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夷掌門靜虛師太方欲將手中的安神丹給冷天星服去之際,宮美却出手如電,向她手中的安神丹擊去!
這一着又快又奇,而且大出靜虛師太意料之外,但聽卜的一聲,宮美拍出的掌力已與靜虛師太的手背接個正着,靜虛師太雖在匆促之中出力相抗,但畢境力不從心,手腕被震得一斜,一顆丹丸脫手飛出了丈餘遠近。
靜虛師太勃然大怒,沉聲厲叱道:「好大胆的賤婢,居然敢向貧尼出手!」
喝叱間縱身向那顆丹丸抓去。
只見巫山二嬌中的宮玉格格一笑,尖刻的叫道:「老師太姑母,用不着您老人家費心了!」
伸指一點,一縷尖厲的指風起處,正好點到那滾出去的藥丸,但見一陣煙塵四飛那顆藥丸已被擊得粉碎。
靜虛師太氣得老臉泛靑,顫巍巍的叫道:「反了,反了,今天貧尼如不敎訓敎訓妳們這兩個丫頭,不但對不起妳們父母,也愧對貧尼這武夷掌門的職位!」
說話之間,双掌暴揚,就向二女拍去!
宮美格格嬌笑道:「老師太別忙!」
靜虛師太双掌一收道:「妳還有什麼話說?」
宮美笑道:「我是爲了老師太着想,才再提醒妳一句,如果定然要打,只怕結果也許會越弄越糟!」
靜虛師太目光四外一掠,哼道:「貧尼敎訓敎訓妳們兩人,也叫妳知道應該尊敬長上,與今後不敢再目中無人?……」
聲調一沉,喝道:「據貧尼所知,妳們姊妹在江湖道上鬧得也太不成樣子!」
宮玉冷聲一笑道:「我們爹娘還不管我們,那個要妳來多事?」
靜虛師太疾言厲色的接道:「那是妳父母溺愛不明,貧尼看不下去,今天就替妳們父母敎訓一頓,他日貧尼自會馳書告訴那兩個老糊塗蟲!」
宮玉方欲反唇相譏,宮美却喝止她再說下去,轉向靜虛師太笑道:「我對老師太也是一番好意,因爲老師太位至武夷掌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倘若因此毀了一生名頭,則愚姊妹實在替老師太覺得可惜!」
靜虛師太怒道:「怎麼?妳是說貧尼不是妳們的對手麼?」
宮美格格大笑道:「老師太成名武林多年,又是武夷一派掌門之尊,愚姊妹自然不會放在老師太眼中,不過……」
眸光淡淡一轉,接下去道:「但老師太不能忍一時之憤,却有莫大的害處:第一,老師太爲了爭奪一個冷天星,不惜與我們姊妹交手,不論爲勝爲負,難免以大壓小,恃強凌弱之名。第二,老師太應知巫山雲夢宮的家傳之學也不容輕侮,萬一老師太不慎敗在愚姊妹手下,這個跟頭就未免栽得太大了!」
宮玉拍手笑道:「這就叫勝之不武,敗之足羞!」
靜虛師太老臉靑紅不定,可知她憤怒已極,但略一忖思,這說法果然有理,巫山二嬌年紀雖小,但家傳之學高人一等,設若萬一把一生名頭毀在這兩個丫頭之手,那倒是大不合算之事。
巫山二嬌心中也各自有數,她們知道這位武夷掌門也不是個易與的人物,放手一搏勝負各佔五成,倘若一戰而負,則不但在江湖上栽了跟頭,而且眼下前功盡棄,到口的肥肉只好眼看着飛到別人口邊。
靜虛師太有些氣餒的喝道:「就算貧尼今天不敎訓妳們,也要飛傳羽書,告知妳們父母,今後對妳們嚴加管敎……」
目光一轉,道:「依妳們兩人,目前又該如何?」
宮美嬌笑道:「旣是老師太如此說法,那就簡單得多了……」
目光凝注在靜虛師太臉上,道:「老師太離開此處,趕回武夷山去也就是了!」
宮玉接口道:「如不回去,就遊歷一下也沒有什麼不可!」
靜虛師太老臉已成猪肝之色,咬牙喝道:「賤婢,今天貧尼拚着名位不要,也要把妳們兩人打成殘廢!」
袍袖一甩,又欲出手。
宮美柳眉一揚,向宮玉喝道:「旣是非打不可,去把駕前四嫗喊進來吧!」
靜虛師太聞言一驚,又把掌勢收住道:「怎麼,妳們父母手下的駕前四嫗也來了?」
宮美笑道:「愚姊妹出來闖蕩江湖,我爹娘不放心,自然要派幾個得力的高手暗中隨護……駕前四嫗的功力如何,愚姊妹倒不如何清楚,但老師太想必總該有點耳聞吧!」
靜虛師太微微變色道:「這樣說來,今天巫山雲夢宮與武夷派是一場空前之搏了!」
宮美奇道:「怎麼,難道說老師太也帶了人來?」
她雖然說得平平淡淡,不露聲色,實則內心中却怦的一跳,愕然大驚,因爲她所說的駕前四嫗,並未眞的前來,只不過她的恫嚇之言,但靜虛師太之言,看來却非虛語。
只聽靜虛誦聲佛號道:「貧尼身爲武夷一派之尊,而且此番是有意來中原逐鹿一番,豈會孤身而至,自然要帶領派中精銳前來……」
聲調一沉,道:「跟隨貧尼同來的有武夷三聖尼,四大護法……此外,隨時可以應援而至的還有三路武夷高手!」
宮玉冷笑道:「這也唬不到我們,巫山雲夢宮在江湖道上從來沒受過挫折!」
靜虛師太哼道:「那很好,去叫妳們的幫手來吧,貧尼當着那四個老乞婆之面,也可以認眞的敎訓妳們一場了!」
宮美冷冷一笑道:「這樣說來,倒是老師太先把屬下之人叫來的好!」
靜虛師太忽而格格一笑道:「丫頭,少在貧尼面前弄鬼……」
目光凌厲的一轉,道:「大約妳是在欺騙貧尼,那四個老乞婆輕易不會離開妳們父母,怎會跟了妳們同來?」
宮美眼珠滴溜一轉,道:「一些不錯,但妳的屬下同來之事大約不會是撒謊的了!」
靜虛師太双目大睜道:「佛門弟子豈能亂打誑語,貧尼是什麼樣的人物,又怎能像妳們這兩個不知羞恥的丫頭一般大言欺人?」
宮美從容一笑這:「這樣說來,妳更不能跟我們動手了!」
靜虛師太奇道:「爲什麼?」
宮美道:「單是妳一人與我們兩人交手,已經大失身份,如果和妳們派中的高手一塊動手,傳揚起來,武夷派大約也就沒有臉面再見武林豪雄了!」
靜虛師太傲然笑道:「任妳千變萬化,我有一定之規……」
微微一頓,道:「貧尼倒有兩樁可行之策,隨妳們兩人選擇!」
宮美眸光一轉,投注了四肢微微曲伸,眼皮已在輕輕眨動的冷天星一眼,神秘的一笑道:「老師太請說出來看看。」
靜虛師太道:「第一,妳們兩人放棄冷天星,由貧尼把他帶走,第二,妳們兩人束手就縛,由貧尼帶回武夷山,再飛羽傳書,責令妳那溺愛不明的父母親去接走!」
宮美秀眉一揚,道:「老師太未免欺人過甚了!冷天星是我們兩人的夫婿,怎麼交給老師太帶走,這……」
呆在一旁,靜待發展的吳缺周餘兩人怔了一怔,同聲叫道:「絕對沒有這事,她們兩人都是鬼話!」
宮美冷哼一聲道:「你們倆人怎麼知道?」
周餘嘟嘴一哼道:「我們主人是什麼人品,怎會討妳們這對寶貝?」
宮玉大怒道:「肥猪,這是你故意討打!」
纖掌輕搖,又是數記凌虛神掌拍了出去!
