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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你……你不是史……美娜女士吗？怎的知道我住在这儿呀？”
原来房中那个美丽的姑娘就是美娜。美娜瞧他那份儿惊喜的模样，芳心不觉荡漾了一下，抿着嘴儿只管哧哧地笑。
“老林，你别假惺惺地怔住着，快来给我介绍吧。”
美娜正欲向克能回答一句，谁知接着就又走进来一个胖少年，同时发出了这粗重的话声，这把美娜倒有些儿羞人答答，红晕着双颊，低垂了头来。这时克能的心中真有异样的感觉，这感觉多半是快乐的成分，因为就在这一个得意的日子里，忽然从天空降下一个天女来似的姑娘，仅仅只有一面之交的认识，她竟直到自己家来看望，这是何等光荣而兴奋的一件事呀！瞧着万里那副尴尬的面孔，自然不得不装出素来相识的模样，把手一摆，笑道：
“别忙，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史美娜女士，她在新上海女中里读书。这位是羊万里先生，他是我的同学，现在西利洋行办事。他的羊不是木易杨，乃是一只绵羊的羊。”
美娜听克能这样解释着，抬起头来，不禁嫣然一笑，秋波盈盈地向万里瞟了一眼，同时弯了弯腰。万里正欲怪克能不该取笑自己，今见人家已在招呼了，这就忙也点头笑道：
“哦，原来史女士是个学者，失敬失敬！老林，你为什么要把我说作绵羊，以我个性而论只好说山羊，像你这样才配做绵羊，在爱人的面前，只怕柔顺得比绵羊还驯服哩！”
万里说完了这话，向美娜故意瞅了一眼。美娜却偷偷地又去望克能，谁知克能也正在望自己，四目相对，大家都觉有些儿不好意思。万里瞧着这幕含有银幕化的有趣镜头，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美娜这就愈加难为情了，差不多连耳根子都红起来。克能觉得这样似乎太令人受窘，便忙着倒了两杯茶，一杯送到美娜手中，很抱歉地道：
“史女士，喝杯茶。地方不成样的，请坐吧。”
美娜连忙抬头接过了，盈盈地报之以微笑，同时移步退到窗旁的椅上坐下来。万里不用克能说话，就自握起杯子喝着道：
“女士，你太客气。瞧我和老林是一些不客气的，那你们是更不用相敬如宾了，对不对？”
万里后面两句话是说得特别含糊和快速，他原也恐怕取笑得太厉害，美娜要动怒。但他没料到美娜和克能是还只有初交，以为两人的交谊至少已有爱素的成分在里面了，那么听了我这句话，当然是只有增加他们的兴奋，这就望着克能哧哧地笑。克能却是瞧了他一眼，意思是怪他说话太造次，怎的随便可以说出这句话来。回头瞧美娜，她把纤手握着玻杯，衔在殷红的唇边，露出一排雪白的银齿，一口一口地嚼着，态度是相当自然，好像毫不介意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其实美娜是听得很清楚的，她虽然觉得非常羞涩，但却并不恼怒万里说话的鲁莽，芳心中只觉得他的有趣，因为她希望将来和克能真有这么美满的一天，那不是直说到自己的心坎里吗？不过心中虽然是那份儿的得意，但表面上却不好意思喜形于色，女子是最会装假惺惺的态度，可怜克能和万里到底被她瞒过去了。克能为了要竭力避去大家的难为情，便笑着向万里搭讪道：
“老羊，我贡献你一些儿意见，你愿意采纳吗？”
