)。孔子曰:‘诵《诗》三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又曰:‘使乎!使乎!’言其当权事制宜,受命而不受辞,此其所长也……传曰:‘不歌而诵谓之赋,登高能赋可以为大夫。’言感物造端,材知深美,可与图事,故可以为列大夫也。古者诸侯卿大夫交接邻国,以微言相感,当揖让之时,必称诗以喻其志,盖以别贤不肖而观盛衰焉。故孔子曰‘不学诗,无以言’也。春秋之后,周道浸坏,聘问歌咏不行于列国,学诗之士逸在布衣,而贤人失志之赋作矣。”班固已把赋的源流说得很明白了。战国游说之士,以布衣去游说人主,要使他自己的话,引动人主的听信,先前所用“微言相感”“称诗喻志”的方法,已经落伍了,只有扩充“称诗喻志”的方法来作雄辩术,着重修辞的技巧。我们且看《战国策》所载那些策士的说辞,就有汉赋的风味了。

汉兴以后,陆贾、邹阳、枚乘、严忌之流,都是以纵横家兼辞赋家的。(《汉书·艺文志》载陆贾赋三篇。)汉初诸王,如楚元王交、吴王濞、梁孝王武、河间献王德、淮南王安,都模仿战国诸侯养士的风气,招致游客,其间如吴、梁、淮南三国的游士,很多纵横家而兼辞赋家的。邹阳、枚乘、严忌,都是始游吴而后游梁的。汉志纵横家有邹阳七篇,《两京杂记》称邹阳曾为几赋、酒赋。汉志又有庄夫子(即严忌)赋二十四篇,枚乘赋九篇;这两人和邹阳风格相同,都是有纵横家气的。淮南王曾为《离骚》作传,汉志有淮南王赋八十二篇、淮南王群臣赋四十四篇,他所招致游士,如伍被之流,也是纵横家。这么看来,汉代辞赋虽源出于楚辞荀卿赋,却又是变相的纵横家的说辞呢。

西汉的赋家,“陆贾扣其端,贾谊振其绪,枚(乘)马(司马相如)同其风,王(褒)扬(雄)骋其势,皋(枚皋)朔(东方朔)已下,品物毕图,繁积于宣时,校阅于成世”。刘勰这么总括说来,原是不错的。若就赋体来说,贾谊才是楚辞的真正嫡传。贾氏洛阳人,汉文帝时由博士迁为大中大夫,被谗谪为长沙王太傅,又迁为梁怀王太傅。怀王坠马而死,谊自伤为傅无状,哭泣岁余,也就死了,年三十三岁。他所作的《吊屈原赋》及《鹏鸟赋》,正是《九章》《九辩》余绪,一种抒情的赋篇。这类赋篇,两汉辞人就很少作的了,只有王粲《登楼赋》、祢衡《鹦鹉赋》,还保留着一点风格,却已转入“小赋”的一路去了。

汉赋的主潮,乃是“大赋”,“京殿苑猎,述行序志,并体国经野,义尚光大,既履端于倡序,亦归余于总乱”,都是“铺采摛文,体物写志”的文字。其始如枚乘的《七发》、梁王《菟园赋》,已经扩大了场面,拼命从华丽辞采上显出他的才学,而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大人赋》《长门赋》出来,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他自述作赋的心得:“合綦组以成文,列锦绣而为质,一经一纬,一宫一商,此作赋之迹也。赋家之心,包括宇宙,总览人物,斯乃得之于内,不可得而传。”他的为艺术而艺术的观点,在描述技术上出人头地,刘大白说:“贾谊是学屈原、宋玉的,并不能超过屈宋;司马相如是学荀卿,却能从模仿而创作了。”扬雄推崇司马相如的赋才,说:“长卿之赋,非自人间来,其神化之所至耶!”“如孔氏之门用赋也,则贾谊升堂,相如入室矣。”

我们且看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他托为子虚、乌有先生、亡是公三人为辞,以推天子诸侯之花圃之盛美,其卒章归之于节俭,因以讽谏,说起来,还是战国策士式的游说文辞,辞采的夸张重于事实的叙述,却又就时地的情况来发挥,又近于后世的地方风俗志。这种文字的组织非常简单,一起一结而外,便是山川、草木、花果、鸟兽、宝藏、艺术、娱乐,分段铺叙而成,穿插以人物掌故,便算完篇了。他就是要对皇帝、贵族,表现自己知识的广博,想象力的丰富,取得文学侍从之臣的地位,便是了。(《汉书·王褒传》:“上(宣帝)数从褒等放猎,所幸宫馆,辄为歌颂,第其高下,以差赐帛。议者多以为淫靡不急。上曰:‘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辞赋,大者与古诗同义,小者辩丽可喜,譬如女工有绮縠,音乐有郑卫,今世俗犹皆以此娱悦耳目,辞赋比之,尚有仁义讽喻鸟兽草木多闻之观,贤于倡优博弈远矣。”可见当时的辞赋,只是献媚人主等于倡优的。)

