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山西省有两家英雄,一个姓娄名玉,外号人称铁掌猴;一个名叫卢俊,外号人称通臂猿。弟兄二人各有一身水旱两路惊人本领,每人一条子母三节螺蛳棍,十二支三棱凹面透风镖。两个人在大同府开了一个镇远镖局,仗着武艺惊人,联络得又好,一连数年保镖并未出错,于是镇远镖局的名气就创了开去。
这一天有本街庆丰银号的一支镖,镖银是二十万两,送往山东济南府。娄玉跟卢俊哥俩一商量,托了本局的两位镖师,一位姓梅名梅子玉,外号人称金钢手,手使一对镔铁双镢;一位姓于名斗,外号人称草上飞,手使一条笔管枪。这两位全是久闯江湖的老手,武术全都够上中的身份。抱旗喊蹚子的,可就是崔三。这位崔三久在江湖之上跑腿,他为人精明强干,凡江湖绿林道的事,没有他不明白的。他在江湖上认识的人也多,凡是回汉两教、水旱两路的人物,稍微有点名气的,没有他不认识的,所以江湖上送他一个外号,名叫千里眼。
这一次临起镖的时候,娄玉把崔三叫到跟前说道:“三哥,咱们这个生意,可是吃的是名誉,卖的是字号,并不是纯用武力压人。沿途之上,虽说平静,但是新出马的绿林人,到处都有。三哥你可千万小心,不要失了面子、输了规矩。”
崔三说道:“镖主,你万安吧,绝坏不了事。”
娄玉说:“三哥你多费心就是了,明天咱就起镖。”
崔三答应,到了次日早晨,把镖银子上好车子,众伙计收拾刀枪,随着二位师傅,保护镖车。送银子的客人,在后面一辆轿车之上。崔三怀抱镖旗,骑着马在前面引着镖车,喊起蹚子,一同出镖局子直奔山东走下来了。一路之上,饥餐渴饮,晓行夜住。
这一天镖车正往前走,来到河南省彰德府的地面,离漳河有三里远近,地名叫作清风嘴旱苇塘,两旁尽是一丈多高的旱苇,当中一条一丈七八尺宽的大路。千里眼崔三正怀抱镖旗喊着蹚子引着镖车往前行走,苇塘内忽的射出一支响箭,接着一声呼哨,有人大喊:“站住!”崔三一抬头,前面由苇塘之内出来了二十多个人,一字儿摆开拦住去路,每人怀抱一口斩马刀。在众人当中站着两人,穿黑褂青布包头。上首那一位,身高五尺,面如美玉,二十五六岁年纪,怀抱一对凤凰轮。下首那一位,看年岁也在二十多岁,一脸水锈,两道黄眉,一双绿眼闪闪生光,怀抱一口分水剑,就见他将身向前一纵,站在大道当中,用剑一指,说道:“对面的镖手,你们晓事的快把镖银留下,放你们逃走,不然可小心你们的脑袋!对面的镖车,你们可听见了?”
崔三一看前面有了拦路的,立刻呵了一声,把镖旗子一卷,圈回马来,报告镖师。伙计们个个精明强干,久闯江湖,一见前面有人拦路,早散开来团团把镖车围住。枪去了枪帽子,刀去了刀鞘子。二位保镖的镖师,一听崔三的报告,前面有了劫车的匪人,连忙跳下车来,先四面望了望,见后面人烟浮动,心知不好。金钢手梅子玉、草上飞于斗二人三步两步跑到镖车前面,一看对面站着二十多个人,为首的两个威风凛凛,怀抱兵器。梅爷一看双手抱拳,说道:“前面的朋友是老合吗?咱们全是线上的,我们是镇远镖局,朋友请你高手让过,以后我们镖主亲自来登山道谢。”
那位绿眼珠的人哈哈大笑,说道:“我们也不管你绳上的线上的,我跟你合不到一处,你们镇远镖局、镇近镖局我也不管。告诉你说,老爷现在没钱花,留下镖银,放你过去。”
梅爷一听这个气可就大了,因为这个劫路的不讲情理,忍气又说道:“朋友莫非说你是外行?”
