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今天是什么风呀,竟把你老三吹来了?快进来坐。”
梅琴一见那少妇,便忙迎上去,握住她的手,摇撼了一阵。老三见房里有两个不认识的生客,便也笑着道:
“老二,我是天天记挂着你,你回去了许多天,身体好吗……”
老三说到这里,把梅琴衣袖一扯,又把嘴凑到她耳边,低低地又道:
“老二,我有句话要和你商量,最好请你同我到楼下去吧!”
“不要楼下,我们就到亭子间去坐一歇好了。”
梅琴已理会她的意思,拉了老三的手,就到亭子间去了。没有一会儿,梅琴便匆匆地上来,向则民、志刚道:
“老三约我出去一趟,我去去就回来。志刚,你别出去了,和我的妹妹谈谈天,回头就在这儿便饭吧!”
“你去好了,我们自己人,不用你打招呼的。”
志刚笑着说,又向蟾仙望了一眼。这时,阿金端上面水,梅琴匆匆洗过,在橱内取出一件大衣,向蟾仙点头笑了笑,便急急地和老三出去了。
则民已刮好胡子,志刚正欲问他夫人这样忙干什么,忽听壁上电话铃丁零零、丁零零地响起来。志刚因忙去伸手接过,只听他口中唔唔地响了几声,随即将听筒搁起,对则民道:
“王律师事务所里叫你去,说有要紧事情,你快快去,快快地回来,不然我就要走的。”
则民听了,知有公务,遂忙披上外挂大衣,向志刚笑道:
“真对不起,你就陪董小姐谈一会儿天,横竖梅琴她就回来的。”
话还没完,早已戴上呢帽,匆匆奔下楼去。志刚好笑道:
“这倒好了,他们主人跑得一个都不存,反叫我们客人来看房间哩!”
“徐先生请坐,现在只好我来给梅琴姊做主人了。”
蟾仙听了志刚话,便抿嘴儿笑着说。志刚就在沙发上坐下道:
“密司董也请坐。昨天晚上你说很喜欢研究英文,今天我是特地来瞧你的。现在我问你是喜欢研究文法,还是喜欢研究会话?文法重在翻译,会话重在交际。好在你的程度也很好,我们可以随时随地地研究,不必定要拿着书本。拿了书本,倒反而研究得不畅快了,对不对,密司董?”
“对得很,文法、会话我都喜欢,我瞧先来研究会话。谢谢你,密司脱徐。”
蟾仙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听了他恳切的语词,心中不但感激,而且佩服,因也不像昨晚那样含羞,就很直爽地竟用英语来代话了。志刚瞧她眉一扬,眸珠一转,很流利地说出英语来,心中乐得不知如何是好,两手一拍,笑起来也用英语道:
“密司董真聪敏。方才我听你这几句话,就有些合着英文文法。你如喜欢先研究会话,我们以后大家就说英语,别再说国语。这样的实地试验,我说得不对,你可以纠正我。你说错了,我也可以告诉你。这样不是进步很快吗?”
“好极了,我是十分地感激你。你这样热心肠,不知叫我怎样谢你好呢!”
蟾仙倒也听得出他的英语,就这样回答他。志刚听她说得很流利,而且这时意态既大方又活泼,若再把她好好儿装饰一下,带在交际场上,真是个出人头地的好模样。以后就只用英语和她谈话,蟾仙有几句文法用错了,志刚忙讲解她知道,蟾仙这就更加感激了。谁知他们在楼上尽管一问一答地说着话,阿金在楼下听着倒起了误会,以为水电公司的外国人来查火表了。心想:什么问也不问,就自到楼上去了?因连忙奔上楼来,谁知并不是外国人,却是徐少爷和董小姐在说外国话,心中好生奇怪,便呆了起来。志刚见她这样急地奔上来,还道她有什么事情,谁知她却呆若木鸡似的怔着,因问她干什么。阿金也觉不对,连忙又泡上两杯茶,端到两人面前,匆促地叫道:
“少爷、少奶,请用茶。”
因为阿金平日对则民、梅琴是叫惯的,这时觉得自己喊错了,可是已来不及,连忙缩住,重新又喊一声:
“小姐用茶!”