周餘無從格拒反擊,只覺左右双頰又挨了幾下重的,一時鮮血順口而流,又復高高的腫了起來。
靜虛師太朗誦一聲佛號,道:「妳們的糾紛等下再說,不論他是妳們夫婿也好,不是妳們的夫婿也好,貧尼今天是要定了!」
說話之間,緩步向冷天星走了過去。
宮美冷聲一笑,叫道:「老師太且慢!雲夢宮的追風弩不是好玩的!」
說話之間,二女同時把手揚了起來!
靜虛師太回身一笑道:「他人怕巫山雲夢宮,但貧尼不怕,如有本領,妳們兩人儘管施展!」
只見她頓時衣袂鼓漲,周身俱都蘊聚起了一層淡淡的白氣,顯示出她的護身罡力已到了凝聚成形的境界。
宮美苦笑一聲,與宮玉相顧一眼,一時啞口無言。
她們沒料到這個老尼姑如此難纏,憑她的護身神功,追風弩定必勞而無功,今日之局看來是註定要失手的了!
靜虛師太見巫山二嬌已然計窮,傲然一笑道:「貧尼念在俗家親誼,不願與妳們兩個後輩故意為難,這娃兒由貧尼帶走,咱們今天的過節就此一筆勾銷!」
宮美沉默無言,一双目光却緊緊的注定在冷天星身上。
靜虛師太話聲一落,並不多待,舒臂探掌,就向冷天星抓去。
殊料就當她五指甫將抓到冷天星胸前之際,却見冷天星身子一側,輕輕的躲了開去。
靜虛師太原未料到有此一着,是以不由停手呆了一下。
巫山二嬌兩人互視一眼,唇角間却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周餘,吳缺兩人又驚又喜,喜的是冷天星已經復甦,可以不致被靜虛師太抓走,驚的則是冷天星心神受制於空空妖尼,雖然復甦過來,但問題却未解決。
是以兩人怔了一怔,也是沉默無言。
冷天星側身一閃,兩眼也隨之張了開來。
只見他滿面困惑的掃了衆人一眼,幌身而起,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怎會來到這裏?」
周餘大叫道:「主人,說來話長,眼下局面不對,奴才等無法細稟,最好先把這老尼和那兩個妞兒打發走了再說!」
冷天星目光如電,困惑的一轉,道:「爲什麼?」
周餘方欲答言靜虛師太已怒吼-聲,道:「貧尼無暇多與你們囉嗦,冷施主,請隨貧尼武夷山一行!」
「武夷山?……」
冷天星困惑的道:「爲什麼我要去武夷山?」
靜虛師太誦聲佛號道:「因爲你心神受制,已經失去了本性,貧尼不願眼見你長此受制於人,才要出手挽救,使你重復神志!」
冷天星目光流轉,哈哈一笑道:「老師太想必是武夷派的了?」
靜虛師太道:「貧尼忝爲武夷一派掌門!法號靜虛!」
冷天星双拳微拱道:「失敬得很,但老師太之言,使在下覺得滑稽可笑……」
微微一頓,道:「家師曾催早歸,在下必須及早趕回,告辭了!」
說話之間就欲向外走去。
靜虛師太面色一沉,道:「且慢!」
右掌疾掣,五指如鈎,就向冷天星腕脈之間扣去。
冷天星冷笑一聲,反掌橫切,逕向靜虛師太抓去的手腕格去。
靜虛師太見他變招奇詭,掌力強猛,心頭微微一寒,變抓爲撩,反腕向冷天星的手臂掃去。
這一着同樣的神速凌厲,冷天星似也爲之怔了一怔。
但他已達意動功生之境,手腕一沉,以臂迎去。
只聽卜的一聲輕響,兩人互接一招,冷天星眉宇微蹙,双肩輕搖。靜虛師太則連退三步,嗯的哼了一聲。
冷天星又復双掌一拱道:「得罪得罪……」
大步向外就走!
