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天上住着恩梯古兹家。天上和地下的一切,都由他管。天和地的中间,住着德布阿尔家。地上住着曲布居木家。那时候,地上的人年年都要向恩梯古兹完粮纳税。
有一年,恩梯古兹派了一个差人到地上来收税。这个人到了哪家,坐要金子做的板凳才坐,喝水要金子做的碗才喝,吃饭要金子做的金匙才吃。他决定先到曲布居木家去收税。曲布居木家里最穷,哪里有这些贵重的东西给他用呀!哪来这样多的金银和粮食纳税呀!
差人沿着森林,穿过小溪去找曲布居木家。曲布居木家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居木惹依,二儿子叫居木惹列,三儿子叫居木伍午。老大惹依在路上遇着了差人,便问他:“你到什么地方去?”
差人说:“我到曲布居木家去收税。”
惹依说:“你们收税也不要收得太多了,我们百姓也不要抵抗;恩梯古兹少收一点,百姓拿快一些,大家凑合点不就行了吗!”
差人说:“这是恩梯古兹的意旨,我不能随意改变,你的话我可以回去禀告。”说完,就气冲冲地走了。惹依掉头想把他喊住再说些好话,可是一眨眼差人早不见了,只有一头大黑牛在前面跑。
惹依回到家里,把这件事告诉两个弟弟。二弟惹列听了说:“恩梯古兹太可恶了,我们哪来这样多的东西交给他呀!”三弟伍午说:“等他来了再说吧!”
弟兄三人在家里等了几天,都不见差人来。有一天,老大惹依出去放牛。可是,牛放出去,就不见了。第二天,惹依又出去放牛。牛放出去,又不见了。惹依感到奇怪,第三天去放牛,就悄悄跟在牛后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头牛跑到一个草坪上,昂起头翘起尾巴,不断哞哞哞地叫着。这时,忽然从沟里钻出一头大黑牛来。两头牛碰在一起,活像冤家遇见对头,你一角戳过去,它一角顶过来,谁也不服输,谁也不让谁。打来打去,慢慢地那头大黑牛招架不住了,后脚一滑便倒了下去,这头牛追上去,用角一戳,就把黑牛戳死了,然后昂起头哞哞地叫起来。
惹依跑过去一看,被戳死的黑牛不见了,躺在地上的原来是那个从天上派下来的收税差人。惹依吓慌了,赶忙牵着自己的牛跑回家。三弟兄一商量,决定把尸体藏起来。他们抬起死人,到处找地方藏,找了很久,才在一个山洼处,发现一棵空了心的大树,便把死人藏在空树里面。那时正是冬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不一会儿,雪就把树洞和那人的尸体埋住了。
恩梯古兹等了很久,不见收税的人回来。荞花开了,恩梯古兹叫人去看,也不见回来。树叶落了,恩梯古兹又叫人去看,仍然不见回来。冬天又来了,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恩梯古兹又派人去看,还是不见回来。
恩梯古兹感到奇怪,心想: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呀!他急忙吩咐白云去找。白云在天空飘来飘去,找了很久,没有找到。恩梯古兹派雾找。雾在山顶和山口上转来转去,找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恩梯古兹又派风去找。风在山上和沟里刮来刮去,找了很久,仍然没有找到。
春天来了,冰雪化了,恩梯古兹派雨去找。雨下来后,向四面八方流着,流来流去,流进了那棵空心树子里,找到了那人的尸体。雨回去告诉恩梯古兹。恩梯古兹听了生气地说:“这些人太大胆了,敢杀我的人。”是谁杀的呢?他想了一阵说:“杀人的人只有中间那家和地上那家。”
恩梯古兹先派人去问中间住的德布阿尔家。德布阿尔说:“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没有杀人,便打死一只鸡、一只狗来表白自己。他边打边念:“我家假如杀了你这个人,明天曼德尔曲山一切都要变黑;假如我没有杀人,一切都要变白。”
