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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手足分离日
烽烟弥漫时

秋豹、蕊仙很快乐地跟着克夫到南京去了,可是只苦了他的姊姊蟾仙。蟾仙和两人分手回到家里,抬头瞧见了她妈妈挂在壁上的一张照片,左首立着个弟弟秋豹,膝前还拥着一个妹妹小猫。那时小猫还只有五六岁,秋豹也不过七八岁,妈妈的脸上是满面含着笑容,那时她心里是多么欢喜。但再不想这张照片到现在还没有十年,妈妈竟已抛弃了我们,从此没有相见了。

“妈呀!妈呀!儿瞧妈也并没有不寿的模样啊!怎么天竟把我的妈妈夺去了呢?”

蟾仙轻轻自语了这一句,那泪便滚滚掉了满颊,对着照片,只管痴痴地呆想。也不知是痴立了多少时候,那窗外的天色倒已渐渐地暗下来,她便慌忙把妈妈的照片从壁上除下来,用报纸包好,预备明天带在身边,一同到爸爸那儿去。因为她的妈妈是没了,妈妈的照片再也挂不到第二张来,所以是非常珍贵,不愿丢在家里,万一家室被毁,那妈妈的影像不是要灭迹了吗?等蟾仙把照片收拾完毕,室中早已漆黑,连忙燃着油灯,心中记挂着秋豹和蕊仙,埋怨两人天黑了还不回家。正在焦急万分,突闻门外有人敲门,她以为弟弟回来,心中一阵喜欢,便急急地赶出,口中不住地喊道:

“弟弟、妹妹,你们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才回来呀?”

谁知开门一瞧,并不是豹弟和蕊妹,却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蟾仙定睛瞧去,不禁“咦”了一声,早又笑盈盈地叫道:

“哥哥!哥哥!原来是哥哥回来了。哥哥,你来得正好,嫂嫂给你的信可有接到了没有啦?”

孟邦一脸的愁容,跨进了门,就很慌张地问道:

“爸爸呢?嫂子的信没接到,想是投出了。时局紧得很,紧得很!赶快逃,赶快逃……”

说到这里,天空飞机又响起来,同时弹掷下后的屋坍声爆炸声不绝而来。蟾仙吓得手慌脚乱,几乎话也说不成了。孟邦立刻把油灯吹灭,拉蟾仙进房道:

“咦!爸爸、嫂子、妹妹、弟弟……他……他们到哪儿去啦?”

蟾仙镇静了态度,轻声儿道:

“飞机今天已来七次了,爸爸和嫂子已坐船到秦家避难去。本来弟弟、妹妹和我大家一块儿今天走的,因为船小,不能容下这许多人,所以爸爸、嫂子先走一步,我们明儿再去……”

“那么豹弟和蕊妹人呢?”

孟邦不等她说完,就急急问着。蟾仙蛾眉微蹙,忙答道:

“我正在担心呀!刚才哥哥敲门,妹妹还道是豹弟和蕊妹呢!”

蟾仙说着,又把两人到校里去和卞先生辞行的话告诉一遍。孟邦听了,心中十分不安道:

“那么怎的直到这时候还没回来?妹妹,你好好儿等着,我立刻到校里去望一次。”

孟邦不等蟾仙回答,身子已奔到外面去了。蟾仙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像热锅上蚂蚁一般,只在室中团团打旋。一会儿又探首到门外去,只见街上行人稀少,天空已经灰黑,东北角方面,黑暗里却透出一片红光,同时轰轰的声音不绝于耳。蟾仙既记挂弟妹,又担心哥哥,且怕轰轰的声音不要响到这儿来了,那可怎么好呢?真是心胆俱碎。好容易等着孟邦跑得满头大汗地回来,口中大嚷道:

“哎呀!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校中鸦雀无声,连校役也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哪里有什么弟弟、妹妹呢?”