靜虛師太略一遲疑,忽的仰天發出一聲長嘯。
嘯聲悽厲刺耳,隨着長嘯之聲只見四面八方忽然飛來六七條人影,俱是緇衣飄飄的老年尼姑,俱向大殿湧了過來。
靜虛師太橫身一攔道:「冷天星,雖然你武功已足列爲當世頂尖高手,但諒來不見得能同時擊敗了武夷派的八大高手!」
冷天星雖然心神受制於空空神尼,但其他一切都與常人無異,看得出眼前所到的這些老尼都是武功奇高的武林能手,認眞相搏起來,當不是三兩百招中所能分出勝負的,他心懸白菱秋的安危,又凜於空空神尼之命,不願多做無謂紛爭,故而眉頭一皺,向背後指了一指道:「老師太,妳可知道袋中所盛何物?」
靜虛師太道:「管他裝盛何物,貧尼只問你願否隨貧尼去一趟武夷山?」
冷天星笑道:「老師太雖然不想知道,在下也還是要說上一說,這袋中所裝的乃是當今華山一派的掌門悟非道長的首級!」
「啊……」
武夷掌門驚呼一聲道:「這樣說來,果然傳言屬實了!」
冷天星笑道:「華山派爲了顧及顏面,傳言所說也許還有些需要修正之處,實則在下是公開登山索討悟非老道的首級,而後連拆他們三重大殿,殺死數名華山高手,迫出悟非老道,才取下來的人頭!」
武夷掌門雖然心神悸動,但却故示平淡的道:「華山自悟非接掌大位,早已中道式微,才會備受欺凌……」
聲調一沉,道:「但武夷並非華山可比,貧尼也不是悟非老道一流!」
周餘,吳缺以及巫山二嬌四人俱皆分別搶佔有利地位,個個蓄氣聚力,隨時準備出手應變。
一時之間,情勢大爲緊張。
冷天星双目圓睜,大怒道:「在下與老師太素無嫌隙,為何老師太定要與在下為難?」
靜虛師太尷尬的一笑道:「貧尼早已說過,是爲了要替你解除心神的禁制!」
冷天星沉聲道:「好意心領,不勞老師太費神!」
靜虛師太吼道:「貧尼旣決定之事,如不達到目的絕不罷手!」
忽然——
一陣飛羽振翅之聲傳了過來!
那陣飛羽振翅之聲聽來甚不平常,不但聲響奇大,唿哨刺耳,而且正在古寺廢殿之上疾劇盤旋。
這聲響頓時吸引了所有殿中之人,不由俱皆轉目向殿外望去。
只見一隻巨大的鷲鷹正盤旋在殿頂之上。
那鷲鷹尖嘴利爪,身長至少在七尺以上,陣陣尖銳的長嗚之聲,聽來令人不禁心弦微顫。
冷天星双眉微蹙,面色大變,原來這正是他在靑雲庵中所曾見過的兩隻鷲鷹的一隻。
那兩隻鷲鷹就養在空空神尼的地下藥室之內,冷天星雖然當時僅是匆匆瞥了一眼,但印象極深,故而一見就記了起來。
靜虛師太口誦佛號,喃喃的道:「這倒像一隻神物,只是來得太過奇怪!」
說話之間,忽見那鷲鷹突然疾如箭射,一下子撲了下來。
衆人無不微微一驚,情不自禁的向旁一閃。
那隻鷲鷹正好落於冷天星面前,原來在它的巨爪之中抓着一條布捲,就在那鷲鷹一落之際,向冷天星擲了過去。
冷天星略一呆怔,伸手接了過來。
那鷲鷹並不稍停,双翅一併,穿雲而上。
但它並未離去,不一時又復疾撲而下,就在四五丈高的空中盤旋不已。
衆人俱都大爲惶惑,靜虛師太哼了一聲道:「這隻畜生大約是你豢養的了?」
冷天星搖搖頭道:「這是家師之物!」
說着双手微抖,把那布條打了開來。
衆人俱都欲要知道那布條上面寫了些什麼,是以俱把目光投注到冷天星臉上,靜虛變化。
一時之間,大殿中反而靜得出奇。
冷天星打開布捲,只見上面潦潦草草的寫道:「字示天星徒兒,華山掌門悟非首級可交老黃毛帶回,以鑒眞僞,此外,爲師算定你與武夷派中可能途次相值,記住,若有法名心丶悟、果三尼,必須即刻殺之,首級不必攜回,勿違爲要!」
下面具名是師字。
冷天星双眉深鎖,一時微吁無語。
淨虛師太不耐的道:「那想必是令師寄來的字柬了?」
冷天星語寒如冰,面無表情的道:「不錯。」
靜虛師太困惑的道:「那上面說些什麼?」
只聽那鷲鷹不停振翅長鳴,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冷天星緩緩解下背上人頭,道:「家師第一點相囑是要在下把人頭先行送了回去!」
抖手一揚,把人頭包裹擲上天去。
但見那隻鷲鷹突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凌空疾射而下,一双利爪奇準無比的抓住人頭,一聲長嗚,砲空而去。
靜虛師太双眉深蹙,望着那鷲鷹飛遠之後道:「令師第二點又說些什麼?」
冷天星略一忖思道:「在答復老師太詢間之前,在下可否先反問一事?」
靜虛師太目光一轉,道:「問吧?」
冷天星目光向堵在門外的七名老尼掃了一眼,道:「貴屬之中,可有三位法名心,悟,果的師太在內?」
靜虛師太怔了一怔道:「你爲何突然問起這些……」
但她並不遲疑,伸手向最前面約三名老尼一指,道:「這三位就是靜心,靜悟,靜果,爲本派的三聖尼……」
冷天星大笑道:「那好極了,實不相瞞,家師第一點吩咐之事就是取她們三位的性命!」
靜虛師太怔了一怔道:「如此說來,空空妖尼實在百死難償其惡,敝派的三聖尼不知與她結下過什麼過節?……」
只聽三聖尼中的一人双掌合什道:「那是當空空妖尼邪門功夫尙未習學之前,下座等因與她相遇於桐柏山中,曾因她連殺無數飛禽走獸而出言規戒,以致將之觸怒……」
靜虛師太道:「妳記得是冒充佛門弟子的空空妖尼麼?」
三尼齊聲道:「下座等記得十分清楚,那是絕不會錯之事!」
靜虛師太哼了聲,目注冷天星道:「你打量怎樣呢?」
冷天星朗聲道:「簡單得很,如果她們三位願意自栽而死,是最好不過之事,否則就只好由在下代勞了!」
靜虛師太喝道:「這話你不覺得太過份了一些麼?」
冷天星笑道:「在下只知遵從師命,並不管過份與否!」
靜虛師太搖頭一嘆道:「冷施主,你中的毒素已深,再不回省,只怕就要永沉輪迴,萬刼難復了!……」
冷天星並不多言,刷的一聲,拔出了胯下寶劍。
靜虛師太厲吼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這娃兒留他不得,即使九重天的下落因之喪失,也要把他除去……」
沉聲一喝道:「動手!」
在門外的三聖尼,四大護法與靜虛師太幾乎是在同時之間各出絕招,出手向冷天星攻去!