“你只管说好了，如果说出来的意见有道理的话，当然是乐而接受，反正史女士也在这儿，请她做个评判员好了。”
“我的意见就是你假使要取名万里，就不该姓羊，要姓羊，就不该取名万里。我想你决定不要姓羊，就姓马好了。马跑一万里是个骏马，那或许还有，如果要羊跑一万里，那恐怕跑断了四条腿还跑不了呢。”
克能这几句虽是个笑话，却是含有些报复的意思。美娜齐巧喝了一口茶，骤然听了这些话，把她直笑得花枝乱抖，几乎将一口茶完全喷出来。万里睁大了眼睛，不禁也笑起来大嚷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简直是大放其屁，哪里还谈得上意见两字。史女士，你别笑，快快地公正地评判吧，不能存着私情的，到底把他该怎样罚呀？”
“羊先生，你这话，我又并没答应你做评判员，林先生取笑你，你们只管自己交涉，怎的牵扯到我的身上来呢？”
克能听了她这话，真是乐得心花都开了，瞟着她一眼，忍不住咯咯地笑。万里气急了，笑道：
“到底是拳头打出外，手臂弯进里。我是外头人，当然得不到史女士的同情了。我老实地告诉你，老林这人真不是好东西，刚才我问他有没有爱人，他说连一个女朋友也找不出，我不相信，他说如果找得出一个女朋友，情愿请我吃东道。那么现在史女士算是老林的什么人呀？算表妹吧？算表姊吧？不对，他是曾经介绍过的，那么到底是谁呢？难道是……更不对，老林不曾结过婚。现在我倒要请教请教了。”
克能想不到他会说出这几句话来，一时问得哑口无言，暗想：这可糟了，这个骤然降临的不速之客，我哪里料得到呢？但是我又不能把其中曲折情形告诉了你，因此倒不禁呆呆地怔住了。美娜听了这话，芳心真是喜欢得了不得，这样足可以证明克能平日的确是没有一个女性的朋友了。因为我今天突然地来访他，克能当然是出乎意料之外，万里一定不知我俩是初交，所以他只管把我们瞎取笑了，这也真是个巧事，偏偏遇到这个有趣的胖子，否则我和克能倒还不能熟悉得这样快。万里好像是个月老，他把一根红线系在我们的足上了，我愿永远永远地不离开……想到这里，那颊上就不自然地热辣辣地红起来，同时全身的血液是循环地流动得厉害，每一个细胞都觉得紧涨，一颗心的跳跃几乎是忐忑得清晰可闻了。这就微抬起螓首，向克能盈盈瞟去，瞧到了克能呆若木鸡的神情，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好笑。克能似乎也觉得这样呆着终不是个道理，便笑着道：
“老羊，你不用责问了，我输你东道是了。”
“哈哈，你现在可承认是有爱人……不，我冒昧得很，因为我还不明白你们是这样的交情，我只好说老林是承认有女友了。史女士，别计气。”
万里偏是把说过去的话再来改一句，那是反增加两人的难为情，但他既然是这样一本正经的模样，倒也奈何他不得。美娜秋波凝视着克能，两人都忍不住哧哧地会心笑起来。
“老林，我也不十分要敲诈你，今天只要你请我吃一餐年夜饭是了。不过尚有个小小的条件，就是你要请史女士一块儿去。我要瞧瞧你的面子可大不大哩！”
克能听了这话，当然是表示十分赞同，不过美娜是否肯赏光呢？这倒不能够有相当把握，因为我和她根本是并无深厚交情，只不过那天在马路上见了一面，她骂了我一顿，我因为要表示青年绝不是没血性的，所以不惜心爱的金表充当了捐款，因此知道了她的姓名和在哪校读书，其他一切实在还茫无头绪。如果冒昧地要想邀她出去一同吃饭，万一她不允许，给她碰个钉子，那叫我怎能下得了面子呢？克能这样想着，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口，因此把那两道柔和的目光只顾凝视着美娜，同时在英俊的脸上尽管憨憨地傻笑。美娜这就理会了他的意思，便嫣然地给他一个娇媚的微笑。克能眸珠一转，这就有了主意，轻声儿笑道：