蟾仙忽听弟妹竟无着落,心中这一急,几乎跌倒在地,那眼泪便扑簌簌地滚下。孟邦连忙抱住,蟾仙便呜咽哭起来。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和妹妹还是大家快分头找去吧!”

“哥哥的话不错,可是天已黑了,这叫我们到哪儿去找他们好呢?况且外面正在掷炸弹。”

“这也管不了许多,万一真个失踪了,怎样对得住爸爸?妹妹快别哭,你到东面找去,我到西面找去。”

蟾仙点头,两人把门掩上,分头走开。飞机在天空是只管轰隆作响,蟾仙的心是别别地乱跳,在月光依稀下逢人便问,但是路人个个并不理会,好像没有听见模样,慌慌张张地自管自奔走着。蟾仙一路淌泪,一路喊着蕊仙、秋豹名儿,忽然前面来了一个黑影,向蟾仙“咦”了一声叫道:

“哎呀!蟾妹,你为什么不走?时局紧得很。你如果没到嫂子家里去,还是跟我一同到上海去吧。我听说到上海的轮船也只有两趟,就要不开了,我想明天一定要走的。”

“咦,咦!原来是梅琴姊姊,你有没见到我的弟弟和妹妹?我们五个人本来一同到嫂子家去的,因为船小,所以嫂子伴爸爸先走,约定明儿再来相接。谁知弟弟、妹妹到学校里去一转,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刚才哥哥到学校里去找,回来说校门也早落下锁了。这……不是要急死了我吗?”

“你哥哥几时回来的呀?你的弟弟、妹妹我没瞧见。喏,喏!那边你哥哥倒来了。”

梅琴问到这里,抬头见月光下走来一少年,正是孟邦。三人见了面,彼此招呼。孟邦急急道:

“妹妹,你也没找到吗?我是一直找到王家浜,却不见他们的影儿呢!”

“哎哟!这……可怎么好……那叫我怎样做人呀……”

蟾仙两只脚乱跳,急得又呜咽哭起来。天空中铁鸟是只管轰隆作响,天空是染了一片血色,轰炸的惨声令人心胆俱碎,毛发悚然,夜风吹到身上,不自然地感到一阵寒冷,在惊怕和忧愁之中,和梅琴没谈了几句,就匆匆地作别了。蟾仙回到家里,伏在桌上只是哭,孟邦低着头,也是愁眉不展。约莫十分钟后,孟邦才感到腹中一阵怪叫,正是在闹着饥荒,因忙问道:

“妹妹,你可曾用了饭?”

蟾仙方才猛省,大家还没吃过饭,因停止了哭,起身到厨下去张罗饭菜。两人草草用过,蟾仙便把梅琴叫自己同到上海租界去避难的话向哥哥说了一遍。孟邦道:

“上海吗?我倒也想叫爸爸到那边去,可惜爸爸已到秦家去了。妹妹,梅琴姊既如此热情,你若也以为上海是好的,那么妹妹不妨和她一同先去。我想明天早晨向远近地方再去找一会儿弟妹,如果再找不到,我也只好先到秦家去见过爸爸,告禀一声儿,然后乘便再想法把爸爸和你嫂子一块儿接到上海来,那时我们再相见。不知妹妹意思怎样?”

蟾仙听他要把弟妹失踪的话告诉爸爸,一时心中愈加焦急,忙拉了孟邦一下衣袖道:

“哥哥,爸爸是已病了好久了,弟弟、妹妹不见的话,哥哥是千万不好告诉。哥哥若说了,恐爸爸的病是更要厉害了。妹子想,现在只好暂时瞒着,哥哥见了爸爸,只说妹妹同他们两人都已跟着梅琴姊到上海去了。哥哥等爸爸病体好了些,你再告诉他,同到上海来找妹子好了。妹子到了上海,只有用登报找寻方法,也许有人会领他们来的。”

“这样说来,妹妹是非到上海去不可了。妹妹不到上海,爸爸那儿又怎样能够瞒得住呢?”

