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施和江曜的同住关系,还得从梁小施来榆城那天说起。
给王秀云守完灵,送走了来送葬的亲戚,梁家父女坐在堂屋,眼观鼻鼻观心,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屋外的野雀适时叫了几声,反而显得气氛更凄凉了。
王秀云如果还在,这个时候一定会念叨这野雀天天来,实在是烦人,然后一边拿着杆子去赶,一边咕哝今天晚饭吃什么。
她就是这么风风火火,刚收完稻米,就想着该给菜地除虫了,就这么一直忙碌着,一年四季没有停歇。
其实她很早就发现了自己有眩晕的毛病,本以为没有什么大事儿,直到有一天鼻血止都止不住,才慌忙去医院检查了,最后才知道脑子里长了个瘤子。
梁小施急得要命,催着王秀云去看,可她总说没事没事,等到头痛难忍了才给梁肖生打了电话,说这里的医生建议她去大城市的医院做个彻底检查。
梁肖生在电话里答应了,只是始终没回来过。
终于王秀云坚持不住,倒在了自家的地里。
噩耗来得猝不及防,梁肖生甚至没能见妻子最后一面。
梁肖生要把梁小施带到榆城生活。将她带到江家之前,他交代了很多,最后两句是:“江曜对爸爸很好,我在他们家工作这么多年一直是在他们家里住着,他也是想着我们暂时没有房子,所以让你一起住进来。小柿子,你要感谢人家,听话一些。”
彼时梁小施刚走进红火的江家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室亮晃晃的吊灯、蜿蜒的楼梯,以及大得吓人的电视机,带给人的震撼有些难以言语。
“进来吧,我先带你去见江曜。”
梁小施没动:“我想回家。”
梁肖生顿住,转头看着女儿,最后才开口:“闺女,不管你怎么想爸爸,但是你要记住,以后爸爸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梁小施看着渐生白发的男人,很想回一句“不是”,却张不开口。
“叔,你们到了。”
从螺旋状的楼梯上下来一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头发看起来是刚洗过未干,还有水滴顺着发梢滴下来,极细的眉眼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只紧抿着嘴唇看着二人。
但梁小施能确定一件事。
眼前这个男生就是江曜,那个她父亲口中有点内向,但心地善良的江家大少爷。
梁肖生走上前去,微微弯了弯身子,笑着回:“是,刚到,你吃了吗?没吃我现在就去做饭。”
江曜双手揣在兜里,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你们要吃就去做吧,我要去写东西了,有事再叫我吧。”
“好。”梁肖生转过头,又介绍,“这就是我女儿梁小施,今年也上高二了。”
梁肖生:“小柿子,小曜比你大两个月,你叫他哥哥就行了。”
梁小施脸色一白,根本喊不出口,正想拒绝,却听见江曜开口:“不用了,这些你安排吧。叔,我先去忙了。”
梁小施舒了一口气,叹道谢天谢地。
梁肖生知道他的脾气,答应一声也就算了。
梁小施看着江曜转身的背影,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离开这里。
当天晚上,梁小施失眠了。
她不喜欢这里的一切——会喷水的花洒,一走动就会亮的灯,甚至身下这张软绵绵的床,都让她感觉无比别扭,无比难受。
天还未亮透,墨青色的天光破云而出的时候,梁小施终于忍不了了,猛地爬了起来,收拾好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她的房间就在江曜旁边,她没穿拖鞋,轻手轻脚的,生怕吵醒了他。
终于下了楼梯,大门就在眼前,她不禁欢喜起来,脚步也越来越快,一把拿起自己的鞋子就要穿上。
“你的鞋子要洗干净。”
