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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讲
文学与中国文学

提要

(一)“文学”是什么

1.这是争论未定的课题。

2.五四运动以后,接受了世界性的文学概念。

(二)中国文学——在中国的文学

1.诗歌、散文是中国文学正宗。

2.上一代的散文,多少受八股文的影响。

3.唐宋古文——桐城派、阳湖派古文,是近代文学的一支。

(三)文学概念之演变

1.文章与博学对举。

2.文与学对举。

3.文与章对举。

4.骈文与散文对举。

5.散文出于辞赋,也出于史笔。

6.纯文学的发展。

我本来是教书匠。教书匠,可以说是无所不知,却是懂得并不太多的人。我们在教室里,时常碰到一些天真的朴素问题,譬如说:“二加三为什么等于五?”我就只好叫他去扳指头了。其实这一问题,并未完全答出来,我后来知道像我这样的数理知识是不够来作答案的。又如:“什么是文学?”我曾经从一位姓刘的老师那边,抄来几十条答案;我也曾在黑板上写满一大堆答案,结果,我自己越看越不懂,我想,学生看了我所写的,也未必懂得很多的。而且,一个文学家,和懂不懂文学定义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四十年前,那时我只有十来岁,已经在小学堂念书了。那时的小学堂,刚从私塾变过来,老调子还是没有弹完。国文课本,还有《神童诗》《三字经》《论语》《孟子》一类书要念。《神童诗》一开头,就有四句诗:“天子重贤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是我们所得的文学概念。我们执笔为文,便是写文章;口头也总是说某人文章写得好,某人文章写得坏。一个读书人,只要文章写得好就行了。我们脑子里,模模糊糊,也就把“文章”当作“学问”。后来进中学念书,已经是民国初年的事了。“文学”“文学家”这一类名词,已经看到过听到过;不过我们所熟知所常用的,还是“古文”“文章”那一类名词。我们心目中的古文家还是桐城派那几位大师,归有光、方苞、刘大櫆、姚鼐、曾国藩;其他则是唐宋八大家,韩、柳、欧、苏,等等。说到古文名篇便是《古文观止》《古文辞类纂》《经史百家杂钞》中的文章。我们还不说什么文艺之创作,只是说“写文章”。至于《红楼梦》《水浒》《三国演义》《西厢记》《牡丹亭》,那时还只能算是闲书,背着父师偷偷地看,不能登大雅之堂的。那几位戏曲小说家,如王实甫、汤若士、施耐庵、吴敬梓、曹雪芹,也没人把他们当作文学家看待。当时,曹雪芹写了那么一部大作品,他自己却又躲躲闪闪,不敢直认是他的手笔,而托之于传信传疑的来源的。

中间经过了五四运动,新的文学观念就为大家所了解了。此时此地的年轻人,就接受世界性的文学概念。承认戏曲小说都是文学作品,戏曲小说作家都是文学家,王实甫、汤若士、施耐庵、曹雪芹的地位,也就在桐城派古文家之上了。我在这儿先提醒一句:世界性的文学概念,乃是近三四十年间才流行起来的,正如鲁迅所说的,“文学”这名词,并非中国所有,而是从日本贩运过来的。我们既不必说中国本来的文学概念,就是我们所了解的“文学”,我们也不能说,现在文学的概念如此,中国历来的文学概念也非如此如此不可的。我们口头所说的“文学”,和我们父师们所说的,可能大不相同的。据说有一位欧洲人,他到了中国,看见了一只竹夫人(竹夫人,系用竹篾织成的长篓子,夏日拥之以取凉者)。他回到了欧洲,就对朋友们说,中国人用的字纸簏,是如此如此的。这当然是笑话。我们应该知道竹夫人是竹夫人,字纸簏是字纸簏,不应该把竹夫人当作字纸簏,也不应说中国除了字纸簏,并无竹夫人的。学问上的事,就是要有清清楚楚的交代,不可以张冠李戴的。(从前文人说到文章,他们心头是指诗词歌赋和古文而言;古文是文学正统,其他戏剧小说,只能算是左道旁门。我们说到文学,以诗歌、戏曲、小说为纯文学,散文、小品则称杂文学,这都是这几十年中的观念改变。)

