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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思量遍,呀!怎料得就是你

“世界上的事情,难道真有这样的奇怪吗?史美娜,这人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啊!真奇怪!真稀奇!”

克能回到家里,坐在写字台边,独对着孤灯,喃喃地自语出这几句话来。他的心里是愈想愈觉稀罕,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呢?想着刚才酒楼中的情形,她那种种的举动,以及一切的言语,是没有不含着深情蜜意、体贴委婉,这哪里还像仅仅只有第二次见面的交谊,简直已是经过长时期的认识双方爱之火已到达了沸点以上,完全是个情人的模样了。本来我是可以详细地问她一问来意,谁知万里这一张贫嘴,偏是个喜欢说笑话的人,他以为我们的认识,绝不会仅仅只有第二次见面的交情,所以因了这样一来,不免也有些儿弄假成真了。不过瞧美娜的来意,好像是专诚的拜访,否则何以等了我这许多时候,她竟一些不怕嫌烦而回去了呢?可见她存心是来和我交友的,她对我是表示特别的好感,在好感之中流露出她真挚的情意,她的确是个富于热情的女郎。漂泊在上海孤独的我,实在很需要像她那样一个异性来安慰我这破碎的心灵,来调剂我这枯燥的生活。可惜我竟连她的住址都没问一声,这好像是昙花一现,不晓得日后她还会来不?想到这里,克能又感到了无限凄凉的意味。

一线曙光从黑魆魆的长夜里破晓,一声声的爆竹惊醒了克能的好梦。睁开了眼睛,瞧着从窗缝外射进来的晨熹,照临到桌上那盆水仙花的顶盖上,里面已抽出白白的花朵,显出蓬蓬勃勃的生气。他才意识到今天正是一年的开始,就是所谓的新年了。

轰轰的爆竹声,自早晨五时起,直到九时,还不停地在放着,这大约都叫作开门爆吧?往后便是孩子们玩的疏疏散散噼噼啪啪的甩爆声。这好像是沙场上一仗激烈战后,此后只留些儿机关枪、排枪的余波。

“林先生,你还没起来吗?我们的小阿囡来拜年了。”

克能手臂弯在脖子下,虽然睁着眼睛已躺到九点多钟,但他赖在床上还不想起身。谁知楼下的房东陈太太倒先来拜年了,这倒把克能慌忙起来,立刻披衣下床,一面开房门,一面笑着叫道:

“陈太太,我是早就起来了。”

“林先生,恭喜发财!小阿囡,你快向林先生拜年呀!”

克能才把门儿拉开,这就见陈太太领着她五岁的女儿小阿囡走进来,母女两人都穿着新衣服,一个打扮得像无锡大阿福,一个打扮得像送年老爷。陈太太劈头就来了这一套,同时小阿囡已跪在地上叩下头去。这样的一下子真使克能窘住了。一面连忙扶住,一面连声地道:

“太客气!太客气!这我可受不了。”

“林先生,这怎么会受不了呢?照她爸爸算,你是爷叔,若和我派起来,也该叫您一声娘舅哩!小阿囡,快快喊一声娘舅,恭喜娘舅今年大发财吧!”

陈太太瞟着她那双圆眼,拉开了阔嘴嘻嘻地笑。克能局促得了不得,看看房中是乱摊得不成样子,这儿一只皮鞋,这儿一本书,这儿又是一只面盆……玻璃罐子里固然拿不出一块糖果,就是热水瓶中差不多连杯开水都倒不出了。克能在室中团团打了个旋,两手抓着头发,一时便有了主意,立刻从袋内摸出两张簇新的单钞票,塞到小阿囡的手里,笑着道:

“啊呀,小阿囡,你一定是失望了。娘舅这儿一块糖也没有备,这一些儿就给小阿囡自己去买些吃吧。”

“林先生,你真太客气了……这怎好意思……那么小阿囡快谢谢娘舅吧!”

“好了好了,这一些儿算不得什么,买些甩爆玩玩。陈太太,陈先生有出去没有?”