突然的一声吓得梁小施丢了鞋,一只鞋飞得老远,鞋底的泥土也溅在瓷白的地砖上。
江曜提着水壶,脸色更难看了,那眼神好似要把地上的泥点盯出一个洞来。
梁小施脸一下就红了,但此刻她只想趁着梁肖生还没醒之前赶紧离开这里,只能低声说了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然后麻利地穿上了鞋,开了门就走。
江曜自然是不会追出去的,他看着梁小施兔子般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还有进门的地毯,也嵌进了泥土,也要洗一次了。
再说梁小施这边,她出了门,只能凭着昨天的记忆走,但她本就是第一次来,加上这附近也不是商圈,全是错综复杂的公路,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在原地打转。
最后她走到一个公交车站,随便上了一趟车,想着先出去再说。
回绍云镇得先去客运站,梁小施坐在公交车上,本想着看到标志建筑物就下车,谁知道她实在是太困就睡着了,最后是被司机叫下车的。
眼前是一个公园,没有多少人来往,梁小施望了望四周,一片茫然,无助感油然而生,恨不得直接扎进湖里死了算了。
梁肖生带着梁小施回来的时候,江曜刚把一张数学卷子写完。他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
梁小施出门九个小时后,又回到了江家。
又是一个不眠夜,这次梁小施学聪明了,她从床上下来,看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发呆。
现在跑实在不现实,还不如先忍痛在这里住几天,摸清了线路再走,省时又省力。
“可是……”小姑娘拍了拍床垫,“烦死了,这个床怎么睡嘛!”
梁小施干脆打起了地铺。
虽然是阳春三月,可地板依旧沁人的凉,梁小施冷得跳起来,翻箱倒柜找被褥,可惜一无所获。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是关门的响动。
隔壁的人居然还没睡。
为了不被冻死,梁小施决定出手一次。她起身开门,思来想去,还是敲了江曜的房门。
“你好,你睡了吗?”
谁知敲了好几声,里面都没有应答,甚至灯都灭了,看来是睡了。
“……故意的吧。”梁小施跺跺脚,冷得发抖,可现下也没有办法,只能转身回去。
等她刚回去,江曜耳朵里的耳机就没电了,音乐声戛然而止,他只能睁开眼睛,取下耳机,再次尝试入睡。
失眠的人不止一个,翻来覆去一个小时后,江曜还是没睡着。他实在受不了了,起身出了房间,准备去厨房热一杯牛奶喝。
谁知刚出房间,他就听见响动,是一声喷嚏。
然后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喷嚏声从梁小施的房间里传出来。
屋外寒风凛冽,吹得二楼的窗户作响,江曜去关了窗,却仍旧听见喷嚏声,思索几秒后,他还是去敲了门。
“还好吗?”
无人应答,但这已经是江曜能给予的最大程度的关心了。他耸耸肩膀准备离开,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梁小施把自己裹成了木乃伊,只露了一张脸出来,此时此刻在不停颤抖,跟筛子一样。
看来是冷得不得了了。
“怎……怎么了?”梁小施问。
江曜皱了皱眉:“你很冷吗?”
梁小施抽抽鼻子,又是一个喷嚏,吓得江曜后退了好几步,使劲拍了拍身上。
“我……我想问问你家有没有多的被褥,我一直没找到。”
江曜看她这模样,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侧身看了下里面,才发现她竟然在地上睡,不冻感冒才怪。
“被子在柜子最上面一层,空调遥控器在抽屉里。”江曜一一解释,却对上梁小施懵懂的眼神。
没办法,他只能进了房间,拿了被子,打开了空调,再检查了窗户关紧了没有,最后转头说了句:“现在还冷吗?”
