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在人类文明史上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是文明成果赖以保存、得以赓续、能够传播的根本保证;语言不仅反映文明,还可以塑造文明和传播文明,汉字文化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语言本身就是一种社会结构,是社会现实的一个组成部分,语言的变化就是文明的变化;文明进步推动语言发展,语言发展又提升了文明程度,两者相互促进,共同发展,彼此依存,共生同构。
从文化视角看待语言文明,实际上是考察语言在文明发展中的建构性作用。文明创造离不开语言,语言承载人文知识和科技知识,能够及时反映文明进步。提出本土术语和原创性的知识体系是语言建构文明的主要形式。然而,正如李宇明(2018,2020)所指出的,中国的科学工作者为英文的国际知识供给作出了大贡献,但是并没有为中文的国际知识供给作出同样的贡献,当前应该增加中文的国际知识供给,中文首发制度是中国科研成果中文化的必由之路。
概念和术语是思考的基本单位,是认识世界的重要工具,也是语言的基础成分。在知识供给中,本土术语的创新通常标志着科技发展和社会进步。语言建构文明的一种方式是利用母语生成大量具有原创性的新概念、新术语,在文化共同体中广泛传播并逐渐沉淀下来,成为文明体质中的“钙质”。改革开放40多年来,尽管中国经济发展在全世界独树一帜,但中国经济学的理论建构落后于具体实践也已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缺乏原创性的术语和理论,导致我们常常依靠西方的概念体系来阐述中国当代经济发展的现象、本质和规律。
近代以来,我们从西方引进了大量反映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最新成果的概念术语,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中文的表达能力,但泥沙俱下带来了“水土不服”和“消化不良”的问题,食洋不化更导致了牵强附会和生搬硬套的问题。如果我们一直奉行“拿来主义”,长时间以西式思维阐释中华文明,长此以往,就会习焉不察,积重难返,贻害无穷。最理想的解决办法是直接从中国社会本身中抽象出某些概念,建构自己的术语体系,形成既具有中国特色,又具有普适意义的理论解释框架。
倡导中文知识供给,就是思考如何通过语言符号表征知识体系、承载文明成果的问题。知识创新为语言发展插上现代化翅膀。汉字计算机处理的成功让中国抓住了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尾巴。随着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加速发展,基因工程、人工智能、量子科学、核聚变等领域必然会出现大量的科技术语。我国在许多领域都走在了世界前列,但是即使我们最先发现客观世界的规律,提出新的假说,如果不敢主动创新术语,不屑于用中文发表科研成果,就无法发挥语言建构文明的功能。
在哲学社会科学领域也有许多前沿学科、交叉学科和冷门学科,要解读中国的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党建等现实问题,中国学者最有发言权。“这是一个需要理论而且一定能够产生理论的时代,这是一个需要思想而且一定能够产生思想的时代。”(习近平,2016)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应该不断提出新的术语,促进学科体系和话语体系创新建设,推进文明复兴进程。可以说,用中文术语建构新的知识话语体系,已经成为一个时代课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