但她們仍然慢了一着,冷天星寶劍揮處,寒芒四射,已然有如慢天花雨一般向八名老尼捲了過去。
靜虛師太等見狀大驚,她們武功造詣雖深,但像這等精湛的劍法尙是初次見到,每人面前都覺得有數縷寒芒劈刺而至。
羣尼大吃一驚,不自覺的齊齊後退一步。
冷天星出手一招,目的即在逼使衆人後退,當下第二招連綿而出,目標逕奔三舉尼,招數用的則是「摧山填海」。
但見劍氣森森,寒芒襲人,一陣乒乓之聲過後,三名武夷山的一流高手,竟一一俱皆身首異處,死於冷天星劍下!
靜虛師太等不由自己的驚呼出聲,這是她們萬萬沒有料到之事,這種稀世神功,一擧而能將三聖尼殺死的絕學,使她們不由俱皆目瞪口呆,變成了一尊尊的石像,再也說不出話來。
冷天星目光四掠,看看地上的三具屍體,與遍地血跡一眼,双目中忽然流露出一股奇異的光輝,眉宇微蹙道:「老師太,在下迫於師命,不得已而爲之,老師太原諒了!」
身形飛起,縱身而去。
靜虛師太大喝道:「站住!冷天星,你……」
但冷天星充耳不聞,睬也不睬,有如閃電驚虹一般,一連幾閃,飄忽無踪,絕塵而去。
靜虛師太縱身欲追,但略一猶豫又停了下來,自語般的喃喃道:「刼數,刼數,貧尼要傾武夷一派之力把冷天星捕回武夷山,替三聖尼報此血仇!……事若不成,進而團結武林各大門派,也要把他捕回治罪!」
但她這番話除了守在身旁武夷派四大護法外,已沒有別人聽到,因爲巫山二嬌與周除吳缺早在冷天星飄身而起之際,隨後追了下去。
□ □ □
冷天星連殺三名老尼,心中頗感不是滋味,雖然他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感覺,但心中却像塞上了一塊巨石,壓迫得他有些窒息。
他大步飛奔,心中急如星火,恨不得即刻回到靑雲庵中。
忽然,只聽一縷柔細遙遠的聲音叫道:「冷相公,冷相公!」
冷天星怔了一怔,但他腳步迄未稍停,充耳不聞,繼續飛奔。
那聲音繼續叫道:「冷相公,請等上一等……武林中最重道義,我們之間有話不曾說完,你就這樣一走,未免有失俠義身份!」
冷天星被這話相激,只好收步停了下來。
只見巫山二嬌已然迅如流星趕月,趕了上來。
冷天星皺眉道:「在下有急事在身,兩位姑娘如有吩咐就請快說,否則,在下仍然要急急趕路了!……」
宮美噗哧一笑道:「冷相公再急,也不致談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吧!」
冷天星不耐的道:「如此姑娘快說!」
宮美微笑道:「數年前咱們初次相遇之時的情形你還記得麼?」
冷天星怒道:「不提上次倒還好些,再提上次,在下對兩位就更有些看不起了!」
宮美鼻子一皺道:「沒有關係,如果你當眞有不滿意之事,不妨明說!」
冷天星淡笑道:「三年前兩位姑娘的目的好像是在於九重天的路線圖,但不知三年後的今天,兩位姑娘的目的又是什麼?」
宮美噗哧一笑道:「三年前除了九重天路線圖之外,還有另一件目的,那就是嫁給你爲妻,三年後的今天,第一個希望破滅了,但第二個希望仍在……」
微微一頓,忽然十分軟弱的道:「數年相愛,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同情心麼?」
冷天星料不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微微一怔,道:「在下無福消受,謝了!」
身形一幌,又要向前走去。
宮美嬌軀幌處,縱身一攔,道:「縱然我姊妹的一番痴情,你不肯領受,但三年之前,在你垂死之際,我姊妹是否救過你的性命?」
冷天星双眉深鎖道:「不錯,妳們果然救過我……」
忖思着徐徐接道:「若不是妳們救我,大約我早已沒命了!」
宮美眉開眼笑的道:「這就對了,武林中講的是恩怨分明,你是堂堂正正的大英雄,總該知道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吧!」
冷天星嘆口氣道:「不錯,這樣說來,兩位是索恩而來了!」
宮美甜甜的一笑道:「愚姊妹並沒有這個意思,這是你逼得我們非如此說不可!」
冷天星嘆道:「好吧,妳們想要怎樣?」
宮美投注了宮玉一眼,道:「我們的要求十分簡單,只不過想找幾個機會和你痛飲數杯,聊慰無可奈何的相思之情,然後分道揚鑣,各奔前程,這一段無可奈何之情就此揭過不提可好!」
冷天星道:「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宮美笑道:「冷相公急於回去向令師復命,我們也不便強留,但一個時辰的時光大約總可抽得出吧!……」
眸光幽幽一轉,接下去道:「何況……我們還找了兩位適當的做陪之人!」
冷天星心中稍動道:「是誰?」
宮美噗哧一笑道:「就是在你面前自稱奴才的猪猴二將!」
冷天星面色一紅道:「他們只怕早已不知去向了!」
宮美大笑道:「可惜他們兩人沒有這份志氣……」
伸手遙遙一指道:「那不是他們也追來了麼?」
