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职业生涯的不同阶段考察候选人的意愿,找到他们不情愿的原因和走向,能够帮助组织更有针对性地了解候选人,激发他们的活力和绩效。因此,我们对上任前后候选人的意愿进行划分,大致可以把领导者细分为以下四类:坚定的领导者、兴趣转盛的领导者、兴趣消失的领导者,以及(狭义上的)不情愿的领导者,如表2-1所示。
表2-1 领导意愿分类
本书重点关注的是狭义上的不情愿的领导者,但是很多时候,领导者尤其是在职者,要么资料记载有限,要么是他们对职位的真实兴趣表述模糊;在实践中,除非他们有像华盛顿总统一样真的挂冠而去这样明确的行为,我们不是很好判断其兴趣是转盛还是消失。既然这两类人和狭义的不情愿的领导者不易区分,所以在余下的章节中所称的不情愿的领导者有时候不得不越界,涵盖兴趣转盛的领导者和兴趣消失的领导者,因为他们是领导者,而且至少在某个时间点表达了不情愿。
接下来,我们将逐一介绍上表所述的四种领导者类型。
第一类是坚定的领导者。 这类领导者最符合我们的刻板印象。无论是进京赶考的读书人、混战的军阀、四处演讲拉票的政客、加班加点拼升职的职场人,还是自立门户的创业者,都是为了获得影响他人的权力。对权力的追求是人类的一种本能,而直接担任领导职务无疑是掌握权力的最佳方式。他们对于领导职位有明确的认同感和追求,对自己的领导角色有清晰的认识,非常期望通过就任来实现自己的价值,获得别人对自己的认可。
唐太宗李世民是这一类领导者的代表。公元626年,他通过玄武门之变逼迫老爹提前让位给他,在任期间积极勤勉,为中国带来名垂千古的“贞观之治”,成为治世的典范。
如前面所述,领导者的兴趣强弱,是否坚定,不等于他们干得对或者干得好,毕竟希特勒这样的领导做坏事也很坚定,柏林失守的时候都带头宁死不降。这一类有野心、有决心的领导者,无论好坏,都是领导学研究者重点关注的主流人群,所以在本书中不再赘述。
第二类是兴趣转盛的领导者。 这类领导也可以说一种高潜力人才。他们最初可能并不热衷于担任领导角色,当上任后他们或因为自己心态发生改变,抑或是发掘出了自己的管理潜力,进而改变态度,对领导工作充满了热情。他们由消极变为积极,体现了他们对于领导角色兴趣增长的特点。
电影《俄罗斯方块》中,慧眼识珠的任天堂社长一拍即合同意投资开发俄罗斯方块游戏,并在手掌游戏机上推出这款游戏。作出决策的是任天堂的第四代掌门人山内溥,也就是将任天堂真正变成游戏公司的领导者。山内溥就是一位兴趣转盛的领导者。
成立于1889年的任天堂最初的主业是花札(扑克)制作,山内溥的父亲山内鹿之丞早年抛妻弃子,离家出走,家族企业靠祖父支撑。最初山内溥只想当一个快乐的公子哥,在东京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他对家族的扑克生意毫无兴趣,从不过问公司事务。当祖父年事已高,期待他接班时,他也不愿意。直到祖父中风病危,作为家族唯一的男性继承人,他不得不回来接管公司。因为对本行业不感兴趣,他尝试不同的行业和领域,包括出租车、酒店、食品等,但都以失败告终。然而,正是这些失败经历让他意识到必须改变,展现出不畏失败的决心和开放的视野。他勇于拥抱新思想,吸引了横井军、上村雅之等电子游戏领域的人才加入公司,允许团队自由实验创新理念,为日后发明颠覆游戏方式的红白机奠定了基础。1983年,家用游戏机Family Computer正式发售,这款红白机在当时席卷了整个游戏市场,为任天堂开创了辉煌的游戏时代。山内溥执掌任天堂50年,为任天堂的“成神之路”打下了地基,正是在他的领导下,任天堂逐渐从传统纸牌公司,成功转型为全球电子游戏行业的领军者 。
山内溥的经历鲜明地展现了从最初的不情愿到情愿,最终大获成功的完美职业历程。他的经历体现了领导者在面临挑战和逆境时的成长和变革力量,证明了即使最初并不热衷于领导角色,也能通过勇于接受挑战和不懈努力,最终实现卓越的领导成就。
第三类是兴趣消失的领导者。 与兴趣渐增的领导恰好相反,这一类领导的领导兴趣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下降,由情愿转为不情愿。在上任之初,他们可能对领导工作踌躇满志,充满热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激情可能由于自己的兴趣转移,对于重复工作的倦怠,抑或是无法解决的工作或者个人生活方面的难题,而逐渐消失。
