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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铁马铃铛群雄盛会 妖人叵测一老解围

第二集《琥珀连环》说到翟铁峰、石猛、胡成,带着狄守宁、葛天翔、郑家燕来到辰州府,方才弃舟登岸,却见有人送来一信,见过周坦,跟着巧遇龙法师,龙法师败走,大家正在商量快走,躲开是非之地,忽然又有人送信来。翟铁峰把信打开一看,只看上面写的是:“适间之举,虽为顽徒劣迹,已严惩之。诸公古道,极可钦佩,谨备蔬酌,敢邀一叙,借释前嫌,想诸公磊落,定能惠我。”底下写着两个小字是褚同。

胡成道:“如何?你们看闹出事来没有?”

翟铁峰道:“这也没什么,他愿杯酒言欢,未见便不是好意,咱们又何必多疑呢?”

胡成摇头道:“恐怕未必便真是这样吧,这个姓褚的,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咱们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这种家教派的规矩,虽说这回事,完全是他们没理,可恐怕他们不肯就此认错服输。本来他们要是一认错,这块地方他们就不能再流连存身,他们打出一个码头,并非易事,焉能就此罢手?现在事已至此,别的话都可不说,咱们就商量是去是不去,去是怎么去,不去是怎么走。”

石猛道:“咱们干脆就是怎么去,不去那是丢人的话,我姓石的头一个就不能办。”

胡成一笑道:“好,就那么办。”说着向那伙计道:“人家送信来的,走了没走?”

伙计道:“还没有走。”

胡成道:“你把他找进来。”

伙计答应出去,不多一时,同进一个人来。只见这人是个长工打扮,长得相貌却十分凶恶,一见胡成,便双手一垂道:“大爷有什么吩咐?方才那封信大爷您已然看见了吗?有什么回信可以带回去?”

胡成道:“信我们也不写了,你回去告诉褚大爷,我们一会儿就到,有什么话当面再说。不过褚大爷住在什么地方我们都还没有打听,你可以告诉我们一声儿,省得我们一会儿去找,再找错了门儿。”

那人道:“诸位大爷,肯得赏脸,那是再好没有了,我们褚大爷就住在沿江大道旁边铃铛阁里,要不然的话,我陪同诸位大爷一块儿去也成。”

胡成道:“那就不劳驾了,您先请吧,我们随后就到。”

那人一听,后退一打横儿道:“是,我就回去告知我们大爷,恭候诸位。我先跟您请假了。”说着一晃身,便自去了。

葛天翔向胡成道:“胡大爷,您也太和气了,他一个长工,您干吗跟他那么讲面子?”

胡成一笑道:“这个你可不知道了,别瞧这个教派里,不拘品级,高矮上下什么人都有,你别看方才那个主儿,那个神气,碰巧还许是这里面的一个角儿。再者还有一节儿,凡是走江湖吃把式的主儿,无论走在什么地方,遇见什么样儿的人,都不许自己趾高气扬,看不起人。因为江湖道上藏龙卧虎,越是有能耐的主儿,越是不肯露相儿。真要是一身之上,能够带上十八般兵器,走到自己跟自己拧眉毛瞪大眼,一口能够吞下八个,一脚能够踢倒十六个,摇头晃脑,六百多个不服气的主的样儿,这人绝没有真本事。您出门的日子少,可不知道这跑码头的事故多着呢。”

胡成还要往下说,翟铁峰道:“我先拦您清谈,现在咱们已然答应了人家,咱们就得有个准备。宴无好宴,会无好会,何况咱们这个,准知道没有好事,这要是一点儿预备没有,到时候可难免栽跟头。”

胡成道:“无论怎么说,反正咱们就是这几个人,咱们当时先找出一个头目人来。翟大哥,这里头就是你的岁数大,这么办,你就当个头儿吧。”

翟铁峰道:“按说我当推辞推辞,不过时候没有了,咱们废话也就不用说了,就这么办,我权且当上一回小头儿,众位听我的。少时咱们到了那里,不拘姓褚的说出什么不近情理的话,咱们可也不要发火,有什么事,都听我的。如果不是这样,我这个头目人就不敢当了。”

大家异口同音道:“就那么办,听您的。”

