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想碰碰运气,我马上申请调你过来……希望我们可以在一场漫长而又血腥的战争中齐心协力。
——巴顿致艾森豪威尔,1940 年 10 月 1 日
马歇尔出任陆军参谋长,对艾森豪威尔、巴顿、布莱德雷、克拉克和另外几十名颇具才干但级别较低的军官来说是个好消息。新参谋长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变革,包括改组陆军结构,撤换各兵种负责人,解除陆军航空兵团的束缚,并组建一支独立装甲力量。他悄然获得国会授权,可以批准临时性的晋升(就像他在战时有权力做的那样)。他还建立起一个退役将领组织,也就是退役委员会,专门负责对那些可能被迫退役的年长军官提出建议。战争结束前,退役委员会成功地让近 700 名高级军官退出现役。这为马歇尔腾出了空间,使其可以任用具有天赋、活力和才能的人重建他的上层指挥力量——巴顿、艾森豪威尔和布莱德雷这些人也在其中。
马歇尔履新的第一个受益者是迈尔堡的骑兵指挥官——巴顿,因为陆军参谋长的官邸就设在迈尔堡。据巴顿说,“相当仓促地搬家”完成以后,他把马歇尔将军安置在自己的宿舍,因为将军在迈尔堡的住处正在翻新。巴顿得意地告诉比阿特丽斯:“他和我正划分地盘呢。我觉得,一旦我的个人魅力发挥作用,就再不需要潘兴或其他任何人的推荐信了。”在上级面前低三下四的巴顿,从一个纽约珠宝商那里购买了 8 颗银星,作为送给新任参谋长的礼物。他还邀请马歇尔在切萨皮克登上他的游艇,这艘精美的帆船名为“如果号”,是在缅因州(Maine)定制的。
考虑到马歇尔对他的好评,巴顿其实没有必要对陆军参谋长大拍马屁。马歇尔认为巴顿上校是位杰出的作战指挥官,尽管他年龄较大(1940 年夏季时巴顿已 54 岁),其怪癖也颇为出名。在写给艾森豪威尔的一位老朋友吉·杰罗(Gee Gerow)的信中,马歇尔总结了他对巴顿的看法:“到目前为止,巴顿是陆军中最优秀的坦克指挥官。‘一战’时我就清楚这一点……他是个桀骜不驯的家伙,但我知道该如何驾驭他。”
马歇尔的妻子凯瑟琳(Katherine)同样认为巴顿放荡不羁。她偶尔会在早晨陪丈夫和他的亲密部下骑马,每当她在场,大多数军官自然会有所收敛,不会说出太多污言秽语。可巴顿并没有因此克制自己灵活而又粗俗的舌头。在一天早晨的骑行中,巴顿又滔滔不绝地大放厥词。马歇尔夫人看着巴顿,以一种只有女士才可以无所顾忌地使用的口气说道:“乔治,你可不能这样说话。如果你是一名上尉或一名少校,你可以说出这些污言秽语,然后再望着我,看我是不是会发笑。但你立志成为一位将军,而将军是不能以这种粗野的方式说话的。”
凯瑟琳·马歇尔的忠告基本上没起到什么作用,因为巴顿认为自己是战士们的激励者、训练者和领导者,他的语言虽然直白到污秽的地步,但那恰恰是他工作的组成部分。艾森豪威尔觉得这一特点是他这位朋友有意为之。他在几年后写道:“乔治·巴顿喜欢让人大吃一惊。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东西,他都会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特别是那些奇谈怪论。这似乎是无意的,但在我看来,他这一生都在培养这种习惯。他喜欢爆出几句令人惊讶的污言秽语,以此让社交聚会的来宾震惊。如果达到了某种效果,他就会乐此不疲地一再为之。倘若没人理会,他也就偃旗息鼓了。”
艾森豪威尔的分析非常准确。巴顿的父亲是一位身份高贵的律师和政治家,早在 1919 年时他就提醒自己的儿子:
除了其他事情外,我一直在担心,你的伶牙俐齿可能会给你造成麻烦……你已经34岁了,你的上校军衔和随之而来的尊严,使你所说的话更具有权威性。所以我希望你在讲话时要非常谨慎,要克制自己,这是为你好,也是为了你的前途好。你展露的另一个天赋令我非常遗憾,那就是你写粗俗的、下流的诗歌的能力……我这一生见过不少这种例子——我的经验从来没有出过错,这是来自俱乐部的智慧——沉溺于这种下流东西的人,最终伤害的是他自己。