“他是一早地也出去拜年了。林先生,你午饭在我们这儿吃吧,真怪不好意思的,我们小阿囡来拜年,倒叫您破钞了。”

“说哪儿话?陈太太不多坐会儿吗?那么不送了。”

克能在房门口站住,望着陈太太抱了小阿囡欢天喜地地走下去,不觉吐了一口气,伸手在额上挥下几点汗珠来,同时在脸上挂了一丝不可思议的微笑。

对镜好好地洗了脸,梳了一回发,换上一套比较新些的西服,坐在写字台边的转椅上,吸了一支烟卷,态度是相当安闲,望着口里一圈一圈喷出来的烟雾,呆呆地出了一会子神。心想:今天是新年,什么地方都休业,只有几家游戏场,游客一定是非常拥挤,而且多半都是些工人和流氓,到底不是高尚场所,是没有什么好玩的。那么难道闷在家里吗?这似乎也太无聊了,否则到羊万里或关伯平那里拜年去,但是羊万里是个好动的人,也许这时候已不在家里了。关伯平呢?他是在工部局里任秘密侦探长,公务是特别多,自己原没有什么事,也不高兴去打扰人家。想来想去,别的也没有什么人家可以去走动,可怜自己在上海的亲戚朋友实在是太少了。后来给他猛可地想到了一个去处,就是天方书局史公那儿拜年去,这倒是个最最要紧的事,而且也是个理所当然。克能想定主意,一瞧手腕上的表已是十点过五分,于是他急急披上大衣,戴上呢帽,到天方书局里去了。

马路上两旁的商店,牌门是关得紧紧的,车马是相当稀少,三五成群的穿着红绿衣服的孩子,一堆堆地散布着游玩。景象显见得是冷清清的,和平日有了不同。克能跳上一辆人力车,把手向前一指,那车夫就向前飞跑。天空中普照着淡淡的白日,阳光晒临到身上,感到了一阵说不出适意的快感。

“你们史先生可在家吗?”

“哦,原来是林先生,快请里面坐,老爷刚才起来。”

克能到了天方书局,敲门进去,茶役长根笑着迎出来说。克能随着长根穿了好几间房子,进了内宅,这里是个小小的院子,克能还是初次到来,不免向四周打量一回。只见院子里堆着一个花坞,也种植着十数枝冬青树,沿墙脚放着几盆梅桩,正开满了花朵。就在瞧看的时候,长根已通报后出来道:

“老爷正在会客室里,请林先生进去吧。”

克能点头,已是步进了会客室。只见公旦正和一个西服少年在谈话,便忙上前行了一个四十五度的鞠躬礼,公旦连忙站起,也向克能拱了拱手,大家各道了一声“新年得意”。公旦便向那个西服少年介绍道:

“这位就是青年译作家林克能先生。这是我的学生仇海伦。”

公旦说着话时,海伦已是站起来。克能这就抢步上前,两人伸手握住,摇撼了一阵,彼此说了些羡慕的话。长根已是端上茶来,同时送过一支烟卷。

“今天的气候倒是很和暖吧。”

克能吸了一口烟,因为大家不说话,颇觉有些儿无聊,所以匆忙间就拿天气来搭讪,做谈话的资料,这也显见是很乏味。

“新年天气好,这才有些儿兴趣,要如下雨落雪的话,那是够使人嫌烦的了。林先生过写作生活有几年历史了,好像坊间还不十分见到你的大作,林先生莫不是都在外埠出版吗?”

海伦一见了克能,心中好像就是一惊,同时便起了一阵感触。从来也没听公旦说起有克能这样一个人,现在突然地来贺年,显见彼此交情并不薄。那么近日美娜对我如此冷淡,是否是为了他在从中作怪呢?这恐怕也说不定,那他简直就是我的情敌,顿时心头激起了无限的妒火,把恨美娜的心理,竟完全移到克能的身上来,因此开口就来了一套似嘲笑似讽刺的冷话。克能不觉通红了脸儿,忙谦让着道:

“谈不到写作两字,只不过空余时间作为一种消遣罢了。去年自学校出来,才开始瞎七搭八地做个玩意儿,现在坊间的确还不多我的书本。”

克能这几句话原也不老实,好像一拳打在海伦的心坎里,倒也弄得无话可答,只得笑着道:“哪儿话?你真太客气了。”

这时长根又端上三碗银耳茶,公旦笑着叫克能吃些儿点心。克能道了一声谢,大家握着银匙掏着吃,室内显然又是静得一丝儿声息都没有。就在这个时候,忽听从上房里咭咯地响出一阵皮鞋声,同时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嚷着道:

“爸爸!”