我们此刻所要谈的乃是“中国文学”(在中国的文学),属于历史性的知识。首先也把几个流行常用语说明白来。时人口头,每有“八股老调”的话,连带也有了“党八股”、“洋八股”、“抗战八股”、什么什么“八股”,带着讽刺性的话。不错,“八股文”(制艺)可以说是中国文学史上独有的东西,我们祖父那一辈的读书人,离现在不过五六十年,他们是把这种文章当作“正宗”的,在书房里念的是这种东西,上考场写的也是这一类文章。《儒林外史》里,有一位鲁编修,只有一个女儿,就把女儿当作儿子;五六岁上请先生开蒙读的四书五经,十二岁就讲书读文章,先把一部王守溪(八股文名家)的稿子读得滚瓜烂熟,教她做“破题”“承题”“起讲”“题比”“中比”成篇(八股文作法)。他闲居无事,便和女儿谈说:“八股文章若做得好,随你什么东西,要诗就诗,要赋就赋,都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若是八股文章欠讲究,任你做出什么来,都是野狐禅,邪魔外道。”从前文人对于八股文,就是这么一种看法。(他们的看法,也不一定完全错误的,后文再谈。)自从科举废掉了,大家已经不读这一类的文章,上场考试也不写这一类文章了。但是,“八股文”依旧阴魂不散,到今日还是流行着八股老调。年青的人已经不知道八股文是怎么一种文章,他们笔下,也还是有着八股的气息。我们得明白提倡行新政废科举兴学校的清末维新志士,如谭嗣同、梁启超,他们所写的时务文章,也还是从八股格调中变化出来。所不同者,他们的题材,并不限于四书那一小圈子,也用不着代圣人立言,文章结构,也不限于那么固定的八股、六七百字的长短尺度了。我们所写的文章,事实上,又是从谭、梁的时务文章、报章文学变化出来,五四运动以后,受着欧化的影响不少,可是我们的文章,也还是带着八股的气息。直到最近,我们所看到的若干带着宣传性的文字,都带着八股文的味儿;我们说:土八股的幽灵在洋八股、党八股、抗战八股中出现,这是不错的。

再回看过去,八股文自明初颁为公令,科举取士,人人要写这类文章,乃盛行于明清两代。但八股文也是有所本的,两宋从义取士,当时文人应制文字,已经略见八股文的骨架,只是结构比较有伸缩性,题材范围也较为广阔些的。再推上去,韩(愈)柳(宗元)文章中,那排比的格调,便开出八股文的风格,所以说八股文只是古文的变体,从源流上说,并不错误的。而且,八股文中那几比相对称的文字,正是魏晋南北朝隋唐间所流行的骈文风格,和两宋的四六体尤为相近;我们也可以说,八股文乃是骈文的变体(也可以说八股文乃是散中有骈的文体)。韩退之的古文,可以说是对六朝骈体文的解放,他所解放的只是辞句、骈偶、韵律束缚上的解放,在结构段落上,还是有着骈文的间架的。而古文名家如归有光、方苞都是八股文的名手,从血统上看,八股文可以说是中国文学的亲属呢!——我们看了上面这一个例子,就可以知道弄清楚一个名词的含义、一种体例的源流,是十分重要的,却也并不十分容易的。

我在中学时期,国文课的选文,都说是“古文”;不管桐城派的,还是阳湖派的,连着公安派、竟陵派,或者唐宋八大家的,以及《左传》《史记》中的文字,凡是古代的文章,都算在古文的账上。我们所看见的姚鼐编选的《古文辞类纂》、曾国藩编选的《经史百家杂钞》,其中包罗万有,上下古今,连辞、赋、颂、赞都选在一起的,看起来“古文”就等于今人所谓文学了。到了后来,才知道“古文”一名词,含义并不这样笼统的,它只是代表明清古文家所说的“古文”。(“古文”本来有三种含义,一种是古文家所说的古文,一种是经学所说的古文,又一种则是文字学家说的古文,不在本书讨论之列。)还是明嘉靖以后文人唐顺之、茅坤他们所提倡出来的。他们所说的“古文”,只是指唐宋的古文,从那位“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愈说起的。他们认为汉魏六朝以后,文体衰疲,韩退之首先起来挽回文风,复返于古文的正道,其意是说韩柳文章和先秦两汉古文相衔接了。他们的说法,并不正确,但我们自幼所听到的“古文”,《古文观止》所选的“古文”,就是从他们的说法来的,所以不能不特别提到。

