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深秋的季节,树叶在秋风中荡漾,奏出了瑟瑟的音调,包含了凄凉的意味。斜阳呈现了苍白的脸色,像已经病久了那么的憔悴,静悄悄地毫无气力地爬在那座挺高大的洋房的顶盖上,灰红的瓦片,更添上了一层深浓的色彩。洋房式样是立体形的,四周张满了绿绿的树荫,也许是年久的了缘故,壁上已布了青青的苍苔,像天鹅绒似的,在斜阳余晖的笼映之下,愈加柔绿得可爱。在青青的一片苍苔中,拥出了七个黑漆的大字,很显明的是“上海神经疗养院”。
上海神经疗养院确实是沪上一个范围最大的疯人医院,不但内部设备周密,而且所聘医师大都海外留学,个个都是博士。凡是神经受刺激而痴癫的疯人,一经治疗,疯人都有复原的希望,而最足以使人同情的,就是他们还含有些慈善性质,所以声誉卓著,差不多遐迩闻名。
斜阳在地上拖着一个瘦长的影子,上海神经疗养院两旁树丛中的一条甬道上,移动着一个年轻的惨绿少年。他穿了一套深灰呢的西服,右手插在西装裤袋里,低着头,似乎连走路的时候也在作沉思的样子。当他走尽了甬道,踏上石级,偶然一抬头的时候,可以瞧见那个少年的脸,在白净之中,也浮现着和他身上穿的西服同样深灰的颜色。眼睛虽然炯炯地充满了含有毅力的精神,但两条浓眉却还是紧紧地皱起着,显然他的内心是表示着愤激和悲痛,似乎在叹息着,唉!这个时代,这个世界!
“对不起,请你给我一份章程。”
那少年在跨进传达室挂号处的时候,瞧见那写字桌旁坐着一个男子,于是他走上了两步,把紧锁的眉峰微微一扬,同时插在裤袋内的手也伸了出来。
挂号先生并不开口,只用眼睛向他脸上淡然地一瞥,然后取过桌上堆着的章程,他以事实给予他回答。少年接过章程的时候,他没有走开,站在旁边就展开来瞧,只见那上面印着:
本院创办历史四十余年。
本院医师均属海外留学博士。
本院住院分特等、头等、二等、三等、四等及可心橡皮间、疯人守视室等。
本院住院分特等每日十元、头等八元、二等六元、三等四元、四等二元。
本院理学疗费,特种电流治疗,A种每次八十元、B种每次六十元、C种每次五十元、D种每次三十元,持续浴费每次五元,温罨疗费每次十元,日光浴及大气疗法等另议。
本院精神疗费,暗示灵感治疗,每次施术费自四十元至六十元。
本院科学注射疗费,神经专门药水针每针八元,急救药水针每针十五元,特种神经专门药水针每针二十元,人参补血针每针十元,培元补脑针每针十元,安神清心针每针十元。
本院付费法,凡施理学及精神疗法者,均由本院预先通知,征得同意,并先将费付清,然后施术。唯科学注射疗费,每月一结,或于出院时总结,不预通知。
少年瞧完了这一份章程,心中别别地一跳,不免倒抽了一口冷气,暗想:照这样看来,穷人实在是不应该发疯的了,但所以造成发疯的原因,还不是为了贫穷的缘故吗?唉!矛盾,矛盾!他肚子里这样地喊,可是他嘴里并不曾说出来。
“先生,疯人在院里不知住多少日子,方才可以医治得好?”
少年在经过一度思虑之后,他回过脸去望着挂号先生,嘴角边稍带了一丝笑意。
“这是要瞧情形而说的,你那个疯人不知是文的还是武的?”