蟾仙、志刚当时倒并不理会,此刻听她又改了一声小姐,这就猛省上面的称呼了。蟾仙顿时粉脸涨得通红,志刚虽然老练,却也不免难为情。两人相互地望了一眼,忍不住低下头哧地笑了,各人心中不觉都荡漾了一下。
“少爷和小姐的话真活像是个外国人,我道是有人来查火表了。我家少爷、少奶想是不会回来了,你们吃饭怎样?要不外面去叫几只菜来?”
阿金竭力要避去自己的不好意思,所以搭讪着说。志刚被她一提,腹中果有些饥饿,一瞧手表,已十二点半了,因道:
“叫到家里来太麻烦,我们还是到外面去吃吧!”
说着,又向蟾仙用英语道:
“今天我做个小东道,请密司董到大东去吃一餐饭,请你不要客气。”
蟾仙听了,意欲回绝他,但又恐志刚不高兴,说不中抬举,乡下土气,一些没出息的。不过和他同去,也殊不相称,他是西装革履,多么漂亮,自己却是这样寒酸……
“怎么啦?我们走吧!”
志刚见她默默出神的模样,已理会了她意思,因就老实不客气地挽了她臂膀,匆匆下楼去。蟾仙见她竟直携自己手,芳心乱跳,又羞又喜,但既已挽手同行,倒也不觉得什么异样了。志刚是显出特别的亲热,出了里门,就讨了两辆街车,叫直拉到大东酒楼去。侍者招待入座,志刚拿过菜单,微笑道:
“密司董,别客气,你点几道菜吧!”
蟾仙红了脸,瞟他一眼,摇头道:
“密司脱徐点吧!”
志刚见她两只秋波只管望着四周,想来她还不曾瞧到这样地方过,点菜自然更不会了,因不再和她客气,就吩咐侍者拿两客公司菜和两杯白兰地。侍者答应一声,就自下去。一会儿酒菜上来,蟾仙见并不用匙筷,却是刀叉,心知是西菜,但从不曾吃过,若吃法不对,那可真要难为情死人了,所以只管呆着出神。志刚倒不理会这些,就举起玻璃杯,向蟾仙笑道:
“密司董,来,不要客气。”
“密司脱徐,我酒真的不会喝,谢谢你!这一杯你也代喝了吧!”
蟾仙满面含着笑容,却是央求着说。志刚听她又不说英语了,便笑道:
“密司董,你怎么不说英语了?酒要喝的,英语亦要说的,这样才会得惯。”
蟾仙见他这样热心,哪好意思再推却,只得也举杯子。志刚便把杯子向她杯子轻轻一碰,喝了一口,蟾仙遂也微微尝了一些,看志刚怎样拿刀拿叉,自己也小心照样着吃。志刚又问她要不要辣酱油、白秃油、甜味酱、番茄,殷勤得了不得。两人喁喁唧唧,愈谈愈投机,愈说愈相合。蟾仙也忘其所以,把一杯白兰地竟喝完了。志刚遂喊侍者再添两杯,蟾仙也不阻止,一面把登报找寻弟妹的事拜托他办理,志刚一口答应,一面又劝她再喝一杯。蟾仙这时一颗芳心完全被志刚豪华所诱住,再也不违拗,果然又把第二杯酒也喝了。志刚乘着酒兴,便慢慢地谈到婚姻问题上去:
“我最不赞成是盲从婚姻,从小就由父母做主。两方面的性情,两方面的学问,大家都不知道,这种婚姻,真是使许多青年受着无限的痛苦。密司董,你想这话可对?”
志刚说这一句话,原是无心,谁知蟾仙听了,好像是直刺在自己的心坎里,因为喝了酒,理智不免被情感抹杀,就拿自己的心病话来问他道:
“密司脱徐,假使有人受到这个痛苦,不知可有救济的办法吗?”
“你真是个老实人,上海地方为着婚姻不自由,开着解除婚约的事,一年里也不知有多多少少。就在则民手经过的,他说一月里也有三四十件呢!只要律师一个证明,那双方的婚约就解除了,怎么没有救济办法呢?”
蟾仙听他说得这样容易,心中暗喜,只是频频含笑点头。大菜一道一道地已出完了,最后送上两杯咖啡冲牛奶和一盘水果。两人已经很饱,只吃些水果,志刚遂付了账,挽着蟾仙出了餐室。走到二楼时,忽听有人叫道:
“徐先生,你要房间吗?巧得很,方才有一间空。你早来一步,真的一间都没有呢!”
