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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沦落天涯羞应征

唉!想不到我苏梅影是这样苦命!一声轻微而带有些凄凉成分的叹息,震破了室中静悄悄的空气。这就见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姑娘,坐在一张沙发上,手里拿了一张报纸,两眼望着对面梳妆台的镜子,呆呆地出神。

时候是在暮春时节的一个黄昏里,太阳的光仿佛是病人那副苍白的脸。从玻璃窗外透过了一层薄纱的帷幔,照映到室中那个姑娘的身上。很明显姑娘是穿了一件苹果绿条子花呢的旗袍,袖子短短地齐在肩上,露着两条圆圆白胖的臂胳,倒是挺结实的,显出富于健康的美点来。

她的头发是乌油滑丝,光得有些发亮,因为离开烫的时候已经很久了,所以并不十分卷曲,可是却拖得很长,披散在肩上,更衬托那张脸庞儿白嫩得好像有些吹弹得破。眉毛是弯弯的,像一钩下弦的月儿,因为没有经过人工的修饰,所以也并不怎样细长。覆着下面那两只滴溜乌圆的眸珠,是灵活得仿佛春风吹动水波那样荡漾。不过此刻她的眸珠有些呆滞的神气,而且她的眉间也有些颦蹙着。满脸堆了愁容,雪白的牙齿微微地咬着她那殷红的嘴唇皮子,这姿态好像西子捧心般的,令人感到她的楚楚可怜。

“事到如此,还有什么办法?我就不妨试试吧。”经过了良久的沉思之后,她又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几句话,立刻把手中的报纸提高了一些,她那明眸从呆滞中又灵活地掠到报纸上征求栏内的一则启事里去了。

征婚启事

某君粤籍,久居上海,大学毕业。年二十五,品貌端庄,能负上等生活。现因家庭失散,出于寂寞,并为嗣续,故拟征求年在十八至二十三高尚淑女为室。不论寡弃,情场失意,须容貌秀丽,身材苗条,皮肤洁白,并能具普通学识为合格。应征者请附四寸小照片一页,寄本报四六三二信箱,合约否退。无诚意者,请勿尝试。

对于这一则征婚启事,苏梅影反复地实在已瞧过好多遍了。可是她觉得这种羞人答答的事情,是从来也没有尝试过。一个年轻的姑娘,要写信给一个陌生的男子,说我愿意给你做妻子,这到底是太难为情了一些。因为在她心中有了这么一个感觉,所以她始终还是在踌躇中。不过在这人生地疏的上海,举目无亲,若不找一个安身之所,将来的生活又如何地度下去?上海本是寸金之地,兼此米珠薪桂之际,生活自然格外困苦。我从故乡流亡海上,身边的钱是一天短少一天了,假使有一天我付不出房金的时候,我不是立刻就要在马路上做露天过活的流浪了吗?

梅影想到这里,她那颗处女脆弱的心灵里开始起了一阵无限的恐怖,觉得在这人浮于事的社会上,既无职业可找,又无亲友可靠,若不去应征,势必流落为乞。与其囚首垢面,踯躅街头,遭人白眼,那倒不如去走这一条路。

