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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吴莉珠回乡之后,陈曼丽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她便从金屋中跳出来,依然开始她舞台的生活。原来外界一般人以为,越伶之中,吴莉珠可称第一,而陈曼丽可称第二,现在吴莉珠既然不在上海,她自然可以独霸海上了。

这时候陈曼丽的班子里有个唱二肩的小生,名叫常妙英。她的唱做表情都很不错,尤其转腔方面,别创一格,就是个子生得矮小一些,所以始终还是只好唱二肩小生。其实常妙英扮小生,是很可惜的,因为以她的身材儿,若唱花旦的话,一定是十分美妙。她平日十分爱装饰,对于服装方面更是讲究,不过她确实具有一副讨人欢喜的脸蛋,交际手腕也相当灵活。因为最近学会了跳舞,所以甚至连后台一下戏,就会跳起华尔兹步子来。和常妙英志同道合的是二肩花旦吕月亭,她们两个人对于跳舞很感兴趣,虽然妙英是宁波人,而月亭又是杭州人,不过倒像一对姊妹似的,常常出入于跳舞场里,过着她们逍遥自在的生活。

这天夜戏散场还早,大概是剧情较短的缘故,所以十点敲过便即散场。近来舞厅要十二点钟打烊,那么十足还有两个钟点好白相,尤其是十二点以后,还有咖啡馆一点两点的给客人们补充余兴,所以上海真可以说是人间的天堂。

妙英卸了妆,洗了脸儿,穿上了一件妃色软绸小花点的衬绒旗袍,对着镜子在拢她头上卷曲的云发,这时吕月亭已笑盈盈地走了上来,说道:

“妙英,今天晚上有兴趣吗?米高美去坐一回,茶钿我来请客。”

原来吕月亭这几天舞步还只刚学会,论资格倒是妙英老一些,所以月亭实在还需要妙英来教授她,当然她对妙英是特别客气。妙英笑了一笑,她是十足地现出顽皮的样子,说道:

“茶钿我请客倒不要紧,不过我今夜要穿西装出去,假使给人家介绍来,你要承认我是你的情郎。”

吕月亭噘了噘小嘴,啐了她一口,笑道:

“摸摸你自己的额角头吧,配不配做我的情郎?你自己情郎都还没有找到呢?”

常妙英“唔”了一声,扬着手儿,回转过身子要去打她,月亭咯咯的一笑,便逃进铺房间去了。

一个逃一个追,两人倒在床上扭股糖儿似的抱在一堆,最后月亭边笑边央求说道:

“妙英,我的好哥哥,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妙英这才放了她身子,站起来,理了理头发,笑道:

“看你不叫我好哥哥!假使你不叫,我就不带你出去跳舞。”一面说,一面脱了旗袍,换上了一套西装,好在唱小生的平常头发原烫成菲列滨式的,好像和男子一样。吕月亭向她撇了撇嘴,却不敢再说话。她把一件新做好的呢绒旗袍穿上了之后,在衣挂上拣了一根大红花点的领带,拿到妙英面前,说道:

“拍拍你的马屁,我给你紧领带好不好?”

妙英笑道:

“对啦,这样才像是我的贤惠的爱妻了,只要你好好地服侍我,我一定什么舞步都教会了你。”

两人因为一个唱小生,一个唱花旦,所以时常讨便宜开玩笑,这也不算稀奇。匆匆地穿舒齐了衣服,妙英挽了月亭的手臂,一同到米高美舞厅去游玩了。这时候只有十点半左右,舞厅里正在上市面,所以生意之好几乎没有立足之地。音乐台上的黑人大乐队,爵士音乐的兴奋,真令人忘记了在另一个环境是正在炮声震天、血肉横飞的可怕。这里是充满了脂粉的幽香、醉人的酒气、迷人的灯光,一切一切,仿佛是人间天堂。

常妙英好容易找到了一张桌子,其实还可以说是抢到了一样,因为只差了一步,还有两位顾客却被妙英先在桌子旁坐下了。吕月亭一面在她旁边坐下,一面笑道:

“想不到上海地方一些没有战争的气味,依然歌舞升平,这也真是奇怪,生活欲高,白相的人愈多,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你不知道,在这一个时代里,大家都是混水里捞鱼,所以赚饱的赚饱,饿煞的饿煞。你看这几天股票涨得多么厉害,一般投机商每天赚一百万一千万,算不了什么一回事,有了钞票,还不是都到这种地方来寻乐吗?”常妙英回过头来,望了望她一眼回答,接着又笑道,“月亭,你看得出我是个女扮男装吗?”