冷天星轉頭看去,果見周餘吳缺兩人氣喘吁吁,一前一後跑了過來,吳缺生得瘦小,跑起路來倒還十分從容,周餘臃腫痴肥,跑起路來則有些困難吃力,是以兩人一前一後,相距至少已有十丈距離。
冷天星幽幽的長嘆一聲道:「好吧,旣是二位姑娘定要如此,在下只好奉陪了……」
轉目四顧一眼,又道:「但此處因無鎮店,又在深夜之中,要到那裏才能找得到酒樓飯舘?」
宮美眉開眼笑的道:「這個容易,此處愚姊妺最是熟悉不過,不遠處就有獵戶人家,眼下正是兜捕山狼季節,可能竟夜之中都備有酒食,咱們借上一處地方,擾他一夕,多賞他們幾兩銀子也就是了!」
冷天星目注奔到不久的周餘吳缺,道:「兩位認爲如何?」
周餘吳缺氣喘不止的道:「一任主人之命,奴才完全同意,完全同意……」
冷天星無可奈何的一笑道:「旣是如此,就煩兩位姑娘帶路了!」
宮美微微一笑道:「二妺……可記得三葉嶺的張家獵戶?」
宮玉眸光一轉,道:「記得,不就是上次咱們借宿的那家麼?」
宮美頷首道:「由此到他家中,大約只有三里之遙,是附近最近的一個歇腳之處,就煩妳先走一步,向他們說明情形,借上一間房間,咱們在那裏留連一個時辰,多賞他們幾兩銀子,務必找一間雅潔的房子!」
宮玉應了一聲道:「小妹遵命……」
眸光轉向冷天星道:「冷相公不要口是心非,害我白忙一場,而你又改了主意!」
冷天星朗然道:「在下豈是反復無常的小人,姑娘放心就是了,不過……這似乎太……太……」
但他太了半天,却沒太出一個所以然來。
原來他想到巫山二嬌口口聲聲要自己報恩,但報恩的條件却只是陪她們吃了一個時辰的酒,實在使人有些莫明所以。
但江湖中多的是神妙離奇,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之事,故而冷天星並不追究下去,索性答應此事,期使一席酒後,恩怨立消。
宮美淡然一笑道:「傻丫頭,冷相公是何等之人,豈會要妳空忙一場,妳儘管去備辦酒席就是了……」
宮玉嘻嘻一笑,縱身而去。
冷天星大步而行,在宮美與周餘吳缺相陪下,一直默無言,各懷心事,大約半個時辰之後,方見數點燈火射了過來。
宮美腳下一緊道:「到了,二丫頭辦事最是細心不過,大約酒席早已弄妥了!」
一言未畢,忽見兩盞燈籠迎了上來,兩個獵戶打扮的人躬身立於路側,滿面含笑的道:「大姑娘來了麼?」
宮美嘻嘻一笑道:「可替我們備下了酒席?」
兩名獵戶同聲道:「姑娘吩咐的事,小人那敢怠慢……請……」
宮美滿面得意,與冷天星併肩向前走去。
只見在一處山拗之中,大約有六七戶人家散亂的分住一齊。
在中間的一家大門洞開,燈燭如畫,四五個老弱婦孺,在宮玉指揮下,正在篩酒佈菜。
酒席設在一間側廂之內,雖然沒有什麼名貴食品,但也山珍野味,菜蔬齊全,而且舖設雅潔,紅燭高燒,別有一番韻味。
宮玉一邊忙碌一邊笑道:「張家老爹前天才娶了兒媳,因爲新房特別乾淨,才讓給我們暫時住用一下,……」
宮美不自然的一笑道:「這就更爲難得了!」
冷天星却眉頭深鎖道:「一個山間獵戶怎的準備得如此齊全?」
宮美嘻嘻一笑道:「這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
不一時間,酒菜俱已舒齊,冷天星被讓入首座,巫山二嬌左右相陪,下首方是周餘吳缺兩人。
冷天星並不多言,他之此來是要報巫山二嬌救命之恩,只要坐上一個時辰,就可離去,是以他並不多問究竟。
巫山二嬌斟上一杯紅艷的美酒,遞了上來道:「冷相公先請飲三杯!」
冷天星怔了一怔,道:「在下酒量所限,就這一杯吧!」
宮美噗哧一笑道:「區區一杯水酒,冷相公也這樣駭怕麼?」
冷天星面色微紅道:「這與駭怕無關,實是在下沒有酒量!」
宮美眉眼盈盈的道:「旣是如此,三杯之後隨意如何?」
冷天星不便再行推却,只好擧起杯來,一仰而盡。
宮玉在旁執壺,不一時間,三杯酒已然下肚。
只覺那酒與別種名酒大是不同,不但入口清香,而且有一種辛辣的暖意直透心肺,在他愁腸百結的此時,三杯酒似乎又嫌少了一些。
同時,他情不自禁的問道:「這酒叫什麼名字?」
宮玉嘻嘻一笑,接口道:「女兒紅。」
「女兒紅……」
冷天星喃喃的重覆了一句,又道:「好酒!」
宮美甜甜一笑道:「酒逢知己干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冷相公何不再飲三杯!」
宮玉纖纖玉腕露出半截,執壺把盞道:「冷相公喝嘛!」
冷天星豪性忽起,笑道:「如此在下就再擾三杯!」
於是,三杯女兒紅又一口氣喝下了肚去。
女兒紅原是秘製的烈性藥酒,普通人喝上一杯半杯,就會陶然大醉,冷天星雖是神功出衆,但六杯酒喝了下去,也是有些禁受不起。
一時之間,只見他面孔緋紅,滿臉春風,彷彿一切愁緒全被這六杯酒掃空,恢復了往日的本性。
宮美眸光一轉,暗以傳音入密向周餘吳缺道:「現在輪到你們啦!」
周餘吳缺會意,兩人同時起身擎起酒杯道:「主人可肯賞小的一個薄面!」
冷天星忽然大是激動的道:「這樣稱呼,在下實不敢當,同飲三杯,倒未爲不可!」
周餘大喜道:「我先跟主人同碰三杯!」
冷天星並不遲疑,又是一連三杯灌下肚去。
吳缺相繼敬酒,冷天星照喝不誤。