挂号先生愕了一会子,脸微微地有些发红,最后他才急中生智地问出了这两句话。
“说文也不文,说武也不武,他想到谁好就淌眼泪,想到谁坏就怒目切齿,完全是因为神经受了过度的刺激。”
少年的眉毛又皱起来,他心里似乎又在为这一对可怜的兄妹在悲哀,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少年回答的话叫挂号先生更感到了困难,嘴唇掀了几掀,说道:
“嗯,大概一两个月……至多也不过三四个月吧。”
少年寻思他这两句话的意味,觉得在他以下至少还有这一层意思:假使三四个月不好,五六个月也就好了……这样下去,当然不堪设想。不过他脑海里又有个感觉,他并非医学博士,我问他原是多余的事,这就笑道:
“那么住院的手续是怎样的?”
挂号先生对于这句问话是感到轻松了许多,他笑着道:
“在进院之前,至少要付一个月的住院费,假使半个月就痊愈,当然可以找还你们的。还有疯人是否你们自己送了来?倘若叫我们院里用救护车去接,那么要付车费十元。”
那少年感觉他这几句话中,说来说去总是脱不了一个“钱”字,当然,钱是无论什么事情的开路先锋,没有钱是做不了一件事的,这倒不能怪医院不管病人的死活如何,只管在金钱眼里着想的。少年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了一丝苦笑,说道:
“这倒不成问题,预备来住院医治,当然不会短少你们一天住院费,不过这里章程上说的科学注射是并不通知的,我想假使每天要注射一针的话,这叫贫民阶级的病人怎么负担得起?”
“也许不会每天注射一针的,假使他疯得厉害的话,这注射自然免不掉。况且你们送院的目的,原是求他痊愈,不注射医治,他又怎么能够好起来?”
挂号先生这话把少年说得无话可答,不错,这不能怪医院章程定得厉害,只能怪发疯的人太穷苦了。他的脸色更苍白,但他脸上还是含了苦笑,说道:
“你这话很对,每日注射一针,在一个月中能够保准痊愈,这倒也罢了,所考虑的,是一个月后未必能够痊愈,我想医生当然同情贫苦的病人,在不需要打针的时候,是绝不会随便注射的吧?”
“这个当然,你还用说得?况且本院的创办,完全是慈善性质。你贵姓?这疯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挂号先生听他赞同自己的话说得对,心里很得意,望了他一眼,悄悄地问。
“敝姓郑,说起来,发疯的人倒有两个,他们是兄妹,我和他们是朋友,不过很密切。你先生尊姓?”
少年还问他的姓字。
“我姓洪。哦,原来有两个,难道同时发疯的吗?唉!上海这个地方!”
挂号先生听兄妹俩全都发疯,在他第三者的立场上着想,显然他也表示无限的扼腕,轻轻地叹了一声。那少年对于他的扼腕倒并不加以注意,他的视线又集中到章程上去,凝眸想了一会儿,忽又抬起头来,望他一眼,问道:
“四等的每天二元,不知每间住多少病人?”
“四等的已经客满,我想你们还是住三等的好。因为那里不但地方脏,而且人品都下等的,你们的朋友去杂在一起,我感到有些不大相宜。”
姓洪的并不考虑对方的力量如何,他是一片好意地说着。
“四等的客满?发疯的人竟有这样的多吗?”
挂号先生的话听到那少年的耳里,心里感到意外的惊异。
“这个年头儿,天灾人祸,颠沛流离,妻离子散,精神失常的也就多着呢!”
