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江南萑苻满地,也有亡明遗臣孽子,啸众为患,虽是随起随灭,亦为可歌可泣之故事。
传说太湖附近,有一个大镇,镇主史成信,为史阁部同宗,阁部困守扬州,成信已知大势必去,即招集全镇壮丁,办理乡团,实际是暗中访贤纳士,准备兴大举,但不久,扬州失守,清平镇被围,终以势力单薄,全镇被屠,史姓全家仅其公子未有遇难。
那村镇被焚之后,即化为一片瓦砾,不久已成原野,后人多已不知史成信殉国的故事,幸有附近孟姓住户,其先人曾与史公共事,史氏后裔即为其所救,孟姓世世相传,尚能道出史公烈传。
据说那个村镇,在明末为清平镇,全镇管辖十多个村落,史家为全镇大户,成信为一不第秀才,因愤魏阉专权,纪纲败坏,竟弃文习武,浪荡江湖,结识高人甚多,剑术虽不甚精,亦与庸俗不同,李闯张献作乱时,即纠合乡勇准备防范,至清兵南下,预知大势已去,明知不可为而为,决心整顿清平镇,思与清兵一抗。
在史成信聚义之初,正在深秋时候,一日史成信与镇上诸杰,同聚史宅大厅,于明月之下,饮酒浩歌,赋诗言志,那首诗至今孟氏遗裔仍能道出,诗云:鼙鼓轩轩动未休,关心楚尾与吴头。岂知剑气升腾后,犹是胡奴扰攘秋。万里江山多筑垒,百年身世独登楼。匹夫自有兴亡责,肯把功名付水流!
诗情激昂慷慨,堪称一世,诸人自然称美,也随声附和,史成信连饮三大觥,微有醉意,席上杯盘狼藉,灯阑酒尽,诸客纷纷告辞,史成信送出厅来,望着天边明月,尚觉得恋恋,不肯便回,遂吩咐侍从向北行退去,只留二三壮丁护从左侧,向镇边巡查,徘徊良久,方和二三侍人,跨上雕鞍,缓缓地踏月归去。
在归途中,史成信忽见清平镇西边数株大树之下,罩着一家水边人家,竹篱茅门,朴而不华,门外还张着一个大渔网,在竹篱内,忽然有白光一道,闪闪霍霍,若银龙般上下飞舞,史成信不觉骇异道:“这地方哪里来的剑气刀光,事非偶然,必有非常之人在那里隐藏着,我既然见到,一定不肯放过。”一个壮丁道:“那边平常都住着些渔户和养猪的,何来非常之人?”这时候剑光还在闪烁,不过没有起初时的奔放夭矫了。史成信摇摇头道:“你们哪里晓得?”说着话,把手向西边竹篱内一指道:“你们不见那边的白光吗!”众人正要看时,一刹那间已没有了,史成信正有大志,怎肯默尔而息,立即就带了壮丁,向那柳林走去。
到得那地方,立马篱畔,凝神向里注视,只见篱内是个空场,有几株梧桐,梧桐树下有一张小小的方桌,桌上放着些酒肴,有两个人面对面地正坐着饮酒,一人年近五旬,头上挽个短发,身披短袍,足踏草履,像个渔翁模样,又一个也有四十多岁的年纪,黑布缠头,双目烁烁如电,身穿一件蓝布夹袍,足蹬薄底快靴,手里托着酒杯,在那人身边的梧桐树上却悬着一柄宝剑,绿沙鱼皮鞘,杏黄流苏,史成信看着,暗暗点头,遂命侍从上前叩门。
这时已有三更,里面的人正在豪饮,忽听叩门,惊起一阵犬吠,那个渔翁模样的人脸上立刻露出惊异的神情,向对面的人说道:“半夜三更还有谁来敲门呢?”一边说话,一边借着月光,也已看见篱外的骑影,难免更是疑异,遂和那人一齐立起身来,那人便摘下树上的宝剑,挂在腰下,一同走到外边来开门,呀的一声,柴门已开,史成信不待询问,很客气地说道:“鄙人史成信,忝为本镇联庄会会长,今夜巡逻到此,口舌燥渴,借杯水酒如何。”那渔人端详了半晌,笑道:“史庄主眼力果然不差。”哈哈一笑,便拉了史成信的手进去,一面介绍自己道:“我姓孟名哲。”又指那黑布缠头的道:“他姓钟名常,平日好习枪棒,方才酒后练习,被庄主见笑。”
