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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笔尖儿扫尽万千愁

这是除夕的一天,各商店都预备在今天夜里大大地做一笔生意。马路上五颜六色的各种不同阶级的人们比前两天更显得拥挤。

天方书局的主人史公旦坐在会客室里,静静地等候着林克能到来接洽这一部译稿。嘴里衔着雪茄,昂着头,望着从口里喷出来的一圈圈烟雾,脑海里不觉又映出前天夜里美娜回来的一幕。

“美娜,海伦来找你,你们是不是在一块儿玩?咦?为什么一脸的不高兴,敢是和他赌了气吗?”

公旦听着美娜进来的步伐,咭咯咭咯的皮鞋擦在地板上是特别响,同时看她小脸是绷得紧紧的,这使公旦吃惊地抚着她手奇怪似的问。美娜把身子直倒向公旦的怀中,秋波盈盈好像要哭的神气,但却是默默地一声儿都不响,从她横口里吹出一阵芬芳的酒气,和她天然如兰如麝的幽香。公旦抚着她的美发,不觉理会过来似的笑着道:

“哦,你是喝过酒了。酒这样东西是最不好的,它会使人态度失了常,我知道你们酒后一定各使起性子来了,但是海伦明天会向你赔不是的。好孩子,你快别气他了。”

“谁要他赔不是,他拿金钱来侮辱我,我气苦了,我以后不准他再来和我说话……”

美娜好像已受了一万分的委屈,躲在爸爸的怀中,竟是呜呜咽咽哭起来。公旦听到了“侮辱”两字,心头不觉也激起了愤怒,我一向很看重他,他敢大胆侮辱我女儿,便忙气呼呼地道:

“好孩子,你快不要哭,他是怎样用金钱来侮辱你呀?爸爸明儿好好地要责骂他哩!”

“他不管同意不同意,就叫我答应做他永久的伴侣,同时又把一只约指套在我的手上。爸爸你想,他不是侮辱我吗?谁稀罕一只约指?他打量我从来也不曾瞧见过约指似的,爸爸,这不是叫我要气死了吗?”

公旦听她滔滔不绝地说出这一篇话,方才知道她所谓用金钱来侮辱她,原来是这么的一回事,顿时把气白了的脸儿又转红润了。心想真有趣极了,我的娜儿简直还是个小孩子,倒反而忍不住笑起来道:

“原来是这样,傻孩子,这怎能够算是侮辱你呢?他是因为心中爱你,来向你求婚呀!”

“哼!求婚!强迫的求婚,比买卖式的婚姻更可恶,他真不要脸!”

美娜鼓起了小腮子,愤愤不平地说。公旦忙问道:

“你不爱他吗?我觉得他的品貌还不错!”

“你觉得他不错,爸爸嫁给他好了,要我答应他,我情愿一辈子不嫁人!”

公旦听了这话,倒不禁笑起来道:

“你这孩子说话好没轻重,一个女孩儿家长大了,总该要出门的,怎的说一辈子不嫁人呢?”

美娜离开公旦怀里,抿嘴噗地一笑,秋波向他瞟了一眼,撒娇着道:

“爸爸给我代出嫁好了……”

话还未完,早已一个转身,咯咯地笑着逃到自己卧房里去了。公旦喷出一口烟来,想着美娜一片天真,犹是稚气未脱,苍老的脸上不觉浮现了一丝笑意。

这时史公旦坐在会客室里,心中暗暗地盘算:照前夜这个情形瞧来,美娜这孩子对于海伦的行动似乎是不十分满意。虽然她嘴里并没说出她的意中人是谁,不过在我的心中猜测起来,她对于这位译作家林克能好像是有特别的好感,今天我倒不妨随机应变地问问他。

“史先生,前天拿稿纸来的林先生来接洽了。”

“嗯,请他进来好了。”

茶房的话声打断了公旦的思潮,随口地回答,同时他的身子已站了起来。就在这时候,一阵皮鞋声,走进一个英挺的少年来,含着笑容喊了一声:

“史先生,您忙!”

