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8月,14岁的费德勒来到了日内瓦湖畔洛桑郊区的一个名叫埃居布朗(Ecublens)的小镇,开始了他的寄宿生活。虽然他并没有离开瑞士,但是作为一名来自巴塞尔德语区的年轻人,周围的一切都让他倍感陌生。他一来到讲法语的洛桑就遇到了难题。“他只会用法语讲‘你好’‘谢谢’‘再见’,除此之外,法语基础为零。”费德勒的昔日同学,后来和他一起参加戴维斯杯的队友伊夫斯·阿莱格罗(Yves Allegro)说。
费德勒在埃居布朗和克里斯蒂奈特(Christinet)一家住在一起,入读一所用法语授课的德拉普兰塔中学(Collège de la Planta),费德勒在这个小镇上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难以平静。
作为年轻球员,费德勒的训练时间是每天下午,而那些年龄稍长的学员则是每日早上10点到中午。有一次费德勒上午11点左右就放学了,他走进训练中心,年龄较大的学员仍在训练。“我发现他比较容易紧张和焦虑,就劝他不要分心,做好分内的事情,”弗莱斯说,“但是如果他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就会像刚才那样冲着器材箱不停地击球。”两次警告过后,弗莱斯和其他球员商量:倘若费德勒还有第3次,那就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我感觉他十之八九还会再来一次,”弗莱斯说,“他坐不住。”果不其然,费德勒又明知故犯。这一次,弗莱斯和其他球员冲过去一把抱起他,直接抬到了楼上的更衣室,扬言要用花洒把他冲成落汤鸡。“我们并不会真那么做,但虚张声势还是得有的,”弗莱斯说,“我会真的打开花洒,但也就到此为止。那个画面,我相信他一定难以忘怀。”
费德勒对此果然记忆犹新。对他来说,埃居布朗的日子充满艰辛。“我那会儿是一个人人都可以取笑的讲德语的瑞士孩子,”费德勒说,“我天天盼着周末,这样就能坐上火车回巴塞尔了。”
迈出这一步其实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第一次离开父母和姐姐,告别了教练彼得·卡特和老男孩俱乐部,走出了以往的生活舒适圈,他希望自己的网球水平能再上一个台阶。“我们不干涉他。他都是自己做决定。”费德勒的母亲莱内特对我说,“我和他爸只是他的坚强后盾。可能也正因如此,他才一路坚持,从未懈怠。”
如今再和费德勒谈起当初的选择,他一点也不后悔。他甚至认为自己日后的成熟和成功得益于在埃居布朗的历练。费德勒直言:“那两年对我来说影响巨大。”
每当被问及对年轻球员有何建议时,费德勒都会提到年轻人应该创造机会离开家锻炼一下,要建立自信。对于从事竞技体育的选手来说,这一点尤为重要,因为发自心底的自信不亚于对自己正手击球的自信。
或许与当代许多伟大的球员曾面对的人生挑战相比,费德勒在埃居布朗所遇到的困难不值一提。他不必像6岁的玛丽亚·莎拉波娃那样小小年纪便远渡重洋,在父亲的带领下在佛罗里达州参加长期的网球训练;他也不必像诺瓦克·德约科维奇那样在战火纷飞中磨炼球技。
如果从费德勒以往在巴塞尔舒适的中产阶级家庭生活的角度看,那么他在埃居布朗的日子的确算得上是逆境。这是他的个人选择,这种逆境——虽然并不是非常艰苦,但对他的成长,无论是作为个人还是球员,都至关重要。
“在巴塞尔,我是冠军,大家都宠着我;可是在埃居布朗,周围的人个个都是冠军。那段时间对我来说很不容易,”费德勒说,“我寄宿的那家人很友善,但那毕竟不是自己家。住了3个月以后,我就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住在那里,还好我最后坚持了下来。”
20多年后,位于埃居布朗的瑞士国家训练中心及其网球俱乐部早已不复存在。曾经在那一带的8个网球场、小型健身房和邻近的跑道已被新近开发的公寓楼所取代。
它并不是费德勒职业生涯中唯一消失的重要地标。他在巴塞尔一开始参加网球项目的汽巴网球俱乐部也已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高级公寓和一座公园。费德勒经常会出于各种需求录制一些视频。2012年在汽巴网球俱乐部拆迁前举行的告别会上,他在为俱乐部的会员录制的一段视频中,提到了自己曾在那里打过的比赛和吃过的烧烤。
费德勒对埃居布朗的感情十分复杂。每当想起昔日的训练中心已消失不在,他便怅然若失。“埃居布朗对我来说真可谓苦乐参半,”费德勒说,“那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地方。”其他在那里训练过的球员都对它有着一份类似的怀旧之情。“都拆掉了,什么都没留下,这一点让我特别难过。”曾经排名世界第三的网球明星曼努埃拉·马列娃(Manuela Maleeva)说。阿莱格罗说:“感情上很难接受。我几乎每年回去一次,那里有我们的青春岁月。每次看到训练中心已经不在了,心里就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