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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教育长、各位同学：今天在省训团有机会同大家做一点钟的演讲，非常高兴。各位负责实际基层行政责任，有机会研究一个问题，“做人的道理”，亦许十分重要。对于做人的看法，中外哲人容有不同的见解；但人生处世，应该认识在宇宙间的地位，才能了解人生的意义当是不易的道理。因为个人做事，无论为公为私，应该明了他的意义，为什么要如此做？就是要认识个人与社会的环境，国家的情势；个人负责的工作尤应放在社会、国家范围以内；但是为什么要对社会、国家尽力？这就要推到自己个人在人生上有什么意义？亦就是说个人的动作不仅是对社会、国家贡献，并且在生命上亦是自求贡献，以使生命发展扩大。一个人脱不掉整个的人世间关系往来，亦可说改进个人与人世间的关系，是做人的本务。
人生不是浪费，在宇宙中有其适当地位。这是就大的范围来讲。缩小范围来说，个人对人群国家亦有其相当地位。求个人人生价值，要由个人出发到宇宙，或由宇宙推到人生；各位不要以为话说的太远，要认识此话的意义。
人生价值，在整个社会、国家来说是有其相当价值的。大家不是听到许多人讲，人生无非是氧气、氢气……所构成者。每天在人身上有许多变化，是一天到晚不断在演化中。再推而讲到细胞，以化学元素来说，细胞亦是不断在新陈代谢中，人体一天不知有多少细胞产生，同时又有多少细胞在毁灭！如此看来，生命岂非把握不到？每天无数生死，即代表生命吗？这当然是用以维系生命，但还不够；因为生命本身有生的价值，价值就我们的生命讲，不只是物质的，耶稣之伟大，即由于其舍己为人不惜牺牲的精神力量。我非宗教徒，亦不是任何宗教的信徒，各位不要误会。但人有人格，人格是一贯的；人格维系着人的生命，使每个人生命有其特殊意义与价值；人格指挥人的各种动作，因此人格代表生命的意义。
如说生命就是以各种物质享受作最后目的，住洋楼、坐汽车、衣食要好，甚而娇妻美妾，就是最高理想吗？无论男女，尽以眼光看物质世界，那他们的生命是无限度损伤，最后留下什么为社会、国家？他自己死了是什么亦没有，而且把灾害留在人间，使旁人受其灾害影响。我是说凭物质享受来结束生命，而生命价值何在？不过如朝生暮死的动物——蜉蝣在世一样。所以人生另外有其意义。人生是以其自己的人格来维持其生活，任何事有其高尚理想配合社会、国家与人类各种目的。所以它一举一动，不仅发挥其生命，而且要为整个大的社会、国家做事，在无限的宇宙生命中留下他光荣的一份。从前以为做人要循规蹈矩，这种保守状态不错，是需要的，这是基本，但还是不够；因为人最要紧的在他的动作，不只影响本身为止，他有力量达到外界，影响他人与多数人群。宇宙不是静止，而是动态。宇宙不断在动，在创造，人把自己动作加进去，使宇宙动作发展增加许多效果，这不断的动带着进化与进步。宇宙是从不停止的。各位要站在时代里边，辅助时代，推动时代。假定能以更大力量，发挥一切智慧，会加速推动社会、国家、人群的进步。
各位要知道，进化与进步要分开来讲，许多人都是混在一起。所谓进化，英文是evolution；所谓进步，英文是progress。进化是宇宙普遍现象，有时变好亦有时变坏，一个人在黑洞里住三年不见光亮，眼睛会瞎；进化是就宇宙一般现象而言。进步是有意识的推进，有目标而非顺其自然。人类在世最大目的，是把许多自然变化，加进自己意识、智慧、能力，使向所想象的目标达成。譬如火可以将其他地方的氧气加以吸收，以供燃烧；一个有灯罩的小灯，它的光在距离远的地方，仍可以望见，这个现象可以解释为生命的意义。
