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旧神耳边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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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神陵园。
深灰色的雾霭笼罩天际,宛如油画布上炭笔勾勒的阴郁色调,将这片荒废早已多年的陵园,抹上了一层虚幻朦胧的诡异感。
陵园深处,一座座古老、庞大、形态却畸形诡异的铜像林立于此。
它们或哭、或笑、或悲、或叹。
身上攀爬着岁月腐蚀的痕迹。
浑浊的双目俯瞰身下。
视线汇聚之处。
赫然竟是一块块腐朽残破的墓碑——
“旧神,始源的混沌‘原初之主’之墓……”
“旧神,群星之卵‘星辰母神’之墓……”
“旧神,永恒无形之暗‘黑暗梦渊之主’之墓……”
“旧神,审判灾歌‘烈阳巨像’之墓……”
“旧神,不净之叹息‘低语歌者’之墓……”
“旧神,……”
扭曲怪异的文字镌刻于墓碑之上。
昭告着一位位墓碑之主的身份。
然而有一块墓碑,上面却并没有任何的文字。
它茕茕独立于所有墓碑的中央,却又被所有的“旧神墓碑”簇拥,远远望去就像是群星在向其朝拜,众神在对其俯首,宛如一场古老的仪式,透着种难言的神秘之感。
猝然。
“呜——!”
这无字墓碑上竟绽放出刺目耀眼的绯红之光。
绯红如血,浓稠的化不开。
墓碑的碑面一时间好似化作了某种湿滑黏腻的血肉之物,蠕动之下,一只手,竟从里面猛地伸了出来!
这只手极其的苍白。
苍白的近乎透明。
甚至能看到其皮肤下根根交织的经络。
这些经络乍一看去就像是某种秘纹一般,纯净、无尘、没有一丝一毫瑕疵,里面沉淀着宛若星辰般的光辉,透着种不可名状,不可直视的神秘,仿佛这一只手里,就蕴含着一整个宇宙!
豁然。
墓碑碑面上。
又诡异蠕动出了半张脸。
这脸毫无血色。
却同样纯净透明。
沉淀着星辰般的光辉。
而随着其眼眸缓缓睁开,一只恍若绯月般的奇异眼瞳,显露了出来,并看向这片被深灰色雾霭所笼罩的陵园,以及那一块又一块腐朽而又残缺的墓碑。
“我……在那里?”
“陵园……么?”
“为什么这里会有……神的气息?”
梦呓般的呢喃声缓缓响起。
这半张脸开始挣扎。
向外挣扎。
同时,另一只手从墓碑狭小逼仄的碑面上蠕动着伸了出来。
接着是脖子、臂膀、躯干、腿脚……
这些不着寸缕,苍白纯净的肢体就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被折叠扭曲起来,拥挤地堵塞在墓碑的碑面上。
整个画面看着极其诡异。
而随着这些肢体与那张脸一同挣扎而出。
并落于地上。
竟宛如气球一样齐齐膨胀充血,最终,竟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血肉饱满的人体。
一个年轻男人的美好肉体。
就见年轻男人甩了甩漆黑的长发,露出一张宛若神明般的禁欲系容颜,一双透着隐隐绯红之色的奇异眼眸,带着几分迷离之色地看向周围。
旋即,露出思索之色。
“我,叫周言……”
男人逐渐回忆起一些事情。
“我来自一个叫‘地球’的所在,原本正在医院接受精神治疗,醒来后,却来到了这片被神明所统治的异世界。”
“我脑子有病。”
“病的很重。”
“为了治病,我曾遍寻神明之迹而不得,本想用沉睡来缓解病情。”
“却不想……”
环顾四周。
看着那一块块残缺腐朽的墓碑上,所印刻的一位位神明的名讳,周言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当我醒来之际,神明虽环伺四周。”
“却……”
“皆已陨落!”
……
周言不知道自己究竟沉睡了多久,在他所处的时代,一群被称之为“人神”的神明位于神之途径的最高序列之上,俯瞰人世,如概念般的存在,掌控着寰宇间的种种至高权柄——
“混沌”、“死亡”、“永恒”、“黑暗”、“生命”、“繁衍”……
然而此刻。
这些他所熟知的“人神”。
竟皆成了一座座墓碑。
且在名讳之前,被印刻下了“旧神”的前缀,沉淀在了虚无渺茫的历史尘埃之中,腐朽而又破败。
“旧神,代表着旧时代纪元里的人神。”
周言有些唏嘘。
“没有想到,我这一沉睡,就跨越了一整个时代纪元。这究竟是为什么?我又不是神明,为什么会一直存活到现在?”
“而且……”
周言目光看向那块方才他从里面所爬出来的无字墓碑。
一时间颇有些无语与郁闷:
“为什么我会从这墓碑中爬出来?感觉跟闹鬼似的,要是这墓碑变成电视,那岂不是我竟成贞子了?”
摇摇头,无奈地自嘲一番,周言很快整理好自己迷茫的心态。
不管如何。
旧神已陨,新神将起。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存活至今,命居然比那些神明们还坚挺?
在自己沉睡的时间里,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导致曾经的人神们竟都化作了墓碑?
而自己又为何会与这些神明埋葬在一起,这其中究竟蕴藏了何种隐秘?
不过有一件事情仍旧如梦魇般缠绕着他——
他有病。
且病的很重。
这个他从“地球”所带来的病灶,即使是在这处处透着神秘力量的异世界,依旧无解,但传言神明们拥有着治愈一切的能力。
所以周言打算寻找在这个新时代里,那些获得了至高权柄的“新神”们,从祂们那里求索到治愈之法。
但还未等周言迈开走出这旧神陵园的第一步。
突然。
他痛呼一声。
额头上青筋爆涌,五官扭曲起来,喉咙中的声带就像是腐朽了万年一样,发出阵阵充斥堕落、恶意、罪孽之感的诡异之音!
而他一双本染着淡淡绯色,宛若绯月般的眼瞳,则豁然遍布裂痕,从其内渗透出猩红的血液,自双颊流淌了下来。
整个画面,看着极为触目惊心!
“不好!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病!”
周言双手猛地抱住脑袋。
这一刻。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自己的灵魂,被凌迟分割成了无数的“切片”,每一个“切片”,都是他自己,都处于不同的幻觉之中。
这要是普通的幻觉就罢了。
偏偏这幻觉。
极其的不可名状,极其的不可直视!
光是去看一眼,稍微想象一下,都会让自己陷入无尽的疯狂之中!
精神、意志、乃至身躯,都会极度痛苦!
仿佛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末梢,都要畸变成扭曲畸形的怪物!
“忍!忍住!”
不过好在周言对此已经颇有经验。
他迅速守住本心。
默默地承受着这份痛苦,不让自己被其击溃。
可很快周言发现了一个变化。
一个曾经发病时。
从未有过的病情。
“我……我……好想说话,好想倾诉,好想对谁说上一些掏心掏肺的事情……”
周言的双眼,此刻已满是瘆人的血色。
但偏偏他嘴角竟露出笑容。
一抹邪异的笑容。
喉咙中更是不断发出艰涩、难懂、不知是在说些什么语言的莫名呓语。
“有谁……有谁能听我倾诉……”
周言环顾四周。
可整个旧神陵园荒芜至极,一片萧索破败,哪里有半个人影?
嗯?
等等……
若非要说人的话……
这陵园周遭,不全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