“史女士今天没有别的事，假使愿意一块儿去的话，那么我们走……”
美娜不等他说完，身子已站了起来，以首点了点，表示已经默许。万里固然觉得很高兴，谁知克能心中的快乐实在较毕业考试时得了第一还要超过十倍。
这里是一间小小精美的房间，里面收拾得相当清洁，兼之在光亮的电灯之下，更显得分外清辉。中间一张小小的圆台，上面摆满了盆菜，旁边围坐着两男一女，脸儿都是红润润的，显见各人都有些儿醉意。
“哦，这次水灾的募捐，史女士是挺热心的一分子，实在令人可敬，我要代遭灾的同胞向史女士表示敬意，就请你喝干了这一杯儿吧。”万里醉眼模糊地斜视着美娜，把他手中一满杯的葡萄酒送了过来。美娜摇了一下头，含笑道：
“这是每一国民应尽的责任，我哪里敢当？况且我的酒实已喝得不少，再喝恐怕要醉，你不信，可以问林先生，我的酒量是一些儿没有的。”
美娜口里虽然是对万里说话，眼睛却是向克能望。克能觉得这话有些儿稀罕，她的酒量竟要问我，我何曾有同她喝过酒呢？但是心中是相当痛快，点头笑道：
“这话倒是真的。不过老羊既然这样诚心诚意，完全拒绝也是不好意思，我想分一半给我喝怎样？”
“这样好极了，史女士，你不能不答应了吧？”
万里拍着手说。美娜高兴极了，当然不再推却，接过玻杯，也不分两杯，就把殷红的嘴儿凑到杯边，喝了一口，然后笑盈盈地竟把那杯直递到克能手里，毫不客气地道：
“这半杯你喝了吧。”
这种举动，若没有深厚的爱情，总不肯显露出来。这不但使万里瞧了，觉得两人爱的热度已超过了沸点，就是克能自己，真也弄得莫名其妙。但是这个香艳的好机会岂肯错过，很快地接在手里，两指一转，那杯口就翻了过来，克能对准美娜喝过的杯口地位，就是一饮而干。果然这半杯的葡萄酒不特是甜到心脾，而且是香留舌本。把杯子向美娜一照，两人心中都荡漾了一下，忍不住噗地笑了。美娜把绢帕拭了一下嘴，央求似的道：
“好了，我们吃饭吧。”
“史女士，你给克能省钱吗？我是还要喝酒哩！”
美娜觉得万里这句话中多少含有些儿用意，那两颊就更显出了红晕，眸珠在长睫毛里一转，掀着酒窝儿娇媚地笑道：
“羊先生，你这是哪儿话，你的酒量不错，当然该多喝几杯呀！”
“那么你为什么说我们呢？哦，是了，你大概是指点克能而说的吧？克能的酒量比我好，你不用为他担着忧的，你舍不得他喝了吗？”
万里这几句话倒真的把美娜问住了。一阵阵的羞涩渗入了她的心房，她回答不出话来，只管哧哧地笑。克能心中痛快极了，他从来也没有这样兴奋过，眉飞色舞，不禁拉开了嘴笑道：
“老羊，你欺侮我不会喝酒吗？今天一定和你赌一赌，那么史女士就先吃饭吧。”
“好的，大家公平交易，我们先来豁十二拳怎样？”
克能不肯示弱，一口地答应，一面喊侍者盛饭，一面在杯子里倒了两杯，向万里笑道：
“杯子不多，就这样两杯一次，豁六次好了。”
万里点头，两人各伸手臂，就五魁七巧地大喊起来。偏是克能的拳风不灵，和万里豁了一个四与八之比，万里喝四杯，克能要喝八杯。克能喝到第五杯的时候，美娜便放下饭碗，将克能衣袖扯住，微笑道：
“这四杯我来给你代喝吧。”
克能再也想不到她有此一举，一时心中乐得不知如何是好，凝视着她玫瑰花朵般的颊儿竟是怔住了。万里一听，早就嚷起来道：
