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应链金融作为供应链管理和贸易金融的融合创新,通过优化供应链内部的资金流管理,降低资本占用成本,极大缓释了供应链节点企业的融资约束问题。在宏观经济新常态的市场环境下,综合实力较强的物流企业,尤其是新兴的供应链公司依靠其广泛的购销、信息渠道以及雄厚的资金实力,积极为上下游客户提供供应链金融服务。根据艾瑞咨询发布的《中国供应链金融数字化行业研究报告》,2022年我国供应链金融的市场规模达到36.9万亿元,2027年将超60万亿元。事实上,广阔的市场空间,相对丰厚的利润,使得供应链金融成为物流企业由传统物流服务的“价格红海”向供应链集成服务的“价值蓝海”升级发展的可行路径之一,亦是当下供给侧改革的微观实践样本。那么究竟是何因素孕育了物流企业发展供应链金融的土壤?
首先,供应链上下游节点企业个体理性和团体理性的冲突,削弱了商业信用(Trade Credit)在缓释中小企业融资困境方面的作用。具体而言,企业为了实现个体财务策略的最优,即最短的现金循环周期,往往采取向上游供应商延迟订购时间和延迟付款,并加速向下游企业转移库存,同时压缩应收账款账期的个体理性的原始冲动,从而损害上下游的财务利益,最终导致整个供应链团体的非理性。而且,这一激进的财务策略将进一步削弱上下游中小企业经营波动的缓冲空间,降低再融资能力,紧张的流动性将导致企业更容易受到流动性冲击而引发信用风险事件。因此,依靠供应链内部的商业信用,或许并不足以有效解决供应链内部金融资源分配不均衡的状况,尤其是在供应链管理意识相对薄弱的发展中国家,甚至还会加剧这一状况,进而导致“三角债”(Chain Debts)问题卷土重来。
其次,中小企业历史信用信息积累的不足以及有效抵押物的匮乏,导致风险评价体系和风险控制体系缺失,加之我国信贷人权利保护相对薄弱,银行的收益成本比很难得到改善。这一系列现实因素催生了银行和物流企业合作开展的以存货质押为代表的传统供应链金融业务。正如平安银行(原深圳发展银行)与中欧国际工商学院供应链金融课题组在其专著中所言,国内供应链金融源于零星个案中对存货类动产不得已的接受。该业务模式下,物流企业只承担委托监管职能,因此银行与物流企业实际上仅构成了一种“弱同盟”关系。在借款企业利益诱惑下,物流企业极易被动地与借款企业合谋,出现重复质押、过度质押等道德风险的短期机会主义行为,从而使得银行与物流企业间的“弱同盟”关系被轻易瓦解。因此,业务实践中,诸如羊绒变羊毛、彩电变砖头等此类风险事件始终伴随着供应链金融的发展而从未间断过。尤其是近十年来,随着我国宏观经济增速的回落,经济结构调整的深化,钢铁、煤炭、有色金属等大宗商品原材料的需求萎缩,价格急剧回落,从而导致我国华东地区钢贸供应链金融、青岛港融资铜等一系列违约事件的集中爆发 。这再一次引起业界以及监管层对供应链金融业务模式及其风控制度的反思。事实上,过度依赖对质押存货的控制,而疏忽对贸易背景真实性的考核,也即割裂了商流、物流、资金流和信息流的统一,这就极易出现“信息孤岛”,诱使借款者通过重复质押、过度质押实现过度融资,进而将资金挪用于房产、股市等高风险领域。
再次,我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全面启动,以“自贸区”为代表的深层次改革带来的政策红利,国内动产担保物权相关法律、制度的日趋完善,以及以大数据技术作为支撑的智慧供应链金融的快速崛起,为物流企业作为供应链集成服务提供商,深度参与供应链金融,进一步扫清了制度和风控技术的障碍,释放了更为广阔的市场空间。其中最值得欣慰的是,我国动产登记公示制度取得突破性进步,中国人民银行征信中心成立了中征动产融资统一登记平台,目前已实现了应收账款质押与转让、存货/仓单质押、保证金质押、租赁、所有权保留、租购、留置权、动产信托业务登记等动产融资业务的全覆盖。2020年9月,央行会同工信部、银保监会等八部委发布《关于规范发展供应链金融支持供应链产业链稳定循环和优化升级的意见》,明确提出了建立统一的动产和权利担保登记公示系统,并加强数字化和要素标准化建设。中国银行业协会和中国仓储与配送协会也致力于打造全国统一的存货(仓单)融资服务体系 。这对于明确供应链金融业务中债项支持资产的权属关系,防范和缓释重复质押具有重要意义。
表1-1列示了近年来国家层面发布的供应链金融的相关政策。
表1-1 近年来国家层面发布的供应链金融的相关政策
正是基于此,本书立足商业信用和资产支持融资理论的视角,梳理物流企业供应链金融的发展脉络,提出了考虑物流企业金融属性的供应链金融业务的概念、特征、比较优势以及风控要点,得出了考虑物流金融属性的供应链金融的几大规律:①物流企业金融属性的日趋体现过程正是物流企业由功能型企业向平台型以及生态型企业升级跃迁的过程;②异于银行主导的物流金融业务,考虑物流企业金融属性的供应链金融,其本质已经脱离了银行信贷,而是银行信贷资源以商业信用的形式在供应链内部的二次配置,具有典型的贸易金融属性;③考虑物流企业金融属性的供应链金融具有流程性(物流、信息流、资金流以及商流的统一)、自偿性和组合性三大特征,贸易金融、物流金融和供应链管理三大属性缺一不可;④考虑物流企业金融属性的供应链金融风险控制核心在于真实贸易项下交易商品(组合)及其衍生的现金流的控制,并提出了基于组合优化的风险分散策略和基于套期保值的风险对冲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