梅影在下了这个决心之后,她便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子,走到房门口,伸手按了一下电铃,然后又回到百灵桌旁那把椅子上坐下来,将手中报纸放过一旁。就在这个当儿,房门外推进一个身穿白色制服的茶役来,向她很小心地问道:“苏小姐,有什么事情?”苏梅影抬头望了他一眼,伸手在桌上那只黑漆皮匣内取出一张角票,递给茶役。茶役没有回答,伸手接过角票,身子已退出房外去了。梅影望着茶役的身子在门框内消失了后,她才有气无力地回过脸儿,在皮匣内又摸出一页四寸的相片来。这相片记得还是新春里弟弟芝卿亲自给我摄的,他是个爱好艺术的人,摄影也是他喜欢的一种,所以光线置景都是非常美好。望着相片内自己浅笑含颦那种得意的神气,觉得她实在不懂得痛苦是件什么东西。她如何会想到三个月后的现在,会受到飘零异乡的苦楚呢?梅影心中有些悲酸,她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斜阳已是偏西了,余光从沙发旁移到梳妆台玻璃上的镜子上去。虽然是这样微弱,但因了玻璃镜子上的反射,会显出强烈灿烂的光芒,齐巧扑上梅影的脸庞,使她明眸闪烁得有些睁不开眼睛。她垂下眼皮,向那相片出了一会子神。也不知经过多少时候,忽然听到敲门的一声,茶役已拿了西式信封信笺走了进来。梅影也许是为了心虚的缘故,两颊不禁添上了一圆圈红晕,把手中那页相片这就很快地藏到报纸的底下去了。

“还多着五分钱……”茶役是不会知道她脸红的原因,毫不注意地把信封信笺并五分钱,一块儿放到桌子上来。梅影向他点了点头,茶役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那叫我怎样地写好呢?”在梅影的脑海里浮上了这么一个感觉之后,她自不免凝眸含颦地深思了一会子。当她握着自来水笔有了一个主意的时候,她的一颗芳心不知道受到了什么激动,竟增加速度地跳跃起来。而且全身血液也觉得膨胀,每个细胞里都感到极度紧张,甚至使她手儿也有些颤抖,那笔尖再也没有勇气抵触到信笺上去了。但不到三分钟后,她的胆量又大了,终于写了这么短短几行字道:

先生诚意征婚,今不揣冒昧,前来应征,并寄奉小影一页。若有意者,请函复三马路中美旅馆二百十五号苏芝卿先生转交即可也。

专此,即请

台安!

应征者梅影敬上

梅影写毕这一封信,她心头的跳跃倒又定静了许多。遂把信笺折好,很快地纳入信封里,用茶汁湿了邮票上的胶水,贴牢封口,又在信封上写了收信人的地址。一切舒齐,遂拿了桌上五分钱并那只黑漆皮匣,掩上房门,便亲自地到外面去寄出去了。

梅影飘零在这号称东方巴黎的上海已有一星期光景了。在这七天的日子中,凭借梅影聪明的记忆力,她已认识了许多条马路,觉得上海的马路只要认清了东西南北的方向,是没有一条不相通的。当她寄去了信儿之后,暮色已笼罩了整个的大地,街上已是万家灯火的了。上海的夜市真热闹得了不得,白天里所没有见到的,夜里都会显现出来。不过这些热闹的景象,梅影是并不十分注意,她的心灵儿上却只管暗暗地思忖着:我这一封信儿寄出后,不知能不能得到对方的回信?假如果然有回信来了,我们一谈之下,情投意合,从此倒也得了一个归宿。万一对方不录取的话,那往后的岁月悠悠,将如何地过下去呢?

想到这里,心中自不免万分忧愁。夜风扑面,虽然时正热情之春,却也感到一股说不出所以然的凄凉。

走过四马路一家春酒楼的时候,梅影的肚子里咕噜地响了一下。因为心头是怪烦闷,她想去喝一些酒,来刺激一下自己的头脑,于是她的两脚就不由自主地跨了进去。

“哟!对不住!对不住!可把这位小姐的脚儿踏痛了么?”天下的事情也就凑巧得有趣。当梅影一脚跨进门去的时候,不料里面却歪歪斜斜地撞出一个身穿西服的少年来,竟然和梅影撞了一个满怀。那少年虽是喝醉了酒,但他心里还是很清楚,一见梅影柳眉紧缩的意态,就知道踏痛了人家姑娘的脚,这就弯了腰肢连忙向她赔笑脸。

“阿眉,你怎么了啦?和人家香面孔了吗?我叫你慢些儿走,你偏不听,可不是你真的醉哩!”正在这个当儿,忽见后面又走出两个女子和一个男子来,都是十足摩登的人物。他们见阿眉和一个少女相撞的情景,大家便哧哧地笑起来了。

梅影被他一撞,正待发作几句,因人家已在向自己打招呼了,一时把要发作的话儿也就只好咽了下去。谁知忽然又听三个人半取笑半正经地说着走了出来,心里又觉得好生恼怒的,遂鼓着两腮,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们说话清洁一些儿,别失了你们的人格吧!”