依我们的看法,韩退之提倡“反骈偶音律”,接近口语自然语调的文章,便是我们所说的散体文,可是,在唐宋当时,并无古文之名;他们自称为“平文”;平者便也,“平文”便是平顺通达的文字,和骈偶富丽的六朝文正相对。唐宋文人,提倡平文,也就等于我们提倡白话文;当时佛家讲经译经,已经流行语录体,平文便是采用语录体的文章,我们应该说唐宋的平文运动,就是胡适、陈独秀所提倡的新文学运动,韩退之变成了白话文的祖师,这个道理,我们可以想想明白的。自从我们提倡白话文,那些写古文的,就自称或被称为“文言文”,乃有“文言”与“白话”之对立,按之实际,并不合理。因为唐宋古文家“古文”与“骈文”对立,和白话却是同源,本不该“对立”的。清代学人阮元提倡骈体文,他用《易·文言》来替骈文作辩护,他心目中的文言,即是骈文,并非古文。这些都是语文常识以内,我们首先要料理清楚,不要人云亦云,越说越糊涂才是。

有一个概念比较明确的名词,便是“散文”。“散文”的对面便是“韵文”“骈文”。照现代的说法,“散文”和“诗歌”“戏曲”“小说”并举,它是杂文学的总称。照古代的说法,“诗词歌赋”属于韵文,比较注重韵律、辞采、形式;散体文接近口语,无论先秦诸子的论学,历史家的记叙,佛家和宋明理学家的语录,以及朝野上下的应用文字,都是着重内容,不尚文采的。和“散文”“韵文”这一相对的名词相适应的,魏晋间有“文”“笔”的对举,“文”即等于后人所称的“韵文”,“笔”就等于“散文”,范晔狱中与甥侄书云:“手笔差易,文不拘韵故也。”(刘勰《文心雕龙》,也以有韵为文,无韵为笔。)梁元帝《金楼子·立言》篇云:“笔,退则非谓成篇,进则不云取义,神其巧惠,笔端而已。至如文者,惟须绮縠纷披,宫徵靡曼,唇吻遒会,情灵摇荡。”(这几句话就是说“文”以声调和谐、辞采华丽为主的。)他们从体性上的差异来区别文笔:笔重在知,文重在情;笔重在应用,文重在美感,和我们今日所说的“纯文学”“杂文学”之分,意义大体相同了。

回过头去,我们再来用现代的文学观念,清理“在中国”的文学;我们撇开中国文体论的纷争,作常识的探索或许会更有益些。许多谈文的,说《论语·先进》篇:“文学:子游、子夏。”可算是最早出现的“文学”二字。不过孔门所说的“文学”,范围很广,可以说是包括一切学问。扬雄《法言·吾子》篇云:“子游、子夏得其书矣。”邢昺《论语疏》云:“文章博学,则有子游、子夏二人也。”曰“书”,曰“博学”,可见“文学”一词,偏于学术可知,我们称之为广义的“文学”。二十多年前,郭绍虞曾经写过一篇《文学观念与其含义之变迁》,对于“在中国”的文学观念,说得很清楚。原文很长,让我来介绍其大意。郭氏说:周秦时期所谓文学,兼有文章、博学二义,文即是学,学不离文,这实是最广义的文学观念。到了两汉,始进一步把“文”与“学”分别而言了,把“文学”与“文章”分别而言了。用单字则“文”与“学”不同,用连语则“文章”又与“文学”不同。故汉代所谓“文学”,仍含有学术的意义,但所谓“文”或“文章”,便专指辞章而言,颇与近人所称“文学”之意义相近了。下迄魏晋南北朝,较两汉更进一步,别“文学”于其他学术之外,于是“文学”一名之含义,始与近人所用者相同。文学观念,经过了以上两汉与魏晋南北朝两个时期的演进,于是渐归于明晰。可是,不几时复为逆流的进行,于是又经隋唐与北宋两个时期,一再复古,而文学观念又与周秦时代没有多大的分别。