谁知道小姑娘早就钻进被子里,像一条毛毛虫蠕动了一下,瓮着声音感叹:“不冷了不冷了,出去的时候麻烦帮我把门带上,谢谢。”然后竟心大地闭上眼睛睡着了,还真是不把他当外人。
江曜愣了好几秒,最后才出了房间关了门,心想今晚是彻底睡不着了。
第二天江曜是被一阵洗漱声吵醒的,“丁零哐啷”的响动声以及漱口声不停,还有梁肖生低低的呵斥声。
“你小点声,别把小曜吵醒了。”
“你声音不是更大?他想不醒都难。”
时间也不早了,江曜起身去卫生间洗漱,然后换了衣服去浇花、泡茶、写字,这是他最近每天的例行工作。
只是今天一出房门就看见了不寻常的地方,二楼的走廊滴了水,一直蔓延到公共卫生间。
里面水声阵阵,刷子飞扬。
梁小施正蹲在地上,拼命地刷着自己的鞋子。
“哎哟!我的天,这也太难刷了,哪儿来这么多泥巴。”梁小施累得吐气。
鞋底还泥渍斑斑,甚至白色的鞋面上也粘到了,不洗干净穿不了了。
“嘿,我就不信洗不干净了!”梁小施撸起袖子,又准备开干,身后一道声音幽幽响起。
“你这样洗迟早洗坏。”江曜睡眼惺忪,声音也带了几分慵懒。
梁小施回头看了一眼,她本身就是蹲着的,突然一转身就这么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个屁股蹲儿。
被人这样看着,纵使梁小施再大大咧咧,还是有些羞涩,她猛地爬起来继续刷。
“每次都这样神出鬼没的,生怕吓不死人!看看看,刷鞋子有什么好看的。”
人家都这么说了,江曜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他抓抓头发准备要走,只听后面又是一声哀叹。
“啊!我的鞋子!真的刷坏了!”梁小施叫苦连天。
江曜被吵得耳朵发麻,第一次扬了声音:“叔!求求你了!快去给她买双鞋子吧!”
梁肖生本来就要给梁小施买生活用品,又担心她不肯去,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他开心得不得了。
加上他也想感谢一下江曜,便想着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
江曜本不想去,耐不住梁肖生一次次请求,最后三人去了一家火锅店。
烟雾缭绕间,大家的面容都看不太清楚。
梁小施不太能吃辣,早早就放了筷子,看着有些醉酒的梁肖生和江曜喋喋不休,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小曜,叔叔是真心感谢你,我照顾你这么多年了,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不善言辞。”他一手拉过梁小施的手,轻轻抚摸着,“小柿子初来乍到,我把她安排到了一中。叔叔知道你也在一中读书,叔叔就顶着这张老脸再求你一件事。”
喝醉的老父亲双颊通红,另一手抓住了江曜的手,开始尝试把两人的手拉到一起。
梁小施和江曜都有些吃惊。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发力,想要挣脱开梁肖生的桎梏。
“叔叔……求……求你一件事!”梁肖生用力拉扯着二人的手。
江曜终于扯出自己的手,大口喘着粗气:“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后天开学我有事去不了,麻烦你带着小柿子一起。”
江曜:“好,我答应你。”
梁小施:“你俩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等江曜去厕所了,梁小施眼珠一转,悄悄跟了上去。
梁肖生醉了,她可没醉,刚刚江曜那为难的表情她看得清清楚楚,现下还是去说清楚吧。
热气腾腾的过道上人声鼎沸,映得众人都红光满面直冒热气,说话的热气糊了满脸,脑子也晕乎乎的。
梁小施拍拍发热的脸颊,看见江曜正在洗手池那里站着,长身独立。
好像在洗衣服上的油点子?
“那个……他刚刚说的话你不必在意,他喝多了,我一个人去学校没事儿的。”梁小施站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弱弱的。
江曜自顾自地洗油点子,没有转头:“梁叔是为了你喝醉的。”
“他是馋酒好吧!”