随着这喊声,早已亭亭地走进一个姑娘来,她第二个“爸”字还没喊完,突然瞥眼地瞧到了克能,四目相对,不觉都发出了一个“咦”字。克能放下了手中的银匙,一阵阵的惊喜渗入了他的心房,顿时怔怔地呆住了。公旦指着美娜道:

“娜儿,这就是林克能先生,这个是我的小女美娜。”

“爸爸,我们早认识的。林先生,您是什么时候到的,怎的我竟一些儿都不知道呢?您近来忙不忙啦?”

美娜笑盈盈地早已奔到克能面前,同时伸出纤手,将他紧紧握住,两脚在地上还跳了跳。这一种娇憨的神情,显见是那份儿的亲热。克能到此,方才明白昨天那个神秘女郎的来历,原来就是史公旦的令爱,这真是梦想不到的事。被她这样热烈的一阵握手,在她爸爸的面前,倒也不觉有些儿难为情起来,掀开了嘴儿笑道:

“才来了一会儿,忙不了什么。”

美娜秋波脉脉地含情,频频地点了一下头,就在他的旁边椅上坐下,那倾人的笑窝儿始终不曾平复。克能得意极了,也就望着她憨憨地笑。这样乐而忘形的神态,瞧在海伦的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头额上的青筋是一条条地暴露,脸儿涨得血一般通红。他心中暗暗想: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瞧这情景,两人竟是素来相识,可怜这公旦老头儿也是被他们蒙在鼓里呢。一时心中又起了两桩心事,眼前显出了两条路,胜利与失败,胜利路上显着美人与黄金,失败路上竟是茫茫的一片大海。于是他下了一个决心,拳头紧紧地一握,恨恨地暗忖,终有那么的一天,让我来了一个惨人的报复!

海伦站起身来,走到美娜的身边站住,微笑着搭讪道:

“妹妹,今天天气这样好,下午我们打算上哪儿玩去?”

这句话是海伦第一步计划,就是使克能听了可以醒悟,我们的交情已达到了可以呼妹妹了,自己识时务,应该可以退让了。果然克能听了,脸上不免一怔。但是美娜并不理睬他,好像这话是耳边一阵风,毫不介意似的,那脸儿仍向着克能笑吟吟地道:

“林先生,下午你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去瞧电影,不知你能答应吗?”

克能听了这话惊奇极了,他这才明白刚才海伦讽刺自己的意思了,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当初我以为这人好没人气味,开口就轻蔑人,照现在情形瞧来,这就怪不得了。这也奇怪,美娜会爱上了我,这当然他的人格是有不入美娜眼中的地方,故而对他有相当的恶感了。便忙点头笑道:

“假使你有兴趣的话,我一定奉陪。”

海伦第一步计划失败了,他觉得美娜是太使自己难堪,这第二步计划的惨剧是不得不展开了。

吃午饭了,公旦请克能上座,克能不肯,就和海伦对坐,公旦也只好罢了。美娜笑盈盈地握着酒壶,坐到克能的身边,先向克能满筛了一杯,然后向公旦筛,本待不向海伦筛去,但觉得这似乎不近人情,而且也不便和他结怨,便勉勉强强给他筛上一杯。但是海伦却别转头去,做个并不理会的模样,他觉得这也是个小小的报复。美娜粉脸红了红,往后自然再也不高兴去筛酒了,对于克能更显出了殷勤,愈待克能的亲热,当然是更衬海伦的冷落。海伦在这个境况之下,屁股里坐着的好像是个针垫子,他索性不喝酒了,但是他虽没喝酒,脸儿却比喝过酒的人更通红。

“爸爸,我和林先生一同瞧电影去,夜饭我们回来吃的。”

大家用毕了饭,克能、海伦、公旦闲坐着聊天,美娜已从上房里梳洗出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笑盈盈地对爸爸说,同时送给了克能一个娇媚的微笑。

“好的,早些回来吧。”

公旦胸无成见,原是随女儿的喜欢,虽然海伦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但克能也是个很好的少年,当然女儿的终身大事并不是爸爸可以代出嫁的,哪有随爸爸的心理呢?

“林先生,我们走吧。”

美娜粲然地一笑,纤手向克能招了招,克能这就不客气地站起身来向公旦、海伦点了点头。美娜公然钩住了克能的臂膀,两人慢步地出了会客室。在将到门口的时候,两人同时又回过头来,瞧着海伦铁青的脸蛋儿,不觉发出了含有神秘的微笑。

“克能哥哥,我们还是上舞场里去坐着谈谈好吗?”