郭氏说:其在隋唐五代之时,因不满意于创作界之淫靡浮滥,于是对于六朝文学根本上起了怀疑。其对于六朝文学之怀疑本是不错,不过惜其不甚了解文学之本质,转以形成复古的倾向而已。盖由文学的外形以认识文学之面目,其事易;由文学的内质以辨别文学之本质,其事难。前一期重在外形方面,递演递进,所以成为文学观念之演进期,这一期重在内质方面,于是觉得漫无标准,遂不得不以古昔圣贤之著作与思想为标准了。以古昔圣贤之著作与思想为标准,此所以愈变愈古而成文学观念的复古期了。不过同样的复古潮流中,而唐宋又各有其分界。唐人论文以古昔圣贤的著作为标准;宋人论文,以古昔圣贤的思想为标准。以著作为标准,所以推主明道,而终偏于文,所以唐人说文以贯道,而不说文以载道。曰贯道,则是因文以见道,而道必借文而始显。至于北宋,变本加厉,主张文以载道,主张为道而作文,便是以古昔圣贤的思想为标准了。所以文学观念到了北宋,始把文学作为道学的附庸。由于文以贯道的文学观,于是造成了一辈古文家的文。由于文以载道的文学观,造成了一辈道学家的文。古文家之论文,其说在以笔为文,以笔为文,则六朝“文”“笔”之分淆矣。道学家之论文,其说在以学为文,以学为文,则两汉“文学”与“文章”之分、“学”与“文”之分亦混矣。在前一再演进而归于明晰者,至是复一再复古而归于混淆了。郭氏这一明确的观念,对于初学是有用的,我们就在他的基础上再详细地说下去。

本来,人类在未有文字之前,就有了创作的了。可惜没有人记下,也没有法子记下。就是《诗经·国风》里的东西,许多也是不识字的无名氏作品,因为比较优秀,大家口口相传的。(希腊人荷马的两大史诗,原也是口吟,现存的是别人记录。)所以歌谣便是诗歌的祖先。人类另一种兴趣,便是说故事,远在有文字之前,年轻的人就靠在他们祖父的膝前,听他们讲打猎的故事了。这便是历史的起源,也是小说的起源。不过,诗歌与散文这两种文学形式,并不是各自独立发展的,而是相互影响交替发展的。古代人类,凡遇到值得留传的人物事迹或生活形式,都用诗的形式记载下来。这中间有些只是应用文,取诗的形式为便于记忆,并非内容必须为诗的形式的。我们最古的书本,如《书经》《易经》《老子》《庄子》,都是多杂着韵文的;所以,诗歌与散文,一开头就是这么互相影响的。

我们知道那部三百首的《诗经》,是古代北方中国的诗歌总集,而《楚辞》呢,则是古代南方中国的诗歌总集。从体裁上说,《诗经》的四言诗,发展开去,乃有两汉以后的乐府、五言古诗,到了隋唐以后,乃有五言、七言的律、绝、古体诗,再发展下去,乃有五代两宋以后的词曲,这是一个系统。楚辞的体裁,成为两汉以后的赋体,赋的形式,和屈原《离骚》最相近,但就内容说,如“两都”“二京”“三都”诸赋,已经变成了记叙文,与其说是诗歌,倒不如说是散文。又如陆机《文赋》,便是一篇文学总论,和曹丕的《典论·论文》,性质并无不同。魏晋六朝的小赋,还有抒情诗的意味,其他鸿篇巨制的赋,见之于《文选》的,大部分都是叙事记行文;而六朝人的记行文,如鲍照《登大雷岸与妹书》,便是一篇小赋。骈体文字,盛行于南朝隋唐间,已经成为赋体散文,而唐陆贽的奏议,尤其运用得十分纯熟。两宋的四六体,也正是从骈体文演变而来,成为应用文的正轨文字。这和后来八股制艺文字的体制,也有密切关系的。因此,我们不妨说中国散文源流,出于辞赋,又是一个系统。