“老宋!你自己倒真的喝醉酒了,胡说八道地得罪了人家这位小姐……”阿眉见梅影娇嗔满脸的神情,更觉得妩媚可爱,心里不免荡漾了一下。但他立刻回头向姓宋的少年瞅了一眼,意思当然是怪他不该说和人家香面孔的一句话。他既埋怨了姓宋的之后,又向梅影行了一个四十五度的鞠躬礼,笑道:“小姐,请你不要生气。他是和我开玩笑的,却没有顾虑到要惹恼了小姐,对不起!对不起!”他说完了这几句话,向梅影又连连地弯腰。

梅影见他两颊是红红的,显然他是喝过了不少的酒,不过他的话和举动都很有礼貌,遂也不必和他们多计较,身子一闪,这就很快地走进里面的小吃部去了。

“阿眉,你还望什么?人家的影子也不见了呢!”老宋见他两眼定住了,只管随着梅影消失的背影望过去,于是扯了扯他西服的衣袖,笑嘻嘻地说。“宋少爷,你管他,我们快上舞厅里去,让他一个人站在这里好了。喔哟,好像苍蝇见了血一样哩!”一个身穿湖色绸旗袍的女子,噘着满涂殷红唇膏的小嘴,向那阿眉恨恨地白了一眼。姓宋的少年这就拉了阿眉的手儿,扑哧地一笑,说道:“你不要在这儿发那神经病了,害得佩华这妮子倒喝起醋罐子来了。”

“你不要捣蛋吧。佩华是我的爱人哪,她真不会跟我吃醋哩。得啦,我们快走,我们快走。”阿眉这才如梦初觉般地回过身子,很亲热地挽了佩华的玉臂,大家嘻嘻哈哈地走出一家春酒楼的大门外去了。

梅影在一家春酒楼里吃毕了饭,因为曾经喝了两杯五茄啤酒,所以回到中美旅馆的时候,她只感到头重脚轻,明眸瞧着房中的梳妆台及大橱等物件,仿佛都在旋转着移动,而且那电灯泡也一化二、二化三地多起来。梅影两手捧着自己的脑袋,身子有些摇摇欲倒的神气,挨近了床边,躺了下来。两颊热辣辣的,是发烧得厉害,心头是怪难受的。她脑海里展现了家乡遭土匪洗劫的一幕,杀人放火,强奸掳掠,爸妈终于流血死了。于是她又想着自己和弟弟芝卿、妹妹菊舫从家乡逃亡而在半途上分散的一幕。她心中是难受到了极点,觉得有块铅那样的东西镇压着自己的胸口,假使不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的话,她觉得也许会闷死的。于是她伏在枕上,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啜泣起来了。

梅影起初哭着,自己还有些明白,直到半个钟头以后,她已是模模糊糊地去梦乡里去了。四周是静悄悄的,只有那盏电灯的光芒似乎有灵感般的,向床上的梅影怔怔地发呆。

“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悲伤……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南来雁……失群离散……”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的时候,突然间一阵唱戏的调子把梅影惊醒了。撩上纤手来,揉擦了一下眼皮,瞧瞧手腕上那只长方白金的表儿,已是十二点零五分了,心中不免暗想:这一下睡去谁知竟有了三个多的钟点。因为是夜深的缘故,室中更显得十分寂寥,耳听着那《坐宫》的调子格外清晰可闻。这有些象征着自己的身世,所以梅影的芳心自然十分感触。尤其听到“失群离散”这四个字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真像孤雁那么孤独得可怜。她眼皮儿有些湿润,粉颊上也已沾了晶莹那么一颗珍珠般的泪水了。

梅影对于平剧是听得多了,她感到这唱《坐宫》的嗓子,尖锐中带了颤抖的成分,显然那是一个姑娘的声音,而且还是一个十五六岁未成年姑娘的喉音,在静夜的空气中流动,更有些似泣似诉、如怨如慕,令人心头会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凄凉。梅影心里想:这是生之哀歌吧!她很感伤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好!好!这小姑娘的嗓子不错,再来一个!”