由于当时君主好尚(汉武帝、宣帝都是好辞赋的),士大夫靡然从风,司马相如以外的辞赋家,如东方朔、枚皋、王褒、扬雄,都是一代辞赋的大作手。(语详文学史,这儿不叙述他们的生平和作品。)他们的作品,依后世人看来,并没有多大意义,但在古代没有辞书类书的时代,他们的赋篇,恰好是一般文士学习修辞丰富词汇的范本,百口交论,一直流传下来。

那位为汉宣帝所重视的王褒,他在当时以《圣主得贤臣颂》著名,其他如《甘泉宫颂》和《洞箫赋》,也就是辞令赋。不过,他和东方朔一般有诽谐的天才,留下了一篇有趣的《童约》,写得非常活泼。而且纯熟地运用川中土语,把日常生活生动地描写起来,倒是一篇当时的白话契约呢。(《童约》结尾,记这位顽童“仡仡叩头,两手自搏,目泪下落,鼻涕长一尺”,极为传神,亦游戏妙文。)

从辞令赋(大赋)的路演变下去,那就成为采取赋的形式的散文,《子虚》《上林》,便成为班固《两都赋》、张衡《二京赋》、左思《三都赋》这一类赋体的范本。——东汉光武以儒生成帝业,提倡儒术,砥砺名节,一反西汉倡优文学的风气。东汉辞人,虽不像纵横家那么夸诞,却也着眼现实社会政治问题。当时,光武以西京残破,改都洛阳,杜笃不以为然,以关中表里山河,先帝旧京,不宜改营洛邑,乃仿司马相如、扬雄赋体,作《论都赋》,以讽光武,这是他的政论。其后崔骃有《反都赋》,班固有《两都赋》,张衡有《二京赋》,都是讨论这个问题的。(西汉以游猎为主题,东汉以京都为主题,这也可见文士风尚的迁变。班固、张衡都是史家,眼光也正不相同。)刘勰云:“荀结隐语,事数自环;宋发夸谈,实始淫丽。枚乘《菟园》,举要以会新;相如《上林》,繁类以成艳;贾谊《鹏鸟》,致辨于情理;子渊《洞箫》,穷变于声貌(子渊即王褒);孟坚《两都》,明绚以雅赡(孟坚即班固);张衡《二京》,迅发以宏富;子云《甘泉》,构深玮之风(子云即扬雄);延寿《灵光》,含飞动之势(王延寿,王褒之子)。凡此十家,并辞赋之英杰也。”他所举的代表作家与代表作品,大致是说得不错的。至于魏晋赋家,他也举了八家,说:“及仲宣(王粲)靡密,发端必遒;伟长(徐干)博通,时逢壮采;太冲(左思)安仁(潘岳)策勋于鸿规;士衡(陆机)子安(成公绥)厎绩于流制;景纯(郭璞)绮巧,缛理有余;彦伯(袁宏)梗概,情韵不匮:亦魏晋之赋首也。”“物以情观,故词必巧丽”,后世赋体,就是这么个路向。左思作《三都赋》,诣著作记张载访岷邛之事,构思十年,门庭藩溷,皆着纸笔,得句即疏之。赋成,张华见而咨嗟,都邑豪贵,竞相传写,他本来模拟《两都》《二京》,而搜寻词汇,繁富堆砌,格外近于类书;当时洛阳纸贵,也只是文士们大家传抄了去,当作辞书看待的。

辞赋之作,着重在模仿,所以每一赋家,都是拟《离骚》,拟《七发》,拟《两都》,拟《答客难》,前人有什么体制的赋篇,我也拟仿一篇,即以司马相如那种大作手,扬雄也说:“大抵能读千赋,即能为之。谚云:‘习伏众神,巧者不过习者之门。’”以“巧”便是天才,他所说的“习”,便是模仿,从模仿中获得充分的词汇,这才可以组成伟大的赋篇。扬雄自己的一生,所有的作品,都是模仿前人的,他的《长杨》《河东》《羽腊》《甘泉》四赋,模仿相如的《子虚》《上林》,而《剧秦美新》一文,也模仿相如的封禅文。他又以反离骚吊屈原,仿屈原的《离骚》,又重写了一篇《广骚》。又何惜诵以下至怀沙一卷,名曰《畔牢愁》。其他《太玄赋》也仿《楚辞》,《逐贫赋》《酒赋》和《赵充国颂》仿《诗经》,《解嘲》《解难》仿东方朔的《答客难》。他又作《太玄》以仿《周易》,作《法言》以仿《论语》,作《方言》以仿《尔雅》,可算是模仿大家了。这一风气,一直在辞赋作家中流行着,所以模仿成为作赋的主要法门了。班昭以《幽通赋》仿《离骚》,以《典引》仿司马相如的《封禅》,《答宾戏》仿东方朔的《答客难》,《比拟连珠》仿扬雄的《连珠》,像他这样的大史家也还是脱不了时俗的风尚的。(崔骃、傅毅、张衡也是如此的。)

