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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才十六……”

这个小镇上的无赖,外号叫小涛的流氓毫无表情地斜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常在电视上出现的人。

“她才十六……”常在电视上出现的人眼神闪了一下“她还小,不懂社会……”

流氓小涛低着头,像是没听见。

“那么,您说怎么样才能放过她?!”

“……”

“您说吧!”用了恳求的语气。

沉默了大约十分钟。

“我答应您所有的条件。”

还是沉默,小涛这个无赖就是不说话,嘴里叼着香烟,故意做出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我知道我错了,不该将我们的私事让公安局参与,这是我的错,我对不起您,让您受了不少的委屈。公安局那帮东西也不会办事,我只是让他们找您谈谈,谁知道……”

无赖轻蔑地瞅了瞅他。两人的目光瞬间碰了一下。

“其实,我不是让他们抓您,”坐在对面的人仿佛看到了希望,“我为了我的女儿,我很自私,也太狂了,我自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在这个地方,谁敢不听我的。全是我的错。”

“抽根烟吧。”无赖小涛把烟往前一推。

作为早已戒了烟的人,刚想说戒了,又把话咽了回去,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捏起烟盒上的打火机,点上了。

气氛明显地缓和了下来。无赖明白也该给这位大人物个台阶了,双方都明白该怎么办了。

“您的歌舞厅,我协调一下,明天就开门吧!”大人物仍不忘摆一下架子。

“损失呢?”无赖终于提出要求了。

“多少?”

“十天,还有别的。”

“别的?”

“关了,人都不来了,都知道是公安局关的。”

“您估计需要……”

“最低五万。”其实,正常营业也就是万把千的。

“好吧,连您在公安局受的委屈,十万如何?”

无赖以为自己的耳朵有毛病,这当官的很有家底。

“还有什么条件?”

“派出所的王玉明,不要难为他。”

“他是干什么的?”大人物边说边掏出笔记本来记。

“能干什么!小警察。”

大人物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像是在告诉他的谈判对手这事我懂,会办。

“那……”

“你放心,咱家都是明白人。”

大人物先站起来,无赖也站起来,大人物伸过手来,与小人物握了一下。

“我送送你。”

“不用,我的车马上过来。”大人物掏出手机,先摁了两下,过了五六秒钟,又摁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这是间网点房。高度在5米以上,房子都被改建成二层,上面有几个小单间,下面摆了几张简易的小桌子——大多是干快餐的,也有用于理发,和开旅馆的。

上午,电视上常出现的大人物姓季,是区长,他从公安局局长那里搞来了无赖的手机号,两人约定晚上8点单独见面。地点是小涛定的,区长怕被人认出来,无赖保证说就两人,不会有人。这家小店有些偏僻,在新开发的居民区,居民大多还没搬过来,连路也没有修好。

一个堂堂的区长低三下四地与地痞无赖、流氓在一个谈判桌上谈判,确实少见。

区长是挺风光的,但也有自己的心病。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要是说起来,话就有些长了。季区长这人,文革参加过红卫兵,一心去搞文化大革命,高中毕业回村一边种自留地,一边干民办教师,77年恢复高考后,考上了师范学校,毕业后,回其本县任语文教师。一次偶然的机会改变了他的命运——他的初中同学从北京回来过春节。他的同学毕业分配在北京某部工作,并颇有些实权,而他却仍是个孩子王。八十年代初,教师的工资相当低,教授的薪水还抵不过卖茶叶蛋的老太太——这是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都知道的。知识有用,但国家的家底太薄了,方方面面都需要银子,教师的工资尤其低。再说,他的校长也很霸道,仗着自己的小舅子在镇里分管教育工作,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经常在教职工大会上点着老师的名字骂——他也没有少挨过骂。想调调学校,可又不舍得,他那个学校的福利特好,年底能发二百多元的钱物,相当于他半年的收入。

“好吧,我帮你看看。”他的同学听完顿生怜悯之心。

春节开学后,他接到县教委的调令,要调他到教委普教股工作。可是,校长以没有人替他教课为名就是不放人。他没办法,只好托人买了一箱青岛啤酒,硬着头皮给校长送去。当时的一箱青岛啤酒要花他两个月的工资,又不是随便可以买到的,可校长几乎是将他和青岛啤酒一起扔了出去。

他母亲说,孩子,谁叫你爹娘没本事呢?把家里全部的积蓄交给了他。

他又向同事借了一百元钱,托人从黑市上买了两瓶茅台,再加上那箱青岛啤酒,又给校长送了去。校长说,你这是干什么,明天去报到吧!