志刚回头瞧时,原来是茶役阿根,大东旅社志刚是常开的,所以阿根以为他又要房间了。志刚瞧蟾仙竟是醉眼模糊、四肢软绵的样子,因问阿根道:
“可有浴室房间?”
“是一个大房间,就在二十号。徐先生,你来瞧瞧好了。”
志刚点头,遂扶蟾仙跟阿根到二十号房间,才跨进房,那蟾仙头竟斜靠在志刚的肩上了。瞧她脸色,愈加红润得厉害,志刚方知蟾仙酒是真的一些都不会喝,心中无限怜惜,轻轻抱她到床上,让她躺下。这时,蟾仙的脑中是只觉天地旋转,非常难受,模模糊糊的知觉全无。志刚见她水盈盈的两眼好像是秋波动荡,红润润的两颊好像是烟笼芍药,含苞待放,一时爱极生怜,便低低说道:
“我害了你,我不晓得你这样的不会喝酒,你且静静地躺会儿吧!”
蟾仙听他的话,也没回答,遂横身倒在床上,闭下眼睛,竟鼾声微微睡去了。房间里是有水汀的,不盖被也绝不会受寒。志刚很放心地离开了床边,自卸了衣服,到浴室里洗澡去。等他洗毕回来,见蟾仙犹沉沉酣睡,那种娇媚不胜的睡态,哪个瞧了不动情?志刚偷偷地到床边,竟欲伸手去解她衣服,但猛然间心中忽有了一个感觉,连忙缩回了手,急急把自己衣服穿上,就倒身在床上,和她并头躺下,这就有阵如兰如麝的处女香从蟾仙的肌肤里直发散出来,送进自己的鼻管,熏得心神迷醉,忐忑不定。本来酒后已是无力,这时全身只觉软绵绵的一丝气力都没有了,情不自禁地把脸偎到蟾仙颊上去,细细地领会她芬芳幽兰的香气。这样缠绵地躺着,不多一会儿,志刚也沉沉地入梦了。
蟾仙一觉醒来,只见房中已亮了灯,觉得自己的脸竟整个地偎在志刚脖子上,他粉红的嫩颊上还印着自己的发,心想:我怎么竟会醉到这个地步?枕在他的脸上,自己一点都不晓得。忽然又大吃了一惊,暗暗叫声“哎呀”,连忙觉察自己的下身,幸喜没有一些异样,只放宽了心,意欲起身离开他,可是再也没有一些气力能动弹得一下。正在用手掠发,志刚也已醒来,见蟾仙欲挣扎起来,便把她手拉住,温柔地问道:
“密司董,你心里难过吗?要不吃些醒酒的东西?你快别起来,我们且躺着谈会儿,你的酒醉恐怕还不十分醒呢!”
蟾仙听他这样柔情蜜意地温存自己,一则自己身子真的十分乏力,二则也佩服他的人格,并不是个见色就起野心的人,遂红晕着脸,由他并头地睡着。志刚见她秋波含情脉脉,柔顺得很像头羔羊似的,愈瞧愈爱,因向她十分诚恳地要求道:
“我的心里是非常地爱你,我理想中的贤妻,是蕴蓄着好久好久,要求一个像你一般的容貌、学问、性情的女子,作为终身的伴侣。现在居然遇到了你,我的心里是兴奋极了,情愿抛弃了一切,永远永远地始终爱你。请你给我一个圆满答复,别使我感到失望!”