对面那个人说道:“外行我不干这个。你就不必废话啦,趁早留下家伙,空手过去,免得你老爷费事。”
梅爷一听,不由大怒,暗道:“看这个样子是非劫不可,劫可是在你,让劫不让劫可在我。”想到这里口中说道:“朋友!你既是非劫不可,你是什么意思呢,是对镇远镖局有仇恨,还是对梅某、于某过不去呢?你对镇远镖局有仇,他有名有姓有住址,你应往镖局去找他报仇雪恨。对梅某、于某有仇,你应该单独找我们二人,你不该拦路劫镖。你既是绿林人,不讲江湖的规矩,你可得道个万儿,我们听听。若是朋友,因为我们失礼,请你只管把镖留下,自有我们镖主前来请镖赔礼。要不是朋友,再不讲道理,我们只怕也就要得罪了,朋友请你道个万吧。”
劫路的一听,哈哈大笑,说道:“姓梅的,我们全是绿林人,哪能不知道规矩呢?我们又不瞎,为什么单对你们镇远镖局这么不讲情理,自然斗的是你们镖主。对你们镖师,当然没有关系,你听明白了,晓事的赶紧留下镖银,走你的清秋大路。要问我们的姓名,少不得也告诉你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家住河南彰德府尹家林,姓尹名昌,江湖人称翻江蜃。我的家兄,名叫尹成,江湖人称小白龙。话也说完了。你们打算怎么样呢?”
梅子玉一听,口中说道:“朋友,你虽斗的是镖主,保镖的也脱不了干系,你若胜得了梅某双镢,镖银不要了,送你们买点心吃;如若胜不了梅某,朋友,你也难脱公道。为什么你跟镖主有仇,他有名有姓又有住址,你不往镖局找他比较,你今拦路劫镖,不按规矩,可见你跟保镖的过不去,朋友就你进招吧。”说完了话双镢一分,一手指天,一手划地,真是威风凛凛。
尹昌一瞧,心中大怒,口中说道:“姓梅的你就接招吧,我正要领教。”说罢一探身用手中宝剑使了个“仙人栽豆”,直奔梅爷的咽喉扎来。梅爷一看剑到,左手向下一压,右手镢盖顶便砸。尹昌左腿向前一迈,宝剑向外一磕,紧跟着腕子一翻向下一按,这一招叫外剪腕。梅爷向下一飘闪开单镢,二人打在一处。梅爷一看人家这口剑上下飞腾,真受过名人指教,自己还真得小心留神,不然的话,真要输了,镖局子的饭可就不用吃了,于是小心在意看住门户。
再说于斗,一瞧梅子玉同尹昌打了个难解难分,不由得用手一指尹成说道:“那位朋友你就别怔着了,请过来吧。”尹成看梅某同尹昌打在一处,那对双镢,镢带风声,真不亚如乌龙搅海,这个样子工夫一大,兄弟非败不可,不由得着急,正要伸手相帮,一看于爷点手相唤,随着一捧双轮,来到近前,口中说道:“于斗请来进招。”于爷双手一抖笔管枪,枪走中盘,当胸便刺。尹成左手轮向外一带,右手轮顺着枪杆向里就推,这要推在手上,于爷的前手非折不可。于爷一见轮来得厉害,一抽枪杆迎头便砸。尹成向右一上步,左手轮一压枪杆,右手轮向于爷的腰部就砍。于爷右手枪把向里一带,左手的枪一撒手,右腿向后一抬,右手枪向尹成劈面摔来。这一招叫作摔杆。
要按说于斗这条枪,运用起来可说是神出鬼没,今天同双轮遇上,可就吃了亏了,因为轮这种兵器,专讲究擒拿锁带。有一句话,是刀枪遇轮莫要扎,你想于爷使的是枪如何会不吃亏呢?还算于爷不含糊,施展身法刚刚战了个平手,工夫一大,枪头可就叫轮给套住了,人家套住枪头往里就推。于爷一较力,夺出枪来,这里尹成已欺近身边。于爷随着往后一纵,出去了足有八九尺远,这才躲过双轮,幸好枪还未曾撒手,一回头用了个玉女穿梭的架势,枪尖藏在腋下,敌人不追还好,如若一追,枪尖由肘后向外一递,正刺敌人的咽喉。这一招急如电闪,乃是败中取胜的招法,十分难躲,好在尹成并未曾追,虽然于爷兵刃未丢,可是也算输了。于爷一看尹成不追,说道:“朋友为何不追?”