蟾仙听了,心中一想,哥哥的话一丝不错,因此便决定和梅琴一同到上海去了。当晚,兄妹两人又谈了些别后情形,遂匆匆各自脱衣就寝。次早醒来,孟邦又去找寻秋豹和蕊仙,蟾仙便急到梅琴家里,说自己准定和她一同到上海去。梅琴听了,便满口答应,一面留住她在这儿用了午饭,一面笑着告诉她道:

“妹妹,你真不知上海地方的好处哩!那边愈是夜里,愈是热闹。那边的人也个个文明得很,而且非常漂亮。像妹妹这样的容貌、身材,若头上一烫发,身上一穿旗袍,脚下一踏高跟,恐怕上海几个交际名花都要打倒了。况且妹妹英文程度原有根基,若到上海,再好好儿到补习夜校里去读上一年半载,那么就好当教员哩,充女职员哩,什么事都能做,不和男人一样可以赚钱吗?”

蟾仙听了这话,真个把她心都听得痒起来了,摇晃着身子,抿了嘴哧哧地笑,直认梅琴是个生平的第一个知己,却把妈妈照片也忘了,连上海现在正在打仗,炮火连天,血肉横飞的现象,统统丢在一旁了,瞟了她一眼笑道:

“梅琴姊姊,你别拿我开玩笑吧,我是个乡下姑娘,哪能到这么一天哩!”

梅琴见她神情,知道她是乐得心花儿朵朵开了,自己亦觉非常得意,因又笑着告诉道:

“我上海租的房子,是在白克路地方,一楼一底,用了一个女仆,睡在客堂后面。楼上尚有一个很大的亭子间空着,若给妹妹住下,作为卧房,真是再清静也没有了。夜里如不喜欢早睡,那隔不多远,便是卡尔登、大光明,随便妹妹喜欢瞧京剧瞧影戏,都没有多少钱。妹妹,你想,我住的地方好不好吗?”

“瞧京剧瞧影戏不是太浪费了吗?妹子的心里,只愿多求些学问,已是心满意足了。”

两人谈谈说说,早已吃饭时分。午后,两人到村中走走,只见村中人家,有的携着包裹,有的抱着小孩儿,纷纷都急着逃难到山谷里去。蟾仙见着,愈加心乱如麻,想起弟弟、妹妹,哥哥不知到底有没有寻着,看看天已暗来,而哥哥又没有回话,因此心上益发忧煎。梅琴看她愁闷样子,因拉她回家,齐巧老妈子开上饭来,梅琴便劝她道:

“妹妹,我们吃了饭就要下船去。你的哥哥横竖有一管钥匙带在身边,妹妹昨晚既然和他已说明白,就是今天碰不到也不要紧。妹妹,你也别再愁这个愁那个了,快用饭吧!”

“哥哥今天他到西村罗家湾找去,路途虽然远些,但来得及的话,他一定是到这儿来找我的,现在他不来了,也许要明天来呢。不过姊姊还请关照一声儿张妈,倘然哥哥来了,就说我和你已到上海去了。”

梅琴听她这样说,便忙答道:

“这个不用妹妹吩咐,我是早已关照老妈子了。”

蟾仙因有心事在胸,吃不了一碗饭,便站起洗脸去。梅琴指着抽屉里的粉盒说道:

“妹妹,这个抽屉里,香皂啦,雪花膏啦,胭脂啦,统统都有,你自己拿吧!”