他没洗干净,皱了皱眉头,用纸巾擦了擦手:“我既然答应了叔就会做到,后天你早点起床出门,一路上跟着我,不会有问题的。”
来了这么多天,这还是梁小施第一次听见江曜说这么多话,一下愣住了。
“我……”
江曜已转身走了,梁小施甩甩手上的水,也跟了上去。
多少是请人家帮忙,恭敬点准没错的,梁小施凑上脑袋,想了半晌才问了一句:“七点行不行?六点半太早了。”
“不行。”
其实开学根本没什么事情要忙,梁小施从小就雷厉风行,是班级里的风云人物,这点小事情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一中是重点中学,设有初中部和高中部,这教学楼跟棋子一样,遍布在四周角落,绕过大钟表和喷泉又是一番新天地。
“应该是这儿吧。”
江曜张了张嘴,但梁小施跑得太快,实在喊不住,他下意识去拉了拉小姑娘的书包。
“这边。”
梁小施被人一拉,生生转了一个圈,“哎”了一声,一个惯性竟然撞到了人。
“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梁小施摸着头顶,止不住道歉。
任老师推推眼镜,看了眼江曜:“江曜啊,你来得早啊。”
江曜淡淡点了点头,喊了声“任老师好”。
“任老师好,我叫梁小施。”梁小施有样学样。
任老师正想着这个转校生呢,没想到人家直接送上门来了。他“哎哟”一声,皱着眉头:“你俩……这是认识?”
“偶遇。”江曜依旧面无表情。
“哦……那正好江曜你带着新同学……”
任老师话还没说完,江曜已经鞠了一躬:“好的,我带她去领校服,任老师再见。”
任老师:“……嘿,这孩子。”
两人去领校服,全程都是江曜说话,梁小施便图个安逸没开口。
一中的校服有衬衣和外套,还有一条墨蓝色的裤子,摸起来面料还算不错。
“我要现在换上吗?”梁小施问。
江曜往教室走,淡淡道:“今天不用穿。”
三班教室就在眼前,还未走近已听到喧闹声。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梁小施看着这崭新的班牌和陌生的走廊,突然就发了怵。
她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她也怕迷路,怕独自面对。
小姑娘下意识去拉江曜的手臂,却拉了个空。
“江曜。”梁小施喊了声。这么些天,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江曜顿住,转过头来看着她。
“今天谢谢啊,那个……今天放学的时候你一个人走吗?”
学校离家里有一段距离,梁小施是不知道路的,所以想找个依靠,虽然江曜看起来冷漠至极,但应该不会撇下自己不管的。
他眼神闪烁,但还是回话:“放学叔会来接我们的,就在学校门口的那个十字路口等着就行。”
“好。”梁小施抱紧了校服,眨眨眼睛,像个天真的孩子。
那天上课时江曜还在回想,梁小施当时一头飘扬的短发,细软透亮,像春天新生的柳条,那么漂亮,透着一股生命力,让人心生欢喜。看似大大咧咧的,其实是个胆小鬼。
江曜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碰见的是梁小施,不是娇滴滴的林黛玉。
仅仅是一天的工夫,梁小施已经在班上混熟了,从谨小慎微的转校生变成了呼风唤雨的“大哥”,其威力可见一斑。
甚至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还开心地哼起了歌。
“爱有双重魔力,也苦涩也甜蜜……”
梁小施蹦蹦跳跳地回到家,刚想跟以前一样蹬开自己的鞋子,却感觉背后有一道凌厉的眼神盯着,瞬间鸡皮疙瘩起了满背。她收回动作,轻轻地脱下鞋子,把鞋子整齐摆好之后,再转头望着江曜,眼神试探,仿佛在说:鞋子摆好了,请您检查。
江曜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进去,只听后面的人声音又飞上天了:“快使用双截棍……”
其实梁小施自己也没想到,一到学校就能交到好朋友。尹雪性格开朗,又能言善道,和自己简直是“天作之合”,她们明明刚认识,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直到睡觉前都还在手机上聊天。
手机是梁肖生新买的,梁小施不太会用,尝试了好几遍才发了条语音出去。
“我先去洗个衣服,你等会儿。”梁小施发了消息,拿着新校服出去。
二楼卫生间有洗衣机,梁小施抱着自己的衣服正要丢进去,却被江曜喊住。
“校服是深色的衣服,怎么能一起洗?”
梁小施皱皱眉,看了看手上的衣服:“我以前都是一起洗的,这个校服也不会脱色吧。”
江曜表情有些无语:“深色衣服和浅色衣服不能一起洗,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吗?”