李月亭向她打量了一回,笑道:

“看不出,很像是个翩翩风流的美少年,假使我真有像你这样一个俊美的情人,这就叫我喜欢得心花都开了,可惜你是个西贝少年,不中用。”

妙英伸过手来,在她手背上拧了一下,一面拉她起身,一面搂她腰肢到舞池里去,附了她耳朵笑道:

“我不中用,谁才中用?”

月亭不作答,在她耳边吹了一声,两人就吃吃地笑了起来。

这时舞池里的顾客甚为拥挤,因为人太多了,简直难以跳舞,撞来撞去,差不多总是挤在一处。月亭忽然向妙英低低地说道:

“唉,你看,这个老甲鱼为什么老是望着我们呀?我们不要跳舞了,还是到位置里去吧。”

妙英随着她说话的方向,回过头去望了一眼,果然见有个戴眼镜穿中服的人,他虽然抱了一个舞女在跳舞,可是他的眼睛却不时地向这里望了过来,在这一种看人的目光中猜想,当然是很有神秘的意思。妙英到底比月亭老练得多,况且以她个性而说,也很爽快活泼,没有一些娘娘腔,所以当时见了这个曲头曲脑的老色迷,不但一些不害怕,而且还计上心来,对月亭说道:

“这个老甲鱼倒是可恶,月亭我们不妨戏弄他一下,叫他用脱几个瘟生钿阿好?”

月亭很胆怯地说道:

“你不要生是非了。这种人避他还来不及,你怎么还和他去多事呢?”

“这种曲死,要他知道上海地方不是随随便便好看人的,你不用害怕,有我在,一切都没有关系。”常妙英说着话,音乐已成了尾声,于是大家携手归座。

妙英、月亭坐下之后,回头向左右一望,说也凑巧,那个老头子奇巧坐在靠左手第三只椅子上,当她们回过头去的时候,大家眼睛便望了一个正着,那老头子由不得向两人微微的一笑。月亭红着脸悄悄地拉了妙英一下,说道:

“这老甲鱼越发有意思了,正对我们笑起来了。妙英,我们快不要再去看他了。”

妙英摇了摇头,她在西装袋内取出一个烟盒子来,打开盒盖,取出烟卷,站起身子,故意向四周望了一下。因为现在物价飞涨,舞厅里每只台子上都不放洋火,她见那老头子手里正拿了一支雪茄,于是走了上去,含笑说道:

“对不起,讨一个火。”

月亭想不到妙英竟有这样大胆的作风,一时倒为她急出一身汗来,可是见妙英忽然还在那老头子的旁边坐了下来,一时更加惊异。原来那老头子见妙英来点火,暗想,这倒是一个好机会,于是一面把手中雪茄交给她,一面搭讪着说道:

“你这位先生好生面熟,仿佛在什么地方看见过的,贵姓是?”

妙英见他把自己当男子看待,于是索性在他椅子旁边坐下,一面熄了烟卷,一面把雪茄交给他,说道:

“敝姓常,这位老先生贵姓?”

那老头子连忙在身上摸出一张名片交给妙英,妙英见写的是“上海大昌股票公司经理邬凯军”,她灵机一动,这就“哦”了一声,说道:

“对了,怪不得我也见了邬先生有些面熟,在证券交易所市场上好像碰过几次面,因为那时候小弟也在做做小交易。”

邬凯军原是色中老鬼,他所以注意妙英和月亭两个人,本来就有一个原因。他见妙英虽然风流翩翩,西装笔挺,不过在举止方面总脱不了温柔的姿态,一时也猜不透她到底是男是女。现在两人坐在对面一望而知是个女子,从说话的语气中根本就可以听得出。不过,妙英还一味地说小弟,要当作男子。凯军心中倒误会她是一个专门跑舞厅的交际花,好歹自己也是老鬼,所以存心要把她玩弄一下。大家都存了玩弄的心思,这一幕趣剧当然是很好白相的了。当时凯军暗暗好笑,忙也说道:

“这就对了,我想你一定在大昌里做过交易的,不知近来还得意吗?”