和凯瑟琳·马歇尔的忠告一样,巴顿父亲的忠告也没能奏效。什么上流社会,哪怕是将星熠熠的社交圈,巴顿也根本不在乎他们如何看待自己的言行。军人的任务是杀戮,这是一项暴力、粗野、污秽的事业,它需要暴力、粗野、污秽的语言。士兵们需要激励,而激励他们有时候必须用污言秽语。在巴顿看来,他手下的尉级军官们在下一场战争中击败日军、德军或红军后,就可以回到“优雅的小姐们”开办的女子精修学校,并把他教给他们的一切都忘掉了。但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向小乔治·S.巴顿上校报到,并完全按照他下达的指示行事。
1941 年夏季临近时,重新设计过骑兵军刀,与潘兴将军一同追击过潘乔·比利亚(Pancho Villa)的乔治·巴顿,正在寻找新的方法改善他这个师的作战能力。他的一些奇思妙想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例如,他认为装甲师需要一种轻型侦察机,可以在条件未被改善的机场着陆,并提供最新的侦察结果。他最终选择的侦察机是“派珀幼兽”(Piper Cob),这款飞机后来成为整个陆军的标准配置。
但他的另一些想法就不这么可行了。其中一个创意显然受到他心目中的骑兵英雄、拿破仑麾下身穿华美制服的约阿希姆·穆拉特(Joachim Murat)元帅的影响——巴顿为坦克军团设计了一身新军装。他亲自在媒体面前充当模特展示这套制服:包括一条绿色的棉裤,一件绿色外套(一侧缀有一排铜扣),一个腋下枪套,一顶漆成金色、具有橄榄球队服风格的头盔,头盔上还配有一副硕大的圆形骑行护目镜。
虽然他宣称新军装“比军械署发明的垃圾货更好”,但这身制服看上去很滑稽。新闻媒体称之为“青蜂侠套装”(Green Hornet Suit),就连巴顿在第二装甲师任坦克指挥官的女婿约翰·沃特斯(John Waters)也承认:“没人打算接受这身制服。他应有足够的理智将其取消,而不是强行推广。”青蜂侠套装将在巴顿的衣橱里度过下一场战争。
解除了与麦克阿瑟签署的“卖身契”后,身穿卡其军装的艾森豪威尔回国并前往华盛顿州的路易斯堡报到,这是第十五步兵团的驻地。他非常高兴能够重返战地勤务:从事战斗演练,在星空下宿营,并在战云密布的时候,为投入战斗调动作战人员。他写信给老同学奥马尔·布莱德雷说:“……这是我生命中的快乐时光。同军队里的其他人一样,我们忙得不可开交,要解决大大小小的问题。但这项工作很有趣!”
可没过多久,不那么有趣的参谋任务和充斥着后勤、图表及没完没了的备忘录的办公室工作又把他叫了回去。到 1941 年秋季,艾森豪威尔的上级将他调离战斗指挥岗位,派他担任一系列高级参谋职务:他先出任第三步兵师参谋长,后又被调至第九军任参谋长,最后在沃尔特·克鲁格(Walter Krueger)中将指挥的第三集团军任参谋长。参谋职位的晋升也让他的军衔节节高升,到 1941 年 3 月,艾森豪威尔已升至上校。他现在是陆军中最吃香的参谋之一,职责、军衔、地位,当然也包括军饷,都得到提高。他和玛米为此自豪不已。
但艾森豪威尔最渴望的是率领作战部队,而不是管理他们的“尾巴”——后勤。想做些什么和擅长做些什么可能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但艾森豪威尔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20 世纪 40 年代到来后,巴顿和艾森豪威尔恢复了他们断断续续的通信往来,彼此都在寻找一种合作方式——艾森豪威尔想从事作战指挥,而巴顿则希望获得艾森豪威尔解决一切问题的才能。已升为准将的巴顿将在1940 年 9 月底接管第二装甲师,因而他邀请艾森豪威尔上校加入该师。艾森豪威尔对在巴顿手下工作的前景深感喜悦,他在回信中写道:
亲爱的乔治:
非常感谢你近日的来信。你建议我去你那里任职,我深感荣幸。能再次加入坦克部队真是太好了,而能再度与你携手就更棒了……在你的师里指挥一个团,我认为这个期望可能过高,因为我获得上校军衔还不满3年。但我想,我能指挥好一个团……不管怎样,如果有获得这一任命的机会,我会为此付出百分百的努力。你能就此事再次写信给我,让我知道你的想法吗?