大家收拾了一收拾,站起身来,一齐奔铃铛阁。这时候天正在二更来天,街上已然路静人稀,几位正在前走着,猛听旁边有人唉声叹气道:“唉!不睁眼的天哪!人生苦,莫过老来穷。我不但穷,又没个儿子,谁能养我这后半辈?这又一病,更是连饭都混不上了。人世上我不能活了,干脆我死。想不到这一段水,就是我葬身之处。”

葛天翔一听,头一个就往前蹿。月黑天,看不甚清,只见恍恍惚惚仿佛是有个人影儿,正站起身来要往河里蹦的样儿,葛天翔可就急了,往前一抢身,一把就把那人揪住说道:“别跳河!有什么话慢慢儿地说。”

那人被葛天翔一扯,当时身形儿一晃,哎哟一声道:“你干什么拦我?你和我素不相识,你走你的道,我干我的事,谁也碍不着谁,你为什么把我揪住?”说着恶狠狠照葛天翔手上就是一掌。

葛天翔明白他这是真急了,自己只要一撒手,他依然还是跳,便不顾疼痛,爽得加劲揪住道:“老头儿,到底你是为了什么,你非死不可?可以跟我先说一说,倘若我能够救你,你不是就可以不死了吗?”

那老头子微微一声冷笑道:“风大了也不怕吹了舌头,就凭尊驾您这个神儿像儿,也配说出救人的话儿来。还是那句话,趁早儿走开,别找麻烦。”

葛天翔也笑了一笑道:“老头儿你这话说错了,你既头一次和我见面,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救你?只当我确是救不了你,你也无妨说话,救不了你,你再跳也不晚不是?”

老头子一听,长叹了一声道:“唉!真是人要倒了霉,喝水都是塞牙,打算投河觅井,还要遇见小人,你说这命到了什么地方了?”说着一跺脚道,“你可再三问我,我就跟你说说,你要帮不了我,你就趁早儿躲开我远远儿的,你也就不要再管我了。我的跳河,并没有什么大了不得,只是我有一个儿子,不幸在几个月以前一病死去,剩下我一个人,终日飘零,两顿饭都没有准地方吃。因此想起我那儿子,便起了这么一个拙见,没想到会遇见了你。你既打算帮我,你可能够叫我两顿饭吃得舒舒服服吗?”

葛天翔一听,一点儿都不值,原来就是为这两顿饭,别的不敢说,要说管人家两顿饭,多了不成,吃个十年八年的,也供得起。遂笑了一笑道:“老头儿,您说的这话,一点儿说的没有,您打算怎么吃吧?”

老头儿一笑道:“这么一说,你是自己愿意了,这一来我可好了,我死去的儿子,合着又算活了。不过咱们话得说在前头,我把我吃饭的这点儿意思,可以告诉告诉你,你要能够答应,你就答应,你要答应不了,你可也别勉强,省得将来闹得不合适。我一天得吃五顿饭,早晨天一亮,我得吃一顿,也不要什么特别细的,不过是弄点儿什么鸡蛋糕萝卜丝饼、枣泥包子、糊米粉,吃是吃不了多少,每样儿有一点儿就可以成了。天到晌午,我又得吃一顿,这一顿可是比早饭硬整,菜不要多,有个三碟菜、一个汤,就可以对付,菜不要太油腻,清爽可口,能够下饭就足矣。天到申时,又得吃一顿,这一顿总是偏于点心一类的为宜,什么松毛包子、鸡肉烧卖、糯米团子、鸭油酥饼,东西不要多,样儿要全一点儿。到了天将黑的时候,又得吃一顿,这一顿我得喝酒,必须要弄点儿鲜鱼儿小鸡子,应时的小菜儿,吃点儿喝点儿。这就要等到戊时,再吃一顿点心,什么莲子、薏米、奶子,随便吃一点儿,吃完了我就要睡觉了。这一天,不过就是这么五顿饭,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小孩儿,你想想你答应得了答应不了?你可别为难。”

葛天翔一听,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老爷子这五顿饭,干脆说,我供给不起,可是话又拉不回来了,不由脸上一红道:“老头儿,可不是我说的话又不算了,我的家并不在此地,我这是从此路过,当时我可没有法子,至迟不过半月,我必定回来。您还留在此地,我给您留下几个钱,您先对付着。等我回来,我必把您接走,您暂时可得在这里避一避屈。”

