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橘青是化州的贡品,产量稀少,可谓是有市无价。
而雪蛤则是北境雪山里的珍宝,价比黄金。
这两种补品对女人的躯体皆有很好滋补效果,郑燕如知道,这是鲁氏从自己的私库里取出来的珍品。
卢茉白砸了这一盏,连郑燕如都是心疼不已的。
珞姐儿和温湘兰都是识货的人,正高高兴兴的喝着汤,却见卢茉白这般不肯给面子,叫她们继续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卢姐姐是腕子疼吗?”正在众人僵持之际,郑令意忽指着卢茉白腕子边沿露出来的一小片膏药痕迹,道。
卢茉白看向自己的手腕,这是经年累月练琴练出来的伤,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夫说是筋脉扭了一下,只消歇几日便好了。
知夏也算个脑袋快的了,便道:“原是这样,那是婢女不对,没能觉察到姐儿的手腕子有伤,回去合该叫夫人罚一顿。”
卢茉白是个你敬我一尺,我便回你一丈的人,见知夏示弱,她反倒不好意思来,轻声道:“也不必这样,你只管告诉夫人,说我喝了便好了。”
郑燕如见气氛松快了些,便持着小勺喂到了卢茉白唇边,道:“卢妹妹,你要说谎,好歹也得尝一口呀。”
卢茉白娇嗔的睇了她一眼,抿了一口甜汤。
一场风波消弭殆尽,大家又开始重新说说笑笑。
珞姐儿含笑睇了郑令意一眼,道:“我该伺候娘亲吃药去了,姊妹们在这歇着,我等会就来。”
郑令意眨了眨眼,轻道:“珞姐姐,县主病了?”
“受了一点风寒罢了,没事。”珞姐儿对郑令意伸出手来,笑道,“你今日还未见过娘亲呢,来,跟我一道去吧。”
珞姐儿这话可谓是正中下怀,郑令意带着询问的意思,望着郑燕如。
她温柔一笑,道:“去吧。”
珞姐儿看着郑令意的举动,并没言语。
两个表姐妹一道朝县主所在的内院走去,那只青白色的狼青换了个躺的位置,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郑令意走过它身旁时,飞快的蹲下在它的皮毛上顺了一把,那时一种比想象中要柔软许多的手感,叫郑令意惊讶极了。
她这小孩子气的举动,自然没逃过珞姐儿的眼睛。
“你若喜欢,待雪山日后生了小狗,我便给你一只,如何?”珞姐儿对郑令意道。
指间还残存着绵厚的手感,郑令意想要一口应下,却唇舌间却似有许多桎梏,最后只道:“还是别委屈雪山的孩子了。”
狗又不似猫儿,只要有一个蒲团便够了。它更多的时候,需得跑,需得跳,需得玩闹。
自己的日子都似寄人篱下,郑令意自然养不起这样一只狗儿。
珞姐儿抿唇一笑,没再多说什么,领着郑令意进了屋,郑令意一眼就瞧见了对她浅笑着的县主,还有赵嬷嬷手上抱着的那个红襁褓。
她强忍着想冲过去瞧一瞧弟弟的欲望,先走到了县主跟前,福了福道:“县主,令意很想您。”
“没我的日子不好过吧。”县主就着珞姐儿的手喝了一口药,对郑令意笑道。
郑令意重重的点了点头,就听县主道:“还装什么?我偶感风寒,不便与赐儿亲近,你这个亲姐姐,还不去瞧瞧他?”
郑令意朝赵嬷嬷那边走去,赵嬷嬷挨着张椅子坐了下来,将怀中的襁褓凑到郑令意眼下。
襁褓里的娃娃睡得极香,一双长眉像极了郑国公,五官倒是像蒋姨娘,日后定是个青俊的相貌。
郑令意伸出手指在他鼻梁上虚描着,喃喃道:“吃得这般白胖,还是县主的奶好。”
郑令意的注意力在弟弟身上,一不留神吞了几个字,她原是想说,‘还是县主府上的奶娘好。’
县主闻言,顿叫口中的汤药给呛住了,怒道:“浑丫头,胡说什么呢?”
郑令意连忙解释一番,惹得大家哄堂大笑,赐儿也在襁褓中嚅嗫了几声,不知道是在做什么美梦。
“鲁氏怎么肯放你来?”县主吃罢汤药,拉着珞姐儿亲亲热热的在身侧坐下,对郑令意道。
郑令意照实说了鲁氏让她来讨好卢家和温家姐儿,珞姐儿忍不住蹙眉道:“舅母怎的这样行事,便是庶女,也是国公府的女儿呀。”
县主瞧了自己的女儿一眼,戏谑道:“如今才知你这舅母的品性?”