第二天,曼德尔去山果然山上山下一片雪白。那人相信了,接着又去问地上住的曲布居木家。老大惹依说:“我们根本不知道。”说完他也打死了一只鸡、一只狗来表白自己。他边打边念:“假如我家杀了这个人,明天吉耶梭罗山什么都要变白;假如我家没有杀人,什么都要变黑。”
第二天,那人跑到吉耶梭罗山一看,果然什么都是黑的。那人相信了,便回去告诉恩梯古兹。恩梯古兹听了,哪里肯信。明明派下去的人被杀了,怎么找不到凶手?他非常气愤地说:“现在我要惩罚地上所有的人,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天上都晓得恩梯古兹非常残暴,听了这话个个都替地上的人担心,但又不敢说什么。
一天,地上曲布居木家的三个儿子准备去开地。他们用格尼树做犁头,用阿吉树做枷担,用嫩竹做牵绳,用黄竹做鞭子。一切准备好后,老大居木惹依把枷担架在一头黄脸黑头的牯牛身上,老二居木惹列
起犁头,老三居木伍午吆着牛,三弟兄便到阿呷底妥开地去了。
第一天开好了,第二天地还原了,跟没有犁过一样。第二天开好了,第三天地又还原了。三弟兄觉得奇怪,商量一阵,决定晚上去守地,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晚上,老大躲在地上面守着,老二躲在地中间守着,老三躲在地下面守着。
天黑不久,忽然地里来了一个叫阿格耶苦的白发老人,赶着一只黄脸大野猪,后面还带着几个仙女。到了地里,老人坐在地上歇气,野猪在前面用嘴在地上拱,仙女在后面用扫把扫,犁了的地又还原了。
老大看了很气愤,马上跳起来说:“把他捉起来杀!”
老二看了也生气,站起来说:“把他捆起来打!”
老三不慌不忙地说:“杀也不要杀,打也不要打,先问一问,等问清楚了再说。”
老大、老二同意了,于是他们一齐去问老人。老人说:“恩梯古兹派下来收税的人被地上的人杀死了,他很生气,为了惩罚地上的人,决定放九个湖的水下来,洪水就要滔天了,你们还耕什么地。”
三弟兄慌忙问道:“怎么办呢?”老人说:“老大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能说会讲,你可以藏在铁做的柜子里,把口粮放在外面,把锁挂在外面;把公山羊、公绵羊和其他竹木铁制用具放在里面。”老大听了,便回去做铁柜了。
老人又对老二说:“你是一个聪明的人,你可以藏在铜做的柜子里,放的东西和你的哥哥一样。”老二听了,便回去做铜柜了。
老人对老三说:“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你可以藏在木做的柜子里,把锁安在里面,把口粮放在里面;把公山羊和公绵羊放在外面。另外,带上一只母鸡,当母鸡开始抱蛋咯咯咯地叫的时候,就把柜子锁上。过了二十一天,当小鸡吱吱吱地叫的时候,你就把柜子打开。”老人说完,变成了一团雾升上天去了。老三回去照老人的话做了木柜。
牛日那天,天上开始布云了。虎日那天,天上开始打雷了。兔日那天,天上开始落细雨了。龙日那天,四面八方下大雨了。蛇日那天,地上到处涨水了。马日那天,地上开始出现洪水,洪水慢慢涨上了天。羊日那天,老鼠和水獭漂到水面吃松叶。猴日那天,树叶漂到了天涯海角。洪水泛滥了,把地上所有的东西都淹没了。老大、老二做的铁柜、铜柜很重,里面又放了许多东西,因此,在水上没有漂多久,就沉下去了。只有老三的木柜,漂在水面上。
到了二十一天,正逢鸡日,这天小鸡吱吱吱地叫了。老三把柜子打开一看,到处是洪水,没有一株树木,没有一棵花草;更没有一户人家,没有一缕炊烟。