巴顿回信给艾森豪威尔:
我们坚信1月或2月时我们会组建两个装甲师,但这取决于具体的生产情况。军队派我指挥其中一个师的可能性非常大。若果真如此,我会申请调你担任参谋长或团长,但我更愿意你出任前一个职务。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告诉我,无论以何种方式合作,我们都将获得成功。如果你在此期间得到更好的职位,只管接受好了,因为我这里的不确定因素比较多,但我希望我们能在一起。目前这个旅里面没有特别适合你的位置。不过,要是你想碰碰运气,我马上申请调你过来……希望我们可以在这场漫长而又血腥的战争中齐心协力。
巴顿晚些时候又写信给艾森豪威尔: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现在就申请调至装甲部队。这里至少很快就会有一个空缺……要是你申请调动……就说你是个老坦克兵。倘若你有什么门路就赶紧使用,因为这个军团很快就会迎来 10 名新的将军。
艾森豪威尔回信给巴顿:
我可能会被批准留在部队。所以,时机到来时,我应该有资格获得调动……祝你好运!也许我们在春季就能相聚。
艾森豪威尔心急如焚,开始动用一切关系为自己谋求装甲军团的指挥职务。10 月底,他写信给克拉克,请他帮忙跟上面说说好话,批准对他的任命:
如你所知,乔治·巴顿非常期待能够得到一个在明年组建的新师……不管怎样,这正是我想做的事,我相信乔治·巴顿打算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为我申请……实际上,在装甲军团担任任何职务我都乐意,但我确实不想当参谋,而是希望能从事部队指挥工作。
他还写信给托马斯·杰斐逊·戴维斯(Thomas Jefferson Devis),这是他在菲律宾时期的一位老朋友,目前在陆军副官长办公室工作。“我最终的志向是去装甲军团,给巴顿当一名团长。这是一份非常棒的工作,我只希望陆军部不要认为我军衔太低而不让我指挥一个团。”
艾森豪威尔认为自己在第二装甲师获得职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使他敢于在 11 月中旬告诉巴顿:“时机到来时,我应该有资格获得调动。”
对巴顿来说,1940 年夏季的局势变化得非常快。在马歇尔的改革动摇旧秩序时,巴顿嗅到了离开骑兵部队、重新投入昔日旧爱坦克军团怀抱的机会。他给新成立的装甲部队的负责人阿德纳·查飞(Adna Chaffee)准将写了封信,申请获得任命。没过多久,查飞就调巴顿去指挥第二装甲师两个坦克旅中的一个了。1940 年 9 月底,巴顿兴奋地获知自己将获得第一颗将星——他终于能超过自己在 1919 年达到的军衔了。陆军部很快又任命巴顿为第二装甲师代理师长,该师的绰号颇具巴顿风格——“车轮上的地狱”(Hell on Wheels)。
不久后,查飞的健康状况出现问题,陆军部将目光投向野战炮兵军官,任命巴顿的同学兼马球玩伴雅各布·L.德弗斯(Jacob L. Devers)少将接手指挥装甲部队。德弗斯派巴顿出任新成立的第一装甲军军长,并命令他去加利福尼亚州印第奥(Indio)建立陆军沙漠训练中心。
陆军部长亨利·史汀生(Henry Stimson)是巴顿的老朋友,也是他在华盛顿的长期保护人。史汀生建议罗斯福总统将巴顿从准将升为少将。1941 年 4 月 10 日,巴顿肩上的将星又增加了一颗。然后,他就忙着写信给史汀生、马歇尔和从事评估工作的另外一些官员,为自己获得晋升向他们表示感谢。巴顿甚至将游说活动引向“更高层”——他给圣马力诺(San Marino )的姨妈苏西(Susie)写了封信:“我知道您同上帝交情甚笃,我相信您会竭尽全力地虔诚代祷。这样,也许我很快就能再获得一颗将星并成为一名中将了。”在其他人看来,此举似乎不够真诚,甚至有些亵渎神明的意味,但对巴顿来说,这不过是尽力面面俱到罢了。
从马歇尔将军宣誓就任陆军参谋长的那天起,奥马尔·纳尔逊·布莱德雷中校就长期待在堪称陆军神经中枢的人事部门。他所在的陈旧残破的军需大楼位于宪法大街。与诸多普普通通的军官一样,布莱德雷在一间平淡无奇的办公室里度过了许多个日夜,出席了一场又一场冗长的会议,并透过他那副圆眼镜阅读一堆堆研究报告、文件和备忘录,以确定他的上司会审阅哪些东西。回忆起从事人事工作的那些单调而乏味的日子时,他说道:“美国陆军历史上也许从未有过这么多官员在打字机和图表前工作这么长时间。我们的办公桌上,每天文件都堆积如山。我们工作到深夜,深入研究和分析各种材料,准备向马歇尔汇报。”
他可能一直在挑灯夜战,这也许对别人来说是份苦差事,但在布莱德雷看来,这是一段令人兴奋的时光——他作为高级秘书的地位允许他提出建议,偶尔还能就陆军政策问题做出决定。这份工作还使他对陆军在华盛顿政治舞台上的地位有了更全面的认识。和他一同工作的一小批人颇具影响力,进取心甚强,都是参谋长一手选拔出来的人物。他甚至还参与到这个国家最严格保守的秘密中——破译日本人那理应无法破解的“紫色”外交密码。
虽然这项工作使他进入了陆军权力结构的中心,但据布莱德雷后来说,他的“手脚开始发痒”。马歇尔虽然对他关照有加,但他仍希望成为一名战地指挥官,而不是坐在政府配发的办公桌后,担任行政人员,然后变得越来越胖。因此,当陆军部人事处为布莱德雷提供机会,调他去西点军校任学员团团长时(从严格意义上说,这是个指挥职位),他立即答应下来,马歇尔也批准了这项调动。
布莱德雷收拾行囊,准备再次前往哈德逊河(Hudson),但马歇尔却一反常态地重新考虑起布莱德雷的调动问题来:这位中校在苛刻的环境下表现得格外出色。随着陆军扩充到 50 万人,马歇尔知道,真正需要布莱德雷发挥才能的地方是训练作战士兵,而不是带领那些年轻学员。因此,几天后,马歇尔去看望他的助手,并随口问道:“布莱德雷,你真想去西点军校吗?”
