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记DBT关于来访者的假设有助于我们作为治疗师将共情与慈悲带给来访者,而不是当与BPD或存在情绪失调问题的来访者一起工作时,经常落入评判之中。除了促进治疗,理解和共情这些高需求的来访者,而不是评判或责备他们的能力有助于防止治疗师的耗竭。DBT的另外两个组成部分也在防止治疗师耗竭中发挥作用:观察我们的限度,以及莱恩汉所说的“为来访者做顾问”(1993a,p.406)。
大多数治疗师都被教导要与来访者设置边界。强调设定适当的边界,尤其是与BPD来访者的边界,这反映了一种普遍持有的信念,即疾病使得他们无法“恰当地”行事(或者,更糟糕的是,让他们想要“不恰当地”行事),并导致来访者跨越他人的边界,包括治疗师的边界。
在DBT中,无论是来访者还是治疗师都不会被视为是错乱、失调的;换言之,如果一个来访者每天都给他的治疗师打电话,他不是需求过于强烈,也不是尝试操纵他人。同样,治疗师不太能忍受接来访者的电话,也不是说治疗师有反移情问题。与因为边界不清而病态化来访者或治疗师不同,在DBT中,存在这样一个假设,即在一个人想要的和他人愿意或有能力给予的之间存在差异,或者匹配不良(Cardish,2011)。
当然,作为治疗师,有一些硬性的限度是我们不能跨越的:与来访者发生性关系或可能以某种方式让来访者被剥削的其他关系(如果你不确定我指的是什么,请参看你所在行业监管机构的指导方针)。但除此之外,重要的是要意识到每个人的限度都是不同的,它们因各种因素而异。对治疗师来说,这些因素包括你和来访者的关系、在特定时间你生活中的其他压力因素、你工作的灵活性和你的工作环境设置,等等。
让我们来看一个例子:在我的实践中,我经常在会谈之外收到来访者发来的短信、电子邮件或打来的电话。我通常发现来访者不会经常或在没有充分的理由时使用这种特权——例如,当他们感到高度焦虑、有自杀想法或试图不要按照不健康的冲动行事而需要技能上的帮助时。但我也有某些限度:我所有的来访者都知道我睡觉时会关掉手机,所以我整晚都不在。当我和其他来访者在一起时,我也不会接电话或看短信、电子邮件,所以我可能无法立即回复。
不过,有些限度更加个体化。对于一个和我一起工作了大约两年的来访者,我有一个限制,她不能因为问题联系我,直到她已经用了一些技能尝试自我帮助。对于我刚开始一起工作的来访者,我不会有这样的限制,因为那个来访者还没有学会所需的技能。另外,我有一个刚开始一起工作的来访者,她在会谈之外完成家庭作业存在困难。我每隔一天给这个来访者发一条短信去提醒她完成家庭作业。但我不会和我已经共事了两年的来访者这样做,因为她在治疗的这个阶段不需要那种支持。
显然,作为治疗师,我们的限度应依据来访者及其环境而变化。虽然你不想变得主观和不可预测,但重要的是认识到限度不应该是静止不变的。你可能会在某一周愿意做某件事,而下一周却不愿意做。你可能愿意做一些其他治疗师不愿意做的事情,反之亦然。这不能说明它是对是错,或是好是坏;这只是生活的一个事实,即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限度。
如果你仔细思考“设定边界”和“观察限度”的对比,会发现它们似乎不太灵活。边界比限度更具体,更不可移动。此外,如果你设定了一个边界,那么不越过边界就变成了来访者的责任,任何越过这个边界的行为都会被视为病态和不恰当的。另外,如果你观察你的限度,当来访者行为可能超出限度时,维持限度的责任就落到了你的身上。这让我们认识到(观察限度)不是关于来访者行为的不恰当,而是关于你自己个人和职业的优先。观察我们的限度也需要与来访者进行更多的沟通。请记住,每个人的限度都是不同的和可变的(不像边界,它更像是一个不可移动的障碍),无论是在治疗中还是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怎么能指望我们的来访者知道我们的限度是什么?