居木伍午漂到了一座山边,山被水淹得只有荞壳那样大了,这座山就取名“阿子提果山”。伍午又漂到一座山,山只有斗笠大一点地方了,就取名叫“吾地尔曲山”。伍午漂到又一座山,山只有星星大一点地方了,就取名叫“基尔基日山”。就这样漂呀漂呀,伍午漂过一座山又一座山,每座山都只有一点点大,或者只够站一只小动物,每一座山都取了名字。最后,伍午漂到了兹合尔尼山(也有说是漂到了曼德尔曲山),就在山顶上住了下来。不久,水里漂来了老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乌鸦和青蛙十二种动物,伍午把它们捞起来,做他的朋友。后来,伍午又捞了许多动物,但他只记了十二种动物的名称,这十二种动物的名称就成为彝族计算年岁的十二属了。
伍午劈了一根箭杆粗的干树枝做柴,从喜鹊那里找来火石,从老鼠那里找来生火用的火草,从乌鸦那里找来火镰,烧起了一小堆篝火,火里冒出一缕箭杆粗的烟子升上天去了。
洪水退去后,恩梯古兹派白云去看地上怎样了。白云飘在天上,分不清白云和烟子,没有看见什么,回去对恩梯古兹说:“地上什么都淹没了,白天听不见牛叫,晚上看不见火光。”
恩梯古兹不相信,又派雾去看。雾飘在山头上,也分不清雾和烟子,什么也没有看见,回去对恩梯古兹说:“地上什么都被淹没了,到处都是平平的了。”
恩梯古兹不相信,又派风去看。风下来一吹,把烟吹散了,也没有看见什么,回去对恩梯古兹说:“地上什么都被淹没了,没有一棵树,没有一株草。”
恩梯古兹还是不相信,又派雨去看。雨到处都能去,看见烟了,回去对恩梯古兹说:“地上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兹合尔尼山上有一股箭杆粗的烟子。”
恩梯古兹听了,便明白老三伍午还没有死。于是派了三个人去看。三个人来到伍午家里,伍午只有两只羊和一头母猪,他杀了母猪招待他们。三人走时,伍午又送了他们一只羊,对他们说:“请你们回去告诉恩梯古兹,地上的人都被淹死了,人类没有了后代,请他嫁一个女儿下来吧!”
他们三人看见伍午又纯朴又忠厚,回去便把他的要求告诉了恩梯古兹。恩梯古兹听了大发脾气,说道:“胡说,天上的仙女不能嫁给百姓。”三人没有办法,只好算了。
伍午等了很久,不见恩梯古兹回信。于是和其他动物商量。那时候,地上的动物要算青蛙最聪明,它说:“朋友们,别人对我们好,我们就要很好地报恩;别人害我们,我们就要狠狠地报复。主人伍午救了我们,我们要报他的恩。大家说是不是?”动物们都点头翘尾表示同意,夸奖青蛙真有见识。
青蛙又说:“我们的主人现在要娶一个妻子,只有到天上去娶,可是恩梯古兹又不答应,大家说怎么办?”
蛇说:“我能咬人,但不能上天。”
蜂子说:“我能蜇人,但不能上天。”
乌鸦说:“你们把人整病了,我不能治病,但我能上天。”
青蛙说:“你们一同上天去吧,治病的事由我负责。”最后它又把上天后如何对付恩梯古兹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它们。
蛇缠在乌鸦脖子上,老鼠坐在乌鸦屁股上,蜂子夹在乌鸦翅膀下,乌鸦带着它们飞上天去了。
它们来到恩梯古兹家里,老鼠钻到座位上方,蛇缩到座位下方,蜂子飞进房间,乌鸦站在房檐上叫着。蛇咬伤了恩梯古兹妻子的脚,蜂子蜇伤了恩梯古兹女儿的前额,老鼠咬烂了祖灵和天书。做完这些事后,他们飞回去了。
恩梯古兹听见乌鸦在房上叫,看见妻子的脚被咬了,女儿的前额也肿了,祖灵也咬烂了,知道出了不吉利的事,便去找天书,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天书被老鼠咬烂了。恩梯古兹没有办法,只好叫人去请特勒毕摩
。
特勒毕摩看了这些情况后说:“这一切只有地上的伍午知道,他可以医好你妻子和女儿的伤,不过你得嫁一个女儿给他。”
恩梯古兹听了毕摩的话,又气愤又为难。气愤的是伍午太可恶了,为难的是不嫁女儿给他,他不会来。但不这样又怎么办呢?没有办法,只好假装答应嫁一个女儿给他,打算等病好了再反口。恩梯古兹打定主意,便派了一个人到地上来请伍午。伍午说:“我不懂药,也不能治病。”青蛙在一边听了,忙说:“我懂药,又能治病。”伍午说:“那你去吧!”