布莱德雷答道:“是的,长官。这是一项指挥工作,它使我有机会帮助那里的军官们成长。我在西点军校待过 12 年,其中 4 年是学员,我相信自己了解他们的问题所在。”
“派你去接替霍奇斯的工作怎么样?”
布莱德雷此时激动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考特尼·希克斯·霍奇斯(Courtney Hiks Hodges)将军是本宁堡步兵学校校长——这是一份能让他平步青云的工作,而与之对应的军衔是准将。
布莱德雷一秒钟也没犹豫,立即改口道:“长官,这是个新情况。我更喜欢霍奇斯的工作。”
马歇尔说道:“那好,我们来办这件事。”
布莱德雷在 2 月份到达本宁堡。没过几周,陆军部发来一封电报,向他传达在华盛顿时无从奢望的消息:美国参议院已批准擢升他为准将。
准将!布莱德雷激动不已。他居然跳过上校一级,成为 1915 届西点军校同学中第一个戴上将星的人。锦上添花的是,他所接替的人,和马歇尔一样,也是他最为敬重的人物。出生于佐治亚州的考特尼·希克斯·霍奇斯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英雄,获得过杰出服役十字勋章、银星勋章、铜星勋章和 3 枚来之不易的战星勋章。霍奇斯以其谦逊和勇敢著称,是位后来者难以望其项背的人物。这是一种挑战,这种挑战会令任何一个处于布莱德雷这种地位的人备感兴奋。
在本宁堡,这位新准将满怀热情地投入工作。他修改训练方案,强化健身要求,并与本宁堡常驻部队指挥官协同配合。这个精英团队中也包括“车轮上的地狱”师的那位聒噪的师长。自夏威夷一别后,布莱德雷再没有见过乔治·巴顿,但在偏僻的本宁堡校园里,布莱德雷这位步兵和骑兵巴顿相处得很好。在发现了巴顿的多面性后,布莱德雷开始意识到,他之前对巴顿的印象似乎并不完全正确。
1941 年间的演习是马歇尔将军付出的最大、最突出的努力,其目的是将陆军正规军(Army’s Regular Froces)和国民警卫队(National Guard Forces)打造成现代化作战力量。在马歇尔的指导下,北美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实战演习于 1941 年 9 月在路易斯安那州(Louisiana)和得克萨斯州举行。为之集结的兵力超过 40 万,是 80 年前的葛底斯堡战役参战人数的两倍多。马歇尔称这场演习为“部队领导的一所作战学院”。马歇尔知道这场演习会暴露陆军学说中的缺陷和他那些高级将领们的缺点,但他希望在国内改正这些问题,而不是被迫在欧洲解决它们。
为拟订演习方案,陆军地面部队司令莱斯利·麦克奈尔(Lesley McNair)中将把这项任务交给他的头号策划者——马克·韦恩·克拉克准将。这场演习覆盖了红河与萨宾河(Sabin River)之间和路易斯安那州西部近8万平方公里的空间。克拉克的方案并不复杂:本·利尔(Ben Lear)中将率领第二集团军的 16 万人,跨过红河,进攻克鲁格将军辖下的第三集团军 24 万名将士据守的蓝军防区。为模拟希特勒装甲集团军的构成,包括巴顿的第二装甲师在内的大部分装甲部队都由利尔将军指挥,而克鲁格的蓝军主要由步兵和反坦克部队主力构成。在演习的第二阶段,双方互换角色,但坦克部队也随之换边,依然担任进攻者角色。
巴顿很高兴能对在克鲁格将军麾下参加演习的老朋友艾森豪威尔发起进攻,他带着一脸坏笑向部下们宣布悬赏:谁要能俘虏“一个名叫艾森豪威尔的混球”,就奖励 50 美元。1941 年 9 月 15 日晨,利尔的部队冒着瓢泼大雨投入进攻,但其先遣部队渡过红河时被克鲁格的侦察机飞行员们发现。克鲁格和艾森豪威尔迅速调集反坦克、步兵和骑兵力量,沿 117 号公路布防,堵截进攻者,包围他们并将其粉碎。当第三集团军明显赢得了这场“战争”时,麦克奈尔将军宣布演习第一阶段结束。