“谢谢姊姊,我都不用了。”

蟾仙拿毛巾擦把脸,又在唇上一抿,就丢在盆内。梅琴却先用雪花膏打底,然后扑上香粉,匀上红红的一圈胭脂,本待还得画个眉毛,恐时候不早,也就罢了,和蟾仙喝杯茶,各提一只挈匣,预备动身。老妈子要送她们到埠头,梅琴把头摇摇,嘱她小心看守门户,不能出外乱走,老妈子只得送到门口停止了。

梅琴、蟾仙开船走后,孟邦方从罗家湾赶回来。因罗家湾是他的外祖母家,孟邦恐秋豹、蕊仙或者在那儿玩,所以赶去一问,不料外祖母又说并没来过。孟邦见徒然往返,遂又急急奔到梅琴家去找蟾仙。老妈子又说船刚巧开去,因此他又没精打采地回到自己家里,把蟾仙留着的冷饭权且用开水泡了充饥,因连日奔走,人已倦极,便闭门和衣而睡。

次日醒来,正在等候秦家的回船,谁知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心中倒焦急起来了。因把自己屋上的门扣上,他便立在伯彦前日钓鱼的溪边,往来静静地踱着,直到日已晌午,那船家仍未见到。孟邦无聊已极,遂坐在石上,细细地数着水中游鱼,但见有银色的,有赤尾的,有背上花点儿鼓着双腮的,倏而游来,倏而游去,川流不息。孟邦折一柳枝,徐徐放入水中搅撩,但见游水的鱼儿一条条地都远远地跳开。孟邦的心里便起了一阵感触:鱼儿躲我柳枝,真好像现在难民躲避炮火,瞧它是多么慌张。因此他就把柳枝掷了,不再搅它。那时溪头又有一阵男女逃奔过来,口中还不住地大嚷:

“不好了!江边已在开炮了。我们若再不逃性命,恐怕就要化为平地了。”

孟邦一听,大吃一惊,眼见逃难的人像潮水般地涌至,而秦家的船还没有到来。正在急得没法,忽听耳边娘哭其子,儿号其爷的,一片凄惨声音不绝。孟邦心想:不要我的弟弟、妹妹也在这难民丛里吗?因此他站起身来,就跟着难民逐一地找过去。行行重行行,不料已走了三十里路程,那时有暗沉沉的半轮月光在漆黑的天空中照耀,同行的难民也已渐渐地稀少。一阵夜风吹来,砭人肌骨,顿觉毛骨悚然。孟邦身上既受着寒威,而肚里又挨着饥饿,两脚酸痛,麻木得真有些寸步难移。心想欲寻个地方暂且息足,奈一时又找不到一个所在。正在探首四顾,忽然瞥见前面一带丛林,淡淡月光下,隐隐地露着一角屋宇,便勉力地奔去,却是一个新近残破的社庙。他也顾不得许多,便从黑暗中摸了进去。不料脚下有物绊了一跤,那身子就向前直跌下去。孟邦慌忙把手托住,顿觉一阵血腥触鼻而来,同时手上已沾着不少血水,一时心中害怕,早又惊出一身冷汗,壮着胆子,慢慢地伸手又向地上摸去,齐巧摸在一个人的嘴唇上,浑身不寒而栗。定睛瞧去,原来躺在地上的乃是一个尸体。星月依稀之下,还认得出那死者是一个三十岁光景的人,身旁好像尚有一盒火柴跌在外面。他便把火柴拾起划着,向那尸身一照,不禁“哎呀”一声,只见满脸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旁边尚剩有干粮。因把干粮取来,暂时充饥。心中又静静地思量,这个社庙既然是新近倒坍,那死者一定是这几天被炸身死无疑的了。现在他被炸死在这儿,家属既一无知晓,而且死后也没有一人给他埋葬。唉!伤心呀!伤心呀!可怜。想到这里,又暗暗替那死者淌了一会儿泪。孟邦这时不但不害怕,倒反而胆壮起来,想到“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的一句话,被同情的心所激发,觉得他既不幸遭到了惨死,又有什么害怕他?我应该坐到天明,把他遗骸掩埋起来,他魂而有知,亦必安心九泉。无如遥遥长夜,一时哪里等得天亮?因此他又站起身子,取了火柴,随路划着照过去,谁知那边泥地上又赫然躺着两个死尸,这边又有三个死尸。孟邦一个个数去,有的身压墙下,有的面目模糊,有的断肢折臂,有的肚肠横流,种种惨状,令人心酸泪落,惊怕十分。但既已到此,也只得鼓着勇气,跨过尸身。步进庙内,即见后面余屋,尚还完好,就坐在椅上,休息一会儿。好容易挨到天初发晓,他便走到灶下,见摆着许多锄田铲具,心中非常欣慰,急急背出锄头,立刻动手工作,向庙旁空地开掘一个大穴,把殉难的同胞一个个地掩埋下去。不料尸体移动,即有尸身上的皮匣遗下。孟邦葬去一个,又把遗下的皮匣打开,见里面都是灿烂的金器。大约费去三个小时,才把六个尸体掩埋完毕,所有皮匣,他便带在身旁,预备将来救济难民之用。这时天已大明,他把手上的泥土血迹统统洗净,便匆匆绕道奔到大通,乘轮来沪了。