常妙英听他这样说,也不免暗暗地好笑,说道:

“这时候做股票,只要你有实力买进,当然是没有不赚钱的。不过按诸实际,这并不是赚钱,无非是不蚀本,因为股票虽涨,物价也涨。本来一千股股票,十元票面,好买十双皮鞋;现在就是给你涨到一百元的票面,可是还只有买到十双皮鞋,因为皮鞋当然也在涨上去。所以,从这点看来,并不是物价涨,实在是储备票不值钱。”

邬凯军听她谈锋颇健,而且对于社会上之生意经验,果然也很有见识,一时倒又疑心起来,暗想,莫非她真的是个男子在市场上跑跑的吗?不过,现在女子做投机的人也很多。同时,他又发现妙英手指上那枚挺大的钻戒,觉得自己不要错看她,说不定她真的也是大家闺秀,无非有男儿之风罢了。在起初,凯军心中好怕上她的拆白之当,现在稍微放心一些,于是点点头,说道:

“储备票并不值钱,从可知最后胜利的日子也愈近了。”

“可不是?我们同胞受了这八年来的痛苦,我想扬眉吐气的日子也快到头了,到那时候,生活安定,投机市场取消,全国国民都应该切实干那些复兴的工作。”常妙英确实有一点思想地回答。

凯军说道:

“话虽这么说,不过我们做生意的人真觉得为难,听见警报飞机的声音,巴不得快些和平了;但是真的和平了,像我们投机惯的人,倒又觉得无事可做了。所以在我们心中真觉得和平不好,不和平也不好。”

常妙英一听他说出这些心病话来,从可知他只是一般投机商的代表者,真不知有多多少少的市侩,心中都有这一种感觉吧。一时芳心里颇感痛心,觉得中国百姓之中那些资本家可说是毫无一点国家观念,丧心病狂,只求自己发财,甚至连亡国他们都也无所谓的。听他这种论调,显然他们的希望和平,是怕中国飞机来炸上海的日本军事基地,而连累他们生命财产的意思。这样说来,真希望中国飞机多来几次轰炸,因为那些资本家都是丧失心肝,留在大好的中国土地上有什么用处可取呢?妙英一面感叹,一面故意刺激他说道:

“可不是吗?将来和平的时候,这些赚钱不吃力的朋友都要淘汰,那时候非有真正技能的人才有饭吃。你不见吗?现在一般有本事的百姓,可怜天天都在生活高潮中油煎,家中老的老,少的少,大家谁不饿肚子?明天光明一到,那就有翻身的日子了。”

常妙英一面说,一面注视他的面孔,大有忧愁的样子,不像刚才那种逍遥自在的表情,这就觉得自己不能再说这些关于时事的话了,遂连忙把话收住,接着又笑道:

“邬先生府上哪儿?对跳舞很感兴趣吧?”

邬凯军这才回过笑脸来,说道:

“原籍苏州,不过在上海住得很久了,近十年来不曾回过苏州。对于跳舞也说不上兴趣,因为叉麻雀、打扑克时常输钱,倒还是跳舞来得经济实惠。况且,像我们上了年纪的人,对于跳舞也可以说是一种运动,活络活络血脉倒也不错。”

妙英听了这么几句话,倒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明眸斜乜了他一眼,故意笑道:

“邬先生青春多少?其实也看不出什么老相来。”

“在我这种人身上,‘青春’两字已经用不到,我今年已经五十三岁了,还不能算老吗?”凯军至少有些老之将至的凄惶。

妙英“呀”了一声,表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

“邬先生已经五十三岁了吗?真是一些看不出,我以为至多还只有四十一二岁。”

凯军这才又浮上一些笑容来,很得意地说道:

“真的吗?不过事实上我的精神倒也真的不错,每天胃口也好,饭量至少三碗一餐。”

“这我都还及不来你的饭量好。”常妙英抿嘴几乎笑起来说。

凯军似乎和妙英谈得很投机,忽然他见到隔座吕月亭那种无聊的样子,遂忙又说道:

“常先生,那边这位小姐是你的?”