尹成说的也好:“你我胜负已分,又无仇恨,我穷追做什么?”
这个时候,尹昌的分水剑,可就被梅爷的双镢给围住了。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后面有人说道:“你们为什么不抢他的镖车,怎么还单打独斗呢?”于爷一回头就见后面顺着大道上来了二十多个人,两个为首的,第一个怀抱金背折铁刀,第二个怀抱一对六瓣紫金锤,一声叫道:“众壮丁,快快去抢镖车!”就见这两拨四十多个壮丁,各摆刀枪随着后来的这两个人往上一围,把镖车围住。敌人人多,镖局子的伙计当然不成了,往下一败,镖车可就教人家壮丁给赶着走了。
梅爷虽然占了上风,但是于爷已经落败,自己若再延长工夫,人家倘若再两个打一个,自己更不成了,于是向外一纵,口中说道:“姓尹的站住,今天我们的镖,虽然被你们留下了,可是我们并未失了江湖的规矩,你们就在你们尹家林候着就是了,早晚有人前去要镖。”一回头对于斗说道:“于贤弟,我们回去报告镖主就是了。”
二人说着一直向来路走下来了,刚走出不远,就听旁边苇塘之内有人说道:“二位镖师慢走,咱们一同回去。”梅爷一看原来是送镖的老客,藏在苇塘之内,于是三个人又往前走,只见前面崔三领着镖局中的许多伙计,正在等着他们三位,众人全都垂头丧气一路向大同而来。这天到了大同府进了南门一直来到镇远镖局门首伙计一看,人全回来了,车可没有回来,就知道出了错了,口中说道:“众位辛苦了,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大概咱们的车出了错吧?”
金钢手梅子玉点头道:“可不是出了错了,二位镖主在家吗?”
伙计说:“现在里面,你二位里边请吧。”梅子玉二人,同着送镖的老客,还有千里眼崔三,一直来到里柜房。伙计们一看,就知道有错,不然回不来这么快,赶紧打帘子,口中说道:“嘿,二位老师傅回来了,里边请吧。”这个时候铁掌猴娄玉、通臂猿卢俊,兄弟二人正在屋中谈话,忽见帘子一起,进来了四个人,正是二位镖师同着崔三,还有送银子的老客,不由得脸色一变,就知道出了错了,连忙说道:“梅师傅、于师傅,莫非说咱们的镖出了错了吗?”
梅子玉惭愧地说:“我二人无能……”
娄玉连忙说道:“不要紧,二位先休息休息。”他回头又对老客说道:“你老人家也别着急,我同你老到柜上对掌柜的去说,镖银的损失,由咱们局子里担负完全责任。”一回头又说道:“三哥你也休息休息。”
这个时候,伙计已经把脸水打来,大家擦脸,伙计又给大家斟上茶,然后大家落座。这个时候,客人可就说了:“娄镖主,咱们同事多年,可是始终也没有出过事,现在这不是遇上事了吗?我先回去对柜上去说,这以后的事情,咱们再想法子,谁叫咱们有交情呢。你就不必同我去了,你就赶紧想法子找镖吧,我先回柜,听你的消息。”
娄玉一听,连连点头,说道:“那么你就偏劳吧,反正不出十天我们一定有个完善的办法。”客人点头,告辞回柜。
再说二位镖师,擦洗已毕,可就把失去镖银之事仔仔细细对二位镖主说了一遍。只听卢俊说道:“这不要紧,不过我们带着两个伙计同镖师拜庄请镖就完了。”
铁掌猴娄玉说道:“这恐怕不成吧,因为拜山请镖,那是我们失了规矩,才惹得人家把镖留下,争的不过是一口气、一点面子,现在这个事,可就不然了。本来我们没有输了规矩,他们卖字号劫镖银不讲情理,并且单斗的是镇远镖局,这个事情你想,怎样能用拜山请镖的手法去做呢?要按说二十万镖银,我二人历年的积蓄可也拿出来了,但是此次他们这样做法分明是立意寻仇,可是尹家林姓尹的和我们并没有仇,他为什么专同我们为仇作对呢?”