“忙不了什么。你请坐,林先生,吸支烟。”

两人就在这几句客套中,彼此坐了下来。公旦同时又递过去一支烟卷。

“谢谢你,我不会抽的。”

“笑话,抽支烟打什么紧,一个著作家哪有不抽烟的道理。别客气,抽支玩玩也好。”

克能不好意思再推却了,只得道了一声谢。两人都呼呼地吸了两口,望着那飘飞上去的烟圈,却出了一会子神。

“林先生的大作,我是拜读过了。”

克能正在感到有些儿奇怪,忽听公旦开口了,心中别别地一跳,这好像是惊弓之鸟,又好像是上法堂听判决?假使他口中说出来是收的,那是多么兴奋;但如要说出来是不收的话,那是多么令人失望。一时在脑海里又映出房东太太要租金的时候可怕的脸儿,那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口腔外来。偏是公旦不再说下去,向克能上下又打量了一回,方微笑着道:

“作品是好得很,我的心里实在非常佩服。林先生的青春是大概还只有二十左右吧?”

克能听了这一句话,好像他已是胜利了,不觉吐了一口气。人家既然这样赞美着,当然自己少不得要应酬几句。因为心里快乐,不免喜形于色,眉毛一扬,客气着笑道:

“拙作也不能算怎样好,不过给普通人瞧瞧,还可以寓目。老先生的眼力很不错,我过了今天,是十九岁了。”

“哦,这样说来,你今年是还只有十八岁,可敬可敬!这样年轻竟有如此好文笔,真不愧是个青年作家,前途真不可限量!”

公旦对于他的年龄,好像是引起了特别的注意。克能听了他这样的嘉奖,倒反觉有些儿羞人答答,弄得局促不安了,慌忙道:

“多承老先生赞美,真令我不胜惭愧哩!”

“哪里哪里,林先生是哪儿毕业的?”

“今年暑期里才从英文专门学校出来,因为对于文学上感到了相当兴味,所以写写译稿,同时借此也可以消遣消遣。”

“林先生是哪儿人?府上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健在,不知可曾定了亲?”

“原籍杭州,爸爸和妈妈都已过世了……我现在还不曾结婚……”

克能口里虽然这样一句一句地回答。可是心中就觉得有些儿奇怪:我是接洽稿纸来的,难道这些问题和稿纸有连带关系不成?否则何以把正题目放过一旁,尽管来谈这些闲事干什么?这位老先生也未免太觉得有趣了,不过自己只要他能收这部稿纸,就是再让他啰唆几句,也只好耐了性子回答他。这时公旦似乎也有些觉得人家是在好笑自己了,但他原不知我有一番深意,自己暗想不觉也忍俊不禁,便站了起来,走到写字台旁,打开抽屉,取出一张版权让渡证和一叠钞票,回头又向克能招手道:

“林先生,你的大作我就收下了。现在酬谢你二百元钱,不知你肯答应吗?”

克能做梦也想不到他竟自愿肯出二百元的代价,一时不禁呆了起来。公旦却仍不断地说道:

“这也不能算稿费,只可以说是些儿纸笔费……”

克能这才意识到并不是梦,心里一阵快乐,立刻握起笔来,在版权让渡证上签了字。公旦指着桌上钞票,微笑道:

“林先生,你把数目点一点吧。”

“老先生已经数过了,大概不会错的。”

“林先生以后有什么稿纸,不妨送些来。最好你把地址留一个好吗?”

这当然可以不必考虑,克能立刻写了一张,送到公旦面前。公旦接来一瞧,见是长沙路紫梅坊九号,便点头道:

“这样以后有什么事,我可以派人前来瞧你。”

克能点头称是,钞票已藏进皮匣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因为心里是相当兴奋,戴上呢帽,向公旦行了个四十五度的标准礼,说了一声“再见”,身子已出了会客室。公旦微微笑了笑,瞧着他走了,在室中踱了一圈,心中暗暗地想:他还只有十八岁,长了我这个两岁,倒是天然生成的一对。他原来在上海是孤伶仃的一个,这就无怪美娜说他很苦了。美娜这孩子也真刁,她既然认识他,为什么不早对我说呢?难道她是害羞不成?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假使他们是认识的话,何以克能竟也一些儿不说起呢?这事倒要细细问一问美娜,方才好明白哩。正想到这里,忽见美娜从外面一跳一跳地进来,公旦连忙招手道:

“美娜,美娜,你怎不早一步回来啦!”