“不但嗓子不错,模样更不错啦!再三年可不得了,你们真要刮目相看哩!”

“喂!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再唱一曲小调儿叫《十八摸》好不好?我情愿出一元钱代价。”

“你们别和人家开玩笑啦,我们打牌是正经。喂!小姑娘,我们不要听什么了,你到别处去兜生意吧。怪可怜的,吃这豆腐也有些不忍的。”

梅影在叹息完这口气的时候,忽然隔壁房间里的声音嘈杂起来。有喝彩声,有嬉笑声,有打牌声……充满了无限的愉悦和兴奋的气氛。梅影心中似乎有个反应,她觉得在这七天的光阴中,目所睹,耳所闻,上海给予她的印象究竟是太恶劣一些了。

第二天下午四时左右,接到征婚者的一封回信。信中的词句很简单,而且也没有写明征婚人的姓名,只约梅影在星期六下午二时,法国公园门口相约面谈。当梅影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她的心中充满了喜悦、惊怕、忧愁各种不同的滋味。征婚者居然有回信给自己,这当然是一件喜欢的事,但征婚者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万一是个面目可怕、性情凶烈的男子,那我心中又多么胆怯。还有一层忧愁的是,法国公园究竟在什么地方,我还茫无头绪哩。不过只要有地名,总可以找得到的。梅影回头再去瞧壁上的日历,明天正是星期六。不知怎的,她那颗芳心顿时加快了速度跳跃起来,自己问自己道:“难道明天下午就这样陌陌生生地去了吗?这似乎太不好意思了一些。”说出了这两句话后,心里又觉得好笑。本来是陌生的,假使有人介绍的话,那还用征什么婚呢?梅影心里这样想,于是她又开始滋长了新的希望,很快乐地静静等待着明天下午二时的来临。

这夜梅影躺在床上,哪里还能够睡得着呢?翻来覆去地思潮起伏不停。一会儿想这少年的脸庞不知道美不美,一会儿又想他的性情不知道好不好。我明天和他见了面,第一句该说的是什么话?他假使问我的身世,那我当然得从实地告诉他。不过他的身世,我自然也要细细地问他一个清楚。因为上海地方给予我的印象并无怎样的好感,万一他设的是一个骗局,那我岂可以上他的当?梅影忽然又想到这个头上来,因此她心里又开始起了莫名的恐怖,觉得一个年轻的姑娘,去和一个陌生的男子接洽婚姻的事,这算什么意思?那不是太失了一个姑娘的身份了吗?唉,我还是别去应征了吧。

梅影叹了一口气后,但第二个感觉又立刻浮上来了:往后的生活怎么样?为了生活鞭策的驱使,使她一颗恐怕的心儿又增加了不少的勇气。于是她下了一个决心,明天还是去见见他好。因为心思的不宁,就是在睡梦之中也会神魂颠倒的。一会儿梅影见那征婚的少年果然是唇红齿白,一表人才,而且性情温和,谈吐风雅,真是一个多情的好夫婿。梅影是快乐得心花儿都开了,她忍不住掀着酒窝儿娇媚地笑起来。但一会儿忽见那少年面目狰狞,性情暴躁,他原是一个贩卖人口的拐子,说要把梅影卖到窑子里去做妓女。梅影心中这一伤悲,又忍不住呜咽不止。说也可怜,梅影几次从梦中笑醒哭醒,她回忆梦境,终感到悲酸万分,因此她真的会把枕衣滴湿了一大块。默默地淌了一会儿泪,忽然想着明天要去赴人家的约会去,怎可以把眼睛哭肿了?于是慌忙又收束泪痕。这回她闭眼睡去,直到第二天午时相近才醒转来。抬头望去,已是红日满窗的了。