卢俊说道:“你没听见梅师傅说吗?斗的是镖主,若没有仇,为什么同咱们斗呢?”
娄玉说:“咱们根本就不认识这么一位姓尹的,你说可是在哪儿结的仇呢?真要知道缘故,如何得罪了他,我们前去请镖。不怕当场动手,不敌丧命,那倒没有说的,不过现在为什么劫镖,我们还不明白呢,那怎么去请呢?要说他们不为寻仇,专为劫镖,出没无定,他们绝不能扬名喝号,故意不讲交情。再说他们动手并不伤人,足见他们没有十分的恶意,不过专为我们两个人罢了。你说咱们和他这个仇可是往哪儿结的呢?”
这个时候千里眼崔三可就说了:“二位镖主,这个事情依我说,你二位猜上一年,也猜不出头绪。我倒有个主意,我说出来你二位听听。我看劫镖的两个小子年轻得很,再说也同你们结不着仇,可是你们二位结不着仇,挡不住是你二位的老师当年结下的仇人,人家的子弟不许报仇雪恨吗?真要把你一位制倒了,无形中可就同你们二位的老师作上对儿了,那还怕他们老七位不出头吗?依我说你们二位写一封信,等我送到红柳坡请他们老七侠想想是哪路的仇人,这个姓尹的是干什么的?老人家经多见广,自然比咱们明白,再说也请老人家拿个主意,他们老七位自然有个相当的办法,你看这个主意成不成呢?”
娄玉同卢俊一听,不住地点头称善,于是娄玉拿起笔来。写了一封请安的书信,并预备了四色礼物,全是老哥七个爱吃的。打发两伙计担着,随着崔三一同向红柳坡而来。
再说兄弟七位,单说大爷复姓赫连,单名一个民字,字一民,江湖人称三手侠,原籍是寿阳县人。手使一对虎头钩,十二蹚地行钩,在江湖上称为一绝,能打十二支三棱凹面透风毒药镖,能仰取飞鸟,平取走兽,可说百发百中。膝下一位少爷,名叫赫连珍,也有一个外号,人称金爪神鹰。
二爷姓邱名雨,字润田,江湖人称双轮邱雨。他同大爷赫连民是亲表兄弟,手使一对五行轮,招数是翻天三十六路,一粒混元气,整世的童男。
三爷是个出家的道长,姓谷道号玄真,江湖人称铁笔道人,是直隶省宣化府人氏。手使一口折铁宝剑名叫赛龙泉,能削铜剁铁,一百零八招青龙剑法,可称身藏绝艺。囊中一对如意铁笔长有八寸,粗似核桃,百步取人,神仙难躲。
四爷姓白名泽字天乙,江湖人称铁笛仙,是广平府人氏。同三爷谷玄真是师兄弟,打扮得形如乞丐,貌似花郎。手持一支铁笛,长三尺六寸五分,粗如鸭卵,吹起来声裂金石。运动起来,还是唯一的武器,笛中暗藏五支梅花弩,专取人的二目,可说防不胜防,专讲究三十六路天罡点穴法。游行江湖四十多年,未逢敌手。
五爷姓江名泊字靖波,人称卧海龙,精通水性,手使一对纯钢蛾眉刺,招法绝伦,也是寿阳县人。
六爷姓云字清辉,人称天罡剑,手中一口古剑,名叫湛卢,精通三十六路天罡剑法,是江西南昌府人氏。太太姓田,膝下一个儿子,名叫云飞,因为家中良田百顷,所以田氏太太不在这里居住。大爷赫连民常劝六爷把家眷搬在一处居住,六爷因为潇洒惯了,不愿受家庭之累,所以执意不从。
七爷复姓东方单名玉字,是江西九江人氏,人称飞砂东方玉。手使一对鸡爪练子抓,囊中暗藏三十六粒钢弹,大如蚕豆,可以仰取飞鸟,百无一失。连珠发出神仙难躲,真称得起是江湖一绝,所以得了飞砂的外号。
这老七位,自幼闯荡江湖,各藏绝艺,到处杀奸除恶,真称得起名震江湖。自从他老七位住在红柳坡,真是闭门推出床前月,抱头一卧,满打算圆一个晚年快乐,可是世间的事没有一定。
这一天忽然看门的老家人进来说道:“报告大员外,门外有大同府走东路镖的镇远镖局派人前来送礼,并有书信面呈。”
三手侠一听问道:“他们来了几个人?”