史成信和钟、孟二人一同坐下,孟哲端过酒来,先谈些武术,便谈到明室覆亡,天下大乱,三人志同道合,又在酒后,不免披肝露胆,有话便说,说得兴起,钟常拔出剑来,击案作声,孟哲道:“钟仁兄,何妨舞起一套,请庄主指点。”
钟常对成信说一声“放肆了”,便将外边长衣脱下,拔出宝剑,寒光耀目,走至梧桐树之东,将剑一挥,从容起舞,初起时上下左右,好似落英缤纷,舞至后来,但见一团白光,兔起鹰落,不睹人影,史成信拊掌称好,忽然白光如车轮般直滚至东边墙侧,突又飞回来,则如白练绕树,在桐树下旋转三四,方才止住,人影复现,成信众人莫不惊奇,孟哲道:“钟常兄夙谙武术,确是俊杰之士,但鄙人却老而无能,结庐于此,终日捕鱼,不问外事,只求安乐地做一湖上渔翁,以老天年罢了,家中有一老妻,既无儿女,又无昆仲,打得鱼归,换来美酒,借此浇愁,且以嬉乐,所以生平唯有曲酒与小人最亲了。前二年钓鱼湖上,得遇这位钟兄,他隐居湖滨,足迹罕入城市,性亦喜酒,我常常送鱼给他吃,他请我喝酒,二人遂为知交。今日他因我数日未至他家,故来探望,痛饮浊醪,舞剑助兴,敢劳庄主驾到,这是梦想不到之事。”
史成信笑向钟常道:“钟兄先前作何生理,可否告诉一二。”钟常道:“少年无赖,实不足道,年来国事周唐,我辈只能愤愤,实亦无力回天,便来到洞庭西山太湖之滨,买得茅屋三椽,隐居在青山绿水中,种竹栽花,以终吾生,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名唤红薇,且喜天性聪慧,如娇鸟依人,足使小人忘忧解愁,伊性喜学习武术,小人遂把自己会得的教她一二,又令她入邻家一个私塾里去读些四书五经,因为小人唯一的希望也就只有在我女儿身上了。其他时候当泛一叶扁舟,在太湖中徜徉自乐,孟老渔翁能饮一石不醉,不慕名利,垂钓湖滨,小人认为是个高尚之士,志同道合,所以常相往来,今宵贪赏月色,猛饮少舞,却不料惊动了庄主,谬蒙赞许,弥觉汗颜。”大家又谈了半晌,直至五更,史成信才和壮丁回镇。
史成信得到钟常、孟哲两人,帮同整顿镇上防务,并又联合各庄有志壮丁,声势渐壮,这时便听到史阁部死守扬州,扬州攻陷的消息,史成信痛哭流涕,诚继阁部遗志,恢复亡明,钟常、孟哲,亦扼腕不已。
忽一日,守镇壮丁报告,清兵侦得本镇聚议,派兵来围,铁骑数千,势力雄厚,请庄主定夺。孟哲道:“我镇新培武力羽毛未丰,恐难抵御清兵。”史成信道:“虽然如此,我等也得死守,才对得起阁部。”便传知全镇各村,小心提防,准备死守。
清平镇联合十多个村落,招集壮丁也还有一千余人,因史成信极力招纳,其他各地流亡到此的倒有三千以上,合计五千余人,声势也还不小,清兵最初小觑了这个地方,只派来少数兵卒,攻打本镇,哪里禁得住清平镇上的人,正是一场热血沸腾之时,几次交锋,清兵都被打退,镇上情形,变为小康,一般无识壮丁,便不由得兴高采烈起来。