“早一步回来干吗?有没有什么事儿?”

美娜还只一脚跨进房门,就见爸爸这样说,心中倒是一怔,遂连奔带跳地跑到公旦面前,秋波盈盈地凝视着他,好像有些儿不明白。公旦拉起她的手笑道:

“你还故意问我吗?我已依你的话了。”

“咦?爸爸,你这话好令人不解,我要求你什么事啦?你又依了我什么呢?”

美娜眸珠一转,两脚在地上跳了跳,神情是那份的焦急。公旦拉她到椅上坐下道:

“你急什么?今天那林克能不是来接洽稿纸吗?你来的时候,他还只才走出一步。你不是说给他二百元稿费吗?我是一个钱都没少他。”

“爸爸,你这话可当真?”

“傻孩子,爸爸难道还谎你不成?现在我要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爱上了他?”

公旦下面的一句话是故意说得很轻。美娜骤然听了这话,一寸芳心不禁惊喜交集,同时又觉得非常难为情,通红了两颊,瞟着公旦一眼,抿嘴道:

“我不懂爸爸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因为是爱他的文字,别的我都不管。”

“哈哈,你这孩子有趣,偏要绕上这么一个大圈子,在爸爸面前还怕什么羞呢?”

美娜“嗯”了一声,红着脸儿要逃出房外去,却被公旦拖住道:

“咦,爸爸正经要和你说话,你又要走了。别忙别忙,我问你,那克能你到底认识不认识?”

“我不是早对你说过了吗?我是曾经和他见过一面的。”

“在哪儿?说过话没有?他的人品究竟你赞成吗?你只管告诉我好了,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

美娜被公旦逼不过,只好把那天募捐的事向他诉说了一遍。公旦听了,也颇觉难得,便道:

“哦,那夜你说的把金表当了充捐的少年原来就是他,嗯,这孩子倒真个是有血性人。那么他知道你就是我的女儿吗?”

“这个他是不知道的,我并没有告诉他。想起来真叫人惭愧,我把他骂得来一钱不值,他不但不动怒,反而婉言解释,这样好性情的人,世界上真也不容易找到了……”

说到这里,又觉得非常羞涩,低垂了螓首,纤手抚弄着她的绢帕。公旦瞧了她这样娇媚不胜情的意态,心里知道她是完全倾心了克能,这妮子也真可称谓痴情极了,便微笑道:

“克能这个孩子果然是很有希望的,刚才爸爸已详详细细地问过他了。”

“爸爸,你问他什么?他怎样回答呢?”

公旦见女儿突然又抬起头来,这样急急的情形,忍不住又笑着告诉道:

“克能今年还只有十八岁,他是英文专科毕业的,也是杭州籍,和我们原是同乡,只可惜他爸和妈都殁了。”

“那么他在上海难道只有一个人吗?”

“这个倒不曾问他,他的地址是在长沙路紫梅坊九号。美娜,他还没有结过婚呢!”

美娜见爸爸的脸上是含满了笑容,这个笑似乎是带些儿神秘,就觉得全身是怪热燥起来,同时那两颊又浮现了朵朵桃花。

“克能以后也许常常会来,你不妨和他谈谈,倘使你认为性情相投的话,那么就此结成了一对美满的伉俪,倒也是件乐事呢!”

美娜不等爸爸说完,不禁盈盈地向公旦粲然一笑,低垂了粉颊,就很快地逃到自己卧房里去了。公旦望着她娇小的身影,也不禁显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美小姐,脸水放在这儿!”