蟾仙骤然聆到志刚这样恳切的追求,心里真是有一百二十分的同意。但一想到爸爸已给我配了徐梦花,我若再答应了他,爸爸那里,怎样去交代呢?因此沉吟了许多时光,却始终回答不出一句话来。那嫩白的两颊也就愈加涨得血一般的红,周身的血液是循环地沸腾,每个细胞都起了变化。蟾仙既没有这个勇气答应,而志刚又像小孩子偎在慈母怀里一般地哀哀苦求,她在这个情景之下,真弄得左右为难。究竟蟾仙还未染着新的思想,把头摇了摇,表示她内心实有非常的隐痛。志刚见她不肯答应,便伸手把她身儿紧紧搂住,脸贴到她的颊边,淌下泪来,连喊亲爱的妹妹道:
“你真是我的灵魂,没有了你,我就没有了生命。妹妹若不答应,我情愿死在妹妹的面前。你可怜我吧!你可怜我……”
志刚真是情场中能手,亏他真个泪流满颊。蟾仙怎禁得他如此软求,虽铁打心肠,也要渐渐化为柔软,何况自己本来亦是愿意,心中暗暗地想:志刚这样深情蜜意、无限柔媚、体贴温存的状态,真是个多情热血的好青年。这也奇怪,也不知是为了喝了两杯酒缘故,还是自己的确是已需要异性来拥和吻,身子被志刚紧紧搂住,不但并不羞涩,而且自动地伸手,也会紧搂住了他,好像两人脸贴在一处,真有说不出甜蜜的滋味。虽然自己眼前好像有爸爸在责备她:你是个已配了人家的女儿呀!怎能再和陌生的男人这个样子?真太不知廉耻了。蟾仙并没觉得这话是对的。她的心头起了一阵强有力的反感,好像要和爸爸抗辩。她内心暗自想:婚姻是人一生的幸福,做儿女的本有自主之权,爸爸虽然给我订婚,但梦花的品学、性情、容貌,我一点都不知道。倘若是个纨绔子弟,或者是个性情暴戾的人,那我将来的幸福,不是要被这个盲从婚姻剥夺尽了吗?现在我是已到法定年龄,婚姻有自主的可能,对于幼年所订的婚约,尽可以提出反对。志刚不是说,只要律师一个证明就行了吗?那我还迟疑什么呢?可怜志刚为了我不答应他,他会淌泪,他要自杀,可见他是真心爱我了,我岂能使他失望?想到这里,她把一切什么都忘了,两手张开,紧抱他脖子,把嘴凑到志刚红唇上狂吻,连连唤道:
“哥哥,哥哥,亲爱的,我答应你是了。”
志刚见她默默地沉思,心中正在焦急,万不防她有此热烈而发狂的举动,真有些受宠若惊,顿时乐得心花儿都朵朵开了。他知道她已需要性的安慰,好像大旱天之盼望云霓一般,于是他施展偷香窃玉的巧技,拥抱、抚摸、吻吮。蟾仙全身已软化了,她从来不曾接触异性这样的温存过,她感到真甜蜜快乐极了,好像整个身子已被爱之火熔化了。
“哥哥,我亲爱的,妹妹的一身已是你哥哥所有的了,哥哥也何争这早晚呢?此刻若依了哥哥,万一……反而惹人笑话。哥哥请原谅我,并不是妹妹故意不肯顺从呀!”
志刚乘着机会,要发展他的野心,但蟾仙到底还是个纯洁的心,理智告诉她恋爱是可以,这个可不能呢!志刚倒也防不到她突然会对自己进攻的防线来阻拦,听她说得这样委婉,心中更加爱怜,遂也不强迫她。蟾仙见时已不早,要求他陪自己回梅琴家去。两人便起身梳洗,乘电梯下楼。只见马路上的热闹,行人的拥挤,真比乡村里热闹多了。霓虹灯光,五颜六色,目眩神迷,建筑物的伟大,市场商店的繁华,虽然闸北是一片大火,南市是炮声不绝,人们都好似不见不闻,若和农村比较,真有天渊之别。
蟾仙这时哪里还记得弟妹的失踪?手挽着情郎——未来的夫婿,心里真有说不出的得意。她那粉红的颊上,始终浮着娇媚的巧笑。两人踱进了雪园,这是上海一个著名的馆子,蟾仙看呆了,志刚处处地指点给她知道。以一个都市里漂亮的少爷,伴着一个乡下的姑娘,而一丝都不憎厌她的土气,这在蟾仙一颗芳心中,是更印着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影像。如胶似漆,喁喁唧唧,说不尽郎情如水,妾意如绵。雪园里吃宵夜后,方送蟾仙回白克路去。
第二天,志刚先给她登报,又给她做了许多时装,打了许多饰物,伴她去烫发,陪她去吃菜。光阴容易过,匆匆已是半月。在这半月中,蟾仙和志刚没有离开过,天天在一块儿,蟾仙也已由朴素洁白的乡村姑娘,一跃而成摩登奢华的都市小姐了。
这天夜里,志刚在外喝了酒,匆匆奔到蟾仙那儿,齐巧梅琴夫妇又不在家,志刚抱着蟾仙先吻个嘴儿,叫她快穿衣服、大衣,一同出去。蟾仙见他略有醉意,不敢违拗,就当着他换了旗袍、丝袜。志刚给她拦腰抱起,放在床上,替她换高跟革履。蟾仙忍不住咯咯直笑,一面披上灰背大衣,对镜一照,几乎自己也要不认识自己了。两人匆匆下楼,弄口停着一辆汽车,志刚扶她上了车厢,只听“呜”的一声,四轮就向前飞跑。不多一会儿,汽车已在一家豪华的照相馆门前停住,蟾仙不知其意,低低问了一声。志刚笑道:
“妹妹,我们大家去拍一个照,留个纪念吧!”