“哦,她是我的姊姊。邬先生,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好吗?”常妙英一面说,一面已是站起身子来,走到月亭的面前。月亭至少有些怨恨的表情,白了她一眼,笑称道:

“真不知你在和他谈些什么话,也没有坐了这许多时候,难道你要看中这个老甲鱼吗?”

妙英笑道:

“你别忙呀,我要和你介绍哩!回头我说你是我的姊姊,你可要承认我是你的弟弟。”

月亭忸怩着腰肢儿,“哼”了一声,说道:

“我不去,你喜欢胡闹,回头出了乱子,假使被人家报纸上登出来,算什么意思?”

“怕什么?你老是这样子胆小,这种曲死不去玩弄玩弄他,也是作孽格。”常妙英一面说,一面拉着她的手便走向凯军这张桌子旁来。凯军早已站起身子,很恭敬的样子,静待妙英的介绍。介绍完毕,连忙把手一摆,说道:

“常小姐,请坐吧。你们再叫些什么喝?”

月亭道:

“我们那边原有两杯清茶,不用叫了。”

凯军遂叫侍者去搬到一张桌子上来,一面又取出烟盒子递给月亭,月亭摇摇头,含笑说声“我不会吸烟,别客气”。

随了这句话,大家都静默了一会儿,好像无话可说。凯军道:

“常先生,你们姐弟两人不妨去跳舞呀?”

妙英道:

“邬先生有兴趣的话,我姊姊可以和你跳一支。”凯军巴不得她这句话,早已笑嘻嘻地站了起来。月亭白了妙英一眼,因为人家已经站起身子,一时也只好站起来,红着脸儿说道:

“邬先生,可是我跳得不大好,你不要见笑。”

凯军连说“哪里,哪里”,于是两人走到舞池里去。在跳舞的时候,凯军对月亭低低地问道:

“常小姐,你们是亲姊弟吗?”

月亭觉得他这句话问得蹊跷,一颗芳心忐忑地乱跳起来,遂只好含糊地“唔”了一声。凯军接着又问:

“可是你们面孔却不大相像,而且很奇怪的,你弟弟也有些像女孩子的样子。”

“邬先生,你可不要开玩笑吧。”月亭那颗心儿愈加跳得厉害了,涨红了脸儿,但又竭力正经了态度回答。

凯军正欲再问,音乐已经停止,于是一同归坐。等第二次音乐再起,妙英向凯军说声“请坐一会儿”,她拉了月亭的手,笑道:

“姊姊,我们去跳一支。”两人在舞池里,月亭先向她埋怨道:

“妙英,你以为他不知道吗?刚才他对我说‘你弟弟好像是女孩子模样的’,这……你真会开玩笑了,叫我窘不窘呢?”

“那么你怎么回答呢?”妙英嘻嘻地笑着,却毫不介意地说。

“我只好说他‘你不要开玩笑吧’。”月亭低低地告诉。

妙英扑哧一笑,叫她不要担心,没有大不了的事情。正说时,音乐已成尾声,而且舞客也陆续地散了,原来时候已经十一点三刻了。待两人回到座桌旁,凯军已经付了茶账,妙英“啊”了一声,说道:

“邬先生,叫你付了账单,这可真不好意思。”

“常先生,你也太会闹客气了,这一些小事,算得了什么?”说着三人一同出了米高美舞厅,在衣帽间取了大衣,凯军先说道:

“常先生,我请你们到金谷去喝杯咖啡好吗?”

“时候不早,我们该回去了。”吕月亭先蹙了眉毛说。

“姊姊,邬先生有兴趣,我们就奉陪他去玩玩儿,反正明天是星期日,我们又不办公的。”常妙英拉了月亭的手,向她霎了霎眼睛,笑着说。

月亭这就无法,只好跟着她走了。三人到了金谷,说也奇怪,金谷里面也是有许多人先都坐着了,所以上海这地方真有些不可思议的神秘。凯军坐了一张桌子,侍者来问吃什么?凯军道:

“此刻我肚子倒有些饿了,常先生,常小姐,我们还是吃点心好吗?”