校长是猫,也沾腥。

这次调动是他一生的转折点。

家离县城很远,他很珍惜这个机会,工作非常勤奋,他的文字水平高,谁的忙他都帮,人又勤快——人缘特好。不久,老股长退休了,人事股来调查情况,大家对他评议最好,于是,他当了股长。其实,全股的人没人服他,他还和以前一样任劳任怨地干,渐渐地大家接受了这个什么活都干的股长。

暑假县教委组织股级以上干部去北京学习参观,其实就是去旅游。他从海边买了些海米、干鱼、咸鲅鱼什么的,带着去答谢他的同学。在火车上,他告诉教委主任要去看他同学,教委主任很羡慕。教委主任在县里也算是大官了,可一到北京城,那也是一介草民。他试探着问主任能否赏光一起去时,教委主任的脸上绽开了巨大的笑容。只是教委主任说他不好光自己去,不能丢下和他们同去的分管县长——他说那再好不过了。

分管他们的县长当然特别高兴了。一到北京,他就联系好了他的同学,并告诉他他们要去找他。到北京的第二天,他的同学在一家很豪华的饭店招待了他们,这使这些来大城市的人大开眼界。虽然他带着海产品和县长、主任来时刚买的烟酒,但还是觉得有些寒碜,因为他的同学是处长,官最大。

酒席之间,处长同学礼貌性地感谢二位领导对他同学的帮助。

“他调教委,是您?!”分管县长问。

“我跟咱县里黄书记打了个招呼。”处长同学说。

“难怪呢?”

“怎么?”

“调教委,我是应该知道的。”

教委主任马上说:“王县长,没跟您汇报,黄书记给我打的电话,这是他的意思。”

“那好,那太好了。”王副县长有些不自在。

“以后,还烦请二位领导多多帮助。”处长同学说。

“那没问题。”二位领导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

处长的酒量很大,又都是同乡,酒足饭饱后,处长要来车,将三人送回住地。

出去玩的人还没有回来。王副县长对他说,你真有福气,还有这么个好同学。他谦卑地说,哪里哪里。这在平日里,他想和教委主任说个话都难,更不要说县长了。

“以后,好好干吧!”王副县长说。

“是,是。”他双手给王副县长递过一杯茶。

“好了,以后有事找我。”这句话让他受宠若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怎么样?小季还不错吧!王县长。”一脚踏进来的教委主任好像觉察出来了一点什么。

“你说呢?”王副县长反问了一句。他又对教委主任说,“老李,今晚该你请客了。”

“怎么要等到晚上,现在就去。”李主任立马接上了话茬。

“走。”借着酒兴,王副县长干脆地说。

李主任跟在王副县长的后面往外走。不知所措的季股长傻傻地看着他们往外走。

“小季,怎么了?!今晚,李主任请你,我陪客。”

季股长受宠若惊,急急忙忙地跟了出去。

回去后不久,季股长借调到王副县长办公室工作,协助王副县长抓全县的教育工作。一个月后,王副县长带着季股长又去了一趟北京,找他的处长同学,带的还是家乡的海产品。处长同学和上次一样仍在那家酒店的那个房间里招待他们,只是李主任没去,另外,王副县长也请求季股长的同学帮帮他,处长答应了。

三个月后,王副县长担任了县里的副书记、常委,还分管着教委工作。经王副书记推荐,季股长回教委担任了分管教学的副主任。季股长升任季副主任是王副书记亲自去送的,教委李主任接到通知后,推掉了两个会议,在办公室里等着,中午,是在当地最好的酒店接待的。席间,王副书记要李主任好好指导小季的工作,让他尽早进入角色,李主任的回答叫谁听了都很高兴。季股长在任何场合下,都从不多说话,但谁的话,他都是洗耳恭听。

送走王副书记,李主任又请季副主任去吃野味。面包车从县城驶进山里,在一农家院门前停了下来。这是一座很普通的民房,只是环境特别的幽静:四周全是树木,泉水潺潺地流淌着,未经雕饰的石板路,给人一种拙朴的感觉。小院子不大,房间也不多,也就是四五个,客人就他们俩。李主任点了山野鸡、麻雀等几样菜。

“小季,不不,季主任,以后,在工作上大胆地干吧,我都会坚决支持你,不管出什么问题,责任全是我的,放手干吧!”