说到妈妈,梁小施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她知道江曜并没有其他意思,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这些天来到他家,干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大声说话大步走路,甚至夜里想上个厕所都是摸黑去的,跟做贼一样。
这样的日子让她憋闷,什么都不敢说,因为自己如今寄人篱下,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我不是……”
看到她脸色有些变化,江曜也明白自己这话好像有点过分,赶紧解释,却被梁小施制止。
“好了,我知道,其实你一直看不起我这个乡下孩子。我来这儿也确实给你添麻烦了,让你很不方便,但是没办法,我爸在这儿工作,我也没地方去。”
江曜想插话,梁小施根本不给人机会,继续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和人说太多的话,这几天麻烦你了。我这个人和你气场也不太合,干脆在学校咱们就装不认识,免得多一些麻烦。”
她表情认真,也不像在使脾气。
江曜本身就是个寡淡性子,在学校都没什么朋友,更懒得管别人的事情,管梁小施纯属是因为梁肖生的拜托,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乐得清闲。
“这样也好。”江曜答应了。
说完两人便各自转身回房,再无交流。
自那之后,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有了“三不原则”——不交流、不关心、不认识。
直到现在。
时间到了现在,梁小施拿出江曜的卷子的确让三班炸了锅,但大家都不敢打趣江曜,只能围在梁小施座位旁边问东问西,挤得梁小施伸不出手。
“不是,我是因为拿错了……
“我是想借他的卷子看一下,不是你们想的那种……
“我跟他不熟啊……”
梁小施解释得口干舌燥,被一圈人烦得头都快炸了,正焦头烂额之际,却听见后面一声巨响。
一本书拍在桌子上,震得桌子都抖了抖。
是江曜,他神色愠怒,望向众人震惊的眼神,终于开了口:“吵什么吵?”
尹雪都傻了。
同班一年多,她还从来没见过江曜用这样分贝的声音说过话,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小平头”一口面包噎在嘴里,连忙吞下:“好家伙,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哇!梁老板,看来你俩关系真不简单啊,江曜都为了你发脾气了。”李司文捡起自己掉落的下巴。
梁小施:“……到底哪里看出来的?”
谣言一出现,传播速度是始料不及的。为了避嫌,今天放学梁小施跑得飞快,先跑到了车上等着,过了几分钟江曜才坐上车。
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奇怪,梁肖生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事,回家吧。”两人异口同声。
梁肖生满头问号。
梁小施想说些什么,但总觉得说什么都是错,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卷子是我拿错了,不好意思。”
“没事。”江曜也转头。
气氛又陷入僵局,还好梁肖生开口:“小曜,过几天好像是你生日了吧,怎么过你想好了吗?”
“没想过,叔你别操心,你知道我的。”
梁肖生点点头,江曜对于这些虚的从来不在意。
两人继续说些有的没的,梁小施都没在意,她脑子里现在全是江曜之前那句话。
谣言止于智者,一定会停止的。
谁能想到湮灭一个谣言的办法是另一个谣言出现。
大家不再打趣梁小施和江曜了,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们又看到了新的东西。
周四下午,李司文百无聊赖,蹲在小吃摊后面吃凉皮,给梁小施、尹雪指了指路边那辆拉风又显眼的车,一昂头:“我没骗你们吧,那车前面不是江曜吗?”
江曜穿着校服,站在车前和一个女生说话。
说是女生,但她明显要成熟一些,一身米白色的套装,卷翘的秀发只用一个鲨鱼夹夹住,眉眼化了淡妆,唇上挂了笑,甚至还动手去拉了拉江曜的衣角。
江曜罕见地没有躲闪,而且最神奇的是他居然也在笑。
尹雪也看见了,眼睛一亮,疯狂地摇晃梁小施,低声尖叫:“我的天啊!小柿子你看到没有!江曜笑了!他居然在笑哎!”