“知道了,兰儿,你给我那双高跟鞋擦一擦。”

美娜说着,就到梳妆台边去洗脸。兰儿蹲在橱边,一面擦着高跟鞋,一面抬了头望美娜,心中就暗暗想:小姐洗脸从来也没这样讲究过,今天不知是什么高兴,居然也搽脂抹粉了。想来今天是大年夜,所以小姐要好好打扮了。

原来美娜回到房里,就喊兰儿倒脸水梳洗,她心中暗暗地想:爸爸既然也很看中意他,这时我倒不妨去拜望他,他冷不防见我到来,心中不知要感到怎样的惊奇呢。梳洗完毕,换了一件茶绿软绸旗袍,兰儿已把擦亮的黑漆革履拿来,美娜穿上了,对镜又理了一下云发,回头见兰儿,却见她只管目不转睛地盯住着自己,便好笑道:

“兰儿,你呆瞧我干什么?难道不认识我了吗?”

“小姐,你这么一打扮,就真美丽极了,和平日竟好像换上了一个。”

美娜听兰儿这样说,心中不知乐得怎样是好,掀起了她那倾人的笑窝儿,却始终也不曾平复过。开了橱门,取出昨天爸爸给她新买来的大衣,披在身上,对镜自照,真个是美丽极了。兰儿在旁呆了一会儿,笑着问道:

“小姐,已经三点钟了,你还到哪儿去呀?”

“我去瞧一个同学,你好生看守着家里。”

美娜说完了这句话,身子已走出了卧房。兰儿追出来又道:

“小姐晚饭回来吃吗?今天是大年夜呢!”

“说不定,老爷问你,你只说到长沙路去,他就知道了。”

蔚蓝的天空开出淡淡的阳光,天气是非常暖和,风也并不十分大。美娜穿着新的大衣,到新的朋友家里去,心中当然是感到了特别的兴奋和快乐。

这是一条很清洁的弄堂,有一个西服少年手中拿着一袋点心,一面嘴里哼着最流行的歌曲,一面却是边走边跳地奔到九号的石库门前,用手敲着那门上的铜圈子。这就听得里面有人问道:

“是谁呀?”

“是我。谢谢你,给我开门。”

随着这话声,就听咿咿地把门开了,显出一个胖胖的房东陈太太,一见了克能,她那两道浓眉便紧蹙起来,提高着喉咙道:

“林先生,今天已是到年三十夜了,你的房金到底付不付呀?”

“陈太太,有有,你快随我上楼来,我还请你吃点心。”

克能满脸笑容地回答,身子早已直奔到楼上去了。陈太太突然听到这句话,真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立刻把浓眉一扬,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似的,狗颠屁股般地跟到楼上。只见克能把西点已一件件地放在盆子上,拿了一件,递到陈太太面前,笑道:

“陈太太,别客气。”

“谢谢你,请你先付给我房金吧!”

“陈太太,你只顾放心,我说有就绝不会骗你的,你大胆先吃了点心再说,我不会少你一块房钱的。”

陈太太听他说得这样认真,当然不会假了,便接过了笑道:

“林先生,你这是哪儿话,我哪里会不相信你呢?”

“陈太太,这儿十二元钱,你点了点数目吧。”

克能一面吃着点心,一面在皮匣内取出十二张单钞票。陈太太偷眼瞧去,只见他皮匣内厚厚的两叠,心中暗想:莫不是他发了洋财,怎的有这许多钞票呀?一面接钞票,一面拉开了两片厚嘴唇,嘻嘻地笑道;

“林先生,你的本领真大,这样每天写出来的字,可以换来这许多的钞票吗?”

“哈哈,你觉得奇怪吗?但你不知道,这完全是文人脑汁的代价呀!”

克能得意地笑了,他觉得这代价是世界上最最神圣的。就在这时候,忽听有人嚷进来道:

“老林在家吗?我老羊来吃年夜饭了。”

克能听出这声音是万里,他忙迎出去,两人齐巧打个照面,急忙握了一阵手。陈太太已经讨着了房金,万事全了,自然欢天喜地地自到楼下去。

“你倒不曾出去吗?”

“我刚从外面回来,老羊,请坐,吃些儿点心。这时你怎的倒有空呀?”

