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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二十一世纪初的美术批评

第一节 二十一世纪初美术批评综述

喧嚣、浮躁、泡沫、乱花迷眼、空洞无物……这些是刚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批评家们、艺术家们普遍感受到的文化特征。千禧年的美术界,延续了九十年代前卫美术的锐气,艺术家抛出了一个个“艺术炸弹”,在混乱的千禧之交得以短暂地凝聚众人的注视和批评,而当作为批评靶子的前卫艺术被“驯服”之后,在美术领域再难找到可以准确聚焦的争论点。随着传媒时代的来临,批评家进入“失语”的时代,而普通人则进入“人人可为批评家”的时代。

随着网络媒体的普及,从进入二十一世纪开始,每个中国人的生活都变得越来越依赖网络,我们随处可见低头玩游戏、刷微信、抢红包的人们,也看到艺术家、批评家坐在电脑前,面对着一个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更大的“艺术世界”。在中国,网络对于艺术界的影响首先在于权威艺术网站的开通。在中国艺术界影响甚大的艺术网站:雅昌艺术网、美术同盟、世纪在线中国艺术网在2000年开通,它们是全球最重要的中国艺术品专业门户与最活跃的在线互动社区,它们收集了全国成千上万位艺术家的资料,并提供艺术界的最新资讯。从美术批评的方面来说,各网站也提供了批评平台,并且,国内知名批评家也大多在这些网站开通博客,随时发表观点。网络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没有人说得清,但是,也没有人敢忽视。纸媒时代资讯的影响力非常有限,网络时代资讯的传播速度惊人,也可以反复传播。如果注意批评家的博客访问量,可以发现达到了惊人的数量。如截止到2015年8月13日15时38分,易英在雅昌博客的访问量为193 050人次,而王林的博客访问量更是达到惊人的1 406 776人次,这些数字在纸媒时代是无法想象的。因此,在网络时代,批评思想的传播速度与影响更甚于从前。随着网络社交工具的进一步发展,迄今为止,微信已经成为人们广泛使用的社交工具,微信时代真正将批评推入一个人人都是批评家的时代。在我们的微信朋友圈中,常常看到转来转去的艺术微信,或者是艺术家介绍,或者是艺术现象批评,或者是自己的艺术随感。在新的时代,如果艺术家、批评家无法进入网络世界,他也就面临着被公众遗忘的危险。在网络时代,人人都害怕被这个飞速发展的世界遗忘,因此,大多数人都在网络世界里发出自己的声音。网络艺术批评也成为纸媒批评之外,另一个极为热闹的所在。艺术批评家的博客,可以是批评家发表自己思想见解的讲堂,也可以成为斗争的场地。例如,彭德在艺术国际上的博客,就成为他与王南溟的斗争阵地,他在博客中发表了好几篇文章:《众议王南溟》之一、二篇,《王南溟坐台论》等等,里面收录了众人对同为批评家的王南溟的负面评论,兼而发表自己的看法。不过,网络的世界是公开的,他批评王南溟的文章也引起了别人的批评。因为不是面对面,批评者的言辞可以非常犀利,甚至刻薄。同时,王南溟在艺术国际的博客中也公开回应,他先后发表了《王南溟就彭德捏造的事实发表声明》和《捏造事实算几级人品?——反问彭德<七问王南溟>》,对彭德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批评。而两人之间的口水战,也引发了多位网友的围观。可见,网络确实是个非常有意思的批评空间,在这里,大家不用西装革履,可以穿着随意地随时进行“PK”。

批评家王南溟在雅昌艺术网上的博客访问量达到44万人次,发表批评日志100多篇。相对于纸媒来说,网络批评存在受众面大、影响力大、资讯传播迅速等方面的优势。不过,由于传统的偏见,网络上的批评被认为在学术性、权威性上不如传统纸媒,但是,未来的发展可能会改变这一点。当代社会对媒体的倚重导致艺术界可以没有批评家,但是不可以没有媒体。媒体的宣传力量远远大于批评家的力量。

可以说,在网络媒体时代,人人都是批评家的时代已经来临,不过,要说到批评的权威性,人们还是更尊重专业批评家。在艺术界,早就有人提出过“人人都是艺术家”的论点,而今天“人人都是批评家”的观点也就不新鲜了,不过,“谁是真正的批评家”这个问题就如“谁是真正的艺术家”一样,都不是那么简单的。真正的批评,还是来自那些有专业素养、有思考能力、有批判意识的批评家,在“人人都是批评家”的时代,人们更期待真正的批评思想能给出正确的引导。从这点来看,面对来自普罗大众的指责,批评界本身需要自省。

我们还记得1992年的《批评家公约》,那是批评家面对人们无视批评劳动成果价值的无奈之举。而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纪初期,批评家们悲哀地发现,《公约》也无法改变批评家劳动被严重忽视的状况。面对腰包渐鼓的艺术家,有许多批评家也不甘于清贫,他们开始与画廊、艺术家合作,生产出大量的“吹捧式”的批评文章,发表于期刊、报纸和画册。这一现象的出现,引起了艺术界包括批评界的大肆批评。一时之间,对当代美术批评“失语”的指责大量见诸期刊报纸。批评界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一方面是批评家也要生活和很好地生活,另一方面是社会对收费批评和批评质量的指责,怎么化解这个矛盾,是批评家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西安·当代美术批评模式探讨会”于2006年10月19日至21日在西安美术学院举行。会议由西安美术学院主办,《中国美术馆》《中国艺术》《美术报》《画刊》《当代美术家》《美术文献》、雅昌艺术网、樊洲画馆协办。在这次会议上,通过了美术批评界的《西安宣言》,内容如下:

关于建立图像时代美术批评模式的意向书

公元二〇〇六年十月,京、沪、苏、浙、鄂、渝、川、粤、深、滇、辽、陕艺术批评家和传媒代表,聚会西安,探讨视觉艺术批评的新模式,宣言如下:

二十一世纪传输技术和制像方式带来了全新的文化景观,图像已经成为全球文明进程中备受关注的对象。新的时代需要传达精神的新方式,也需要艺术批评的新模式。所谓模式,是指一个文化时期人们广泛使用的文体。不同的模式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题跋模式与点评模式缘于中国的卷轴画与线装书,论文模式缘于欧洲的印刷技术。视觉艺术在文明进程中的作用不可替代;与之相关的艺术批评,作为相对独立而自觉的文化力量,有着特定的责任和功能。对视觉艺术批评的新方法、新模式的探索,落到了艺术批评家这个群体身上。长期以来,视觉艺术批评文本的样式单一,它同其他文字文本一样,日益变得冗长和费解,正在蜕变为印刷版面的填充物和图像的附庸,成为被人漠视的信息。这种批评文本同新时代的生活方式和阅读期待不合,很难体现自身的功能,很难对当代艺术和当代精神产生影响。中国历来注重诗文同图画的并置、互补与互渗,注重观看和阅读的统一。这一传统熏陶和造就了中国人的视觉文脉。在图像时代来临之际,中国批评家有义务复兴和改造古老的感觉特征,让批评文本可读可解可思可赏,使批评焕发新的活力。尽管本宣言不能为这个目标提供答案,更不能提供标准答案,但却能表达愿望,敦促新型而开放的批评模式的诞生,让新的模式进入视觉艺术媒体和艺术教育,进而对艺术的表现和展示方式直至批评精神的推进带来启示。

二〇〇六年十月于西安美术学院

通过这份宣言,我们可以发现,与会的批评家们都还停留在一种理想主义的状态中。宣言中没有谈到任何对批评家权益的保护,却给批评家们提出了义务与责任。这反映出这份宣言的制订源自批评家们认为批评的最大问题是批评质量的问题——如果我们建立一种新的批评模式,那么,美术批评将会是有效和有益于艺术发展的。

不过,这份“关于建立图像时代美术批评模式”的宣言即使在美术批评界也遭受质疑。如王林认为,在《西安宣言》的表述中,有一个非常核心的内容“批评模式及批评文体”,他表示质疑,讨论批评模式的问题,应该纳入批评思路范围,但在这份宣言中,连批评思路、批评思想这个词都完全没有出现,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缺陷。吕澎则认为,模式是自己的事情,按照他的本性、性格、兴趣,他对模式非常反感,就模式而言,直觉即模式。

自2006年开始,中国当代的批评家们似乎比较喜欢团体化的感觉。策划这件事不仅仅用在艺术展览上,批评界也开始有意识地进行策划,策划更为长远的集团发展模式。“中国批评家首届年会”于2007年11月10日至11日在北京通州月亮河度假村召开。中国批评家年会是由中国美术批评家年会组委会与北京文化发展基金会共同发起的,年会的宗旨是“致力于中国艺术批评的学术建设,促进批评家之间的交流与合作,推出美术批评新人,关注和推进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

相对于西安的美术批评讨论,中国批评家年会的研讨主题显得更加学术化。例如第二届年会的主题是“艺术批评的精神品格与学术形象”,与会批评家深入探讨了新文化语境下艺术批评的调整、批评与市场的关系,以及如何面对网络传播出现的语言暴力、批评暴力、冷暴力,学术批评是否需要规范等问题。而且,“批评家年会”定于每年秋季举行,2007—2010年都在北京举行,2011年,第五届年会在成都当代美术馆举行,2012年第六届年会与2013年第七届年会在西安举行,2014年第八届年会在苏州举行。不过,我们也悲哀地发现,对“中国批评家年会”的批评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同时,年会因为本身不能盈利,也面临着资金的问题。“中国批评家年会”能走多远,尚是个悬念。

2011年11月27日,殷双喜、孙振华、吴鸿、杨小彦等几位批评家在芜湖时,曾发表过“芜湖宣言”,提倡“低碳环保”式的批评——用朴素的语言,回到艺术现场,回到艺术作品与艺术家本身;反对艺术批评的“高碳化”:也就是反对“大词化”、哲学化、“老外化”和翻译化的艺术批评写作风气。“芜湖宣言”也曾在网络上引发一定的讨论,赞成者、反对者都有,但后来也淹没于网络大潮,并无下文。

网络时代的到来,让原来可以慢慢品味慢慢发酵的事件匆匆掠过。艺术界与批评界再深刻的思想、再激烈的争论,如果不能转化为那数字之后的多几个零,也会从这浮世的上空匆匆而过,这也许是人们不愿看到,却又无法抗拒的艺术世界的未来。 Ui7OMZ8hFEu/+0v03Xg1D688DI6HaNBu/fsIdorTAtPlry1xaPpCPCMqVOkyf+j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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