孟哲暗和钟常计议道:清平镇地势狭小,清兵屡次不入,等到他处战事结束,定要派大兵前来,如那时众寡不敌,必无幸理,史成信立志玉碎,只是全家妇孺,如何安排,史成信只有一子,名叫史麟,自幼知书明理,又学习武功,确是一个有希望的青年,若是一日玉石俱焚,史家岂不绝嗣。
钟常听了,默然半晌,便道:“仁兄先离开此地,择一幽僻所在,一到事机紧急时,我必能想法救出史麟。”孟哲道:“还是先和史成信表明,以免临时找寻史麟不着,以致误事。”
二人计议决定,便去拜见史成信,说明来意。史成信最初还是执定全家殉难的见地,后来孟哲再三解说:第一是后嗣问题,第二是将来遇机再举的问题。史成信看着钟常,深信他有一些本领,把史麟托付与他,将来必有希望,也便同意。
当下叫史麟道:“现在清平镇危如累卵,我志已决,以身殉国,毫无犹疑,只你年纪还轻,这样殉难,未免可惜,现有你钟、孟两伯父,为当代豪侠,将你带出清平镇,今后一切听钟、孟两伯父的指教,不要忘掉你自己的前程,不要忘掉你父亲的志愿。”
史麟年只十几岁,听了父亲的训后,落下泪来,史成信便着家人备了筵席,请孟、钟两人痛饮,把他一首诗抄写了交给史麟道:“我一家许国,无物遗留,这首诗要你好好地保存,日后见了诗就如同见了我一般。”
此日上午史麟带了行李箱箧来见孟哲、钟常,要跟从钟常和孟哲到太湖去。他们三人先至孟哲家中,在孟家中用了午饭,便把自己的渔舟,载送钟史二人到太湖。渔舟一叶,驶入万顷烟涛,湖光山色,上下一碧,真是好看煞人。芦苇中时有渔舟出没,一群群的野鸟回旋飞翔,又有许多网船,鱼贯而驶,船上都是些裸足袒胸的渔人,唱出很好听的渔歌。大好水云乡中,别有风景,使人心旷神怡,宠辱皆忘。
在红日西坠时,孟哲渔船已驶至一个小小的湾中,湖水渐浅,而清晰可以照影。钟常回转头来,见史麟正一手支颐向远处游目而观,就笑嘻嘻地对他说道:“少庄主,你坐了半天的船,觉得厌气吗,到了到了。”说着话,一手指着岸上竹篱东边三四间矮屋,脸上满面的笑容。史麟跟着看时,见那三间瓦屋,墙上都有绿色薜荔,随风荡漾,如碧浪一般;院里面有翠柏一株,亭亭如盖,又有修竹数竿,甚是清幽;门外两扇柴扉悄悄地闭着,篱边还有数丛黄菊,真是个隐士之家,远离尘嚣。岸边有两株柳树,可是时已三秋,柳丝已谢,只是稀朗朗地剩着数条枯黄的垂丝,水边正有一群鸭子在那里戏水逐波,呷呷的叫着。渔舟已到岸边,徐徐泊下。湖水很高,和陆地相去无多,水边且有很平正的石堤,所以三个人很不费事地走到了岸上。孟哲又把舟上的一根链在水边一根木桩上系住了小舟。钟常已去叩动柴扉,只听门里有人问一声是谁,这声音清脆而婉媚,传入耳鼓,如听黄鸟在枝头上弄音。史麟定睛看去,呀的一声柴门开了,走出一个小女子来,年可十六七许,桃脸含霞,柳眉映翠,生得非常清丽,穿着一件浅紫色的短褂、淡绿色的裤儿,足下却是一双天然脚,踏着黑缎绣红花的大鞋儿,怪触目的,头上梳着两条小辫儿,用紫色丝线扎着,飘在两肩,甚是好看,一见钟常,便扑到他身边去说道:“爹爹,你怎么又去了多日,在外边忙些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在家里,好不冷冷清清。”