史家的记叙,从诗歌转为散文体,我们从《尚书》《春秋左传》可以看到;诸子百家之言,由他们的门弟子记录下来,也是采用散体文字。(古代公告应用文件,如《尚书》所载的都是。)司马迁的《史记》,不独在历史记叙上,建立了一种体制,即在记叙文字上,也显出了特殊风格。大概,后世所谓古文家,除了浸潜诸子百家的论著以外,便以《史记》《汉书》为其师法。(桐城派古文家,如归有光、姚鼐、曾国藩都是从《史》《汉》中出来的。)似乎骈体源出于辞赋,散体源出于史传,也是中国文学的两个源流;若干文士,耐不住骈偶韵律的诱惑总有爱好辞采的倾向。(南朝文士,最尚辞采。即如刘勰《文心雕龙》,便是一部骈体的文学论集。)其时,必有爱尚散体的文士,把这个倾向拉过来使之接近口语,佛门语录以及北朝文士,如李谔攻骈体之失,主张天下公私文翰并宜实录,开出了韩愈、柳宗元的平文运动。(樊宗师主张“辞必己出”。)和两宋四六文体相对的,有宋明理学家的语录,和王、欧、苏、曾的古文、骈文两体,一直就这么并驾齐驱的。(胡适《白话文学史》,便是着眼散体文的发展,这也是中国文学的另一系统,可以溯源导流,言之成理的。)由今看来,中国文学体性,骈之中有散,散之中有骈,骈受散的影响,散受骈的影响,起伏排荡,相推相激,随着时代前进,各家爱尚不同,我们得用史家的眼光去料理的。

至于纯文学这一部门,诗歌这一体系,发展到宋、元、明的南北曲,已经不是单纯的诗歌或是散文的体制,而是综合的艺术。戏曲之中有完整的故事,便等于历史中的传记,曲调要配合音乐,又由各种音色的乐器配合起来;扮演角色的一举手、一投足,也要和音乐相配合,实际上便是歌赋;即算是道白,也是协律的,和口语有别。其中又穿插了俳调的词令,相扑角斗的武场,以及表情达意的动作,就是这么一种完整的艺术。我们再看:唐宋传奇文,原是散体文的传记,到了北宋,如赵令时把元稹《会真记》写成了商调蝶恋花鼓子词,便是插上了歌曲,到了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王实甫《西厢记》出来,乃成为综合艺术了。散文与诗歌的交流之迹,我们就难得从戏曲中分割起来的。

我们又从小说的源流来看,也是远接唐宋传奇文(可以说和戏曲同出一源)。而唐宋传奇文,也受着佛曲宣卷一类外来文体的影响;这一演变的过程,我们看了敦煌石室中的变文,可以了然于心了。两宋的话本,元明的讲史,就是从这么一种体制发展开来,到了明代神魔小说、人情小说、讽刺小说,慢慢和外来的小说合流,乃有现代新小说出现。即以鲁迅的小说来说,其中有着俄、波、英、法外来小说的血统,却也有中国古代讲史、人情、讽刺小说的血统;在文艺上,几乎每一种文体,都是混血儿,不会有单纯的体性的。

因此,我们要记住那一句老话:竹夫人是竹夫人,字纸簏是字纸簏,我们不应该不认识竹夫人,就说竹夫人是字纸麓,也不能说世上只有字纸簏,并无竹夫人的。我希望我们能把一些含混不清楚的概念弄明白来。 zIpnINygB0DkxM+Yy0CnIVv/+IBPkzvAVBa0en9cm8RUy0Z556V5EhHcssWjAnT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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