那人带着青蛙,来到恩梯古兹家里。青蛙头天用好药把伤口敷上,第二天也用好药把伤口敷上,慢慢地伤口好起来了。青蛙知道恩梯古兹不会真心把女儿嫁给伍午,临走那天,用了点烂药敷在伤口上。
恩梯古兹看见妻子的脚好了,女儿的肿也消了,就收回自己说过的话,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伍午。
地上的动物知道了这个消息,又气愤又着急,青蛙看见它们唉声叹气的样子,便说:“你们不要着急,我还留了点尾巴。”接着青蛙便把上天治病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大家才放心了。
过了几天,恩梯古兹妻子和女儿的病果然复发了,一个痛得呼天喊地,一个痛得叫爹叫娘。恩梯古兹只好又派人去请青蛙。青蛙说:“这回主人去,我不去了。”说完拿了三包药给伍午,并告诉他如何才能医好恩梯古兹妻子和女儿的病,怎样才能娶到妻子。
伍午不会上天。恩梯古兹派来的人,向天上喊了三声,忽然东南西北出现四根铜柱铁柱,把天地连起来;那人又喊三声,天上吊下来了两根金链和银链。伍午拉着链子上天去了。走累了,便在水塘侧边的一株树上歇气,他的影子映在水里,显得格外年轻英俊。
这时,恩梯古兹的大女儿背水来到塘边,看见水里的影子,像疯子似地大吼大叫:“有鬼呀,有鬼呀!”边叫边跑了。
二女儿背水走到塘边,看见水里的影子,像傻子一样把塘水搅浑就走了。
三女儿来背水了。她走到塘边,看见水里有一个又年轻又英俊的人的影子,红着脸抿着嘴轻轻地抬起头,看见树上的伍午,含羞地笑了笑就走了。伍午见她又聪明又美丽,便从心里爱上了她。
伍午来到恩梯古兹家里,照着青蛙告诉他的办法,头天敷上了坏药,恩梯古兹的妻子和女儿痛得更加厉害了。恩梯古兹很焦急,忙问伍午:“你为什么越医越痛呀!”
伍午说:“怕是你不是真心实意把女儿嫁给我吧!”
恩梯古兹说:“我真心愿意把女儿嫁给你,我敢发誓。”
伍午等恩梯古兹发誓后,就用麝香医好了恩梯古兹妻子的脚,用樱桃树叶子治好他女儿的前额,用老鼠屎补好恩梯古兹的祖灵。恩梯古兹没有办法,只得把女儿嫁给他。
恩梯古兹先把大女儿喊出来,伍午一看,她双手拿的是金子,头上顶的是金子,伍午没有选她。
恩梯古兹又把二女儿喊出来,她双手拿的是银子,头上顶的是银子,伍午也没有选她。
恩梯古兹又把三女儿喊出来,她没拿金,也没顶银,只穿了一件非常朴素的衣服,伍午选上了她。于是,他们订婚了。
过了二十一天,伍午听说那三女儿病了,就牵着一只公山羊到天上去替她治病。山羊看见一根罗合藤子(山羊最喜欢吃它),跳了起来;三女儿看见伍午,抿嘴笑了,病也好了。从此,彝族有了一句成语:“公羊看见罗合藤子就跳,三女儿看见丈夫就笑。”
三女儿的病好后,伍午就和她结婚。结婚这天,恩梯古兹给了女儿很多嫁妆,有金子银子,绫罗绸缎,猪、牛、羊、鸡、狗等很多动物。女儿临走时,恩梯古兹对送亲的人说:“你们到了地上,任何人不能打口哨。”
他们来到地上,走进一片森林里,有一个不懂事的人吹起了口哨。啊嗬,这一吹把什么都吹跑了:金银变成了山岩,动物跑进了森林,变成了现在的野兽(也有说是因为喜鹊叫了一声,这些动物被吓跑了)。