葛天翔一句话没说完,老头呸的一口啐道:“你别在这里废话,我老头子眼看都快死了,你还打算拿我开心,你这孩子真是人多大,坏多大,我可饶不了你,拉一个垫背的吧!”说着往前一扑,就奔葛天翔当胸一把抓去。葛天翔一看,急忙往后一闪,老头儿一手抓空,双手一揪胡子急喊一声道:“哎哟你可气死我了!我活不了!小子,咱们下辈子见吧。”说完便手往下一甩,葛天翔的胳膊可就抓不住了,一手一松,老头儿往后一撤步,倒退两步,扑咚一声,竟自跳进河里。葛天翔心里十分难受,别的不说,自己起初要是不理他,他就是跳河,也与自己无干,无故自己多事,过去可劝人家,劝着劝着,又管不了人家,结果眼看着这么大岁数的老头子让我看着跳下河去,这我算是什么英雄、哪道汉子?心里一难受,差点儿没流出泪来。

这时候旁边看的主儿,不只是一个葛天翔,胡成早就搭话了:“这个事儿你趁早儿不用难受,也不是我说一句嘴冷的话,这个老头子他可没死,并且这个人来路不正,有偷探咱们的意思。”

胡成话没说完,葛天翔就不愿意了:“胡大爷,要说您经多识广,我绝不敢说一句瞧不起您的话,不过要说这个老头儿不是正经人,掉在河里没死,这话我可真不敢信。就凭这个老头子,他要真有点儿本事,不必装成这个样儿;他要是没有本事,大概他也不敢来。他既来到这里,无论有能耐没有能耐,他可以施展个一两下儿,干吗又装出这种神儿?一个要饭的花子,还能有多大体面,不信要让我去充要饭的,反正我不能干。眼睁睁一个人掉在河里,怔说没死,难道您瞧出他是会水的来了?即使他会水,又何必来这么一手儿。这件事大概是您瞧错了。我总觉着怪对不过这个老头子似的。”

胡成听了,微然一笑道:“好,既是这么说,就算我看错。无论怎么说,现在老头儿已然掉在水里了,咱们也没法子去救他,依我说咱们先去办咱们正经的要紧,不要为这个不值的事情,便把咱们要紧的事误了。”

葛天翔这时候也没的说了,只好点头答应吧。大家正往前走着,猛地前头人影儿一晃道:“几位是到铃铛阁来的吗?”

胡成一听,正是方才送信的那个人的口音,便答应道:“不错,正是来赴约会儿的。”

那人道:“随我来。”转身便走,大家全在后面跟着。离着河沿不到一丈地,一座高约三五丈的钟楼矗立在面前,那人站住脚步,过去一推门,门便开了,回头说了一个请字,大家便都跟着走了进去。一看正中间有三间大殿,一边两间小屋,院子却不算小,还有几棵大树,在大殿正中间这间屋子,是连隔扇全都打掉,通连到底,是三间又高又大的屋子。屋子原是殿,殿里菩萨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已连个影儿都没有了。这时候靠着后墙是一张大画儿,画的是百子鬼母,画儿前头摆着一张方桌,方桌上面,只是些茶壶茶碗之类。在方桌上首坐着一个人,满脸通红,红得就跟挂了一层油相仿。圆眼,短眉,小鼻子,翻鼻孔,漆黑头发,绾了一个髽髻,顶在脑门儿上,穿一件香色多罗麻的短衫,盘着腿坐在椅子上,手里却拿了一根碗口粗细的皮鞭。这些人进来,他就跟没有看见一样,一抡手里鞭子,叭的一声往桌子后边抽去,大家凝神一看,这才看明白,原来在地下那里趴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不由全都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瞧出来正是那位作孽多端的龙从云龙法师。只见鞭子三起一落,叭,叭,血肉横飞。

天翔看着好生不忍,才要向前一迈步,胡成在后头一把扯住,悄声儿道:“这是障眼法儿,你看我给他戳破了。”说着左手二指和右手二指一搭,嘴里叨念了两句,跟着把手向那边一搓,就听叭的一声跟着哎哟一声,接着一声狂喊道:“什么人大胆敢闯入我铃铛阁,真乃大胆!”身影儿一晃,嗖的一声,便从凳上纵起,一伸双手,便来抓葛天翔。