第二阶段演习于 9 月 24 日拉开帷幕,第三集团军对利尔的集团军展开反击。巴顿的装甲师与艾森豪威尔的第三集团军协同作战。这次他们的表现很出色。克鲁格和艾森豪威尔派他们的步兵向北赶往什里夫波特(Shreveport),绕过了利尔将军的防线。利尔率部后撤时,克鲁格“炸毁”了沿途的桥梁,派“车轮上的地狱”师艰难地展开一场 320 千米的侧翼机动迂回。他们先是进入得克萨斯州,再返回路易斯安那州,出现在“敌人”的“首都”什里夫波特后方。
巴顿意识到这是个向上级证明自己能力的绝佳机会,因而驱使部下发起了一场彻夜行军。尽管天气恶劣,路况不佳,且巴顿的坦克处在敌众我寡的形势下,但他的师仍势不可当地攻入了利尔的后方梯队。巴顿站在一辆轻型坦克的炮塔里指挥战斗,他的面孔除了护目镜留下的两个白圈外,均被坦克排出的废气熏得漆黑。演习开始后的第四天,巴顿攻入什里夫波特。麦克奈尔于次日宣布演习结束。
按照马歇尔的要求,布莱德雷陪同两位参议员观看了此次演习,据他回忆:“巴顿打破一切陈规旧俗,指挥他的机械化力量以令人震惊的速度和出其不意的行动向前猛冲。担任裁判的将领们对他提出批评,说他离经叛道,说他擅离指挥岗位在前线游荡,还说他的师恃强凌弱。但美国陆军中的每个人都很清楚,巴顿确实是陆军有史以来所造就的最能征善战的将领。”
在需要赢得战斗的地方,巴顿无情地驱使着他的坦克和部下,将所有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巴顿赢得了他在和平时期最大的一场突然袭击,作为奖励,他被擢升为第一装甲军军长。
事实证明,在巴顿陶醉于扮演潇洒的骑兵角色时,路易斯安那大演习中广受欢迎的英雄,其实是获胜的第三集团军的那位和蔼而谦逊的参谋长。模拟战斗在树林中激烈进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olumbia Broadcasting System,简称CBS)的埃里克·塞瓦赖德(Eric Sevareid)、《纽约时报》( The New York Times )的汉森·鲍德温(Hanson Baldwin)等记者则聚在艾森豪威尔上校的帐篷里畅谈。他们吃着东西,开着粗俗的玩笑,把酒言欢。
艾森豪威尔偶尔会抛出一些不可公开的独家新闻。这种温和的处世之道使他赢得了新闻界的喜爱,他们立即以丰厚的回报报答了艾森豪威尔。专栏作家罗伯特·S.艾伦(Robert S. Allen)和德鲁·皮尔逊是颇具影响力的《华盛顿邮报》的专栏作者。他们一眼就看中了这位笑容可掬、两眼炯炯有神的和蔼上校,称这个人“构思并指导了击败第二集团军的战略。他的头脑极为敏锐,还具有异乎寻常的活力”。其他记者也为艾森豪威尔大唱赞歌,结果,艾森豪威尔成为第三集团军优异表现的最大受益者。
注意到艾森豪威尔出色表现的并不仅仅是新闻媒体——没过多久,陆军部便授予了艾森豪威尔第一颗将星。马歇尔将军视察陆军在南、北卡罗来纳州(South Carolina and North Carolina)展开下一阶段演习时找到克拉克,提及自己正在考虑陆军部的一些人事变动。陆军部战争计划处需要这个国家最优秀、最机灵的人物,以便为麦克奈尔和克拉克即将进行训练的新师制定战略计划。
马歇尔说道:“我希望你给我一份名单,写上 10 个你非常了解,而且会推荐他们担任作战处负责人的名字。”
克拉克答道:“我很乐意这样做,但名单上只会有一个名字。要是您一定要我写 10 个名字,那我只能把这个名字再重复 9 遍。”
“这个名字是?”
“艾克,艾森豪威尔。”
卡罗莱纳大演习结束 8 天后,日本对珍珠港的偷袭震惊了美国全国。这场突然袭击导致美国太平洋舰队的大部分舰艇沉入海底。4 天后,德国对美国宣战——战争现在不再只是一种可能性,在世界的两端,它明显已成为现实。
珍珠港事件爆发 5 天后,艾森豪威尔接到电话。陆军参谋长的秘书沃尔特·比德尔·史密斯(Walter Bedell Smith)上校给身处圣安东尼奥(San Antonio)的艾森豪威尔打来电话,单刀直入地告诉他:“参谋长说,要你立即搭乘最近的一班飞机,马上到这里来。告诉你的上司,正式命令随后下达。”
艾森豪威尔问道:“要去多久?”