刚上任的季副主任有些吃惊了,以前,李主任讲话是圣旨,说这番话时,他像父亲。

“你说,我该怎么办?”李主任的话很有一番滋味。

“李主任,怎么‘怎么办’?”

沉默了一会儿,李主任说:“今年我五十二了。”

又沉默好一会儿,季副主任说:“去趟北京?”

“好,太好了,谢谢你!”李主任站起来,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季副主任的右手,像是好久不见的朋友。

过了不几天,李主任和季副主任一起又带着海产品去北京考察工作。

春节过后,李主任接替了王副书记兼任的工作,当上了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季副主任仍是副主任,只是主持教委的工作了。

“这小子起得也太快了。”

“肯定有‘根’。”

“话少心眼多。”

“其实,人不坏。”

人事调动总能引起些议论,这是很正常的,不必大惊小怪。说实在的,好多人都在心里说:“真他妈的!”

主持工作的季副主任,没有李主任那么专横、霸道,将教委工作进行了具体分工,让其他的领导也有了一定的实权,领导班子里的人对他的工作也特别支持。他也经常到股里坐坐,休息时间和同事之间玩玩扑克,下下象棋,教委的同事对他的评价比李主任要好多了。三个月后,季副主任成了季主任。在小学教学时,提亲的多是在家务农的,看了几个也没什么感觉,就不了了之了。调到教委工作后,给他提亲的人特别多,他都以要先干好工作为由推掉了。一天,王副书记来电话,让他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他立刻停下了正在进行的会议,赶了进去。

“小季,工作顺利吧!”上级领导关切地询问。

“顺利,多谢王书记。”

“该成个家了。”

“不忙,不忙。”

“怎么还能不忙!工作这么忙,再说也不年轻了,谁来照顾你?!”

季主任沉默了。

“好了,我给你安排,你见见面。”

“谁?”

“今晚见见面吧!”

“我听您的。”上级领导的面子太大了,不能不给。再说也到时候了。

晚上,季主任如约来到王副书记指定的宾馆。雅座间里,王副书记和三位女士:两位年长的,一位年轻的已经落座。季主任一进门,四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王副书记一一介绍道:“冯处长,我嫂子,小黄,这是内人,来来,过来坐。”

季主任与三位女士一一握手,只是多看了两眼小黄。他第一感觉是小黄的皮肤白皙,手指细长,长相虽一般,但也顺眼,气质不错。

先是王副书记夫妇、冯处长一起出去一趟。房间里只留下他们两个人,他们只是傻傻地坐着。不一会儿,王副书记回来又叫季主任到隔壁房间里,王副书记问季主任:“你觉得怎么样?”

“一般。”

“什么‘一般’?”

“感觉一般。”

“小黄大学本科毕业,在医院工作,今年27岁,我找人算了算,小黄和你的命相相配。”

季主任不是特别太满意,但王副书记的面子不好驳,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一脸的傻笑。

“我和你嫂子可都觉得合适,冯处长,对,就是小黄的母亲也同意,你可要好好想想。不知小黄同意不同意,我过去看看。”王副书记起身出去了。

季主任是个聪明人——媒人是王副书记和王副书记的夫人,这个规格太高了;小黄的母亲都是个处长,那么她的父亲又是谁呢?一定很有来头了。不然……他想了很多很多,但他也有了自己的思路。

王副书记也用了不长的时间就回来了。“怎么样?想好了吧!”