船到吴淞口上,但见满天红光,远远地望去,知系江湾闸北正在大火。轮船经过火线,开驶的速度较在洋面上慢了许多。孟邦此次到沪,在路上差不多走了半月多光景,备受种种苦楚。幸有死者皮匣中的金饰作为一路盘缠,不然即欲行乞到大通,恐怕路上亦没有乞食的人家。因江北一带早已十室九空,连鸡犬都没有留下了。孟邦等到船平码头,他是个没有行李的人,当然容易跳上。谁知才到外滩,迎面忽走来一人,见了孟邦,便高声叫道:

“邦弟,你为什么到上海来呀?家乡到底怎样了?我是天天想等一个熟人问问他,不料今天果然遇到了你,这真是巧极了。”

孟邦定睛一瞧,见叫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妻兄秦剑平,一时心中大慰,抢步上去,握着他的手,摇撼了一阵,忙喊道:

“剑哥,久违了。我想今生再没有和你见面的日子了,谁知我们在这儿却又相见了,真是侥幸得很。”

剑平一听孟邦劈头地就是这两句话,心中大吃一惊,暗自思忖,以为家乡一定是糟透,乱得不得了,因又急急问道:

“你的家里和我的家里都好吗?你快快说呀!”

“好的,好的,都好的。”

孟邦见他急得脸也变了色,因急忙回答着。

“那么你怎么说要和我不能见面了呢?”

“哦!哦!这事说来话长。剑哥不要奇怪,原是小弟慌了,没有说清楚。家父和内人都已逃到府上去了,我的秋豹弟和蕊仙竟失踪了。我此番原不想到上海的,因家乡逃难的人都说到府上去的北路不通。我见不能逃到府上,只好绕道逃到大通,才得乘轮来的。”

两人边走边说,已弯进法租界大马路。孟邦又把一路的种种苦楚和大妹蟾仙也在上海的话告诉一遍。剑平急道:

“那么秋弟和蕊妹难道没和你爸爸一同走吗?怎样会失踪呢?”

孟邦又把过去的事告诉他知道。剑平听了,心中亦代为焦急,但自己家中究竟是否太平,连孟邦也不知道,愈加闷闷不乐,因问孟邦现在预备住在哪儿去。孟邦想了一会儿道:

“我想先找个旅馆住下,然后再瞧我的蟾仙妹妹去。”

“这样很好,本来我宿舍中也好耽搁,但人多口杂,到底不便。”

剑平说时,已伴孟邦进一个旅馆。到账房处一问,说已客满,只好另往别个旅馆去。谁知一连问了几家,都是客满,好容易找到一家上方旅馆,刚巧一个客人搬出,才得借到房间。孟邦忙付了房金,两人坐在房中,又谈些别后情形。剑平因办公时间已到,方才作别,说晚上再来望你。孟邦点头,自己亦出去找蟾仙了。 W/uUHJ3oKYTblToduRMTaUHwpaCe4yL3wLeI/CMHxmvxzobGNZpl+9CtXF+SNg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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