说着话,又向孟哲叫一声:“孟老伯,你也同来吗?”一眼又看见史麟站在二人背后,不由一呆,四目相视,各人都觉得眼前十分光亮。钟常一手摸着他女儿的小发辫,哈哈笑道:“丑丫头不伴你游玩吗,你只要好好读书,好好玩耍,在此地怕有老虎来吃掉你吗?我自有我的事,不得不向外边走走,今天我和孟老伯还带得一位小朋友来此,来,你见见,他姓史,名麟,是个很有志气的少年。至于他的来历,少停再行详细告你。”一边说,一边将手向他一招道:“这就是小女红薇,将来你们要常在一块儿玩耍,一块儿学剑,不可不见见的。”史麟知是钟常的女儿,忙上前磬折为礼,红薇也福了一福,却躲在她父亲背后咯咯的笑。于是钟孟二人,又去渔舟中帮着他忙将行李搬出船来,带到钟常家中去。红薇在旁看着,她不知来的少年究竟是个何许人,像要住在她家中的模样了,心里十分奇异,但看这人的相貌态度,雍容英华,绝不是寻常市井小民呢。
孟、钟等一行人走入里面。庭院很是宽敞,种着许多花木,那亭亭如盖的翠柏,即挺立在东窗之前。正中三间屋子,左面是一客屋,右面便是卧闼,中间却是客堂。有一个蓬头麻面的丑陋不堪的丫鬟,从客屋里跑出来,向钟常叫一声:“老主人回来了,红小姐天天盼望你归家呢!”说着话,她见主人手里拿着东西,便过来接在手中,又到孟哲、史麟身边,把行李都接了过去,双手扶着箱箧,好似一些不用气力似的,飞步走入客屋中去了。史麟看着,觉得这个丫头的气力也着实不小了。他随着钟常等步入客屋,见客屋中的陈设甚为简朴洁净,正中悬着松竹梅岁寒三友的中堂,旁边挂着一副张旭草书的对联,不知是真是假。钟常早一拉手请他们二人到客屋中去坐下。孟哲是常来的,也不用客气,他握着史麟的手,踏进室中,便让他在屋里的大椅子里坐了。史麟见二人没坐,他也不肯就坐,只是负着手在室里细细端详。室中陈设也很简单,供着数盆盆景,钟常请他们二人上坐,自己和红薇坐在下首相陪。此时丫头已放下她手里的行李,端上茶来。钟常举起茶杯,说声请,又对史麟说道:“少庄主,这里僻处湖中,一切都是简陋得很的,少庄主向来养尊处优,不知骤然间到了茅居,可过得惯这种寂寞生活吗?”少庄主道:“钟老丈,小子随老丈到此,是奉着家父之命,一则预防不测,二则跟着名师习艺,并非贪图逸乐。家父尽了孤臣孽子之心,为人子的,不能枕戈磨剑,代父分忧,已是十二分的抱憾,今托给于老丈,蒙老丈盛情许可,不以亘乡童子见弃,收诸门墙,心中铭感,何日忘之,故小子今日在此一心学艺,以图将来,不负家父所属,不知有他,安敢耽于安乐,自误前程。管子有言:‘晏安鸩毒,不可怀也。’孟子亦云:‘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小子能不格外自勉呢!务请老丈把我如一个小孩子看待,耳提面命,一切不用客气,这才是小子的大幸了,又少庄主这个称呼,也望免掉,只呼名字便了。”