妙英道:

“也好,我叫一客鸡绒浓汤,一客火腿吐司好了。姊姊吃些什么?”

月亭道:

“随便什么,我吃一盘炒面也无妨。”凯军听她们都是很老举,显然金谷也是常跑跑的人。原来金谷咖啡是为了便利客人在半夜里饿肚子起见,所以特设中西小吃部,并非专营咖啡牛奶饮料的。当时凯军自已也点了一盘炒面。

室内本来也有音乐队的,此刻早已悠扬地奏起来,这时还未过瘾的舞女们,大家又携手离座,去欣欣然欢舞了。这里侍者把点心拿上,凯军说道:

“大家吃大家的,我们不用客气。”

妙英、月亭听了含笑点头,遂各自吃了。凯军一面吃面,一面心中暗想,这一对姐弟到底是真是假,而且究竟是什么路数,我总应该探听一个明白才好。正欲开口探问的时候,忽然间自己的好朋友,也是金谷饭店的经理,陆新生走了过来,招呼道:

“老邬,你今天怎么倒有兴趣来这里游玩?啥地方下到此地的?”他一面说,一面望到月亭的身上,这就“哟”了一声,又说道:

“老邬,你和我们这位李月亭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原来陆新生在戏院里也是股东老板之一,所以她们都是认识的。月亭被陆新生一说穿,直窘得两颊像玫瑰花朵般的红起来。这时陆新生又将常妙英细细一打量,不禁哈哈笑起来,说道:

“好一个风流翩翩的美少年,常妙英,你这个人真是够淘气,为什么今天却穿起西装来了?”

凯军听陆新生和她们两人都相识,一时弄得目瞪口呆,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起来了,遂忙说道:

“老陆,这位常先生,这位是常先生的姊姊,我在米高美里刚认识,你难道也认识她们吗?”

陆新生听了,笑得弯了腰说道:

“老邬,你这也太笨了,我给你介绍吧,这两位都是大名鼎鼎的越国红角色儿,这位常妙英小姐,这位吕月亭小姐,怎么你竟把她们当作姐弟看待呢?”

凯军这才恍然大悟,站起身子笑道:

“原来是两位艺术家,失敬,失敬。常小姐真是会开玩笑,当初我就有些不大相信的。”

常妙英虽然老练,此刻也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红了脸,只好弯腰笑道:

“邬先生,我们本来像小孩子一样,喜欢寻开心,请你不要见气。”

凯军连说“哪里,哪里”,笑道:

“常小姐天真活泼,令人感到可爱,承蒙不弃,我们就不妨交一个朋友。”

陆新生道:

“这样吧,老吴!你就把两位小姐收作过房女儿,明天好好地捧捧她们。这时候,你有了成千成万储蓄票有什么用处,好像做一个乱梦,明天和平消息一到,储备票还不是揩屁股草纸不值钱吗?”

凯军听了,暗想,这倒也是实话,并笑道:

“可是我怕没有这样好福气。”

一面说,一面一双老色眼向两人脸上骨碌碌地溜。

妙英平常吃豆腐本事第一,听他这样说,便笑道:

“谁没有这样好福气?除非我们没有这样好福气。”

凯军道:

“既然两位小姐看得起我,那么我明天晚上这儿请客。老陆,你给我订五桌酒筵。”

“好!好!闲话一句,不过我这介绍人明天得好好儿和你喝一个痛快。”陆新生笑起来说。

凯军连连说“当然”,这晚他在归家的路上只感到分外兴奋。

妙英和月亭回到戏院里的铺房间里,想到今晚这一幕趣剧,觉得上海地方曲死死勿光,两人忍不住又咯咯地笑了一阵。 VwUHuOt04veA9HqN20wV4UgHfSth5i5BwsDvenSphxEAn6EWz0Ors/lE0xTFza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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