酒,使他更加失去了理性,何況還是特別煉製的藥酒。
冷天星只覺心頭暖熱,熱血沸騰,腦海中變得遲鈍不靈,眼前所見,除了那紅艷艷香噴噴的美酒之外,就只有巫山二嬌的俏影,纖手玉臂有意無意間不時向他碰撞一下,一股股醉人的芳香不時刺入鼻息,使他整個的人,整個的心都沉醉了,終至於使他言語糢糊擧止不靈。
宮美傲然一笑道:「夠了!」
吳缺面色沉凝的道:「單憑這種藥酒,就能使我們主人恢復神志麼?」
宮美搖搖頭道:「沒有這樣簡單,還要愚姊妹合力旋用一次『玄陰九轉』的大回天術,才能把他完全治好!」
周餘看了吳缺一眼,道:「什麼是玄陰九轉的大回天術?」
吳缺兩眼一擠道:「這得問兩位宮姑娘才能知道。」
宮美笑盈盈的道:「這是玄門秘方,豈能輕傳與你!」
周餘正色道:「只要能使主人神志復常,管他什麼玄陰九轉玄陰十轉!」
吳缺道:「不知此術如何施展?」
宮美道:「你們兩人只管出去,在大門外靜靜守候,不使任何人冒然闖了進來,驚動我倆就行了!」
周餘忙道:「這個容易,猴子,咱們出去!」
吳缺頷首不語,他雖然有些懷疑,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而且,巫山二嬌是何等樣的人物,在她們面前縱然不同意也是無用,是以兩人默默無言,起身而別,向大門外走去。
宮玉與宮美相視一眼,兩人赧然一笑,俱皆面色羞紅。
宮美瞥了沉醉如泥的冷天星一眼,臉容一整道:「傻丫頭,夜色已將三更,還不快些吩咐他們把杯盤撤了下去,難道要等到天亮麼?」
宮玉應了一聲,立刻向門外走去,宮美別扶起冷天星,半拖半抱,向內室之中走去。
且說周餘吳缺兩人漫步走出大門,只見山風刺骨,山景蕭條,一副歲暮殘年的急景,使人驀地生出一種寂寞蒼凉之感。
周餘悠悠的吐了一口長氣,道:「這種荒山深夜,不要說人,只怕連鬼也沒有一個,咱們乾脆也找處柴房睡上一夜吧!」
吳缺重重的哼了一聲道:「這怎麼行,運功療傷,若沒有高手護法,最是危險不過,爲了主人的安全,咱們只好辛苦上一夜了!」
周餘沒有話說了,沉默了一下,掉轉話題道:「你看那兩個妞兒靠得住麼?」
吳缺眉毛一皺道:「靠不靠得住,也知好由她了,依我看來,那兩個妞兒雖然出身邪道,但對咱們主人用意不惡,也許那種玄陰九轉的大回天術果然能救得了主人……不過……」
眉毛一緊,住口不語。
周餘忽的裂嘴一笑道:「不過,只怕咱們主人要因此破了元陽之身!」
吳缺神秘的呶呶嘴道:「咱們主人生死玄關已通,任督二脈已開,縱然破去了元陽之身,與他的功力毫無影響,何況,這兩個妞兒國色天香,模樣兒長得實在不錯,送上門來享受一番,對咱們主人又有什麼損失!」
周餘又不言語了,因爲吳缺說的實在一點不錯。
忽然——
正當二人嘰嘰咕咕談論之際,却見一條人影遙遙跑了過來。
來人腳步重濁,乍然聽去,似是一個毫無武功之人的奔走之聲。
不久,只見來人越來越近,竟是一個斜頭跣足,邋邋遢遢的和尙,睡眼惺忪,一溜歪斜的跑了過來。
吳缺悄悄一碰周餘道:「去睡吧,如果聽你的準會誤事!」
周餘不服的道:「這野和尙毫無武功,怕他做甚!」
吳缺哼了一聲道:「深山靜夜之中,忽然跑出一個醉和尙來,實在不是一件平常之事,咱們還是小心一些爲是。」
說話之間,那和尙已到面前,只見他約當中年,雖然面目骯髒,但仍然難掩他的英武之氣,設若他認眞的修整一番,倒是一個寳相莊嚴的高僧。
那和尙醉眼乜斜,在兩人面前收住腳步,咧嘴笑道:「這樣看來,是眞的了!」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兩人不由俱皆一怔。
吳缺冷笑一聲道:「什麼眞的假的,你這和尙是從那裏冒出來的?」
那和尙自自然然的笑道:「我和尙法號不了,大廟不收,小廟不留,是個野和尙!」
周餘大笑道:「不了?……這名字不錯!爲什麼不了?」
不了和尙滋着兩排黃板牙笑道:「父母妻子,酒色財氣戒不了,怎麼不是不了?」
吳缺也認不住笑道:「旣是如此,爲何你要出家?」
不了和尙笑道:「實不相瞞,我和尙正當盛年,如不出家當個和尙,要到那裏去化碗齋飯充飢?」
吳缺道:「這樣說來你是爲了吃食才出家的了!」
不了和尙一抹口唇道:「不錯,千里做官爲的吃和穿,別說是當和尙的了……」
話鋒一轉,道:「聽說張家獵戶施飯齋僧,我尙特地遠遠趕來,就勞駕你們兩位帶我和尙去齋堂吧!」
吳缺奇道:「你聽誰說的?」
不了和尙一本正經的道:「自然是白日之時來吃過齋飯的和尙!」
吳缺皺眉道:「白天施齋飯,晚上不捨,明天再來吧!」
他並不願再追問究竟,只想把這癡癡癲癲的和尙打發走了算數。
殊料不了和尙哼了一聲道:「聽說晚上施的是酒肉,外帶妞兒陪宿,別的和尙不開色戒,只有我和尙不在乎這些,才特地趕來……」
周、吳兩人聞言大吃一驚。
周餘面色一沉,喝道:「完全是胡說八道,快些滾開!」
不了和尙兩眼一瞪道:「你們兩位貴姓大名?」
周餘怔了一怔道:「老子姓周名餘……」
伸手一指吳缺道:「他姓吳名缺。」
不了和尙兩眼圓睜道:「施齋飯施酒色的是張家獵戶,你們兩位旣不姓張,就管我不着,快些閃開,我和尙要闖進去了!」