挂号先生因为感到近年来住院疯人的增加,使他也发起牢骚来。那少年对于他这两句话感觉内心隐隐作痛,叹了一口深长的郁气,他没有回答,他在计算着三等病房一个月内的住院费,四元一天,三十天一百二十元,兄妹俩二百四十元。科学注射单算隔日一针,每针以十元计,一月一百五十元,兄妹俩又是三百元,这样需五百四十元钱才能住一个月。假使一个月内果然能够痊愈的话,我为友情就是借了债来负担,我也情愿,只不过一个月内是否能复原,这是一个问题,万一三月四月地拖长下去,那……他想到这里,觉得再也想不下去,在他苍白的两颊上,又泛现了一层焦躁的红晕。
“洪先生,我的朋友兄妹俩家境很苦,不知道能不能住三等病房收四等的费?最好请你代向这儿院长恳商一下。”
那少年在这个左右为难的情形之下,他是不得不赔了笑脸,对挂号先生央求。
“这个并非我不肯帮忙,因为过去也没有破这个例,就是和院长去商量,恐怕也未必会答应吧。”
挂号先生的眉毛也锁得紧紧的,同时还搓着两手,表示事情是非常的为难。那少年在万分失望之余,只报之以苦笑,点了点头,说道:
“因为这是我朋友的事情,一时里我也不能做主,所以我得回去和他家里人商量商量,再会……”
他说到这里,身子已向后转,低了头,很快地步出了挂号处。秋天的风扑送到他脸颊上时,他全身会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凄凉。
“咦!你不是郑毓秀先生吗?”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在甬道上一步挨一步地走,忽然一阵轻柔的呼声触送到他的耳鼓,使他连忙抬起头来向前望去。这一望顿时感到了意外的惊奇,也不觉咦了一声,说道:
“章小姐,你到这里做什么来呀?”
毓秀问到这里的时候,两人已步到了前面。章小姐的柳眉是微蹙着,她没有开口,先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是索取章程来的,郑先生,你呢?”
“什么?你也索取章程来的?你家什么人疯了?”
毓秀听了她的话,心里的奇怪几乎使他有些不相信。章小姐眼皮有些红晕,哽咽着声音,说道:
“我爸爸疯了,唉!可怜他老人家是受了极度的刺激,所以精神完全失了常态。”
“你爸受了什么刺激,他竟疯了?”
毓秀做梦也想不到一个身拥百万家产的富翁也会疯,他还以为章小姐和自己在开玩笑。
“我爸疯的原因很简单,他是因为金钱太多了的缘故。唉!金钱害我们一家……”
章小姐含了晶莹的热泪,很沉痛地回答。可是毓秀听了这话,倒是望着她粉颊愕住了,暗想:奇怪,奇怪,我以为造成发疯的因素是为了生计的逼迫、贫穷的缘故,谁知太富裕了,也会造成发疯的,那可不是笑话?章小姐被毓秀这一阵子呆瞧,她似乎有些理会他发怔的原因,便正色说道:
“郑先生,你以为我这话说得奇怪吗?滑稽吗?但,不,并不奇怪,并不滑稽,金钱确实害了我的一家,它害我爸爸成了疯,它杀死了我的哥哥,同时它又破坏了我纯洁的爱情……”
章小姐说到这里,两颊透露了一些玫瑰的颜色,她那秋波脉脉含情地在他脸上投了一瞥无限哀怨的目光,似乎有些羞涩的神态。毓秀觉得章小姐的话是非常的愤激,尤其是她末了这一句话,更说到自己的心眼儿里去。他对于章小姐的一片深情是只有感到深深的惭愧,望着她的脸颊,几个月不见,确实是瘦削了许多,瞧她这样娇羞怨恨的情景,真所谓是为郎憔悴却羞郎了。回首前尘,自然是不胜感慨系之,遂忙说道:
“章小姐,你这话我不懂,你哥哥又如何会被金钱杀死的?”
章小姐见他的脸也有些发红,便瞟他一眼,说道:
“你难道没有瞧到报上登着章如海被桑士杰行凶杀死的新闻吗?”
毓秀猛可听了这个话,心中大吃一惊,脸上陡然变色,说道:
“哟!原来章如海就是你的哥哥吗?”
章小姐见他这样惊骇的模样,一颗芳心不但是奇怪,而且是疑窦丛生,凝眸含颦地望着他,觉得他以下至少还有几句话,然而他却并不曾说下去,于是再也忍不住问道:
“郑先生,怎么啦?你……”
“没有什么,想不到章如海就是你的哥哥,因为他被桑士杰杀死了,所以我感到吃惊。听说桑士杰杀你哥哥的动机,是为了蹂躏他的妹子秋露,是不是?”
