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足我们日常生活所需之外,财富对人生幸福的影响相当之小,甚至可以说财富会打扰到幸福——为了守护财产,我们会不可避免地耗费许多精力,不得安宁。即便如此,致力追求财富的人,还是要比追求思想文化的人多上岂止千百倍。许多人像蚂蚁一样勤劳,从早到晚为赚钱而奔波,费尽心思钻营,可除此之外,他对人生一无所知,头脑空空、浑浑噩噩——他享受不了那些高层次的精神乐趣,只能徒劳地放纵自我,付出昂贵的代价追求转瞬即逝的快感。倘若此人足够幸运,通过努力最终挣到了钱,然后留给后人继承——这些家产要么被发扬光大,财富越来越多;要么就是被继承人奢侈浪费挥霍一空,导致他奠定的整个家底被全部败光。像这样的人生,尽管算得上是认真、务实、艰苦创业的一生,但也还是和其他那些浑浑噩噩的人生没什么两样,不过是在追求一个可笑又浮夸的结局而已。
一个人内在拥有的东西是决定他幸福与否的关键。
身外之物对幸福的影响太微弱,大多数无须为生计发愁的人由于内在贫乏,跟那些生活在底层、为生计奔波劳碌的人一样感觉不幸福。他们头脑空洞、想象力贫瘠、精神空虚,只好与跟自己相似的人为伍,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聚在一起追求消遣娱乐,纵情感官享受,最后以荒唐告终。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纨绔子弟穷奢极欲,通常会在一段很短的时间里把钱财挥霍一空,败家速度令人瞠目结舌,原因何在?简单来说,就是因为空虚无聊。他一来到世上就被赋予了外在的富有,但同时内在又是贫乏的,当他试图用外在的财富去弥补内心的不足时,常常无功而返,就像一个衰朽的老头,比如大卫王 或马雷夏尔·德·黑兹,奢望通过财富换取已经退去的力量。所以,内在贫乏的人到最后连外在的财富也会失去。
至于外在财产的价值和他人的看法这两项的意义,我无须特别强调。
财产的价值是世人公认、家喻户晓的,根本不需要广而告之;与之相比,他人的看法似乎没有外在财产那么重要,其意义相对虚无缥缈些。即便如此,大家还是为了博得好名声而努力着。社会地位是那些服务于国家政府的人最向往的;至于声望,实际上去追求它的人则更稀少。
一般来说,名誉被视作无价之宝,而声望则被视为一个人能获得的最珍贵的恩赐,仿佛是被上帝选出来的人才能获得的金羊毛。只有傻瓜才会不爱财富只追求地位。财富和地位实际上互为因果。佩特罗尼乌斯 说过:“一个人所拥有的财产决定了这个人在他人眼中的价值。”如果这句话是正确的,那么反过来,他人的肯定与赞赏,常常会帮助我们得到我们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