梁小施被摇得都快吐了,赶忙点头:“看见了看见了,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我就是觉得太神奇了,赶紧叫你们来看。你们说……江曜和这个美女是什么关系啊?”李司文捏着下巴,十分好奇。
“关你什么事儿?话多!”梁小施一个栗暴打在他头上,痛得他差点跳起来。
尹雪眼睛一眯:“小柿子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
“我们不信。”
“爱信不信。”
梁小施的确不好奇,只是在发现那天晚上放学后江曜没有坐梁肖生的车,反而坐了那辆车之后,心里就像被石头压住一般,一晚上都呼吸不畅,关着门气了半宿。
并不好奇的梁小施第二天又去了那里,果不其然又看见了江曜和那个女生。这次江曜似乎更开心了,笑声都传到了马路对面。
而且周五不上自习,提前放学,那欢乐的气氛萦绕在校门口,那两人笑得更开心了。
“有那么高兴吗?小心笑掉大牙。”梁小施蹲在地上画圈圈。
“对啊!”尹雪接话。
“看到美女当然高兴。”李司文和章之澍也凑过来。
三个人跟傻子一样,一人戴着一副墨镜,鬼鬼祟祟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偷窥别人。
“兔子和小李在这儿正常,‘腿毛怪’你来凑什么热闹?”梁小施无语道。
章之澍“哎嘿”一声跳起来:“我怎么不能来,我跟兔子……”
话还没说完,李司文已经拉过章之澍嘀咕了:“大澍,别理她,别理她?你说这个美女是谁啊?”
章之澍挤眉弄眼,语出惊人:“一定是富婆!”
众人:“……去死!”
正说着呢,路边的两人已经上车,准备离开。
“他们要走了。”尹雪喊。
章之澍最为机灵:“走!咱们看看去!我打赌,这绝对是富婆!”
李司文应声。
梁小施想一拳捶一个:“你们无不无聊?”
“你不想知道这女生和江曜到底什么关系吗?”
“不想。”
“我们想。”
话音刚落,两只皮猴子就已经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上去了。章之澍甚至掳走了尹雪,只留梁小施愣在原地。
众人跟着那辆车,最后在一家店停下来。那两人上了楼,最后在二楼一张桌子前坐下。
玻璃窗透明,能看见里面的动静。
众人懒得跑,就站在对面的天桥上说话,只见江曜与那女生点了东西,有说有笑的。
“你看江曜又笑了,我还没见过他笑过这么多次呢。”尹雪抠抠自己的发夹。
李司文:“我也……”他一转头就愣住了,笑出声,“梁老板!你不是不来吗?”
梁小施戴着帽子,有些尴尬,却还是晃过来嘴硬道:“我……我是散步散过来的。”
众人:“……呵呵呵。”
“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走吧。”不知道为什么,梁小施看着玻璃那边两人的一举一动,心里总是不舒服,想拉着大家走。
章之澍倚着桥栏,贱兮兮地把墨镜掏出来戴上:“哎哟!你怕什么,我们几个谁跟谁啊,又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
梁小施直接一拳上手:“他不是那种人!”
章之澍痛得叫起来,连退几步:“不是就不是,你发什么火啊。”
尹雪也皱了皱眉,下意识去拉章之澍的衣服,低声啐他:“谁叫你乱说。”
“你们都不知道,江曜虽然话少,但绝对不会乱来的,他天天在家里浇花养树的,就是个闷葫芦。”
梁小施也是憋闷了,干脆一股脑把心里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全都呆呆地看着她。
最后还是逃过一拳的李司文反应过来:“不是我说,他天天在家干什么,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梁小施一下哽住,“我”了半天都没“我”出来,干脆把他的墨镜抢过来,恶狠狠道:“关你什么事啊!都是你们一天天话多,跑来看别人干什么,走啦!”
梁小施心里不爽快,转身要走。
几人碰了一鼻子灰,只能跟着走。
谁知李司文余光一瞧,那边的江曜也正起身准备要走,同时眼神也望了过来。
“完了,快蹲下!江曜要看见咱们了。”李司文一声大吼,直接伸手按住梁小施的脑袋同时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