克能让万里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把那盆点心向他面前推了推。万里毫不客气,两指夹了一块,到口便吞,笑眯眯道:

“我的口福不错吧?老林,这儿就是你一个人住吗?那实在是太寂寞了。我瞧你是可以结婚了。结了婚就会热闹,将来有了孩子,那就更有趣了。”

“现在这个年头儿,一个人的生活都难以维持,哪里还谈得上结婚?”

克能喝了一口茶,感叹地说。万里指着他笑道:

“谁又不问你借钱,你装什么穷呀!”

“这完全是真话,我老实告诉你,要不是天方书局主人史公旦先生帮了我忙,怕今年这个年关还不容易过呢!”

万里听了这话,心中不明白,睁大了环眼,一面只顾把蛋糕向嘴里塞,一面急问道:

“喂,你这是哪儿话?说话不要吞吞吐吐地这样不爽气。不说倒也罢了,说半句我最不赞成。”

克能便把过去的事从实告诉了一遍。万里听了,拍桌叫道:

“这真岂有此理!那你太看轻我了,前天我们在酒楼上,你为什么一些儿不说呀?兄弟虽不敢自比鲍叔,但友朋之间有什么困难地方,倒也不是个鄙吝的人。唉,我哪里知道近日你的境遇竟会如此恶劣呢?”

克能知道万里这人虽然有些粗暴和傻戆,但倒的确是个真性情人,当然对于他这几句话是不能不表示万分的感激。

“过去的事还说什么,好在我现在又有钱花了。二百元大概可以够得上我花四个月,四个月有一百二十天,日子也不能说不长哩。”

“一个人花差不多,但是你若结交了一个女朋友或者是爱人的话,只怕就不够哩。”

克能本是握着杯子喝茶,听了这话,便哧地笑出来,几乎把茶水喷了一地,笑道:

“你这人就真有趣,十句话倒有九句带着爱人啦女朋友啦,你到底有几个爱人啦?”

“爱人是只能有一个的,若爱人一多,恐怕你的鼻子里嗅到的都是酸气。”

“哈哈,这话倒是真的,那么你的爱人是姓甚名谁呀?”

“我告诉你不要紧,但是你也不能瞒我呀。”

“我老实告诉你,我是没有什么爱人的,不要说爱人,即是女朋友也找不出一个。”

“这话可当真?骗我怎么样?以后给我知道了又怎么样?”

“假使给你知道了,我一定请你吃东道。”

万里跳起来,把手一拍,笑道:

“一言为定,我真不信你连一个女朋友都会没有。”

“老羊,我想起一件事来了,这时我要到上海公墓里去望望妈,你有工夫和我一同去吗?”

克能说这话时,已把大衣披在身上。万里忙道:

“这是理应同去吊祭一番的,我真想不到仅仅只有半年的隔别,她老人家竟已离开世界了。”

万里这几句话,倒引得克能又淌下几点泪来。两人默默地出了紫梅坊,坐车到满目凄凉的墓地吊祭去。

当离开妈妈墓地的时候,太阳已落了山,晚霞照射到两人的颊上,反映出两颗晶莹莹的泪水。寒风吹送到身上,不觉都有些儿凄凉。

两人回到紫梅坊,预备先去洗过脸,然后再出去吃夜饭,谁知一踏进会客室,就见陈太太盈盈笑着告诉道:

“林先生,你怎的这样晚回来,真把你的女朋友等得急死了……”

克能、万里听了这句话,同时吃了一惊。万里哼了一声,拍着克能咯咯笑道:

“你这人真不是人,不料秘密当天就揭开,东道不要赖。”

“奇怪!奇怪!我哪儿来的女朋友呢?”

克能喃喃地自语,身子早已奔到了楼上,急急走进房中,只见里面果然有个十六七岁的美丽姑娘团团地打旋,好像是非常焦急的模样。克能心中一怔,慌忙仔细瞧去,顿觉惊喜交集,不禁大声地叫起来:

“咦咦……” avMk2PW13YVNWH7luvuwBk52YHO+mKSCgOzW5MJidJwcYb4bT5T32F6Hw5mjanS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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