老家人说:“三个人,一个是老蹚子手崔三,那两个是伙计。”
大爷说:“你叫崔三进来。”老家人转身出去,工夫不大帘子一起,由外面进来了一个人,五尺多高的身材,一身黄土布的夹裤袄,外罩青布大褂,腰扎一条青布褡包,白袜子,青布洒鞋。往脸上一看,五十多岁的年纪,窄脑门子,大下巴,两腮无肉,深眼窝子,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高鼻梁子,大菱角口,两撇小黄胡子。头上蒙着一块青布手巾,剪子般的小辫,盘在头上。满脸风尘,一进大厅,冲着大爷行礼。三手侠还礼,说道:“老三你很辛苦啦,免礼吧。”
老三起来,又给六位按次行礼已毕,转身来到大爷面前,由怀中取出一封信来,双手一举,呈在三手侠面前说道:“我们镖主给七位员外请安,并有书信上呈。”
三手侠伸手接过书信,打开一看,不由得双眉一皱,说道:“老三,你先下去休息吧,下午我还有话问你。”崔三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三手侠将书信放在怀中,忽听院内有人说道:“大哥,小弟来了。”
七个人一回头,只见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头戴一顶白卷檐的烟毡大帽,遮着多半边脸,只露出两撇小灰胡子。身穿一件灰色的破长衫,上面油泥多厚,补着许多的补丁,里面裤子破的一丝一缕,也看不出是什么颜色,脚下穿一双破布鞋,拿钱串捆着,袜子跟地皮的颜色一样。手中拿着一条烟袋,烟袋杆有核桃粗细,二尺多长,一尺多长的大荷包,满装着老关东叶。烟袋锅足有馒头大小,这条烟袋,连嘴带锅,满是铁的,看份两,足有十几斤沉,真是锃光雪亮。只见他一步三摇,向前走来,到了三手侠面前,口中说道:“大哥一向可好?小弟有礼了。”
大爷三手侠一看,原来是多年的老友,连忙伸手相搀,说道:“贤弟请起,你我兄弟一往七八年来未曾见面,哪一阵风把贤弟你吹了来?”
这人复又说道:“二哥、三哥、四哥、五弟、六弟、七弟,我这里一同行礼吧。”六位连忙还礼,执手往里相让。列位,你道此人是谁?原来此人家住保定隐贤村内,姓裘名逸,字山民,江湖人称燕冀大侠。自幼家业宏大,良田千顷,因为好练武术,直将一份偌大的家产,练了个精光,才遇见一位异人,传授他一身出奇的本领。武术虽然练成了,家产可也一无所有。好在父母双亡,自己又练的是童子功,一粒混元气,不娶妻室,所以也用不着产业吃饭。自从练成武术,闯荡江湖四五十年,未逢敌手,到处行侠仗义。又因为自己练艺把一份偌大的家产练丢了,索性扮成一个乞丐的样子,那条烟袋就是平生得意的兵器。同七雄兄弟原是多年的老友,打算去到陕西凤翔府古枫林,访一访陕西二老。猛然想起多年的老友,江湖七雄,自从迁到红柳坡七八年未曾相会,现在去往陕西,正是顺道,我何不前去相视?这才来到红柳坡。
七雄兄弟将裘爷让进大厅,分宾主相坐,家人献上茶来,裘爷问大哥:“怎么珍儿不见呢?”