上文,我们说到诗人之赋,从抒情的路,扩充到咏物的路,到了东汉末年,马融作《长笛赋》,崔琦作《白鹄赋》,王逸作《荔文赋》,王延寿作《梦赋》《王孙赋》,赵壹作《穷鸟赋》,王粲作《登楼赋》,和祢衡的《鹦鹉赋》一样,都有感慨身世、托物抒情之意,他们是接着贾谊的路子,魏晋六朝间的小赋,便是这么演变而成的。即如陆机《叹逝赋》,潘岳《怀旧赋》,陶潜的《归去来辞》《感士不遇赋》《闲情赋》,南北朝鲍照《芜城赋》,谢庄《月赋》,江淹《恨赋》《别赋》,庾信《春赋》《枯树赋》《小园赋》《哀江南赋》,就像后世的小品文,脱去模仿的旧习,发抒作者的性情,回到辞赋的本来面目,有着作者的个性了。这一类小赋,以陶潜为最真挚,正是冲淡深粹,风华清靡,兼而有之。至于晶莹完善,则鲍照、江淹、庾信之赋,可说是上选的了。

这种重辞采好骈俪的风尚,如梁元帝(萧绎)《金楼子·立言》篇所说的:“至如文者,惟须绮縠纷披,宫徵靡曼,唇吻遒会,情灵摇荡。”影响所及,公私文翰也都竞为淫华。[隋李谔上书,称:“魏之三祖,更尚文词,忽君子之大道,好雕虫之小艺。下之从上,有同影响,竞骋文华,遂成风俗。江左齐梁,其弊弥甚,贵贱贤愚,惟务吟咏,遂复遗理存异,寻虚逐微,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惟是风云之状。”赋体文字,成为文士共同应用的体制;隋初文帝时,有重质的倾向,到了他的儿子炀帝时,又回复到尚文的旧习。唐初,“沿江左余风,句绘章,揣合低卬,故王、杨为之伯,玄宗好经术,群臣稍厌雕琢,索理致,崇雅黜浮,气益雄浑,则燕、许擅其宗。”那是流行骈体文的时期,后来韩、柳提倡古文,但朝廷取士以及文士酬酢文字,还是以骈体为主,到了晚唐五代,以及宋初的西昆体,也正是赋体的骈文呢,唐宋骈文,自成一脉络,自开一风气,与古文并驾,并不受古文运动的影响,宋代古文家,如欧阳修、苏氏兄弟、王荆公、曾南丰,都能兼作骈体四六,唯境界一变于骈体中寓散体就是了。我们依着时代分别看去,“初唐四杰之作,沉博绝丽。燕许继出,务于典则。樊南稍流丽矣,杨(亿)刘(筠)之专法义山,实亦隐开宋代风气,特未尝参以散文之法耳。欧阳氏出,乃以流转之笔,运雅淡之词。南丰、荆公、子瞻兄弟相与和之”。我们可以说:唐代骈文,乃是骈体的骈文,到了宋代骈文(四六体),已经成为骈体的散文了。唐人奏议,用骈体而意无不达者,莫如陆宣公也,可说是宋代“四六”的典型。谢伋《四六谈尘》云:“四六施于制诰、表奏、文檄,本以便宣读,多以四字六字为句。”俞樾《春在堂随笔》云:“骈体之文,谓之四六,则以四字六字,相间成文为正格。”《困学纪闻》所录诸联,如周南仲追贬秦桧制:“兵于五材,谁能去之?首弛边疆之备;臣无二心,天之道也,忍忘君父之仇?”贪用成长而不顾其见长,自是宋人习气。孙梅《四六丛话》:“宋初诸公骈体,精敏工切,不失唐人矩矱。至欧公倡为古文,而骈体亦一变其格。始以排奡古雅,争胜古人。”欧苏而后,骈文渐趋雅淡,唯秦少游设色最为绮丽。《四库提要》云:“自六代以来,笺启即多骈偶,然其时文体皆然,非以是别为一格也。至宋而岁时通候、仕宦迁除、吉凶庆吊,无一事不用启,无一人不用启。其启必以四六,遂于四六之内,别有专门。南渡之始,古法犹存,孙觌、汪藻诸人,名篇不乏。迨刘(克庄)晚出,惟以流丽稳帖为宗,无复前人之典重。沿波不返,遂变为类书之外编,公牍之副本,而冗滥极矣。”]

骈体四六,魏晋六朝以后,成为在朝士大夫的通用文字,元明清各代相沿成习,每一时期,都有大作手。清代如陈其年、吴锡麒、汪中,都以骈体擅场,与桐城阳湖派古文家齐名的。即如曹雪芹他所作的小说《红楼梦》是散体文,其中如《芙蓉诔》《太虚幻境赋》,便是骈文。骈散两体,其实,应该相互为用,即如近人王了一的小品文,篇中多插入骈俪语句,格外显得典重醇雅,增加了分量。(说得切实一点,从文体上看,八股文正是骈体四六的变体,其中血缘关系很相近的。)

(附)唐钺:中国文体构成素表 znBKjIou8DAZs/dp3Xn4Wvp+VIM4GA4itKc017iU19pt+ZijJgWuu7eADB/kXU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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