毓秀不等她说下去,就微含了笑意,摇了摇头。章小姐听他对于这件事情很是详细,心里这就愈加狐疑,频频地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你如何知道……哦!莫非你和桑士杰是要好朋友吗?”
她问到这里,乌圆的眸珠一转,灵敏的感觉使她想到了郑毓秀也会到这儿来的缘故。毓秀想不到被她一语道破,脸上这就更涨得红了,支吾了一会儿,说道:
“对啦!你真聪明,这事情我觉得太凑巧……”
章小姐这才明白毓秀所以不爱自己的原因,一定是为了秋露。的确,我曾和秋露见过一次面,虽然是一次,但我的脑海里已有一个深刻的印象,秋露真的太美丽了,然而秋露被我哥哥摧残了。今日的郑毓秀,也正和我章毓珠同样站在失恋的地位。这样想着,心里当然是有无限的感触,叹了一声,说道:
“那我就知道你来这儿也是索章程的吧?因为桑士杰他也疯了。”
“是的,桑士杰疯了,他的妹子秋露也疯了。”
毓秀觉得没有瞒骗她的必要,就赤裸裸地告诉了她,脸上是浮着浓霜那样的忧郁,他说话的声音带有些颤抖。
“啊哟!秋露也疯了吗?她……她……为什么疯呢?”
这消息送进了章毓珠的耳鼓,她不禁失声地叫起来。半个月前还瞧见过她,虽然那时候她的意态是这样的愤激,这样的悲痛,但我同情她,我可怜她,她是在残暴势力下被牺牲的一个弱女子,环境逼成了她悲凄的命运,一个美丽的姑娘,终于被压迫得疯了。毓珠有些伤心,她的眼角旁已展现了那珍珠似的一颗。毓珠会因秋露疯了而淌泪,这在毓秀的心里是感到意外的惊异,他的眼皮有些红润,叹道:
“秋露的疯没有稀奇,唉!她的遭遇太惨了,太惨了!在这样环境之下,她不疯,她只有死……”
毓珠觉得毓秀的话太沉痛了,她为女子处身在社会上的前途着想,她几乎欲掩面啜泣起来。
“章小姐,你同情秋露的发疯吗?”
毓秀望着她满颊是泪的脸,惊异地问。毓珠伸手在颊上拭去了泪痕,秋波含了无限痛恨的目光,咬着牙齿,说道:
“当然,不但同情,而且悲痛。”
“那么你并不悲愤你哥哥的惨死吗?”
毓秀听她这样说,心里愈加感到奇怪,他几乎不相信秋露是她哥哥仇人的妹子。
“郑先生,你问我这个话,你真太不明白了。造成哥哥的惨死,这不是桑士杰的罪恶,一半固然是自身的作孽,一半却是金钱的祸害。这种青年中的败类是死不足惜的。我说这话,并不是没有兄妹的情分,我完全认清楚我的头脑,对这事件来做个因果的结论。只有可怜的秋露兄妹俩,他们的成疯是我哥哥来造成的,不过真正的罪人,还是归至于金钱。因为哥哥是受了金钱的驱使去诱惑秋露,使哥哥做一个丧失心肝的无赖,而秋露又因为金钱的引诱,结果造成她悲惨的命运。所以,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金钱的作祟吗?为了金钱支配的不平等,因此造成金钱魔力的伟大。假使人人都有金钱,视金钱如粪土,大家都不稀奇,这样金钱不是失却播弄贫富间的效力了吗?”
“章小姐,你的思想不错,你真不愧是个时代的新女性。”
毓秀听了她这一篇絮絮的话,心里不免表示暗暗的敬爱,望着她红晕的两颊,连连地点头。毓珠听他这样赞美着,觉得在半年前也许杀掉他的头他也不肯这样说吧,一时芳心里也不知是悲酸是喜欢,眼泪竟扑簌簌地滚下来。但是她又感到太难为情了,因为这淌泪说不出一个缘故,于是她很快地别转身子去,把手背去揉擦着眼皮。毓秀瞧她这个情景,当然明白她在伤心过去是太受一些委屈了,心里也感触十分,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在这叹气之间,毓珠又很快地回过身子来,乌圆眸珠在长睫毛里滴溜地一转,低声地问道:
“你章程拿了没有?”
