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球之家”的新生活

我搭乘火车抵达了比尔市，沿途风光迤逦，一番查看过后，我却发现那条街和我们大多数人的想象并不一样。它只不过是一段延伸至现代高速公路的普通柏油路，看上去就和20世纪晚期在公园里经常见到的马路差不多，丝毫没有海尔维第共和国时期 用鹅卵石铺就的道路的古老韵味。尽管如此，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在瑞士，这种街道很难堂而皇之地标记在地图上，因为瑞士政府从不鼓励居民以个人名字来命名街道或其他的公共场所。2016年，费德勒在没有任何游说的情况下，被允许作为世界名人来命名一条街道，这在瑞士绝对是难得一见的例外。从某种意义上说，用费德勒的名字为这条街道命名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因为它紧挨着被称为“网球之家”的瑞士国家训练中心。费德勒成长的那几年关键期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我成年后的生活基本上从比尔开始。”费德勒说。

这条以费德勒的名字命名的街道其实有德语和法语两种拼写，因为比尔本身是一座双语城市，它犹如一座连接起瑞士德语区与法语区的桥梁。这座城市名字的德语拼写是Biel，法语拼写是Bienne。2005年，斜杠拼写的“Biel/Bienne”成为它正式的官方名，其官网名称也完美地体现出了它的双语特征。费德勒在使用不同的语言时也会加以留意：他讲德语或英语时会用“Biel”，而说法语时则会用“Bienne”。比尔具有的“双语”特征也是瑞士网球联合会将原本位于埃居布朗的国家训练中心于1997年9月搬迁至此的原因之一。

“这是一个政治正确的选择。”1997年曾在训练中心做训练项目监督员的荷兰人斯文·格罗内维尔德说。与只讲法语的埃居布朗不同，迁至比尔的国家训练中心允许尚在求学阶段的球员自由选择他们的上学语言。

16岁的费德勒此时已完全掌握了法语。他按要求完成了基础学业后便不想再继续读书。他决定停止常规学校教育，正式成为一名职业网球运动员。他做好了应对各种新挑战的准备。

这在当时社会保守、注重学业的瑞士，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即使是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体育运动也鲜少被看作是一条正儿八经的职业道路。“虽然人们的心态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但瑞士并非一个真正重视体育的国家，”在费德勒之前，瑞士最好的网球男单选手马克·罗塞特说，“瑞士不是美国，不是澳大利亚，也不是意大利。可以说，在瑞士当职业运动员有时会特别辛苦。”

1988年，18岁的罗塞特成为瑞士青少年网球锦标赛的冠军。但是，他发现瑞士网球联合会并不打算送他去美国佛罗里达州参加在那里举办的世界顶级青少年网球赛事之一的橘子碗 。“我当时问，‘为什么不能去？按惯例，每一位18岁赢得瑞士青少年网球锦标赛的选手不是都要去参加橘子碗的吗？’”罗塞特回忆道，“但他们对我说，‘你还不够好，去了也没意义。’”

这番话虽然让罗塞特很受伤，但他决心已定。他告诉联合会的工作人员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参赛，他的家人会给予资助。因此，他成了第一位赢得橘子碗（18岁及以下的组别）的瑞士人。费德勒是在他之后的第二位。“所以你就知道瑞士在体育方面是个什么情况了，”罗塞特说，“对我来说，瑞士的体育机构做得非常差劲。但话说回来，这种不如意也会磨炼一个人的意志，你会在心里暗自较劲，‘行，你说我不行是吧，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费德勒“不上学”的决定很快就受到了各方质疑。有一次，他在巴塞尔去做常规的牙齿检查。与我们经常会碰到的情况一样，牙医在清洁牙齿的中途和他聊天。“当时，他一边在我嘴里忙活一边问我：‘你现在主要在做什么呀？’”费德勒回忆道，“‘我呀，主要打网球。’他接着说：‘哦，还有呢？’我说，‘没了，就打网球。’然后他看着我说：‘啊，没了？只有网球？！’”

费德勒后来很快就更换了自己的牙医诊所。“我再也没见过他，因为我觉得他一点也不明白我想要做什么，”费德勒对我说，“我想要追逐梦想，想要成为网球明星，可他的那种反应让我觉得自己很糟糕。你知道吗？我不想让自己的身边全是这种声音。”

这是费德勒在建立自己职业的和私人的圈子时经常会采用的方法。他只在乎正能量和那些能给他带来正能量的人。问题是这个方法可能让你的周围充满了只会阿谀奉承的“马屁精”。他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些等着他开工资的人可能只会说他爱听的、想听的而非他应该听的话。每一位职业网球运动员的身边都有一些随行人员，或者婉转地称之为“团队”。在这个小圈子里，许多自身优秀的人怎么会愿意每周7天、每天24小时地围着别人转呢？甚至在一年当中有近10个月跟着球员为了其个人积分、排名成绩而四处参加巡回赛呢？因此，职业球员的团队中不乏阿谀奉承之辈。毕竟，教练和理疗师也有自己的生活。

根据多年同费德勒有着密切合作的人士说，他非常重视团队内部的讨论和建设性的意见。然而，对当年只有16岁的他来说，他只想要一心守护自己的梦想并渴望鼓励。费德勒说：“我当时最想听到的声音是，‘你真棒，你的计划很好！’我觉得年轻人需要鼓励，如果大家对我说‘去吧，为了实现梦想，勇敢拼搏！不论你怎么选，我们都全力支持你！’那该多好呀！当然，谁也不能好高骛远，都要脚踏实地，要有自知之明，懂得适可而止。当然也有人走得太远，被沿途的假象蒙蔽了双眼。”

在这个阶段，费德勒身边最理性的声音来自他的父母。他们看到了他的潜力，也看到了他在埃居布朗训练期间所展现出来的毅力。但是作为父母，他们也深知有太多有资质的年轻球员最终并没有达到自己向往的那个高度。于是，他们为费德勒制订了一个兜底的备份计划。他的父亲罗伯特明确地表示他们将倾尽全力资助他追逐梦想，但是如果到了20岁他仍未打进世界排名前100，那么他必须重返校园攻读学位。

费德勒后来对我说：“我全盘接受。我想要抓住机会，但同样需要面对现实。” FtItrqkoIbLIv1XsayB5pMwrFQpyFSlUS1UHZH+27axpJQ2OHKoiBlA59SS/78B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