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
老夫人砸了一盏茶过去,热茶扑在脸上,茶盏落在地上,又发出沉闷的响声,似迟暮的老者不甘离去的嗬嗬呐响,死不瞑目的做着最后挣扎。
茶盏落稳,谢丰岚纹丝不动。
他来时,就知母亲一定会大怒,甚至会要求他休妻另娶。
可那是公主,是他的妻。
也是他一眼就喜欢上的女子,温良贤淑的大元长公主,他如何能舍得下?
“母亲,公主此番被阉人欺辱,并非她主动招惹,也并非她所愿,这事与她无关。更何况,这门亲事是儿亲自跪到圣上面前求来的,圣上赐婚的亲事,怎能说休就休?母亲,你岁数大了,也不宜过度劳累,这时间也不早,母亲还请早些歇息。儿,这就告退。”
谢丰岚神色淡冷的说,顶着一头茶水沫子,他径自从地上起身,丰姿俊郎的身形,刚刚往外走了两步,身后却忽然“咚”的一声响,他心瞬间提起,连忙回头,“母亲!”
一瞬间目龇欲裂:“来人!快来人,请太医!”
老夫人急怒攻心,晕了。
晕下去的时候,脑袋磕在地上桌角,破了一个口子,流了不少的血。
而母子二人在屋内说话,下人全部都在外间侯着,是以母子谈了些什么,无人知道。
只是,还是会有传言流出。
这一夜,纵是洞房小登科,却无一人脸上有喜色。
楚曦宁对灯枯坐一夜,于天亮时分才疲惫睡去。
桃红守夜,整夜无眠。
天亮时分,庄嬷嬷匆匆而至,面露担忧:“桃红,公主可起了?”
桃红倏然惊醒,才发觉天已大亮,连忙起身行礼:“嬷嬷恕罪,公主还未起。”
庄嬷嬷脸上有急色,不顾仪态的跺了脚说:“公主还未醒,这可怎生是好?”
长公主下嫁,举国大喜。
桃红是楚曦宁身边的陪嫁宫女,庄嬷嬷是陪嫁嬷嬷。
以庄嬷嬷的身份,这整个驸马府上下,也没人敢对她忤逆,可眼下,庄嬷嬷却如此慌张,必是出了大事。
“嬷嬷,奴婢现在就去请公主。”
桃红说道,庄嬷嬷犹豫一下,“罢了,我跟你一起去。”
外面纵然声音再小,楚曦宁也听到了。
她缓缓睁眼,天光已然大亮,庄嬷嬷进来,先是行了蹲礼,然后上前,轻声说道:“公主睡得可还好?”
明显是不好的。
眼底下都是黑眼圈,脖子里的旖旎也清晰也可见……是被那阉人折腾出的。
庄嬷嬷鼻子一酸,心疼自家主子,可那阉人权势滔天,连皇上都让三分,庄嬷嬷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嬷嬷,府中出了何事?”
楚曦宁赤足下地,披衣而起,深秋的天,是凉了,但远没有她的心凉。
“公主,昨夜府中是出了一些事,听说老夫人与驸马吵了一架,老夫人受激晕倒,连夜请的太医。驸马不许府中下人来告之公主,所以今日一早,老奴才得知此事。”
庄嬷嬷一脸羞愧的说,昨夜出了那等事,她心神慌乱间,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寿安堂的状况,也是她的失察。
“是婆母身体不好了么?”
楚曦宁说道,“桃红,你挑一件高领的中衣,本宫这就去往寿安堂。”
半个时辰后,寿安堂。
谢丰岚已经换了喜服,套了一件天青色的衣袍,腰间用玉带束了,越发显得君子端方,翩翩公子。
只是一夜未眠,眼底未免有疲色。
见楚曦宁到来,他连忙上前,轻扶了她:“公主,你怎么来了?”
楚曦宁穿了件白色的裙衣,步子迈得不大不小,进入寿安堂,看两边都是下人,正经主子就只有谢丰岚一人。
视线落向谢丰岚时她目光温柔:“听说婆母病了,我过来看看。”
进了屋子,里面的药味十分的浓。
丫鬟婆子都在忙碌着,看到楚曦宁进屋,各人都施了礼,然后不作声的鱼次退下。
楚曦宁是第一次进寿安堂,见这老夫人的屋中,诸多布置都很低调,却个个价值不菲。
哪怕窗边的一对花瓶,也值个百两的银子。
此时,老夫人躺在青帐,头上珠钗全都拆了,散了发,额间搭着一块湿了水的白帕,一直“哎哟哎哟”叫个不停,直到谢丰岚上前,面色平静的唤一声:“母亲,公主来看望母亲了。”
老夫人的叫声嘎然而止,然后慢慢睁眼,看向款款而来的楚曦宁,蠕动了一下嘴唇,没有出声,又看向谢丰岚:“儿啊,你先出去,母亲有话跟公主殿下说。”
谢丰岚迟疑,楚曦宁给他一记放心的眼神:“驸马且安心,我跟母亲说说话,不会有事。”
谢丰岚这才放心离开。
等他一走,屋间的门关上,老夫人挣扎着从床上起身,“扑通”一声跪在楚曦宁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