“您的意思是……”

“先谈谈,慢慢地来。小黄能看上的人也不多……”经过王副书记的媒妁之言,季主任同意谈谈看,“要是你同意了,我得请小黄的父亲来一起吃顿饭。”

“谁?!”季主任很是吃惊。

王副书记笑了笑,起身出去了。不大一会儿,王副书记来请季主任入席。

“到底是谁?”

“黄书记。”

季主任不知所措了,但慢慢地又坐了下去。

“走,走,黄书记在等我们了。”王副书记拉着季主任往门外走。

“小季”,一进门,黄书记就马上站了起来,伸出了手。季主任紧跟上几步,双手握着黄书记伸出的手。“来来,过来坐。”黄书记把小季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客套地询问了几句单位情况。

酒菜上来了。黄书记站起来,示意冯处长,冯处长也站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今天这个家宴,我和小冯非常感谢王书记和弟妹,没有你们二位的热心帮助,小女还不知道怎样呢。今后,还希望你们多帮助,王书记也要多多关心小季今后的成长。来,干杯。”大家随声附和着。

王副书记敬酒时对两个年轻人说:“今天我先祝福你们,希望你们工作进步,百尺竿头,更上一层楼。”他又提议,俩年轻人出去散散步,谈谈工作学习情况,他的提议得到了全场人的支持。小黄、小季向大家示意了一下,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剩下的人继续进行着大人们的游戏。

“黄书记,您看他们俩的事什么时候办?”

黄书记笑呵呵地说,“老王,这要看你的了,我和你嫂子,听你和弟妹的安排了。”

两家子人边吃边谈,结束后,王副书记签了字。他们的司机早已等候在门口了。

刚开始隔三岔五,小季就去黄书记家,时间一长,只要没有应酬,小季就天天去。黄书记家住在政府大院内,很快县城里的人都知道黄书记的乘龙快婿是教委的季主任了。季主任在各部门办事特别顺利,以前,教委的事是处处求人,现在是一提即办。以前跑断腿也办不成的事,现在一个电话就成。

教委统一安排期中检查,一开始安排季主任在县城,可当季主任提出他要回以前的乡镇,教委办公室就重新做了调整。

季主任仍然坐他的面包车,他带了教研室主任和他的秘书。先到了乡政府,乡政府的书记和乡长接待了他,乡长向他汇报了乡里教育的情况——这本来是分管教育的副乡长的工作。汇报完后,书记、乡长、副乡长、教委办正副主任陪他去了三所中学遛了一圈。他提出来去以前工作过的小学看看,他工作过的学校和以前一样,只是在这个季节,特别好看。绿树成荫,冬青墙也是绿油油的,花园里,姹紫嫣红,十分绚丽。以前的校长,小跑迎过来,一脸谄媚的笑,老远向他伸出双手,他和书记继续说着话,只是把手伸过去,任他双手用力地握着。他和书记一行人没有停步,继续往前走。校长闪到了一边,尴尬地跟在大家的后边,和自己的小舅子说了几句话,没人注意他们。季主任瞥了一眼校长室,茶几上已摆上了水果,他没有进去,径直来到教师办公室。这是一间教室改造的,全校教师全挤在一个屋里。他亲热地和老同事们一一握手,简单地聊了一些情况。同事们对他有些疏远,或者说有些拘谨、敬畏——说不清的一种味道。

“再到教委,一定去我那儿坐坐,喝碗水,抽支烟。”

他马上把调动借钱给他的同事叫到一边,“有事,告诉我。”

他的同事不安地看看站在远处的校长。

“不用理他。”季主任坚定地说。

他和老师们告别后往车的方向走去。书记、乡长说已定好了,请季主任吃饭,季主任拒绝了。他说他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他要回父母那里吃饭,但他说让教研室主任去吧,教研室主任也不去,说要和季主任一起去老人家吃饭。

在小学门口,季主任和书记、乡长、副乡长、乡教委办主任一一握手告别,校长在远处搓着手站着,很是尴尬。季主任向他挥了下手,校长也慌慌张张地向季主任一行挥着右手,左手也不听使唤,仿佛没有了似的。