伍午娶到了妻子,非常感谢所有的动物为他出了力,就杀猪宰羊大办酒席招待它们。临走时,又送了它们很多礼物。可是,伍午忘记了请蚂蚁,也没有给布色
送礼。蚂蚁生气了,去把铜柱弄断了。布色生气了,去把铁柱弄断了。从此,天地不再相连了,地上的人不能上天,天上的人也不再下地了。
恩梯古兹嫁女儿时什么东西都给了她,只有无根菜
没有给,因此决定派人送下去。这时,一个老太婆对恩梯古兹说:“你女儿把无根菜偷下去种了,已经长起多深了。”
恩梯古兹听了非常生气,心想:要拿就该明说,为啥要偷呀!他抹着脸骂道:“愿你们栽的无根菜长得像石头一样,吃的时候像吃水一样,吃饱的时候大喘气,饿的时候周身抖。”从此,人们在背无根菜的时候,就像背一背石头那样重,吃无根菜就像吃水一样,吃饱了无根菜总是呼噜呼噜喘粗气,吃无根菜饿了以后,周身像筛糠一样发抖。
又一天,那个老太婆又对恩梯古兹说:“你的女儿把甜荞偷下去种了,荞根有阿吧
那样粗了,荞叶有斗笠那样大了。”
恩梯古兹听了又生气地说道:“愿你们栽的荞子,割的时候像招魂一样,打的时候像收尸一样,吃了等于没有吃。”从此,人们在收割甜荞的时候,东一把,西一把,像招魂一样难;打甜荞的时候荞子很不容易打下,像收尸一样难;人们吃了甜荞粑,总不经饿,像没有吃一样。
又一天,那个老太婆又对恩梯古兹说:“你女儿把麻偷下去种了,长得活像杉树林一样。”
恩梯古兹听了更加生气,骂道:“看你把麻拿去做什么,只有抬死人有用。”从此,人们在抬死人的时候,总是用麻绳拴木杠。
从此,恩梯古兹更加仇恨女儿、女婿了。
过了三年,伍午他们生了三个男孩,但都不会说话。伍午不知是什么原因,决定派人去问。
伍午派狐狸去问。狐狸去到恩梯古兹家,恩梯古兹正在烤火。他看见狐狸来了,非常生气,就用烧燃的柴块打狐狸,一打打在脸上,把狐狸的脸打花了。狐狸虽然逃回去了,但它的脸直到现在还是花的。
伍午又派麂子去。当麂子走到恩梯古兹门口的时候,恩梯古兹的妻子刚洗脸倒水,便把一盆滚水倒在麂子鼻梁上。麂子虽然逃回去了,但鼻梁被烫褶了,现在还没有好。
伍午又派野鸡去。野鸡来到恩梯古兹家里,恩梯古兹的妻子正在织布,看见野鸡,便一织布板打去,把野鸡的头打烂了,鲜血流到脸上。直到现在,野鸡的脸还是红的。
伍午又派山鹬去。山鹬走到恩梯古兹的院坝里,看见一个漆匠正在漆东西。漆匠看见山鹬飞得快,把红漆泼在它的嘴上。从此山鹬嘴上抹了一层永远褪不掉的红色。
伍午又派乌鸦去。乌鸦也碰到了漆匠,漆匠顺手把黑漆泼去,乌鸦来不及飞开,黑漆泼了它一身,抖也抖不掉,抖到现在周身还是黑的。
伍午又派兔子去。兔子来到恩梯古兹家里,恩梯古兹的妻子正在切菜,看见兔子,便一刀砍去,兔子跳得快,但已经砍在嘴唇上。所以,兔子的嘴唇直到现在还是缺的。
伍午又派鹌鹑去。鹌鹑胆子大,一飞就飞进了恩梯古兹的堂屋。几个人撵来捉它,赶来赶去,捉住了它的尾巴,鹌鹑用力一挣,把尾巴扯掉飞跑了。从此,鹌鹑没有了尾巴,是个圆屁股。
伍午又派蜘蛛去。蜘蛛跑得慢,被恩梯古兹捉住了,砍成了三节,头被扔在杉树林里,被扔在河里,被扔在山岩里。