“啊哟,想不到已是十一时半了。”梅影的明眸望到手表的时候,使她感到意外的惊异,披衣起床,急急地先到冷热水龙头前梳洗了一回。因为有心事的缘故,所以她的脸儿是洗得特别快,同时对于这一餐午饭也没有心思好好地吃,只喊茶役拿一客炸蛋鸡饭,就这么胡乱地吃了一口。一见手表,还只有十二点一刻,离开约会的时间十足还有一个钟点零三刻。她对镜照了一照,想到头发应该到理发店里去洗一洗,因为爱美是人之天性,今天我去应征,他对我若有一个美的好感,那么这头婚姻当然稳稳地可以成功了。

梅影既有了这么一个感觉,于是她匆匆到外面的理发店去洗了一个头发。待她头发洗毕回来,时已一点五十了。这就心里未免有些慌张,万一他因我过了时间而愤愤地走了,那可不是糟糕了吗?所以她立刻披上那件维也纳的单大衣,握了门拳,正欲开门走出去,忽然她脑海里又浮上了一个感觉,自己这次所以去应征,实在出于生活逼迫的万不得已之下,假使照我在三个月前的环境而说,我岂肯冒昧地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去谈自己的婚姻事情?想到这里,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握着门拳的手儿不禁又懒懒地放下来了。

梅影是个年轻的姑娘,但凡一个姑娘总有那股子自尊性的。虽然她这次是应征去的,不过去得太早了,万一对方到时还没有来,那叫我先去等他,被他心里想着,不是我这个人太性急了吗?这未免是太失了一个女孩家的身份,我绝不能这样早就去的。梅影既又顾虑到这一着,她回身又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手儿摸着放在膝踝上的那只黑漆的皮匣,两眼默默地望着自己那只瘦俏的脚尖,却是怔怔地出了一会子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梅影这回抬头去瞧表上的时刻,不禁“呀”了一声,竟已两点过了五分了。于是她再不考虑地站起身子,很快地关门,因为是二楼,她也不及乘电梯,身子已向扶梯口直跑下去了。

急匆匆地走出了中美旅馆,坐了一辆人力车,叫他拉到法国公园去。这时梅影坐在车上,晒着暖暖的春阳,迎着热情的春风,使她一颗芳心会感到紧张起来。两颊虽然没有涂过胭脂,但此刻已泛起一圆圈的红晕。她想着在一个钟点之内便要和一个毫不相识、毫无感情可说的男子做婚姻上的谈判,她是深深地感到羞涩,同时在羞涩之中,也渗和了一些伤感的成分,因此她的泪珠儿几乎又要在眼角旁展现了。但她犹竭力忍住了悲哀,把一个理想的美梦来甜蜜自己悲酸的心灵,玫瑰花朵样的两颊,不自然地掀起了一个倾人的笑窝。

车到法国公园的门口,梅影付去了车资,回眸向四周先打量了一下,却并不见有单独站着的男子。一时心里好生着慌,不要他已等候不及回去了吗?这就低头再去看表,时已二点二十分了,于是她心中不免又懊悔起来。谁知就在这个当儿,忽听有人招呼道:“你这位小姐莫非就是梅影吗?”

梅影忙抬头去望,只见园门口很快地步来一个西服少年,他手里还拿了一张相片。两人四目相接的时候,在各人脑海里都有这么一个感觉:这个人好生面熟的。忽然彼此有些理会过来了,这就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扑哧的微笑。 fvFBc9XDq+gEFN4EMqxyAXxIDpHhn9gE041/i3YKOuoWGo8VYgG11/YyIhrhw7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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