“不行不行！哪里可以代酒，那么我的四杯叫谁代呀？况且史女士不是自己说再喝不了吗？原来你留着酒量是想帮克能忙的，这个我老羊可不能答应哩！”
“不是这样说，因为刚才我一杯酒是林先生分一半去的，现在我不是也应该代他喝一半吗？况且十二杯酒，每人喝四杯，不是也很公平的吗？”
美娜笑盈盈地说出这些道理来。克能对于她这一番的柔情蜜意，心中真是感激得了不得。万里连连摇头道：
“不能不能，世间上哪有这样容易的事，萧何法律竟是你造的了。刚才喝一杯尚且说要醉了，现在怎的倒又能喝四杯？这你前后似乎也太矛盾了。”
美娜显然是理屈了，那脸儿是红得那么可爱，她只憨憨地笑，神情是那样天真。克能心中也不愿美娜为了自己叫她再喝四杯，虽然不知道她的酒量究竟如何，但女子会喝酒的到底不多，要叫她醉，还是我自己醉好。便望着美娜笑道：
“不要紧，这几杯我还能喝得下，你放心吧。”
这一句话是多么体贴，宛然是对情人的口吻。万里不禁哈哈地拍手笑起来道：
“史女士，你真太多情了，你听克能不是叫你放心好了吗？”
美娜听了这话，真个是羞得抬不起头来。这一餐年夜饭当然是吃得十分快乐和满意，尤其是克能，他觉得这是天上降下来的艳遇，他那颊上的笑容真的始终也没有平复过。
饭后，美娜喊侍者端上一盆蜜橘，叫克能多吃些，说水果是能够解酒醉的。万里听了笑道：
“史女士，我能吃吗？”
“怎的不能吃，羊先生，你也多吃些儿吧。”
美娜抿着嘴儿笑，同时丢给了他一个倾人的媚眼。万里咯咯地狂笑，克能和美娜也会心地微笑。
“年夜饭是老林做的东，现在我预备请你们到舞场里去看表演，不知史女士肯赏光吗？”
三人步出了酒楼，站在人行道上，万里提议上舞场来消磨这个大年夜。美娜看了一下手表，很温和地谢道：
“已经九点钟了，我怕爸爸心里记挂，羊先生的盛情我心领了吧，下次一定奉陪，这要请你特别地原谅。”
这样婉转的话儿当然谁也不敢勉强。克能就给她讨了一辆街车，美娜直伸过手来，很大方地和克能握了握，克能只觉她纤手的柔软，真像捏着一团糯米粉似的，不觉爱不忍释。直到美娜粲然露齿一笑，说声“再见”，克能方才意识过来，急忙放脱了她手。美娜又和万里点了一下头，跳上车子，那车夫便即飞步直奔。克能望着那车身从黑暗里消逝了去，也不禁为之神往。
“老林的艳福不错，哪里来的一个这样又美丽、又多情、又大方的爱人呀？”
克能回过头来，向万里笑了笑，却是一句话也回答不出。万里以为他不肯告诉，这是人家最要保守秘密的事，当然不必加以深究，只笑着道：
“你舞场里去不去？”
“谁在那里等着你？”
“和你的那个一样，我也可以给你介绍的。”
“这个我不愿做笨人，请你自便吧。”
万里噗地一笑，和克能分手走了。克能一个人在归家的途中，想着突如其来的美娜，心里真觉有些儿不可思议的神秘。
美娜回到家里，只见店堂里坐着两桌伙友高谈阔论，猜拳行令，每个人的脸蛋儿都喝得红红的。这是一年中最后的一天，大家辛辛苦苦地劳力了一年，在这一天中表示非常尽兴的痛饮不可。
走进小会客室里，爸爸、海伦和几个朋友也坐了一桌喝酒。美娜和他们一一都招呼了，走到公旦的身边。公旦望着她绯红的粉颊，温和地问道：
“娜儿，你在什么地方喝了酒，怎的不和我说一声呢？”
“我关照兰儿的，她没告诉爸爸吗？一个同学叫我吃年夜饭的。”
美娜晓得爸爸并没知道，也就索性圆了一个谎了。海伦把玻杯一举，笑着喊道：
“妹妹，再来喝一杯儿好吗？”
“谢谢你，我已喝得许多了，这时头疼得很，我想去休息会儿，各位慢用吧。”