說話之間双手抱頭,上身前傾,就向兩人中間衝去。
周餘吳缺又驚又怒,橫身一攔,四掌同出,硬把去路封住。
但聽蓬的一聲,三人同時向三個方向分去,俱皆摔了一個屁股墩兒。
不了和尙揉着屁股,緩緩爬起身來道:「這樣說來,你們兩位是定要管這一檔子事了!」
周餘吳缺兩人摔得心頭火起,同時爬了起來叫道:「如果你敢再耍賴,老子就要和你白刃相見了!」
不了和尙頓足道:「酒飯倒是其次,我和尙要再晚上一步,兩朶鮮花就要……咳……」
嗞牙一笑,却又不說下去。
周餘怒哼哼的叫道:「野和尙,大約你是誠心找麻煩來的,咱們手底下見眞章,老子陪你比劃上兩下子吧!」
不了和尙輕敲前額,想了一下道:「我和尙不會打架,只會駡街,這樣吧,我和尙還有一支鐵笛,我就連吹帶駡,鬧上一通吧!」
周餘喝道:「你敢駡上一句,老子就把你嘴巴打歪!」
不了和尙笑道:「我和尙駡別人,不駡你們兩位就是了!」
周餘道:「你駡我們主人也是不行!」
不了和尙道:「好,咱們一言爲定!」
於是,伸手自腰間拔出一支鐵笛,順口吹了起來。
休看和尙邋遢,笛子吹得却十分好聽,但聽幽幽咽咽,有如新婦夜語,黃鶯低鳴,十分宛轉悅耳。
周餘忍不住讚道:「野和尙,有兩下子,憑這份本事,討飯求乞也行,用不着當和尙了!」
不了和尙滋牙一笑,收住笛聲道:「不好聽的在後面,我和尙要喝了!」
果然,只聽他扁着嗓子嚎道:
「末世江湖出梟雄
巫山雲夢有妖精
大妖精今年十九歲
二妖精今年十八整
兩個妖精本是一窩生
神通廣大已經變成人形
…………」
周餘吳缺又驚又疑的道:「和尙,你乾嚎的什麼?」
不了和尙却理也不理的唱下去道:
「兩個妖精鬼計多端智謀大
看上了窮小子冷天星
冷天星又痴又傻不解事
偏偏又碰上了兩個糊塗蟲
眼見得元陽被盜升天去
九重天上成全那兩個妖精。」
吳缺大叫一聲道:「不好!這和尙……」
話鋒急轉,大叫道:「肥猪,快救主人!」
兩人恍如夢醒,不再顧不了和尙,双双返身一躍向大門內闖去,同時放聲大叫道:「主人,主人……」
不了和尙嗞牙一笑,相繼跟了進來。
只見燈燭已熄,房門緊閉。
周餘吳缺大叫道:「巫山二嬌聽真,快些把我主人送了出來!否則……」
裏面傳出了宮美的聲音道:「否則怎樣?」
周餘吳缺相顧一眼,一時倒沒有了主見。
否則怎樣,冷天星昏醉在房間之中,他們不能把火把房子燒燬,對這兩個在江湖道上人見人怕的女魔頭,又沒有能耐與她們打上一場,又能怎樣?
周餘抓耳攪腮,一反身見不了和尙已經也跟了進來,不由大喜道:「和尙,快幫幫我們忙,救出我們主人……」
不了和尙不慌不忙的道:「什麼救出你們主人,大約你們兩人也像我和尙一樣是個急色鬼,想吃這兩個妞兒的頭碗菜……」
嗞牙咧嘴的抓抓頭皮道:「這倒難以分配了,妞兒只有兩個,咱們却有三個!」
周餘似已看出這和尙來頭不凡,連忙改口道:「大師父,時間……」
不了和尙益發笑道:「忙什麼,現在大約剛剛寬衣解帶,那窮小子爛醉如泥,一時之間還沾不到邊兒,咱們且先談好條件之後再說!」
吳缺略微鬆了一口氣道:「依你說應該怎辦?」
不了和尙道:「我和尙條件不多,只要獨覇一個妞兒,另外一個,由你們兩人共享,這條件如果談得攏,咱們就去分那兩個妞兒!」
吳缺啼笑皆非的道:「我們兩人只求救主人,那兩個妞兒都是大師父的,我們一個都不要,全給大師父享受!」
不了和尙大樂道:「這好,這好……」
忽又嗔目大叫道:「小心,有利箭飛出來了!」
只見他鐵笛一橫,旋即發出一陣叮噹細響,六七支追風弩俱被他輕輕鬆鬆的震了開去。
但奇怪的是房內始終沒有巫山二嬌的聲音。
不了和尙又怪聲叫道:「我和尙沒有別的本領,除了駡街就是吹笛!」
略一思忖,又道:「這樣吧,我再吹一段黃梁引試試!」
鐵笛一橫,果眞嗚嗚咽咽的吹了起來。
那笛聲並不高吭,亦不刺耳,但却另有一種奇怪的作用,入耳軟軟綿綿,使人昏昏思睡。
周餘怔了一怔,掙扎着叫道:「大師父,你這是吹的什麼曲子?」
不了和尙睬也不睬,顧自不停吹奏。
吳缺忽的奮力叫道:「大和尙,不要吹啦,我……」
一言未畢,却蓬的一聲,就地倒了下去。
一旁的周餘則早已就地而臥,鼾聲大作,已經沉沉睡熟。
不了和尙繼續吹奏,大約一盞茶後,方才笛聲一收,喃喃自語道:「大概差不多了吧……」
擧手一拂,一股勁力起處,房門卡卡連響,登時大開了起來。
但他並未走了進去,却鐵笛一伸,向昏然入睡的周餘吳缺身上一陣輕輕的敲打,每人十二下,俱皆敲在關節之上。
不久——
只見吳缺首先伸個嫩腰,叫道:「好睡,好睡!……」
然後睜開惺忪睡眼,奇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不了和尙一笑道:「你仔細想上一下,大約就該明白了!」
說話之間,只見周餘也掙扎着爬了起來,迷迷茫茫的叫道:「猴子,天亮了麼?」
周餘伸手一巴掌狠狠打了下去道:「肥猪,睜開夠眼自己看吧!」
不了和尙抓頭撓腮的道:「你們兩人最好把他們一個個的拖了出來!」
吳缺伸伸舌頭,有些畏懼的道:「大師父可知她們是否眞的睡了過去?」
不了和尙搖搖頭道:「這也難說,若是我和尙就睡不着!」
