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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怨女呆儿哭笑无停顿

当时延龄忙着跟随菊红出了画室,向菊红笑道:“菊红,表姐叫我做什么?”菊红回头向延龄笑道:“我不知道。”延龄走上一步,拉住她的衣袖子道:“没有这话,你哪里会不知道吗?”菊红望他一眼,笑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到了我小姐面前,当然自会知道的。”延龄道:“你不是说叫我有些儿事吗,那是什么事呢,你不是知道的吗?”菊红顿脚急道:“这真冤枉死人了,我要是知道,不告诉你干吗?”说着,又扑哧笑道:“表少爷,你放心去是了,不会真的打你的。”延龄听她说起打,倒又记起了拿棒的话了,便也笑道:“倒是真的,我险些儿忘了。我问你,你替我表姐棒拿还不拿?”菊红回头哧哧笑道:“我不知道。”延龄捉住她的两手,笑道:“你不知道,我呵你痒了。”说着,把右手在嘴上呵了一呵气。菊红早怕得连连挣扎笑着,又如乎含嗔道:“表少爷,你再胡闹,我要嚷了。”延龄笑道:“你嚷吧,我仍得要呵你痒。”菊红听他不怕,这就回过身来,扑哧一笑,向他瞅了一眼,微红了脸,头低在延龄的胸前,低声道:“小姐等着心焦了,过一会儿再说吧。”延龄见她如此娇羞不胜,也就忘了她是菊红,倒把她当作了桂香般地把手儿去抚着她的头发。菊红见他手儿一松,这就一个转身,哧哧地笑着逃去了。

延龄把手抚了一个空,自己也忍不住好笑,暗想:菊红这孩子,真的天真得可爱。便也慢慢地走到文英的房中去。文英正在梳妆台的抽斗里拿东西,延龄笑道:“表姐,你叫我干什么?”文英回过身来,笑道:“刚在我接着一个电话。”延龄道:“是谁打来的?”文英把一张粉红的绢帕塞在一只漆黑的皮夹里,道:“是我的同学。”延龄笑道:“这就奇了,你的同学打电话来,叫我干什么?”文英听了,扑哧一笑,把皮夹放在台上,忽然又含嗔道:“我话还不曾说完啦,你尽管催问什么?”延龄把舌儿一伸,连连笑道:“是了是了,又是我的不是,你说怎样?”文英要瞅他一眼,生气道:“我不说了,你这般猴急。”延龄笑道:“姐姐,你又生气吗?我不催你,你尽管慢慢儿一个字一个字说吧。”

文英听了,忍不住又笑了,啐他一口,才道:“我的同学妹妹,刚从上海来,叫我去玩,我问你去不去?”延龄连连摇头,笑道:“这是哪里话,你又胡闹,你同学姓什么叫什么我全都不知道,更何况她的妹妹,我更加不认识了,见都不曾见过一面,怎么冒冒失失地可以到别人家里去呢?”文英笑道:“亏你还算是平日惯会交际的人,这打什么紧呢?而且还有我呢。”延龄摇手道:“这可不能,有你干什么用,我是不愿意去。”文英道:“你这人就不识抬举,她的妹子品貌儿好,性情儿好,才学也不见得比你弱吧。人家南洋女子高中明年可以毕业了,年岁倒是和你同年的。”延龄抹嘴笑道:“姐姐,你多高兴,尽管取笑弟弟干吗?”文英道:“我取笑你做什么,我本来想和你介绍的也是她,现在正巧,她学校里也放春假,到杭州来瞧瞧她的姐姐,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你没有见过她,比菊红长得更美丽呢。”延龄笑道:“姐姐要和我介绍,当然可以,不过要我今天和你一同去,这我可有些儿不愿意。”文英啐了他一口,道:“你别搭什么少爷架子了,怕别人家还不肯和你做朋友呢!”延龄连连道:“我哪里搭什么架子,如果她的姐姐我是认识的,我去这不要紧,或者是认识她自己,这也可以。现在姐妹两个,一个都不认识,你想这哪里能够呢?就是别人家不招怪,自己也有些儿不好意思。”文英道:“是了,去不去由你,别要你说出这一大篇的理由来。”