胡成伸手一拦道:“慢着,我们是赴约而来,怎么法师也叫我们看起戏法来了!现有胡成、石猛、翟铁峰,特来拜访。”

果然那人正是褚同。原来褚同在辰州一带,势力很大,收的徒弟也很多,只是他的教门子不正,常常为非作歹,褚同不但不加禁止,而且有时还要帮着他们助纣为虐,可是表面上,谁都知道褚同是早已洗手不干的了。这次龙法师恃强抢人,褚同早有耳闻,却是没有出头拦挡。等到龙法师到苗家去寻仇,褚同藏在后头跟着,先见龙法师吹倒了苗通,心里还在一喜,忽然石猛见面,破了龙法师的法,不由一惊。葛天翔要用二妙散吹龙法师,有点儿不高兴,用法术把葛天翔定住,龙法师干不过石猛,眼看石猛一步赶上,当时龙法师就许伤命。正在一急,一看石猛也被人暗中用法定住,又是一惊,再听葛天翔一说,周鹞子一道字号,自己准知道干不过周鹞子,可就不敢露面了。带着龙法师往回一走,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别的不说,自己在辰州一带,闯这个名儿不易,如今就这么三言两语,折了个整个儿跟头,以后这辰州饭,就不用再吃了。另外再起码头,可不是容易事。左思右想,由愁生恨,又由愤恨,就想出坏主意来了。赶紧回到铃铛阁,写了一个字条儿,叫一个心腹徒弟,名字叫醉山神祝立的送到翟铁峰那里去。祝立回去一说,翟铁峰一会儿就到,他便把龙从云吊了起来,周身都喷了法水,然后才拿懒驴愁皮鞭子预备好了等着。翟铁峰他们进了门,褚同却依然像没有那么一回事一样,只作不知,便把那皮鞭子不住往龙从云身上抽去,在别人看着,便跟真打在龙从云身上一样,其实有过法水喷过,打上跟没打是一个样儿。他可就忘了这种事哪里瞒得过石猛胡成,葛天翔要过去,胡成止住葛天翔,暗中把褚同的法破了。这法没破打上不理会,法要一破,一鞭子是一鞭子,褚同自己行的法,他可不知道人家已经给他破了,叭的一鞭子,实意儿就往龙从云身上抽去,这一鞭子又是十成劲,叭的一声,唰的一声,这血就下来了。龙从云哎哟一声,褚同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这才明白已然有人破法,当时心火往上一撞,停了鞭子,回过头来,向大家哈哈一笑道:“怎么?你们的胆子真叫不小,居然敢来到我铃铛阁。对不过,我可要得罪了!”说着话,一伸手从桌上端起一个粗砂碗来,里头有什么东西可不知道,褚同端起碗来,咕嘟就是一口,跟着右手大拇指掐住二指,向前一指,噗地就是一口。胡成早知道褚同的意思不善,一定是吃喝之间,提出什么比试,万也没想到,才一见面就会来了这一手儿。借着灯光,一看褚同眼珠子都红了,端起碗来,往里一吸,噗地就是一口,往外一喷,准知道不好,急喊一声:“退!”才一纵身,一股红气,仿佛火光一样,就奔了自己脸上喷来,闻得一股腥臊的味儿,当时觉得一阵恶心,要往上翻吐,赶紧忍住,往后一撤身。再看那些人里头,除去葛天翔还像没事人一样之外,全都仰面朝天,晕了过去,心里这个急可就着大了,准知道褚同法术高强,这不过是头一下儿,就是这样厉害,要是再来一下,恐怕比这个还须厉害。现在走既不能走,打又打不过,周鹞子现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件事绝没有以死相拼的道理,那是自找无趣,于事无补,可是得想什么法子,才能够把这些人救了。正在着急,不得主意,只见葛天翔往前一抢身,用一只手托着一只胳膊就蹦过去了。胡成就知道葛天翔也完了,果然葛天翔跑着离褚同已然没有多远,褚同突然一伸手,横掌一推,当中还隔着一节空地,葛天翔就觉前头有什么东西挡住,不能前进,正要往前一冲,褚同只把手猛地往下一拘,葛天翔便哎哟一声,身子两晃。