“我不知道。只是让你过来。”
艾森豪威尔困惑不解,想知道应该带上哪些衣服。
他问道:“那么,是什么样的任务呢?是在办公室里还是在其他地方?”
“参谋长说让你上飞机,立即来这里。”仅此而已。
两天后,艾森豪威尔发现自己坐在旧军需大楼 2 楼的一间办公室里,面前是美国陆军中最严格、最具权力、最令人生畏的人物——艾森豪威尔的良师益友福克斯·康纳曾将此人称为天才——乔治·卡特利特·马歇尔。
跳过礼节和闲聊,马歇尔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直奔主题。他先概述了太平洋上的整体情况,包括菲律宾、澳大利亚、美国的各座岛屿的概况以及据守这些地方的可用兵力,随后直接问这位准将:“我们的行动总方针应该是什么?”
艾森豪威尔要求给他几个小时考虑这个庞大的问题。于是,在粗鲁地叫艾森豪威尔出去后,马歇尔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再次转向桌上的文件。
艾森豪威尔赶紧跑到新上司(也是老朋友)吉·杰罗的办公室,借了张办公桌、几幅地图和在短暂的宝贵时间里所能掌握的一切信息。政府配发的挂钟记录着时间的流逝,艾森豪威尔在一本黄色便笺本上写下一份题为“应采取的步骤”的清单。
深吸一口气后,艾森豪威尔回到马歇尔的办公室。此人要么会把自己留在这支“大学球队”,要么会让自己的职业生涯戛然而止。艾森豪威尔僵硬地坐在参谋长面前,他告诉马歇尔,菲律宾可能无法挽救,但必须付出救援努力,即便是象征性的,因为中立的太平洋国家会仔细留意美国对日军不断推进的反应。艾森豪威尔继续说道,从战略层面看,应通过澳大利亚在太平洋战区采取消极防御措施,对日后的作战行动来说,澳洲会成为一个后勤基地;盟军的重点应该是在欧洲打击希特勒,因为德国是更危险的敌人。艾森豪威尔说完了,他等待着裁决。
马歇尔那双锐利的蓝眼睛盯着这位准将,他告诉艾森豪威尔,他同意他的结论,他的结论与陆军部的战略相符。艾森豪威尔方案的细节和所做的分析只是印证了马歇尔已经得出的结论,其想法并没有特别出彩之处。但马歇尔正在寻找的,以及艾森豪威尔所能提供的,恰恰是制定政策、做出决定的一种意愿,而不是对参谋长的建议和批准的消极等待。艾森豪威尔的直觉告诉他,马歇尔需要的是一些无须加以密切监督的军官,这样一来,参谋长就能腾出身来周旋于国会、白宫、盟友和遍布海军及太平洋司令部大楼上层那些趾高气扬的高级将领之间了。
艾森豪威尔的直觉是对的。马歇尔以尖锐而又坦率的口气说道:“艾森豪威尔,陆军部里能干的人不少,他们能够很好地分析问题,但总是觉得必须把这些问题交给我进行最后定夺才可以。我必须找一些助手,由他们解决这些问题,然后再向我汇报相关情况。”
艾森豪威尔点点头。他已通过第一轮考验。
出任第一装甲军军长一周后,小乔治·史密斯·巴顿给他在陆军部的老朋友写了封简短的信:
亲爱的艾克:
等你的战争计划制订完毕后,最好到我这个军里来指挥一个师……我要再次感谢你为第二装甲师所做的宣传,我认为你已做好随时随地投入战斗的准备。
和往日一样,巴顿仍希望这位堪萨斯人能与自己并肩奋战。
就在他的军衔节节上升时,巴顿也引来了新闻媒体的关注——就像一块磁铁吸引钉子那样。他是个经历丰富多彩的家伙,喜欢出风头,而他的妻子比阿特丽斯则会认真剪下关于她丈夫的每一篇文章,存放于家庭剪贴簿里。不过,尽管具有强烈的自恋倾向,但巴顿知道好事发展得过了头反而会成坏事,可能会给他带来无妄之灾。因此,《生活》( Life’s )杂志决定为这位个性张扬的陆军将领发一篇专题报道时,巴顿写信要求编辑不要刊登这篇文章,信中披露出许多关于他本人和昔日陆军的办公室政治的问题:
我深深地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关注和您那本出色的杂志为我说的好话。但坦率地说,我希望您不要发表菲尔德先生的文章,我提出这一请求的理由如下:
首先,我不认为这篇文章反映了我的真实面貌。粗心的读者会认为我是世界上最下流、最粗野、最低俗的家伙,因为我 50 年来的粗话都被压缩到寥寥几页报道中了。
其次,我一向反对别人提及我继承来的一小笔财富,因为我不认为通过祖先的明智选择而获得财富是一种能力的标志。