钟孟二人不防史麟小小年纪,竟会说出这种话来,真是深明大义,不由得连连点头,连在旁边的红薇听了,也把一双曼妙的目光,射向史麟的脸上,钟常说道:“少……”说到“少”字又缩住了口,改说道:“我,那么就遵命了,大胆唤你的大名了,你所说的话,句句打入我的心坎,足见你的胸中有志,使我们十分佩服,只恐我们才疏学浅,不足辅导呢,此后我们都要如自家人一般。你住在这里,如嫌寂寞,我女红薇也随我学习武技,自可一同练习,有个伴侣便可活泼一些,只是我女生长草野之中,性情虽然直爽,而恐她不知礼仪,如有冒犯之处,请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史麟道:“老丈你又要客气了,小子既得老丈指点武术,又蒙视同家人一般,教令爱和我一起练习,如此优渥,五中感激,只恐小子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老丈也要原宥。”红薇听他们说话,只是嘻开着嘴笑,忽然她好似想起了一件要紧事情的,跳起身来对父亲说道:“哎呀,我几乎完全忘怀了,今天早晨柏树村的何正送来一筐洋澄湖的大蟹,说是他的亲戚从唯亭带来的,他因爹爹喜欢吃酒,所以不欲自尝,特地送来给爹爹吃的。我因爹爹不在家,不知何日回来,要想退回他,但他一定不肯带回去,他教我待到晚上,父亲不回家时,可以把它洗干净放在瓮中,饲以米粒,隔二三天不死的,我只得受了,恰好爹爹和孟老伯等回来了,家中没有家肴,这时正好享受,爹爹要不要立刻做来吃呢?”钟常一听有蟹,便笑起来道:“妙极了,我正想吃这个东西,洋澄湖蟹又大又结实,今晚可以大家饱啖一顿了。”红薇道:“我去拿给爹爹看。”说着话,早已跑出去了,一会儿手中提着一个大筐子,放到钟常的脚前,说道:“爹爹请看这蟹大不大?”钟、孟等三个人一齐走近看时,见那筐子外面是用一根根竹篱做柱,空着很方的格子空隙,看到里面约莫有二三十只大蟹,重重叠叠地伏在其中,金爪铁壳,唾吐成沫,果然不是平常河里的小蟹,做熟时金膏玉质,其味无穷,钟常说一声:“好大蟹!”便叫一声阿俊,那丫头便跑了进来,钟常吩咐伊道:“这一筐子的大蟹,你快拿去一一地洗了,放在锅中去烧,我们今晚要吃大扎蟹咧。”丑丫头答应一声,拿了竹筐便走。
此时天色已黑,红薇便去掌上灯来,对钟常说道:“这许多蟹恐怕丑丫头对付不了,待我去帮她的忙。”钟常点点头道:“很好,你去端些醋和姜,再把那半只火腿切了熬些汤喝,并预备几样吃饭的菜,从后面菜园中摘些大菜切几棵,把虾米一同烧,捕的鱼也可煎一段,再把瓮中的酒舀起四五斤来,烫熟了一齐拿上来。”孟哲把手摇着道:“我们都是自己人,不必多劳令爱,随便吃什么就是了。”史麟也道:“今晚有扎蟹足供大嚼,老丈不要多忙。”钟常哈哈笑道:“这算什么呢。”
红薇退到外面去,钟常却脱去了长衣,先到外面客屋里,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又去点亮了正中悬着一盏玻璃灯,走至庭中,把篱边陈列着十多盆菊花,陆续搬进来,放在桌上,史麟立即帮着同搬,菊花已是怒放,紫的、黄的、白的、红的,齐色各样,清香扑鼻,钟常错综地把菊花放好了,向孟哲微笑道:“今晚我们可以效古人行鳌赏菊了,这都是何正所赐的,但这一筐的大蟹确乎是不容易吃呢,其中尚有一段曲折的经过,至今思之,尚有余悸,现在趁这还没有做好的时候,你们请稍坐,待我讲出来给你们听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