毓秀听了,这才把袋中的章程取出,交到她的手里去。毓珠微咬着红红的嘴唇皮,凝眸含颦地瞧了一遍,抬头又向他悄悄地问道:
“郑先生,你预备怎么样?你和桑士杰兄妹是朋友,你当然愿意互助他们一下,对不?”
“我的力量太薄弱,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觉得惭愧。”
毓秀的两颊有些发红,他的话声是那样的低沉。毓珠点头道:
“这没有什么惭愧,你的侠义心肠是足以令人敬佩的。你不用忧愁,我一定可以帮助你达到成功的目的。”
毓珠这两句话是出乎毓秀意料之外的,不免对她愕住了一会子,说道:
“章小姐,你这话可当真的吗?”
毓珠笑了一笑,说道:
“你对朋友这样热心,我对朋友难道就没有这样热心吗?郑先生,我决不骗你,我们且进里面去和医院接洽定妥了吧。”
毓秀听她这样说,当然非常感激,遂很恭敬地向她行了一个鞠躬礼,说道:
“章小姐肯这样仗义,真是难得,我在这里先代他们兄妹俩向你道谢了。”
毓珠红晕了两颊,慌忙把身子让过一旁,说道:
“郑先生,你太客气,叫我不敢当。我想也不必和医院去接洽,此刻我们就各自回去把他们接了来住院,你瞧怎么样?”
“好的,准定照章小姐的意思办吧。”
毓秀点了点头,表示非常的赞同,于是两人并肩踱出了上海神经疗养院的大门。只见人行道旁停着一辆簇新的自备汽车,车夫见小姐走出,便拉开了车厢的门。毓珠道:
“郑先生现在府上哪里?我只想跟你做个朋友,其实你不用避我……”
说到这里,明眸在他颊上逗了那一瞥哀怨的目光,忍不住又叹了一声。毓秀听她这样说,心里既感动又惭愧,也叹口气,说道:
“我没有话可以跟章小姐说,我只有感到无限的惶恐,假使你不怨恨我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常到利美书局的编辑室来谈谈……”
毓珠似乎在他这几句话中得到了很深的安慰,她觉得自己的确是胜利了,在十分哀怨的粉颊上,不免透露了一丝笑意,扬着眉,乌圆的眸珠一转,说道:
“郑先生,你这话我不明白,凭什么我要怨恨你?我明白你的心,所以我才说是金钱破坏了我的爱情。但……你应该相信我,我虽然是处身在富贵的家庭里,我绝不会像我哥哥那样腐败的。”
毓秀听她这样说,一时也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微红了脸,却说不出一句话。毓珠瞧他这样情景,倒又不禁为之嫣然,向他挥了挥手,说道:
“我不送你,现在你快去伴秋露兄妹俩来医院是正经,我也回家伴爸爸来,反正回头我们还见面哩!”
说到这里,一颗芳心非常的羞涩,秋波瞟了他一眼,她的身子已跳进车厢里去了。毓秀站在人行道上,望着汽车的影子在斜阳光辉中消失了后,忍不住又叹了一声,原来章如海就是她的哥哥,想不到半年后的她,还同半年前对待我的情形一样,唉,那我真辜负她了。想到这里,觉得毓珠的可爱,而且也感到她的可怜。跳上一辆人力车,在到秋露家里去的途上,脑海里浮起过去一幕一幕的事实,觉得这仿佛是个可歌可泣的惨剧。
阅者诸君且不要性急,这一个悲惨故事的展开,所以造成书中主角发疯的原因是什么?待执行者慢慢地记录在下面,让读者明白一个详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