蟾仙没答什么,和他匆匆上楼,到摄影室,两人先摄个半身照,又坐着摄个全身照。摄好了后,又上车坐到跑马厅的大中华饭店,侍役即领到一个房间。蟾仙见他先和自己拍影,现在又开着房间,因附耳又问道:
“哥哥,你开房间干什么?有朋友打牌吗?”
志刚替她脱了大衣,自己也脱了,拉她在沙发上坐下,一面摇头,一面望着她却只管哧哧笑。蟾仙好不纳闷,打他一下腿道:
“你怎么啦?既没有朋友打牌,那么你开房间干什么用?”
“妹妹是个聪敏人,你知道方才照相的意思吗?”
“哥哥不是说留个纪念吗?”
“对啦!因为要留个纪念,所以叫妹妹到这里来。大家睡了一夜,也是留个纪念呀!”
志刚涎皮赖脸地憨憨笑。蟾仙红着脸,却暗暗地想:自己身子既已许给了他,早晚总是他的所有,就允许了他也不要紧。志刚见她已经默允,心中乐得痒不可当,伸手把她抱入怀里,宽衣解带,同枕共衾。“玉簪刺破海棠花,紫薇花对紫薇郎”这两句诗,好像是他们的写照了。
一线曙光从黑沉沉的长夜里破晓,志刚一觉醒来,只见蟾仙粉颊犹枕在自己臂上酣睡,想起昨夜欢情,不忍惊醒。不料蟾仙亦已微睁惺眸,两人不禁嫣然而笑。
“妹妹,我想打个电话给梅琴,恐怕她心里记挂呢!”
“告诉她我们的事吗?哥哥前儿要留我在大东过夜,我就没人时也和她说过,她还埋怨哥哥太猴急。昨晚我不回去,阿金一定告诉她我是和你一同出去的,想她也不至于会十分记挂,因为她知道哥哥是个馋猫儿一般。她对我说,你要防着他,她是早料到哥哥必有这样一天,现在果然给她猜到了。”
蟾仙瞟着他,忍不住又咯咯地笑。志刚听她说自己馋猫儿,便伸手到她腋窝下去胳肢道:
“妹妹,你怎么说我是个馋猫儿呀?那么你自己呢?是个香肝儿、香肉儿,还是黄花的香鱼儿呀?”
蟾仙被他呵得肉痒,早又咯咯地笑,把身儿缩成一团,向志刚连连叫饶道:
“哥哥是个好人,不是馋……”
志刚见她笑得透不过气,便放了手,把她又紧搂在怀,在她颊上唇上狂吻了一阵。两人又甜甜蜜蜜温存一会儿,方才起身,着衣下床。蟾仙对镜梳洗,志刚便喊道:
“妹妹,那么我不打电话了。”
“咦!怎么可不打电话呢?我想你还得告诉她一声,不然今天晚上,你想叫我回去还不回去吗?”
蟾仙回头过来说,那两颊早又红起来。志刚听她口气,今晚上也愿意留在这儿了,心里这一阵欢喜,便骤然奔来,又把蟾仙的颊狂吻,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肚去,高叫道:
“妹妹真是个识趣人,好像是我的灵魂,是我心头的一块肉。”
蟾仙扑哧一笑,白了他一眼,这就是所谓的娇嗔吧!志刚忙到壁边,打个电话给阿金,叫她向少奶说,董小姐和徐少爷在一块儿,不用记挂。蟾仙见他不直接打给梅琴,又不说自己在何处,便哧哧地笑道:
“哥哥,你这人真乖透了。”
“哈哈!不是糊涂地说,若老实告诉她我们在何处,她不是要来取笑妹妹了吗?”
“……”
蟾仙没回答,只用秋波瞟他一眼,送给他一个娇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