克能和美娜手挽手儿地到了马路上,两人停住了步,美娜拉着克能的手,发出了倾人的娇笑。克能突然听到了这个亲密的称呼,正是乐得心花怒放,眉儿一扬,哧哧地笑道:

“只要你喜欢上哪儿,我就陪着你上哪儿,我是没有不同意的。”

美娜听了这话,真是欣慰极了,掀起了酒窝儿,秋波盈盈地凝视着克能,表示她是一万分的感激。

踏进了舞场,就听见一阵兴奋的爵士音乐在空气中悠扬地流动。侍者招呼两人入了座,泡上了两杯玫瑰茶。美娜把娇小的身子紧偎着克能,克能把她的手儿握住,眼睛充满了无限的感激,向她叫道:

“史小姐……”

克能只喊了一声,还不曾把话说出,美娜却早伸纤手,将他嘴儿扪住,眸珠紧瞅着他,似嗔非嗔地撒娇道:

“哼!我不要你这个称呼,你叫我小姐,简直是瞧不起我,我不依!”

克能心里痛快极了,同时更感激得五体投地,连忙笑道:

“那么我老实地不客气,就大胆叫你一声妹妹了。”

“这才对哩!哥哥,你允许我这样的称呼吗,亲爱的哥哥?你要笑我这人太浪漫吗?但是也奇怪,自从那天在马路上遇见了你后,我的心里就存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影像,因为哥哥的人格是太使人感动了啊!”

美娜的身子几乎整个地要倒在克能的怀中,她的粉颊已贴到克能的脸儿旁边。克能一些儿并没有吃力,他只觉得软绵绵的,好像身怀中是躺着一头柔顺的羔羊。同时他的鼻管里闻到一阵阵幽雅的处女香气,好像嘴里已喝过了一瓶葡萄酒,模模糊糊地已经熏得陶醉了,全身的细胞个个都紧张起来。他大胆地将她搂在怀中,嘴儿凑到她的耳边,表示不知如何感激地道:

“妹妹,我已明白你的心了,妹妹的大恩,我是始终不敢忘记的。我现在晓得了,假使没有妹妹,我这部译稿绝卖不到如此的巨价。昨天妹妹这样地突如其来,同时又这样地匆促而别,我的心里真稀罕极了,足足想了半夜,觉得妹妹这人真好像是天上的安琪儿一样了。哪里晓得史美娜就是史公旦的令爱啦?妹妹,你当初为什么不早对我说呀?”

美娜听了这话,是哧哧地笑起来,心里是那份儿的得意。克能轻轻抚着她乌亮的美发,仍是低声地问道:

“妹妹待我这样情深义重,真不知叫我如何报答。”

“哧!我们两人之间,难道还用得到报答两字吗?”

美娜抬起螓首,两颊是那样通红,纤手抚摩着他西服的纽襻,真有说不尽的柔情蜜意。克能柔和的目光凝视着她的脸蛋儿,虽然舞场中是那样暗绿,但是克能似乎瞧得比什么还清楚,只觉得她容貌的美丽,玫瑰、海棠、芙蓉都不足以一比,国色天香的牡丹恐怕还要输色三分哩。一阵浓烈的兴奋滋味,激起在他的心头,忍不住荡漾了一下,攀过她的脖子,嘴对着嘴儿热烈地吮吻。甜蜜的吻。美娜的四肢是软化了,她简直已一些儿没有了气力,心是跳得那样厉害,嘴是紧紧地偎着他的唇,脸儿是一阵阵的热燥,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美娜是显见有些儿气吁,胸部起伏不停,她柔顺得比一头驯服的羔羊还温和,她被克能搂在怀里,已失却了抵抗的能力,不但没有了抵抗能力,而且更是相当搂得紧,最好把两人的嘴唇永远吻在一处,让爱之火把他们俩的身子来融化到一块儿去。

郎情若水,妾意如绵,如胶投漆。正在难解难分的当儿,谁知那爵士音乐停了,同时场中的电灯光也亮了。美娜慌忙推开了克能的脸儿,秋波偷偷地瞟了他一眼,娇靥是红得那么可爱,在无限娇羞的意态之中,多半还是含着几分喜悦。克能得意地笑了,美娜也送给了他一个醉人的媚眼。

“妹妹,你是这样地爱我,我心里当然是万分感激。但是海伦他一定是非常怀恨,这可怎么办呢?”