最后,一名幸运的军官的目标是晋升为军级指挥官。多亏德弗斯将军,我现在成了军长。但成为军级指挥官的军官,其未来的发展取决于他同僚和上司的意见,而不是公众的情绪。实际上,据我观察,不合时宜或过度的宣传会给一名军官的职业生涯造成极大损害,因为公众肯定会认为这种过度吹捧是这位军官自己要求的,而且其中大部分可能出自他的口授。您和我知道情况并非如此,但其他人会认为就是这样……我认为,现在发表这篇文章,不仅对我毫无帮助,甚至可能葬送我的职业生涯,并使我 30 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巴顿在信中表现的并不是一种虚伪的谦逊。他已非常接近战争,甚至已经能够闻到战场上的硝烟味了,他现在最不希望有谁在华盛顿散布他的流言蜚语,因为他离中枢太远,无法为自己辩护。写信给《生活》杂志编辑后,他又给陆军公共关系局局长A. D.叙勒(A. D. Surles)准将写了封信,看他能否请《生活》杂志不要刊登那篇文章。为确保万无一失,他还写信给上司德弗斯将军,解释自己已设法说服《生活》杂志的编辑们放弃那篇文章,并请叙勒将军代为说合。他传递给德弗斯的潜台词非常明确:不必担心巴顿会鼓励新闻媒体吹捧自己,以此超越同僚。
巴顿努力解决的另一个问题是将艾森豪威尔调入他的这个军。对于这个不时谈及的任务,巴顿有两个想法。一方面,巴顿希望将艾森豪威尔揽入麾下,换作其他任何一位指挥官也会这样做。他了解艾森豪威尔,知道后者会独立思考,做出适当的反应和行动,这对一名参谋长而言至关重要。但另一方面,他又认为艾森豪威尔准将是他遇到紧急情况时在陆军部的一张王牌,所以他又不确定自己是否希望弄走马歇尔将军身边的一位坦克战支持者。因此,1942 年 2 月到访华盛顿后,巴顿写信给艾森豪威尔:
我和你的交谈,比我在华盛顿进行的所有讨论更令人欣喜。我认为原因有两个。首先,你是我的老朋友;其次,至少在我看来,你的自信展现出了你的能力,使我对你的未来充满信心。我很高兴你获得了现在的位置。我深信不疑的是,通过你的努力,我们最终会打败那些杂种——“你说出他们是谁,我来把他们干掉!”
艾森豪威尔对此表示感谢,他在回信中写道:“我没有丝毫的麻烦,也没有所谓的我要你为我干掉的敌人。我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找到办法,把我安置到适合我的地方。”对于自己目前被困在参谋职位上这一问题,艾森豪威尔补充道:
我对自己不得不到华盛顿来深感失望——但许多人都是如此。这项工作太过重要,没办法顾及每个人的喜好,所以我只能把训练和率领部队的想法暂时搁置,而你也必须完成这项工作。我知道,你会让整个军队达到第二装甲师的水准。
但艾森豪威尔指挥军队的梦想仍不时会冒出来。两个月后,他致信巴顿:“或许我最终会离开这个忙碌的岗位,和你并肩作战。到那时,你将成为这场该死的战争中的‘黑杰克’。”
巴顿现在觉得,在这场“该死的战争中”可能成为“黑杰克”的会是艾森豪威尔,而不是自己,他在回信中写道:
我和你的感觉一样,我们并肩作战肯定会很愉快。虽然我完全理解你放弃目前这份工作的想法,因为你在谢顶前是一头红发 ,但我个人认为,你现在撒手不干,会给这个国家带来一场灾难。不过,说句自私的话,如果我成为这场战争中的“黑杰克”,你就是“黑杰克”的助手。没有什么比这种情况更令我高兴的了。但反过来也行,你做“黑杰克”,我做你的助手。
艾森豪威尔对此回复:
你所说的“谢顶”是你造成的——路易斯安那演习期间,我一直担心你会驾驶那辆魔鬼玛利亚战车 俘虏我们的指挥将领。另外就是我竭力让自己变得更加重要,我的脑袋必须对得起你给你的兵痞下达的悬赏。
暂且撇开他们的玩笑话,我们会发现,艾森豪威尔认为巴顿的工作是一份美差,但他们也在形成一种共生的伙伴关系:巴顿被派往偏远的加利福尼亚州修建一座训练中心,他需要华盛顿的盟友;而艾森豪威尔也需要一位战地指挥官的帮助——一旦他从陆军部脱身,后者可以为他提供一个战地指挥的职位。因此,他们在整个 1942 年初都保持着通信,重新建立起源自米德堡岁月的亲密合作感。巴顿在 5 月份向艾森豪威尔透露:
有时候我觉得你和我的人生,冥冥中受到某种至高无上的力量或命运的保护,因为我们各自经过多年的思考,才来到目前所处的境况下。但请记住,我的命运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因为在这个遥远的地方,一个人很容易被遗忘……我已伸长了脖子,但相信你伟大的洞察力和说服力能让任何人都不敢对它抡起斧子。
在美国卷入一场白热化的战争时,巴顿和艾森豪威尔的关系正处于一种让双方都很舒服的状态。这种关系使两人的长处得以发挥。