过了一些时候,恩梯古兹忽然病了。他整天闷闷恹恹,水不想喝,饭不想吃。派人去问特勒毕摩是什么病。特勒毕摩说:“是伍午派来问事的使者,被你害死了,它现在要报复你。”
恩梯古兹着急了,连忙派人去找蜘蛛。麂子和獐子对森林最熟悉,恩梯古兹派它们去找蜘蛛的头。它们找回来了。蜂子对山石最熟悉,恩梯古兹派它去找蜘蛛的肚子。也找回来了。
水獭对河里最熟悉,恩梯古兹派它去找蜘蛛的腰。水獭到了河里,找了三天三夜,始终没有找到蜘蛛的腰。它怕恩梯古兹打它,就不敢回去,从此永远躲在水里。
恩梯古兹没有办法,只好把蜘蛛的头和肚子连在一起,把它救活了。蜘蛛没有了腰,很不服气,要恩梯古兹赔它。恩梯古兹没有办法,只好说:“我拿丝给你做网。夏天你把网安在山谷和林子边,会捉到很多的昆虫,那时苏尼、毕摩没有肉吃,你有肉吃;冬天你把网安在房檐上,会捉到许多昆虫,那时土司没有肉吃,你有肉吃。”
这样,蜘蛛才饶了恩梯古兹。从此以后,只要它把网张开,就能捉到很多昆虫,虽然没有腰,但一年四季都有肉吃。
蜘蛛回到伍午家里,把一切都告诉了伍午和那些动物。大家听了都很生气,决定一齐去找恩梯古兹说理。乌鸦飞在恩梯古兹的房上,哇哇哇地叫着。老鹰飞到恩梯古兹的院坝里去捉鸡。老虎跑到恩梯古兹的羊圈里咬羊子。豹子跑到恩梯古兹的牛圈里咬牛。小黄雀钻进恩梯古兹家,藏在葫芦里(也有说藏在装木匙的篮子里),悄悄地偷听。
恩梯古兹的妻子着急了,忙问恩梯古兹:“你看嘛,鸡被捉跑了,羊被咬死了,牛被咬伤了,乌鸦上房不吉利。你晓得女儿的三个儿子为什么不说话,就告诉他们吧!”
恩梯古兹说:“我恨他们,知是知道,就是不告诉他们。”他的妻子又问:“你有什么办法使哑巴说话?”恩梯古兹悄悄地说:“他家后山上有三棵竹子,把中间的一棵砍来,拿三节在火塘里烧,烧的时候,把三个儿子抱来坐在火塘边,他们就会说话……”
不懂事的小黄雀没等恩梯古兹说完,就在葫芦里高兴得吱吱地叫起来:“我听见了,我听见了!”说完,便飞了出来。恩梯古兹忙吩咐大家:“捉住它,捉住它!”
小黄雀东逃西躲,飞也飞不掉,躲也躲不脱。小黄雀忙钻到锅底下,被人一下扯住了尾巴。小黄雀慌了,用力一挣,便飞跑了。小黄雀虽然逃脱了,但周身沾满了锅烟墨,尾巴扯脱了一半。所以直到现在,小黄雀身上还有像锅烟墨的黑花,尾巴也只剩了一半。
小黄雀回到伍午家里,把一切都告诉了伍午。伍午在后山上砍回三节竹子,叫三个儿子坐在火塘边后,就把竹子烧起来。一会儿,竹子的第一节爆了,爆在大儿子斯沙身上,把他烫痛了,叫了一声“沙拉麻呷则”,盘脚坐在地上。后来,他成了藏族的祖先。竹子的第二节爆了,爆在二儿子拉伊身上,把他烫痛了,叫了一声“哎哟”,便跑去坐在门槛上。后来他成了汉族的祖先。竹子的第三节爆了,爆在三儿子格支身上,把他烫痛了,叫了一声“阿兹格”,便坐在地上。后来,他成了彝族的祖先。
沈伍己讲述,邹志诚记录整理。流传于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选自李德君、陶学良编《彝族民间故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