“哼!恋爱是神圣的,婚姻是自由的,他能管得着我们吗?但是我爱的哥哥,你千万不要误会,妹妹绝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水性杨花女子。妹子对他平日的行为是素来不满意,同时和他个性一些儿不相合,这叫我们哪里能够有恋爱的可能呢?但是为了他是爸爸的得意门生,有时候少不得和他应酬一次,谁知他厚着脸儿竟喊我妹妹了,本人并未承认许可这样喊,他竟不怕难为情地喊人家为妹妹!哥哥,你想,这种人的人格是多么卑鄙啊!我和哥哥虽无长时间的认识,但是我常在报上瞧到你的作品,我的心灵上就早嵌上了你的大名,我是那份儿的羡慕呀!谁知那天路上被自己错骂一顿的少年正是自己心灵上的人儿,你想,这不是要令我惊喜交集了吗?哥哥,我完全是爱你的才学和人格,我就是到死也爱你,不过我自知举动不免太放浪了一些,这是要请哥哥特别地原谅,因为妹子的心里实在是兴奋得过了度呀!”

美娜滔滔不绝地说出这一篇话来,起先是鼓起了小腮子,含着鄙视的态度,但是说到后来,她立刻又变为非常欣慰,同时又非常柔顺,两只嫩白的玉手按着克能的肩头,眸珠凝视着他脸儿,似乎是要他表示同情。克能听了这话,是感动极了。齐巧这时爵士音乐又奏起来,电灯完全熄灭了,原来是个黑灯舞,这正是个绝好的机会。克能骤然地把她搂住,这一次的拥抱,两人彼此更搂得紧,脸儿贴着脸儿,嘴唇凑着嘴唇,克能狂吮了一阵,又低低地哼道:

“妹妹,我知道你的心,我明白你绝不是个浪漫的女子。妹妹,我始终地爱你,你是我的灵魂儿,你是我的心肝儿。妹妹,我真不知要怎样才能显出我是这样疯狂似的爱着你呀!”

“哥哥,你是我的生命,你是我前途的一盏明灯!哥哥,我愿永远永远地不离开你,把我的身子让你热烈地拥抱,把我的嘴唇让你甜蜜地狂吮!哥哥,你兴奋吗?你快乐吗?”

美娜听克能这样说,便也笑盈盈地回答,两人的心中完全是给爱之神的巨爪所抓住了。

光阴似流水般地过去,美丽的春天又降临了大地,一天两天,一月两月,差不多已到了三月的艳阳天了。美娜和克能的情感也随着日子一天一天地增加,爱之火已达到了顶点以上,天天过着乐园中的甜蜜生活。但是海伦的妒之火同时也已烧到眉毛之间,天天却过着醋海中的酸溜溜生活,齐巧和克能是成了一个反比例。海伦到忍无可忍的时候,把心一横,便来开始实行他的第二步计划了。

这是一个黄昏的时候,新上海女中的校门里似潮涌般地走出来无数的学生,挟了书包,三五成群地结着伴,走回她们的家里去,史美娜当然也是其中的一个。不料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前面开来一辆汽车,美娜和她同级的学生朱丽叶慌忙停止了步,谁知汽车也就在她们面前停住。只见车门开处,车里两个彪形的大汉伸手将史美娜一把拖上车门,未及关上车门,开车的早已把车疾风似的开去了。这把旁边的那个朱丽叶真吓得来面无人色,幸亏她是个绝顶聪敏的女学生,眼睛是相当尖锐,她已瞧清楚了那汽车的号码,于是她急急地奔到了天方书局,齐巧克能和海伦都在会客室与公旦闲谈,丽叶她也管不了三个人中哪个是美娜的亲属,她便慌慌张张地大声喊道:

“啊呀,不好了,你们的美娜是被绑票用汽车绑去了……”

“哟,这是哪儿话?”

“真的吗?真的吗?”

“这怎么会绑去呀?”

骤然来的惊报,这把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都急吓得直跳起来。 R5J/MvrMt2DsEfuhNkb+4+JwXxYFI3H4a5S1BjZ7R/C8tF5aLOPUtClyjxsh452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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