更年轻一点的艾森豪威尔被培养成一支“球队”的“教练”,他会评估每个“球员”的能力,并使所有人都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奋斗。这项工作非常适合艾森豪威尔,因为自堪萨斯州的童年时代起,有组织的集体行动就是他性格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他在一个大家庭长大,那里的人际关系、社会等级、同伴、争斗和家庭晚餐充斥着生活的方方面面。他读的是公立学校,玩橄榄球和棒球,珍惜与大型团体的联系。长大后,艾森豪威尔喜欢简单的消遣,例如桥牌、高尔夫球和网球。这些活动强调社交,而在这种社交中,玩笑和玩耍同样重要。需要力量时,他会召集亲密朋友寻求帮助。他把这些朋友联系起来,一同解决问题,他们会达成共识并得出正确的答案。
而巴顿呢,尽管他家境富裕,尽管他老于世故,但他缺乏广阔的社交圈,而这种社交圈恰恰是艾森豪威尔无往不利的基础。在巴顿的成长期间,他没什么邻居,而且是家里的独子,只能从自身吸取力量。射击、帆船、骑马和马球这些兴趣爱好,都是以个人主导和个人执行为中心的。在安静的时刻,他的内心备感空虚。他退缩,他阅读,他书写,他祈祷。然后,他回来重新准备投入战斗。他是个孤独的骑士,是一件单打独斗的武器,他需要艾森豪威尔这样的人在正确的时刻、正确的地点将他置于正确的团队中。
在巴顿训练坦克兵,艾森豪威尔制定陆军部的战略时,布莱德雷正忙于本宁堡的工作。他为陆军新成立的伞兵团制订了训练方案,以提高其体能标准,并对本宁堡进行严格管理,从露营决定到堡内的交通规则他都要过问。在交通法规方面,他对特立独行的军官要求得尤为严格——这些人跟巴顿一样,最喜欢无视交通规则。
布莱德雷在本宁堡的出色工作使他日益增长的声望锦上添花。马歇尔将军一如既往地密切留意着军官团体内传播的小道消息,别人对布莱德雷的积极评价终于传入他的办公室——此时的马歇尔是完全有能力造就或毁掉一名军人的。
1942 年,马歇尔视察本宁堡期间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布莱德雷还为此吓了一跳——“布莱德雷,如果调你去指挥一个师,你觉得这里的工作由谁来接替比较合适?”
布莱德雷激动不已,竭力抑制内心的喜悦,简单地答道:“还没有想好,长官。”但他很快便提出了一个合适的接任者。不出 3 个月,这位接任者将到本宁堡报到,而布莱德雷也会去指挥一个师,并获得第二颗将星。
美国参战后,陆军动员起了 3 个新步兵师。其中之一是第八十二师“全美之师”(“All-American”)。这是个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遭撤编的师,他们饰有旧丝带的战旗的历史可追溯至第一次世界大战。布莱德雷在本宁堡校区一座带有白色隔板的建筑内展开工作,为第八十二步兵师凑集起师部工作人员,还找来两名新助手——来自加利福尼亚州洛代(Lodi)的刘易斯·D.布里奇(Lewis D. Bridge)中尉和切斯特·B.汉森(Chester B. Hansen)中尉(昵称“切特”)。前者是一名优秀的运动员,后者原先是锡拉丘兹(Syracuse)的一名报社编辑,后来成为布莱德雷的知己和年谱编者。
布莱德雷投入工作中,努力打造第八十二步兵师。经过 4 个月激烈的体能训练,布莱德雷觉得自己已做好率领该师投入战斗的准备。他那紧闭双唇的微笑暴露出他的想法:战斗不会太远了,他很快就有机会摘取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与他失之交臂的桂冠。
但他率领部队投身战场的梦想,被麦克奈尔将军接到的一封密信粗暴地打断了。麦克奈尔说,马歇尔非常看重布莱德雷作为一名训练者的才能,他现在需要人去训练一个“急需获得帮助”的国民警卫队师。他解释说,第二十八步兵师迫切需要可靠、成熟的指导,马歇尔希望布莱德雷把这些人塑造成形,就像他强化第八十二步兵师那样。虽然麦克奈尔承认这项任命对一个焦急的指挥官来说是“令人失望”的,但马歇尔希望他去第二十八步兵师,无论这位少将喜欢与否,都必须遵从命令。
麦克奈尔向布莱德雷保证:“你的能力会在适当的时候得到承认,因此,这项特殊任务也许只能视为突发事件。”但布莱德雷并未因此得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