褚同一看葛天翔没有倒,当时一怔,伸手又一端桌子上那只黄砂碗,正要二次喷倒葛天翔,却听门外有人哈哈一笑道:“贼玩意儿,就能欺负人家孩子,咱们爷俩干干!”话到,人到,手到,一只手拉开葛天翔,那只手一立手掌,横着便往褚同胸口上砸去。褚同是个急劲儿,使出最后这一手儿活来,能够把人打退,自是上好,不能把来人一网打尽,没有法子,也只好是一走。及至使出这手儿“罗刹掌”,一个是跑得快,胡成没有躺下,这倒不足为怪。胡成本有一身好功夫,又有那么大的名头,看出自己这一手儿,他跑了原不足为奇,唯独那个小孩儿,看年纪并没多大,即使他落生那天就练起,练到现在,他也练不出什么惊人的能耐,怔会不怕“罗刹掌”,纹丝儿没动,实在可怪。这个孩子,八成儿是天生异禀,何不想法子把这个孩子弄去,叫他投入自己门户,倒是不错。心里正在这么一想,人影儿一晃就到了,一只手一拉葛天翔,那只手掌一横,平着往褚同心口上砸去,褚同不但法术有根底,手底下软硬功夫也很有两下子,一看掌挂着风就到了,可就知道来人不弱,哪里还敢怠慢,急忙舍了葛天翔,挺腰一拔,嗖的一声,身子往后一翻,一个翻提,人就笔管条直,摔出去有七八步。这才凝神往对面看,只见来的这个人,是个老头儿,浑身褴褛,连一点儿气魄都没有,不像是个有能耐的样儿,不由气往上一撞道:“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跑到铃铛阁里找事!”

老头子哈哈一笑道:“姓褚的,你瞎了一只狗眼,你怎么会认得我?不过像你这个样儿的,认得我,我也没有什么体面;不认得我,我也没有什么憨蠢。干脆跟你说,你要是懂得事的,趁早儿夹着尾巴一滚,是你便宜;你要自以为你的火候到了,执迷不悟,我要替掌教的除掉你这败类,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你姓褚的,平常作恶多端,我早就有个耳闻,不过我是已然多年不和人家怄气,所以纵容你到现在,你别以为你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那你就错了。话咱们是点到而已,多说了也没有意思,你的心里要放明白一点儿。姓褚的,你倒是打算怎么样吧?”

褚同一听,心里犯上犹疑,要瞧老头子这个神气,可不像有什么真实能耐,听他口气却又不小。干得过他自不必说,可以留点儿面子,真要是干不过他,再打算找面子,恐怕可就不易了。但是自己在辰州几十年的工夫,从来没听说有这么一个人,现在怎么突然会出来了这么一个人?说话又是这么大的口气,闯荡江湖数十年,真要是让人家三言五语就给吓回去,以后什么地方也混不开了,莫若硬碰一下子,能够碰得回去更好,碰不过去,再想法子也许不晚。心里这么一想,当时一阵冷笑道:“你是什么人?我和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搅我?要依我说,你趁早儿出去,我有惜老怜贫心思,也不再追问你。你要不知好歹,一味讨厌,对不过,我可要叫你知道我的厉害。”说着话往后一撤步,他打算奔到里边,好取兵刃。没想到老头子手脚比他还快,微然一声长笑,一跺脚,人就又追到了,一伸手就把褚同去路横住,然后才说道:“看你这个样儿,是有点儿不服气意思。好了,小子,我叫你认得我是谁!”一边说,伸出那只手来只一抓,就听着屋里当时风声四起,仿佛墙壁都要坍塌的样儿,跟着一弯那只拦褚同的手,往里一拳,褚同就觉得四外都像有人往里推自己一样,不由大大吓了一跳,亟待挣扎。老头子哈哈一声长笑道:“小子你还打算走吗?”双手往里一撤,并没有摸着褚同一点儿,褚同便自身不由己,踉踉跄跄,一溜歪斜往老头子身上摔来。老头子呸的一口啐道:“你瞧你这块贱骨头样儿,我瞧你就有气,我今天非把你废了不可。”说着话一伸手从腰里摸出一把小折刀来,扣簧一弹,嗡的一声,这刀长出来足够一尺,正要往褚同脖子上一挥时,猛觉黑影儿一晃,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飞摇而至,竟把老头子的刀路挡住。出其不意,老头子也吓了一大跳,往回一撤刀,褚同就躲开了,赶紧撤身一摸脖子,说了一声“好悬!”再往那边一看,原来用法术把桌子催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心爱的徒弟龙从云。龙从云趴在地下,挨了一鞭子,一看屋里来了不少位,除去那个姓周的之外,合着全到了,心里就知道坏了。果然褚同用法术制住了几个,胡成和葛天翔两个没躺下,褚同往前一奔葛天翔,这时候敌人方面又添能人,一边救走了葛天翔,一边要取褚同的性命。师徒如父子,龙从云可就急了,眼看着师父就要命丧他人之手,要凭自己能力,过去也是白饶,一着急把搬运大法使出来,出其不意,把老头子刀路一拦,还真把褚同给救下来。褚同这才知道这个老头子并非说狂话不办正事,真有好能耐,他可就害怕了,用手一拉龙从云,往后窗户上一腿,把窗户踹开,二位竟自跑了。