美娜说完了这话，盈盈一笑，把手向众人一摆，行了一个很优美的告别礼。
“兰儿，你把大衣、革履都收拾了，我要躺会儿。”
美娜身子歪倒在床上，两手抱着一角被儿，静静地躺着。微闭了星眼，脑海里映着克能英俊的脸，心里真有说不出的爱处，愈觉得他的可爱处，那两手也更紧抱着被角，好像自己身怀里抱的并不是被儿，正是自己心爱的克能一般了。想起羊胖子的话，真是令人兴奋极了，他每一句都是妙语双关，好像天教他先来暗暗祝颂我俩将来是圆满一对呢。但是克能今天一定很觉得奇怪的，他一见我，开口就问我怎样知道他的寓处，可是我来不及回答，那羊胖子就跟着进来了，因此我俩始终不曾谈过一句询问的话。我是早已明白他的身世和一切，当然不会有纳闷的地方。不过克能见我来的时候是这样兀突，分手的时候更是这样飘忽，不是弄得他心中要奇而又奇了吗？想到这里，不自觉地嘴角边又挂了一丝笑意。
今天美娜是太兴奋了，模模糊糊地竟做起梦来。这好像是个春光明媚的三月里天气，桃花是开得那样灿烂，杂夹了一枝枝的柳条，微风阵阵地吹送，荡起了碧绿绿的柳丝，掠过了粉红的桃花，更衬出无限的鲜艳。
这是一个圆若明镜的湖上，美娜和克能荡着一叶扁舟，各人的手儿执着一条木桨，轻轻地划，湖水被木桨的激动，翻出了点点水花，同时发出了很动听的声浪。
美娜紧紧地偎着克能，玫瑰花儿的粉颊香喷喷地直贴到克能脸上去，秋波一样的明眸含着无限的情意，凝视着克能，映出了倾人的笑窝，好像需要克能给她一些儿温存。克能已理会她的意想，两手捧起她的颊儿，渐渐地低垂了头，对准她殷红的嘴唇，来了一个热烈而甜蜜的狂吻。
美娜全身是那样热燥，血液似火样地沸腾，心头感到的是快乐和兴奋。正在无限温存而又无限甜蜜的时候，忽然澎湃的一个浪头，飞溅起丈高的水花，同时在水花中伸出一头面目狰狞的怪兽，张牙舞爪直向美娜扑来。美娜害怕极了，她极声地大喊，可是身子已被怪兽抓了去，这一吓真把她小魂灵儿飞出了躯壳，不禁狠命狂喊道：
“哥哥！哥哥！你快来救我呀！”
美娜这一声大喊，早已从梦中醒来，只听耳边真有人在低低唤她道：
“妹妹，你别害怕，哥哥在你的身边。”
美娜模模糊糊地听了这话，心中以为真的克能来救自己了，便立刻张开两手，将那人紧紧抱住，口中犹不住地喊道：
“哥哥！我真害怕死了！”
“妹妹，你梦见了什么啦？你的海伦哥哥在妹妹身边保护着呢！”
美娜突然听到了“海伦哥哥”四个字，芳心大吃一惊，慌忙放脱了手，睁眼一看，果然正是海伦，方知自己乃是做了一个梦，这才安心。但是早已吓出一身冷汗，回忆梦境，则又历历如绘，那一颗芳心也兀是小鹿般地乱撞。
“妹妹，你梦着了什么东西啦？为什么只管喊我救你呢？”
“我梦着野兽来咬我，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进来干什么？”
美娜暗暗啐了一口：我喊你哩，不要脸！心中虽然这样想，但是表面上不得不这样说。海伦听她问着，自己巴不得献殷勤，便忙笑道：
“现在已十一点钟了，刚才妹妹说头疼，我不放心，所以来望望你。”
“谢谢你好意，我这时要睡了，明儿再谈吧。”
美娜显然是下逐客令了。但是海伦以为今夜是个绝好的机会，岂肯轻易放过，犹欲说几句甜言蜜语体己的话儿，但是美娜早又不耐烦地喊道：
“兰儿，你在做什么啦？快送仇少爷出去吧！”
在这情势之下，可见是无法挽回了，海伦深深地叹了一声，只得怏怏地退出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