观察你的限度的第一步,和任何事情一样,是意识到它们。这意味着监控你对来访者的耗竭程度,并检查你在治疗中的意愿。如果你在评判或指责来访者的话,反思一下你的限度:有没有一些事情是你需要改变的?如果是这样,那么重要的是你对此向来访者保持坦诚。如果你不表明你的限度的话,你将会精疲力尽,并减少来访者的治疗将有效进展的可能性。虽然向来访者表明限度可能很难,但请记住,这将减少你的耗竭感,也会让你在长期的治疗关系中更加有效。不要误以为这意味着观察你的限度是为了来访者的利益。这是为了你的利益。观察你的限度是你的责任,而不是来访者的责任,所以确保让这成为你的责任(Cardish,2011)。
当然,你需要遵守自己的限度并与来访者沟通,有时扩展你的限度也很重要。例如,如果在周末你通常是不接电话的,但是你有一个来访者正在艰难的处境中挣扎,需要一些额外的技能指导,你可以告诉他,他可以在某个特定的周末给你打电话。然而,不要扩展你的限度以应对来访者的行为的扩大化(Cardish,2011)。当我在第3章讨论强化行为时会解释这一点。但是现在要注意的是,例如,因为来访者威胁要自杀而去扩展你的限度是没有帮助的,事实上会使这种情况更有可能在未来再次发生。相反,如果一种行为正在扩大化,继续观察你的限度,同时也认可来访者的痛苦,并帮助他找到其他方法来应对问题(Cardish,2011)。
首先,重要的是你要和你的来访者沟通你的限度是什么。这并不是说你应该在第一次会谈时给每个来访者一份你的限度清单。我们不可能预见某个来访者会出现什么情况,进而让你设置你的限度。一些限度可能需要立即表明。例如,如果来访者没有赴约,也没有提前24小时通知你,就会产生费用,这是一种常见的做法。这就是一个限度。以下是其他一些常见的例子。想想你在这些方面的限度是什么:
● 会谈的频率和次数:你每周见来访者一次吗?两周一次?按照来访者的意愿来安排?你有会谈的次数上限,还是可以无限地见来访者?除了个人偏好的重要性,这也可能取决于你雇主的策略。
● 会谈长度:会谈持续多长时间?你是比较灵活的吗?例如,如果一个来访者处于危机中,你会延长会谈时间吗?还是那句话,这可能取决于你的工作场所。
● 电话:你会在会谈间隙接来访者的电话吗?如果有,多久一次?你有打电话的时间规定吗?例如,你是只在工作时间接听电话,还是在其他时间也接听电话?
这只是几个例子而已,你的限度问题会以无数种形式出现。关键是当这些情况出现时,要和来访者沟通你的限度是什么。允许自己灵活,允许自己改变。想一想日常个人生活中的情况,可能会有所帮助:如果一个朋友晚餐迟到了20分钟,没有打电话给你,这没关系吗?或者你让他知道你更偏好他打个电话给你?如果你偏好打电话,这是一个限度。如果有朋友半夜给你打电话,你会接吗?如果不会接,那就是你的限度。也许你有一个规则,一个月中的某个周末你和你的伴侣待在家里共度时光,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干扰。这是一个限度。
当然,也许你通常不喜欢半夜接电话,但是当你发现一个朋友的母亲刚刚去世,你绕过了这个规则。也许在你和伴侣共度的时光中,你通常不会让任何事情打搅你们,但是在周末,当你最好的朋友搬家并需要帮助时,你会更加灵活。这种事情在治疗中也会发生。
像观察你的限度一样,为来访者做顾问的DBT概念可以帮助你最小化耗竭,并提高你的治疗有效性。实质上,为来访者做顾问意味着个体治疗师的角色是教来访者如何与他人互动,而不是告诉他人他们应该如何与来访者互动或代表来访者进行干预。换句话说,人们应该为来访者的需求做顾问,而不是向你(治疗师)咨询。这里的“人们”可能包括来访者生活中的任何人:家人、朋友、其他健康专家,等等。
让我们看一个例子以便更清楚地理解这一点:朱莉是一名27岁的女性,难以调节自己的情绪,最近开始参加在当地医院的DBT技能训练团体。她已经与她的个体治疗师见面了六个月,他们都认为DBT技能对她有帮助。然而,在她参加团体的第二周之后,朱莉告诉她的个体治疗师,她正在考虑退出这个团体,因为她觉得这太难了。一个非DBT治疗师可能会联系团体带领者来讨论这个问题。然而,在为来访者做顾问时,DBT治疗师会与来访者讨论这个问题,并指导她使用技能,这样她就可以自己与团体带领者交谈。
有时情况会有所不同:DBT治疗师个人会被期望告诉其他专业人士如何处理来访者。有时候这是来访者的期望。例如,因为来访者感觉有自杀倾向,所以他希望治疗师联系当地的急诊科,主张让他接受住院治疗。相反,DBT治疗师会指导来访者利用技能来满足他的需求。其他时候期望来自另一个专业人士;例如,当地急诊科的一名护士打电话来说来访者不会被接受住院,并询问该如何处理。正如莱恩汉(1993a)指出的,这里的指导原则是专业人员遵循他们的正常程序。换句话说,记住这个世界通常不会因为来访者在调节情绪方面存在问题而改变;因此,这需要来访者学会如何以一种巧妙的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
当我和青少年一起工作,而他们的父母试图更有效地帮助他们解决问题时,我经常遇到这个问题。经常会有家长要求在没有青少年在场的情况下和我见面,这种情况下,我会回应说这不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他们想说的任何话都必须在来访者在场的情况下说。如果父母通过电话联系我,我会解释通话内容将向来访者公开。当然,与来访者的家人或朋友交谈时,表现出认可和共情是很重要的,但最重要的是要记住你的来访者是谁,他需要学会如何维护自己,如何用你提供的技能训练使他能够做到自己应对这种互动。
因此,为来访者做顾问就是帮助来访者学习他们小时候从未学过的解决问题的技能,这样他们就可以逐渐减少对他人的依赖,更多地依靠自己。这有助于他们为自己的生活负责,而不是依赖他人代表他们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