季主任家在镇西北一个小村子里,房子是父母为了给他说媳妇才盖的,是四间瓦房。门窗齐全,只是外墙仍是红砖的,院子是沙子铺的,屋子里的地面也是石灰和土混合后夯实的。父母已吃过饭了,从窗上看见儿子带人回来了,急急忙忙提上鞋子迎了出来。季主任和父母打着招呼,教研室主任、秘书和司机把秘书来时买的和季主任带的东西搬了进来。

来人和他的母亲一起忙着做饭。母亲出去抱着一捆玉米秸进来。季主任迎上去,“怎么不用煤气?”“你上回送回来,你用过,咱家谁也不会用。”他让母亲把玉米秸抱回去,让秘书用煤气做饭。趁做饭的功夫,他和父母在里间谈了准备结婚的事,并给父母留下2000元钱,让父母把房子好好拾掇一下。父母告诉他,乡里的书记和乡长前两天来过,说让乡里建筑公司的人来给修修,季主任没有说话。吃完饭以后,季主任告别父母,和来人一起去了乡政府。书记、乡长正在开会,办公室人员告诉书记,季主任又回来了,书记、乡长赶忙出来接待他。

“孙书记、李乡长,给父母修房子的事,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他含有埋怨的口吻说。

“这点小事,只要季主任能满意就行了。”孙书记说。

“谢谢,花多少钱,工程结束后,我一次付清。”

孙书记、李乡长爽快地答应了。季主任起身告辞,孙书记告诉他,他已通知秘书让他带来的人回县城了,晚上,他和李乡长要招待招待他,季主任无法拒绝。吃饭时光谈喝酒的事,谁也没谈别的。敬酒时,最多的一句话是“请季主任对我们乡的工作多多指导”。季主任是个聪明人。

半个月以后,季主任突然接到乡里孙书记来的电话,请他回家看一看,正好也没什么大事,他叫上司机去乡政府。孙书记、李乡长都在等他,喝着茶水闲聊了一会儿,建筑公司的王经理来了,孙书记请季主任回去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季主任先上了车,孙书记、李乡长也跟了上来。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看看就行了。”

“不行,不行。”孙书记、李乡长异口同声地说。

一进村,季主任家的房子格外引人注目。外墙全部是用五颜六色的水磨石石子装饰的,大门是用三角铁框子,木板装的,颜色是墨绿色的。门前,修了个花坛,花坛里种满了已盛开的花,门口的地面、院子里全是水泥抹的。又建了个厨房,厨房全是用白色瓷瓦镶的,墙上还有挂橱,正房地面也是水泥抹的,墙面包了墙裙。四间房全吊了顶——反正,除了季主任父母坚持要留的土坑外,季主任对他家的印象一点也没有了。

“得多谢谢王经理,王经理这些日子净给咱家忙活了,谢谢王经理了。”季主任的母亲朝着王经理说。

“这是他应该干的。”孙书记的面子不能没有。

季主任一一谢过。孙书记又催着吃饭,季主任和父母告别,大家让季主任的父母一起去。他的父母不去,谁也知道这是礼道儿。

车子刚拐上路口,迎面正碰上曾借钱给季主任的同事。他骑着一辆破旧的大金鹿自行车迎面过来。季主任让司机停下了车,下车迎上去。

“老王。”

“季主任。”

“什么季主任。怎么样,还行?”季主任暗指的是小学校长。

“行什么?自从上次和你一起说过话后,就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有点抱怨的语气。

“怎么了?”

“不说你好,也不说你不好。反正,说不出个什么味道来。”

正说着,孙书记、李乡长也靠了过来。季主任对他们问他们能不能帮王正家老师调调工作,孙书记、李乡长拿出本子记了下来,满口答应着。季主任要王正家一起去吃饭,王正家说下午有课不能去,于是各自分开走了。

中午吃饭时,季主任先是感谢了乡里各位领导的帮助,然后提出结账的事。

“王经理你说说吧!”

“沙、水泥、砖、石子、木头,这都是现成的,工地上有的是,一千块钱就行。”王经理是个脆快人。

“这怎么能行?!”季主任很吃惊。他粗略地计算过,人家提出要五千块钱,就算照顾自己很多很多了。

“行了,行了”,孙书记接上话茬,打着哈哈说,“要是季主任钱没带够,我们先借上,王经理发票带来了吧!”