正在这时候,鸣鹤走进来,笑道:“哟,要紧得不知有什么大事般地把他叫了来,原来却在拌嘴。”说得两人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延龄笑道:“你别胡说,谁敢和姐姐拌嘴。”文英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勉强绷着脸子,可是眼角边终忍不住笑出来。鸣鹤走到小圆桌边,在椅子上坐下,向烟罐子里抽出一支雪茄烟,衔在口里,燃了火,吸了一口,向文英道:“你要叫表弟一同到哪里去玩?”延龄抢着道:“姐姐有个同学来电话叫姐姐去玩。”鸣鹤道:“是哪一个同学?”延龄向他白了两白眼,呆了一呆,又向文英努嘴。文英却不曾瞧见,回转头来道:“就是吴玉如,她的妹妹艳仙从上海回来,来瞧瞧她的姐姐,叫我去玩玩。”鸣鹤道:“你打算去吗?”文英道:“我当然去的。”鸣鹤道:“你明天去吧,今天我们一同瞧电影去。”文英摇头道:“我已答应了人家,这是不能失约的。”延龄笑道:“姐姐去吧,我和鸣哥一同瞧电影去也可以。”文英瞅他一眼,道:“那么尽管去,我又不要硬拖了你去。”

这时菊红进来,道:“小姐,阿三汽车舒齐了,说可以走了吗?”文英道:“走了,菊红,他们瞧影戏去,你在家里留心一些儿。”菊红答应道:“我理会得,小姐放心走吧。”文英便在梳妆台上拿了皮夹,走了下去。鸣鹤和延龄跟着到下面,鸣鹤道:“晚饭回来吃吗?”文英道:“不一定,你们别等了。”

阿三早把车子开在院子外等候着,见文英出来,忙开了车厢。文英跳了上去,阿三便开着驶出去了。

鸣鹤望了一下手表,道:“已经两点多了,我们也可以走了。”延龄道:“帽子还不曾拿呢。”说着,两人回身进去。忽然见老妈子从长廊里匆匆地奔出来,见了鸣鹤,忙道:“少爷还不曾走吗,正好,有电话呢。”鸣鹤听了,忙着到电话室里去了。延龄慢慢地踱进去,到了电话室门前,鸣鹤走出来,笑道:“太巧,太巧,影戏瞧不成了。”延龄道:“是谁打来的?”鸣鹤道:“省府里有要紧事呢,你怎么样,还是独个儿去玩,还在家里等着?我完毕了公事立刻就来。”延龄摇头道:“这可不必了,你去吧,我再坐一会儿就走的。”鸣鹤搓搓手,笑道:“昨天那样要紧般地叫了你来,咱们两个人却都跑了,这不有些儿……”延龄忙道:“这是哪里话,我又不是第一次来的生客,一定要你们陪着。”鸣鹤笑道:“这就是了,你们最好等着我,你姐姐或许亦早回来的。”延龄道:“别多说了,我全都理会得。”

这时老妈子送上呢帽、手杖,延龄又伴他到了院子,因为汽车已经给文英坐去,自己只得坐了包车出去。延龄笑了一笑,翻身回了进来,走过文英的房前,见菊红在里面坐着,剪裁小孩的衣服,因走了进去。

菊红站起来,笑道:“表少爷,你没和少爷去瞧电影吗?”延龄道:“刚刚电话来,省府里有事把他叫去了。”菊红道:“少爷已经走了吗,那么表少爷你到哪儿去玩啦?”延龄道:“我独个儿不想出去,这里和你聊聊天得了。”菊红抹嘴笑道:“你可要喝一杯儿茶?”说着,走到茶桌边,在白银自动茶壶的笼头下,斟了一杯玫瑰茶,递给延龄。延龄忙接了,喝了一口,放在茶几上,把桌上的小衣服翻了一翻,笑道:“这是谁的衣服,你裁着玩的吗?”菊红听了,扑哧地笑了。延龄瞧她一眼,道:“你笑干吗?那么是谁的衣服?难道是你的孩……”延龄说到这里,菊红“呀”的一声叫了起来,顿着脚,啐他一口,道:“你再胡说下去,我可不依。”延龄见她这一份儿着急的模样,忍不住好笑,见她两颊已经红晕,因笑着问道:“那么究竟是谁穿的,不至于是你自己穿的吧?”菊红把眼波向他一瞟,抹嘴笑道:“我告诉你吧,我的小姐已经有喜了。”延龄听了,拍手笑道:“真的吗?她的肚子为什么不甚大呢?有几个月了?”菊红笑道:“大约有四个月了,肚子圆小,怕将来还是个小官呢。”延龄听她这般说,忍不住噗地笑道:“哟,你男孩女孩都知道吗?菊红你的经验可真……”菊红无意地说了这句话,被延龄这般一说,这就直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含嗔道:“表少爷你尽管缠我,我要告诉我的小姐。”延龄笑道:“这全是你自己说的,我哪里有缠你呢?哦哦,我又想着了,我还得问你,你说替你小姐拿棒还不拿吗?”菊红见他又提起这句话,忍不住又笑。延龄笑道:“快说快说,拿还不拿?”菊红瞅他一眼,小嘴一噘,道:“我不知道。”延龄见她两颊红晕,双眸似水,娇羞可爱,忍不住抢步上前捉住她的纤手,笑道:“你到底知道没有?”菊红忙挣扎道:“表少爷,你再这样我要恼了。”延龄笑道:“就是我胡闹,你也只好怪你自己罢了。”菊红一怔,道:“怪我自己干吗?难道还是我自己叫你胡闹的不成?”延龄笑道:“你这话说得不错,正是你自己叫我胡闹的。”菊红急道:“表少爷,你真的喝了酒还不曾醒吗?”延龄道:“什么,我不是早就对你说,我喝了酒要胡闹的,你说不要紧的嘛,现在这么却又要怪我了呢?”菊红这才明白,忍不住又笑道:“好少爷,那么你放了,我说了吧。”延龄放脱了手,笑道:“就放了你,也不怕你再逃脱的。”