这里胡成就跟做梦一样,心神一定,赶紧走了过去,才要行礼叩谢老头子救命这点儿意思,葛天翔已然狂喊起来:“您不就是那位要投河的老大爷吗?您怎么会来到这里了?”

一句话说破,胡成也看出来了,可不是那个跳河的老头子吗?怎么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来到这里?也想要问,老头子哈哈一笑道:“小孩儿快快到广平府去吧,你的师父在那里等着你呢。从今以后,路上要少说话,闲事要少管,不然要再闹出事来,可就没人管你了。见了你的师父,你就说湘潭老万给她捎好,她就会告诉你我是谁了。再见吧!”说完这句话,身子一晃,一道黑影儿霎时便自踪迹不见。

葛天翔向胡成道:“胡大爷,您瞧这事够多怪,他怎么会知道我师父是在广平府?”

胡成道:“别提了,别提了,我先还不知道他是谁呢,原来是这位老人家。不要说你这一点儿事,就是再比你的事大一点儿,那也算不了什么。”

葛天翔道:“那么他老人家到底是谁呀?”

胡成对葛天翔道:“现在咱们没有工夫说那些废话,地下还躺着好几位呢,咱们得想法子把这些位灌救过来才是。”

葛天翔道:“我不知道都用什么。”

胡成道:“什么也不用,只要有碗凉水,就可以救过来了。”

说完四下一找,找着一个碗,舀了半碗凉水,过去找翟铁峰,把他牙撬开,往里灌了半碗凉水,就听翟铁峰哎呀一声道:“可闷死我了!”一翻身爬了起来。跟着又灌,一会儿工夫,石猛、狄守宁、郑家燕等也全醒了过来。胡成把经过向大家一说,大家这才明白。

翟铁峰道:“真是想不到的事,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然死过去一回了。”

石猛道:“真是便宜了那个万恶的孽障。”

胡成道:“别乱,咱们现在可以商量商量,小朋友上广平府是必去的了,咱们是谁去谁不去,也想一想,要去的话,赶紧就走,因为方才听说那边事情很急,仿佛必须等小朋友到场不能完事的意思。”

翟铁峰道:“我是要去的,因为我到那里还有别的事情。”

胡成道:“我也得去,那里事也就是我的事。”

石猛道:“你们都去,我也跟着跑一趟。”

胡成道:“这么一算,合着就没有不去的了。那咱们可得想法子歇上一歇,明天咱们好赶路。”

翟铁峰道:“咱们也就不用回店了,咱们就在这里对付一夜,天一亮,咱们就走。好在也没有多大时候,天就快亮了。”

大家一听,就是吧,便在屋里,各人找了个地儿,全都闭目养神。这里头就是翟铁峰年岁大,睡得不踏实,正在极力收神,打算盹睡一会儿,猛听院子里仿佛有人走动的声儿,不由一惊,心说别是姓褚的不甘心,来个去而复返,这种人心狠手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说不定就许闹出点儿什么事来,这可不能不留神。往前挪着,靠近窗户往外一看,只见一点儿不错,正有一个高瘦的人影儿,往屋子这边凑呢。

正是:

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

要知来者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z6+F1FPaiAHkPVxZZiA+OeG4e5Hr7jZYu5009EEcsjWpIwZPJW/UoCb/KG1WIqF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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