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中,有一座旧式基廓,名曰凉州。
笛声中,七里十万家,五门十八姓,彼此姻亲。
笛声中,老鹰和佛陀,开始搬迁新居。
笛声中,秋风拂面,一页经书刚刚录毕。
笛声中,祁连山业已白头,不是下雪,乃是星光。
笛声中,痛苦不过是一份口粮,正在慢慢研磨。
那一日,祁连山落雪,
有关豹子兄弟的消息,开始
众说纷纭。那一日,
要么是枞树,但更可能是一群
病中的白桦林,不治自愈,
走下了山坡。
那一日,炊烟俨然是蓝色的,
来自青海,形如经幢,
有待凉州去援管落墨,抄下
这个季节的心事。那一日,
恰值正午,老鹰迎娶了雪莲,
这一段秘密的姻缘,
堪比酥油与冰糖,从清朝
一直甜到了民国。
那一日,在绿洲境内,
马帮和驼队就此辞别,一个北上,
另一支南下四川。那一日,
村小开放,鞭炮齐鸣,
一介少年终于领到了课本及毛笔,
不是别人,他就是我的父亲。
……自此,我在凉州的这一张
扉页上,钤下了
个人的印信。
海上看羊十九春
人间化鹤三千年
过一种充分的生活吧 如果
时间还久 不如捧土上山
堆砌高度 带羊下海
静候帝国的黄昏
偶尔 请大雁夹带一封私信
搁在天空 或者邀老鹰来对饮
说说青春痘 欲望 童养媳
和裸奔 过一种懈怠的生活吧
在北方的雨水中 栽下蘑菇
劈柴 枞树和火种
倘若大雪围困 帐篷之内
一定有一碗秘密的酥油 坚持到
朝廷幡然 皇帝醒悟
只是 这手中的一根汉节
铁树开花 已然迟暮
过一种遗忘的生活吧 画地
为牢 将短暂的一生
掐头去尾 再三丈量
有时候 眺望是一份罪过
而山顶上的驻守 不免眩晕
却不是救赎 那么久了
星宿寒凉 征衣战抖
只有羊群蕃息 逼使一只狼
丢掉牙齿与幻想 过一种
海阔天空的生活吧 纵使
匈奴后撤 一位沮丧的单于
死于归途 让时间失效
让羊皮的地图 漫漶
模糊 带来风吹草低的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