三手侠说:“去年三月里,因为江苏省的铁帽子左天成在苏州开了一座永源镖店,邀他帮忙去了。”
裘爷把大拇指头一伸,说道:“像你们老七位,这才叫会享福啊!你看兄弟我,劳苦一生,快七十岁的人了,百无一成,真是令人可叹。”
这时候天罡剑云六爷说了:“裘大哥,你不要这么说,天下练武术的练到哥哥你这个身份,名扬四海,何求不得?不过你老人家秉性清高,不喜欢罢了。真要哥哥你乐意归隐,这还不容易吗?兄弟这儿有的是房屋、田地,也用不着你操心费力。你就住在这儿,咱们老弟兄,吃点喝点随便谈谈天,你看如何?”
裘爷一听哈哈大笑,说道:“六弟,你说得倒好,只是你们原来的七雄,再加上我算哪一出呢?再说我秉性喜动,你真要把我留在这儿,可不是把我入了监狱一样吗?那非把我闷死不可!我谢谢贤弟你的美意,千万别这样办。”
说罢大家一笑,赫连大爷说道:“贤弟这是意欲何往呢?”裘爷就把自己要往陕西凤翔府古枫林去访陕西二老,古氏昆仲,所以顺着来看看众位弟兄的事说了一下。三手侠一听,说道:“莫非你要访那燕飞来古云秋,同那铁幅仙古化秋他们兄弟二位吗?”
裘爷说:“不错,正是要访他二位,大哥莫非同他二位认识吗?”
三手侠说:“岂但认识,还是至好的朋友呢。这不是贤弟你想着去陕西访友吗?这个事你暂且搁两天,有一点事情跟你商量,过后我陪你一同前去,你看如何?”
裘爷说:“不知大哥你老有什么事同我商量?”
大爷一伸手在怀内掏出一封信,说道:“贤弟你先看看这封信,咱们慢慢再说。”
裘爷于是把信看完了。三手侠说:“众位贤弟也一同看看,然后咱们再想法子。”裘爷看完把书信又传给那六位庄主,依次观看,看完之后大家全都默默无言。裘爷开口说:“大哥这倒是怎么回事?”
三手侠一回头对家人说道:“你去外面把崔三叫进来,我有话问他。”家人转身出去。工夫不大,就见崔三由外面进来,给裘爷同大家行礼。裘爷问道:“老三,你几时来的?”
崔三说道:“早半天才到,小子我同你老人家十多年不见了。”
裘爷说:“可不是吗?”
他用手一指说:“这封信是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听。”
崔三闻听,这才不慌不忙把始末根由说了一遍。就听裘爷说道:“大哥,这个尹家林我倒知道,他们是亲兄弟三个,大爷名叫尹玉,江湖人称金顶貔貅,手使金背折铁刀,武术精奇;二爷名叫尹成,江湖人称小白龙,手使一对凤凰轮;三爷名叫尹昌,水性极大,人称翻江蜃;占聚尹家林,人称尹氏三杰。自从前年又来了两个,一位姓陆名贞人称赛元霸,手使一对紫金锤,力大无穷;那一位姓贺,名叫贺星明,人称小诸葛妙手贺星明,能摆八宝螺蛳阵。自从他二人来到尹家林,把尹家林重新布置,周围掘了护庄河,打起土城子,又经那位小诸葛,摆设了好些埋伏,差不多进不去。听说尹氏三杰是河南少林寺金面佛法源长老门人,他们三个人,自从得艺回家,并不劫掠行人,不过在江湖绿林道,多少创了个小小的名誉。自从陆贞他们二位来到,这才对往来行人,一切商贾,有了不利。可是他们十有八九,在水路上漳河一带出没,并不在陆地上活动。后来我听说他五个盘踞尹家林,我就有心去访他,又一打听,他们所作所为,并不伤天害理,侠义的规矩,尚能维持,所以我也未曾前去。现在他们既然对咱们镖局发生了事件,大约这内中也许有特别的情形,不然你们老七位的声誉,他们也不是不知道,漫说他不好意思来劫,简单地说,他也不敢。”
这个时候,大爷尚未开言,邱二爷可就说了:“裘贤弟,你不是说那个赛元霸陆贞吗?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可不一定对。”
裘爷说:“什么事呢?”邱二爷说:“提起此事,可就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