有的领导者是因为宗教信仰而对领导岗位兴趣消失。中国南北朝时期的梁武帝萧衍,公元502年通过政变上台,一共做了48年皇帝。他在做皇帝的初期,吸取了南齐灭亡的教训,勤于政务,不分冬夏春秋,总是五更天起床,批改公文奏章,政绩也非常显著,是一个典型意义上的情愿型领导者。在执政中后期,萧衍不仅推崇佛教,广建寺庙,发展僧徒,而且还频繁地往寺庙里跑,甚至四次撇下皇位入寺当和尚,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在位时出家的皇帝。群臣不得不多次筹集巨资送给寺庙,才得以赎回这位“皇帝菩萨”维持朝廷运转。萧衍在寺中当住持,讲解经书,还精心研究佛教理论。梁朝多了一位佛学大师,但少了一个称职的领导人。80多岁的萧衍不再有精力打理朝政,但他也不禅位,最后朝纲荒废,自己也被叛军软禁而饿死。
有的领导者是因为爱情而放弃现有的领导岗位。英国前国王爱德华八世的故事就像一出戏剧。1936年1月,爱德华八世继承了王位,然而,他的心却被美国社交名媛华里丝·辛普森夫人所俘获。这段罕见的王室爱情故事,迅速演变成了大英帝国史上一场震撼人心的宪法危机。辛普森夫人,一个拥有两段失败婚姻的女性,成了爱德华八世继续担任国王的“绊脚石”。按照英国国教的规定,作为教会领袖的国王不能迎娶一位有过两次婚姻历史的女性,尤其是在她的前夫尚在人世的情况下。这段爱情不仅遭到了英国内阁的强烈反对,甚至引起了英联邦国家如澳大利亚、加拿大和南非政府的正式反对声浪。英国民众的情感也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壁垒。人们普遍认为,辛普森夫人不过是个金钱和地位的追逐者,并非真心爱着国王。在这样的压力之下,爱德华八世做出了一个惊世之举——他宣布退位。这一决定使他成为英国和英联邦历史上唯一一位因爱情而自愿放弃王位的国王。在爱德华八世宣布退位后,他的弟弟乔治六世被迫接替了王位,成为一位不情愿的领导者,我们稍后再细说他的故事。“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爱德华八世终于在1937年与辛普森夫人步入婚姻的殿堂,他们的这段婚姻维持了35年,直到爱德华的生命终结。这段爱情故事,虽然美丽,却也充满了牺牲和争议。
有些领导者是因为新机遇的出现而导致对现有岗位兴趣的消失。商界环境复杂多变,企业的领导者们常常面临新的商业机遇,这些新机遇有时会深深地动摇他们对现有岗位的忠诚与兴趣。这种现象在雷军的故事中得到了生动的体现。雷军在金山公司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包括于2007年成功带领公司上市。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这一巅峰时刻仅仅过去2个月,雷军就决定辞去CEO的职位。这背后的原因部分在于他对当时互联网时代蕴含的新机遇的强烈渴望。在金山,尽管已成就一番事业,但他的视野和抱负却受到了董事会坚持“软件至上”理念的限制。在离开金山之后,雷军并没有停下脚步。他转战投资领域,将目光投向了互联网和科技创新的新兴企业。在这一过程中,他不仅积累了丰富的行业经验,还建立了广泛的人脉资源。这一切的积累,为他后来的创业之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终于,2010年雷军开启了他职业生涯的又一个辉煌篇章——创办小米公司。在小米,他得以充分施展自己的经营理念,将其对科技和市场的深刻理解转化为实际成果。这个故事不仅体现了领导者对新机遇的敏锐洞察,也展示了在商业环境中把握时机、转变角色,以及勇于追求新的职业高峰的重要性 。
第四类是狭义上的不情愿的领导者。 这一类领导者是本书的重点讨论对象。就像我们在前一章列举的三个主人公一样,他们是最为矛盾的领导者,因为他们在上任前后都对领导的工作不感兴趣,然而他们却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担任领导的工作。他们的期待是离开,但是又被束缚,无法离开自己的岗位。我们在后面会详述,在此不展开。
除了上述四类领导者,还有第五类人需要考虑。那些非常不情愿上任而且最终没有上任的候选人。既然他们没有成为领导者,严格来说,他们不是不情愿的领导者。但是为什么他们如此不情愿,而且可以成功地抗拒组织压力,也值得我们关注和思考。所以我们在第3、第4、第5章谈及为什么不情愿,组织为什么要推举他们,以及组织如何说服他们的时候,也会简单地讨论这一类人。
还有第六类人,比如你我这样的芸芸众生,过去不是组织的领导者,未来也不太可能被他人推举或者逼迫登上高位,跟这个话题似乎没有联系。但是,思考“我如果中了千万彩票大奖会怎么花”这样的假设性问题,至少可以给我们的平凡生活带来一些乐趣。我们不妨怀着一丝代入感来阅读本书,品味那些天选之子的痛苦和纠结,说不定会让我们更珍惜眼前的生活。
1. 不情愿的领导者可能向非正式领导者或者谦卑型领导者转化吗?
2. 一个领导者如果从不情愿转变为积极接受领导角色,这一转变过程中最关键的因素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