珞姐儿挽了县主的臂膀撒娇,县主疼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转首带着几分无奈对郑令意道:“我这几日才瞧出来,卢家与国公府的婚事怕是难,你在鲁氏跟前是讨不到这个好了。”
郑令意不解县主为何这样说,鲁氏并不是个冲动的心性,不会贸贸然这般讨好卢家,必定是有些苗头了才会这样做。
“卢茉白你可见过了?”县主问郑令意。
“见过了。”珞姐儿替郑令意答,顺嘴还说了方才那盏化橘青雪蛤羹的事儿。
县主对郑令意道:“那你也算是瞧出几分了。这卢家姐儿的性子是个外柔内刚的,卢家家风一贯务实,断瞧不上你那眼高手低的五哥。”
“那怎么办?五哥哥也确到了该娶亲了年纪。”郑令意才不关心郑容岸的婚事,只是担心自己。
县主对珞姐儿耳语几句,珞姐儿便起身进内室取来了一本小册子。
县主示意将这册子给郑令意,还道:“这是从大钱氏那里粗粗筛过的适龄姑娘,你将这给册子给你嫡母,多少算个交代。”
这交代是给鲁氏的,也是给郑令意的。
郑令意这一回的忙,县主算是帮到这为止了。
她在县主府总共住了两日,住到卢茉白和温家两姐妹告辞后,她便也和郑燕如回府了。
为不叫知秋起疑心,郑令意也不敢老实在县主眼前晃悠,两日也就见了弟弟两回,每回还不到一刻钟的时辰。
在回程的马车上,郑令意当着知夏的面,把那本小册子交给了郑燕如。
“县主说茉白不适合五弟?”郑燕如翻看着小册子,问道。
郑令意点了点头,委婉道:“她说卢姐姐的性子不大和顺。”
知夏对此算是深有体会了,轻轻的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郑燕如没有反驳,她其实也不希望卢茉白做她的弟妹,日后若有婆媳相争,她该向着谁呢?
这本小册子里共有六位姑娘,都是大钱氏细细琢磨过后写下的。
郑燕如拿着这本小册子奉给鲁氏后,鲁氏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竟叫郑令意一道留下参详。
“怎的把笑颜也给写进来了?”郑燕如伸长脖子,与鲁氏一道翻看那本小册子,忽然瞧见了写着鲁家嫡次女的那一页。
鲁氏不以为然的说:“亲上亲,有什么稀奇的?若不是你舅母的出身拖后腿,再加上你六妹的婚事,我已经动了亲上加亲的主意,再添一桩,倒觉的有些不妥了。”
郑燕如知道鲁氏想把郑燕纤许给鲁从心,但她也瞧得出来,鲁从心对郑燕纤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她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见郑秧秧端着个水盆走了进来,“九妹?你这是做什么?”
郑令意循声望去,见那水盆上还搭着一块脏兮兮的帕子,显然是拿来抹地的。
“夫人,正厅擦好了。”郑秧秧飞快的睃了郑令意一眼,见她正好以暇的坐在一边,眸中含恨带恼。
“哦?”鲁氏瞧也没瞧她一眼,闲闲的翻着手里的册子,道:“那你还想如何?”
看到郑燕如震惊的目光和郑令意有意躲闪的姿态,郑秧秧难堪极了,口中却还是道:“我,也,也把这偏厅给擦了吧。”
“九妹,你这是做什么?这些是婢子的事儿,你不必做。”郑燕如忍不住道。
鲁氏也没有出言阻止,只是专心的看着手上的册子。
郑秧秧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道:“三姐姐不必理会我,我闲得慌,想在夫人跟前献孝心。”
她端着水盆到了角落里,跪了下来开始擦地。
郑燕如看不过眼,正想对鲁氏说这样不妥的时候,却见鲁氏递了册子来给她瞧,还道:“你说,是这谢侯的嫡孙女好,还是严寺卿的嫡女好?”
“严寺卿?”郑燕如被鲁氏打散了心思,下意识道:“那样的黑面阎罗,便是女儿不像他,与他做亲家也是够吓人的了。”
“谢候虽与曾丞相府密不可分,可谢候本家瞧着却有些气数不足。”总也挑不到合适的人选,鲁氏心中担忧多过烦心。
“说起来,柔香倒时常问起五弟来。”郑燕如轻声在鲁氏耳畔道。
鲁氏拧着眉毛,顿露不屑之色,道:“吴家?放在十年前我倒肯。如今的日暮西山了,女儿还盼着高嫁,真是不识好歹。”
“娘亲莫着急,慢慢选,总会选到个好的。”郑燕如安慰道。
“哪有那么多好的,好的早早就叫人订下了!”
鲁氏摇了摇头,叹道,“宋将军的嫡次女比你还小一些,却已经嫁给世子爷了。原本宋家还有个嫡长女,可惜是前头夫人生的,没有外祖家可以倚仗,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这话说的是宋家小姐,也是这些个庶女。
郑令意一直默默听着,眼角瞥见郑秧秧要擦到这边来了,她想换个地方坐下,却听鲁氏道:“十五,抬抬脚就好了。”
郑令意被她一句话钉在了原地,只好把脚抬得高高的。
郑秧秧匍匐在她脚下,仔仔细细的擦着地,发梢拖在砖地上,着实被轻贱的狠了。
两人此番境地似有云泥之别,实际上却是一样的。
“我瞧着还是卢家姐儿好。”鲁氏看罢,却还是这样道。
郑燕如下意识看了郑令意一眼,见对方也悄悄的望了过来,两人对望一眼,心中腾升起不大好的预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