生命不一定要如大火炬，才算人生，就是如一支蜡烛，亦可以表现它生命的意义与价值。这是很有趣味的一种看法，亦是最合科学与真理的看法。所以大家不要认为做的事小、职位低，即不算什么，于是妄自菲薄。生命无大小，只看对环境有无价值，有无意义。比方说，在台湾的吴凤，吴凤是很小的公务员，是当时的通译，在政府供职代高山族翻译，他本可以默默无闻，但他运用他的感化力量，不惜牺牲自己生命，所以他生命不死。到现在，人们仍然追念他，崇拜他，这种崇拜非只阿里山的神像庙宇，是不尽止此，在于他精神的了不起，永为后人取法。各位不要以为当大官就了不起，当小官就没有什么，生命价值不是这样来判断的，人做大官，但其生命价值很低，或一瞬即逝，转眼成为过去，与草木同腐。一个职位很小的人如吴凤者，可以千秋万世，为世人景仰！各位看历史上许多伟大人物，并不都是高官，这全看其个人对生命认识如何而定，如为一时享受，为一己之私打算，就毫无价值可言了。假定能配合最高人类的理想，促进人类的进步，那意义就非常之大了。
再举例来说，朱熹是宋代理学家，他始任官职很小，为一县级政府的官吏，可是他在学术上的贡献，甚为伟大。各位还知道大文学家、大科学家，往往他的生活是非常艰苦，并非一帆风顺。我最钦佩近代诗人豪斯曼（A.E.Housman），他生平最为穷困，他是一位最忠诚的书记，但他的修养真是了不得。许多世间第一流画家，他们的作品为世人所崇拜，但他们大多从未获得任何经济与物质上的报酬。科学家孟德尔（Mendel）所发明的遗传定律，为现在一般生物学者所宗，他很苦学，由于遗传定律的发明，使能以改良各种生物遗传，人类种族遗传，开始于出生之前。各位要知道一件事往往其始也简，其毕也巨！各位在做事的时候，不要以为地位低，没有希望，要站在每一个工作岗位上，使自己相信自己，忠于职守，修养人格，配合环境与社会国家需要。要大家把力量结合起来，才能生出伟大的力量。所以造屋一定要每块砖瓦、石子砌得牢固，方能结实，房子才能耐久。所以一定要大家的力量，共同下一番苦功，社会国家才能进步。
就建筑来讲，它是综合艺术，人工材料等等加起来，一点点求进步。材料的选择，力学上的计算，艺术上的发挥，都是进步的必要条件。一个伟大建筑家，先要把本身修养好，并与社会需要配合，才能完成最坚实、最完美的建筑物。建设社会、国家亦是同样道理。无论做什么事，除本身工作要尽善尽美以外，而个人心灵亦要保持平衡，那就是多多读书。常对自己身心有修养的人，到了时间就会进步。不能进步的一切事物，转瞬即告消失！时间是最快的马，它会带走一切生命。以我个人来说，每天无论工作多久，至少仍要以两小时的时间用来读书，只许多，不许少，假定晚上到了睡觉的时候，仍是不看完书，决不去睡。此固不足以表现个人美德，而只是喜欢读书而已！一个人只要自己喜欢读书，就是对自己知识的补充，就有办法可以达到高尚理想。就是爱好音乐、美术、文学不断于公余之暇，用来解闷，对事业亦有补助，即对生命亦是一种很好的保育。喜欢音乐、美术，高尚娱乐，对生命发展即有办法，用不着打牌跳舞弄得手忙脚乱，不但牺牲了自己宝贵的时光，而且还要牺牲别人的宝贵时光，既无结果，亦无益处。各位平日既已工作辛苦，何不向读书、艺术欣赏或郊外旅行方面求发展？德国人、美国人都是宁愿一星期内苦得不得了，使工作有进展，但到了星期假日则必同家人到郊外旅行。这种户外活动，能使身心保持平衡。我们生命是靠身体维持，身体是人格的寄托，有健全的身心，才有高尚的理想、伟大的人格。保持身心平衡，不但使个人幸福，对社会、国家、民族、人类亦有很大贡献。
各位，灯光虽小，在黑暗中可以拯救多少迷途的人，海上灯塔在大风雨中，可以指示海上航行的安全，发挥出伟大的功能。讲到人生问题与应有认识，希望各位亦要不断发挥个体的力量，以壮大集体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