吳缺眉頭一皺,伸手抓起周餘道:「這位大師父把那兩個妞兒弄睡了,咱們去救主人出來!」
周餘睡意朦朧,猶自未曾清醒,但聽得是要救主人,立刻興奮的道:「好,我打頭陣!」
肥胖的身子一幌,走了進去。
不久,只見他果眞把冷天星抱了出來。
吳缺眉開眼笑的道:「大師父,那兩個妞兒衣冠不整,拉了出來實在不大雅観,大師父旣有興緻,此地新房新床,就請快些進去吧!」
不了和尙却忽而搖搖頭道:「不,我和尙又改了主意,對那兩個妞兒已經倒了胃口!」
吳缺怔了一怔道:「那麼,就謝謝大師父了!」
不了和尙双手連搖道:「我和尙雖對那兩個妞兒倒了胃口,却對這小子有了興趣……」
微微一頓,道:「我看這樣吧,那兩個妞兒還是歸你們,我要這小子吧!」
吳缺大驚道:「不行,我們主人……」
但不了和尙並不理會這些,鐵笛一橫,又嗚嗚的吹了起來。
這次笛聲雖不使人昏昏思睡,却使人腿軟手顫,移動不得。
不了和尙收笛一笑,忽而手拉冷天星,笑道:「我和尙誤了你的良宵春光,大約你不會與我和尙善罷干休,咱們荒郊野外去較量一番吧!」
冷天星有些茫然的道:「好咱們走!」
於是兩人併肩攜手,相偕而去,飄忽如風,轉眼無踪。
□ □ □
不了和尙與冷天星走後大約半盞熱茶左右,周餘吳缺方才恢復常態,兩人長吁一口粗氣道:「這是怎麼回事,咱們遇到神仙了!」
吳缺拍拍前額,忽道:「巫山二嬌大約還在沉睡,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速離此處爲佳……」
微微一頓,道:「但咱們主人……」
周餘兩眼瞪得滾圓的道:「你經多見廣,難這不知道這和尙的來歷麼?」
吳缺搖搖頭道:「不但沒聽說過這和尙的來歷,根本就沒聽說過世上有這麼一個瘋瘋癲癲能吹笛子使人睡覺的不了和尙!」
周餘忽的憤然叫道:「那巫山二嬌中的老二,曾把我打得嘴破血流,現在趁她熟睡,我非把她打個皮開肉綻不可!」
吳缺哼了一聲道:「依我說這仇還是不報的好!」
周餘叫道:「爲什麼?」
吳缺悄聲道:「那和尙的笛子雖然有效,誰知道能睡多久,若是你把她打醒了,只怕就要倒霉了……」
周餘怔了一怔,嘟着嘴道:「好吧,仇不報,但到那裏去找主人?」
吳缺眼珠連轉,皺眉道:「那和尙神秘無比,只怕不大好找,不過……」
眉宇開朗的一笑道:「我倒也有一個好的辦法!」
周餘道:「旣有辦法還不快些說了出來!」
吳缺道:「天下消息最靈的是那一幫派?」
周餘毫不遲疑的道:「自然首推丐幫……」
微微一頓,道:「但丐幫總壇已被陰靈敎所佔,丐幫之人多已藏匿不出,要找他們談何容易,何況,你跟丐幫中人也不見得有什麼交情!」
吳缺得意的一笑道:「這就要看我的苗頭了……」
再不走,我可不等了!
周餘回頭瞄了暗黑如漆的房中一眼,道:「走就走吧,我認倒霉算了!」
鋼牙緊咬,相偕而去。
□ □ □
如今再說與不了和尙相偕而去的冷天星。
他心中迷迷茫茫,不知爲何要跟這和尙而走,也不知方才發生過什麼事故,只記得自己酒醉昏睡,一切都是那麼茫然。
不知奔出了多遠,也不知奔出了多久,只覺自己已經來到了一片峯頂之上,樹木森森,一片陰鬱。
不了和尙收下腳步,噗哧一笑道:「我和尙走不動了,你自己走吧!」
冷天星茫然叫道:「我走去那裏?」
不了和尙一笑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和尙管不了這麼許多?」
冷天星皺眉道:「我是如何跟你來的?」
不了和尙笑道:「這也是你自己的事,還是問你自己才行!」
冷天星拍拍昏沉的頭腦,道:「我是怎麼了,爲什麼老是這樣昏昏沉沉……」
不了和尙道:「這我和尙倒可幫你的忙!」
說話之間忽然由腰中抽出了一支鐵笛。
冷天星皺眉道:「大師父上下怎樣稱呼?」
不了和尙嗞牙一笑道:「不了!」
「不了……」
冷天星皺眉道:「這名字很怪!是令師替你取的麼?」
不了和尙搖頭一笑道:「說良心話,我是大廟不收,小廟不留的野和尙,不了二字是我自己取的,父母妻子忘不了,酒色財氣戒不了,不叫不了又叫什麼?」
冷天星忍不住一笑道:「大師父說得爽快!」
不了和尙道:「我和尙別無所長,一會吹笛,二會駡街……」
目光一轉,道:「醒神曲可使人頭腦清醒,你聽清楚點!」
冷天星說不出爲什麼自己對這個野和尙會有如此好感,當下開朗的一笑道:「在下洗耳恭聽。」
不了和尙嘻嘻一笑,橫笛就吹。
只聽一縷激越的笛音飄然而起,使人頓時有心曠神怡之感。
冷天星双目微閉,危坐不動。
至少過了盞茶之久,不了和尙額頭已經汗珠淋漓,收笛吁出一口長氣,滿面期待的輕輕喊道:「冷施主!」
冷天星睜開双目,道:「大師父仙音妙律,實在難得!」
不了和尙眉宇微蹙道:「現在你記起所發生的一切事故來了麼?」
冷天星長嘆一聲道:「記起來了。」
不了和尙試探着道:「令師大名如何稱呼?」
冷天星吶吶的道:「空空神尼!」
不了和尙喟嘆一聲,沉重的收起鐵笛,搖搖頭道:「料不到你中毒如此之深,這……是我和尙無能爲力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