“带来了。”王经理从口袋里掏出发票,双手递给季主任。

再三推辞不掉,没法,季主任接过发票,让司机付了钱。

“太谢谢大家了。有我能帮的忙一定要说,我一定尽力。”

又过了几天,季主任一进办公室门,就看见王正家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有空来?”两人握了握手。

“你真忙!我等你两个钟头了。”

“刚开了个初中校长、教委办主任会,初中中专预选考备会议。有什么事?”

“我来谢谢你。”

“谢什么?”季主任有些懵了。

“你帮我办的,我调乡政府办公室了,我去报上到,就来你这儿了。”

“好,好,好好干吧!还难为过你?”季主任指的还是小学校长。他脑中又一闪他调动时的事了。

“他可不敢,调令是政府办主任送去的,今天早晨又是政府办主任坐乡长的车去学校接的我,他还出来送我,净说好话。”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坐孙书记的车来的。我去报到,孙书记、李乡长找我谈话,嘱咐我好好干,叫我别给你脸上抹黑。我告诉他们,我要来看看你,他们叫秘书派他的车送我来的。”

季主任沉默了一会儿说,“干出个样子,让孙书记好说话。走,吃饭去。”

“今天,我请你。”

“你能请起了?!你才挣几个钱,以后去你那儿再请吧。”季主任边说边打电话通知办公室主任、司机一起去。这是这个刚离开小学教师岗位上的人一生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办公室主任和司机一直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倒水倒酒递烟点烟,他俩只管说着他们自己关心的话题。吃完饭,王正家很怪异——办公室主任在一张字据写了几个字,就离开了。

预考结束的第二天下午,季主任正在打电话,乡建筑公司的王经理一步跨进了办公室,季主任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办公桌和王经理握手,然后一边嘴里嗯着,一边挥手示意王经理坐下。打完电话,季主任又跟王经理握手。

“王经理怎么来了?有事?”边说边给王经理倒水。

“真不争气,我那大闺女,咱教委给镇上七个名额,她考了个第八。我来求您,帮帮忙,要不,这孩子算是瞎了。”

季主任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出去了。孙书记、李乡长怎么不来,也不来个电话,他这是算什么呢。不过,又一转念,王经理毕竟帮了自己很大的忙,也应该帮他这个忙。可也不能让他认为这事太好办了。他转到楼下去上了趟厕所。大约二十分钟,季主任转了回来,王经理立即掐了烟站了起来。季主任示意王经理坐下,拿起电话,叫招办主任过来。

“季主任,什么指示?!”堆着一脸笑的招办主任一进门便朝着季主任说,同时,和季主任的客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王经理立即又站了起来。

“王经理”,脸又朝向招办主任,“中专表格盖章了?”

“您的指示,我敢不办?这就您……”

“行了,行了,不要光动嘴了,快拿去吧!”季主任怕招办主任说漏了嘴,打住了他的话头。

招办主任笑眯眯地走了。

“谢谢,谢谢,谢谢您了,季主任。”王经理激动得站起来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要下班了,今天,咱回咱家吃顿饭。”

“不行,不行。今晚有事。”

“大事?”

“吃饭。”

“约好了?”

“这个不用约!”

“肯定不是大事,您得让我请,我这是大事。给我个面子,再说,您不给我面子,也得给孙书记、李乡长个面子吧!”

“怎么?”

“我去找他们来,他们说让我自己来求您的。晚上,他们不安排什么事,专等您。”

顿了一会儿,季主任给女友小黄打了个电话,说不过去吃饭了,又说了些别的话,王经理不好意思听,就出去了。招办主任来送表,季主任示意放桌子上,然后知趣地出去了。

季主任坐王经理的车去了王经理的家,孙书记、李乡长早已等在那里了。季主任一到,丰盛的酒菜就端上来了。推杯换盏,不一会儿,大家就都有了酒意。

“季主任对我们家乡的贡献,真是太大了。”孙书记有点献媚的意思。 EGBhRc06ZMaWuof1yC0z+9jzyq+/qMe7C+YlW1WqdHinxrCW7ONz+gG10mBOxb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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