菊红把纤手理了一下头发,想了一会儿,道:“表少爷,我也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告诉我的。”延龄道:“什么事你说,只要我知道的,就是一百件、一千件,我都告诉你。”菊红听了,微笑道:“刚在……”她说到这里,忽然又停住了,低下了头。延龄奇怪道:“咦,你怎么啦?快说呀。”菊红只才抬起头来,嫣然笑道:“你刚在和我小姐说些儿什么话?”延龄突然听她问了这一句话,心里不觉别别地一跳,暗想:这可糟了,要命的,表姐和我打趣的笑话,难道她都听见了吗?怪不得当时她进来怔怔地望着我。不过她既然听见了,怎么却又来故意问我呢?觉得自己想错了,或许是别的事吧,她绝不会如此不害羞的。因就假装不知道:“我和表姐说哪一句话,你要说出来,我话说过了就会忘的,你在哪时候听见的?”菊红道:“在午饭前,我进来说‘少爷回来了’的时候,你正在说这一句话,见我进来,便不说下去了。”延龄对于那一句,倒是真的记不起了,想了一会儿,道:“话是说得很多,不过那一句,我是真的记不起了,还是你自己说出来吧。”菊红道:“你和我小姐说话,本不干我事,因为我进来时听见的一句,是带着我的,你说‘别让菊红听见了’,是什么事别让我听见了?”延龄知道她只有听见这一句,心里才觉安心,暗想:这孩子的心儿可真细了。因笑了一笑,说个谎道:“哦,我说这一句吗?这是我和表姐无意说起你的。”菊红忙问说:“说起我什么?”延龄暗想:这可糟了,我一时说个谎也不容易呀。心里一急,这就叫急中生智,立刻有了主意,笑道:“你别忙,我说给你听。我说你跟随表姐倒有许多年了,表姐说:‘有七年了,十岁时就进来的,这孩子真讨人喜欢,我是疼爱得像自己妹子一般,只可惜家里贫穷些,她爸所以把她卖了。’当时我听了,对表姐说:‘你别让菊红听见了,她要伤心的。’”

菊红本来是含着笑意,听到这里,便把脸一沉,眼圈儿也红了起来,接着果真淌起泪来。延龄见她这样子,心里万分懊悔,自己不该谎出这一句话,倒引起了她的伤心。想着自己父母双全,天伦之乐无穷,像她有了父母而永久不能相见一面,目前存亡不知,自己孤苦伶仃,寄人篱下,想起以后如何结局,怎不叫她伤心落泪。延龄想着自己的幸福,而更衬菊红的不幸。见她似带雨梨花,倍觉楚楚可怜,起了无限的同情,忍不住走近她的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柔顺道:“全是我不好,倒引起了你的伤心。”菊红被他一说,心里更觉悲伤,忍不住啜泣起来。延龄搓了搓手,又把手指在桌边弹了几下,轻声道:“别哭啦,我的表姐她不是很疼爱你吗?你伤心的事别去想着它了。”菊红拭去了泪,轻轻叹了一口声,低头默然无语。延龄伸手去拉了她的纤手,笑道:“好了好了,你还不曾回答我呢。”菊红见他只是缠着这句话,不觉又带着眼泪笑了。延龄见她这一笑,更觉妩媚动人了,因抚摩着她的手儿,也笑道:“你快说吧,也把我说得哭是了。”菊红抹嘴低声道:“我不拿是了。”延龄摇头笑道:“这样不信,说得太轻了,只在喉咙里一转,你自己都听不清楚的。”菊红扭转了身子,回过头去,笑道:“表少爷,你别为难了。”延龄笑道:“你稍许说得响一些儿,终能够的,怎么说为难你呢?”菊红被缠绕不过,只得比较响一些又说了一声,延龄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Ol/Y+7GhJHkWHf5pxmbtjkvo4vZpHXTzmn8n76bekSDAJ/4bNSAu5E094gCOmC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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