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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昌文
【导语】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之一是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什么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什么是人类文明新形态？为何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能够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又如何在迈进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新征程中继续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这些问题值得认真研究。
实现现代化是中华民族和世界上许多民族共同的追求。工业革命以来，西方发达国家主导的现代化道路成为世界现代化的主流道路，也是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模仿的对象。新中国成立以来，党领导人民既借鉴国际经验，又从国情出发，从“走自己的路”，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再到“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中国逐步找到了一条中国式的现代化道路，给世界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和方向，现在我们仍然走在这条道路上。迄今为止，这条道路呈现出这样几个特征。
第一，这是一条发展速度比较快的现代化道路。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用几十年时间走完了发达国家几百年走过的工业化历程，创造了举世瞩目的“经济快速发展奇迹”。新中国成立七十多年来，按可比价格计算，GDP增长近300倍，年均增长率超过8%，中国已经超越了过去为人们瞩目的日韩、东南亚国家，成为世界上保持高速经济增长时间最长的国家。
第二，这是一条适应人口多底子薄的大国的道路。中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在现代化起步时是一个纯粹的农业国。虽然自然资源丰富，但人均资源比较贫乏，人均水资源径流量只有世界的24.7%，人均耕地面积只有世界的40%。虽然国土面积巨大，但人口主要集中在胡焕庸线东南的区域。中国没有西方国家那样优越的自然条件、巨大的生态空间可以缓解资源约束，必须解决如何既满足广大人民的吃饭问题，同时又能够有效积累资源来启动现代化建设的问题。我们成功实现了这样的目标，开辟了落后的人口大国走向现代化的道路。
第三，这是一条独立自主、主要依靠自己力量走向现代化的道路。中国在现代化道路上既没有掠夺其他国家的资源和劳动力，也没有向其他国家输出污染和矛盾，而是主要靠国内积累，可以说是一条内生性的现代化道路，这在世界历史上也是一个创举。我国在计划经济时期主要靠国内循环，改革开放之后融入全球化，但主要也是靠中国人民的艰苦奋斗、资源比较优势为世界做贡献，这同西方国家靠对外扩张的现代化根本不同。
第四，这是一条保持了社会和谐稳定的现代化道路。大多数国家没有及时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公正的问题，没有协调好各阶层的利益，从而导致现代化进程中断。中国现代化过程中，社会建设全面加强，人民生活全方位改善，发展了人民安居乐业、社会安定有序的良好局面，没有出现阶层、地区之间的剧烈冲突，续写了“社会长期稳定奇迹”。特别是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打响脱贫攻坚战，近1亿农村贫困人口实现脱贫，提前十年实现联合国二〇三〇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减贫目标，书写了在一个古老大国消除绝对贫困的创举。
第五，这是一条经济社会和人自身共同发展的现代化道路。实现人自身素质的不断提高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社会主义的核心价值和最高追求，也是现代化的根本动力。新中国把教育和医疗卫生放在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中国各级教育普及程度均达到或超过中高收入国家平均水平，用20多年时间走完了发达国家上百年的义务教育普及之路，用十几年时间实现了高等教育从大众化向普及化的快速发展。人均预期寿命从新中国成立前的35岁上升至2019年的77.3岁，主要健康指标位于发展中国家前列，为现代化提供了充沛的人力资源。
第六，这是一条传统和现代融合的现代化道路。世界上有许多丰富多彩的文化，不少文明古国要么是传统文化和社会结构成为现代化的障碍，导致现代化进程的混乱甚至中断；要么是在地球村中迷失了自我，丧失了自己的民族特色和精神家园。而中国的现代化既继承了传统，又和时代主题相融合，是传统和现代交相辉映的现代化。特别是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增强，中华文化中的许多优秀成分逐步被世界所认识和接受，为解决人类未来的问题提供了中国智慧。
以上可以理解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六个特征。当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完全实现现代化，还要继续走好现代化道路的下半程。下半程的目标更宏伟，挑战也更大。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要实现的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这五个特征，既是对过去的总结，更是对未来现代化道路的规划。
一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中国人口规模约占全球总人口的18%，相当于当前高收入国家人口的总和。人口规模巨大对现代化的影响是多方面、全方位的，比如现在全国有4亿多人口达到中等收入，但还有约10亿人生活水平有待进一步提高。这是我国发挥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的重要基础，但如果按照当前西方的发展方式和消费方式，现有资源是无法满足需求的，也因此决定了我们必须转变发展方式，走高质量发展之路。
二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共同富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我们既要做大蛋糕，又要分好蛋糕，扎实推进共同富裕，坚决防止两极分化，使全体人民共享现代化成果。有一个库兹涅茨曲线理论，认为收入分配差距扩大之后自然会缩小，但如果从更长远的历史来看，这并不是一个常态。西方只有在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特殊的历史条件下，短暂地实现了收入差距缩小。从长时段来看，全球收入差距扩大的挑战更加严峻复杂。世界上收入差距比较小的国家，主要是人口少、产业结构高端且单一的国家，在大国实现共同富裕，是前所未有的伟业。
三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协调发展是我们党领导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始终不变的追求。物质的丰富并不必然带来精神的富足和人的全面发展，相反，单纯追求物质财富的发展方式可能引发各种社会问题。西方社会道德失范、社会动荡的教训十分深刻。
四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我们注重同步推进经济建设和生态文明建设，走节约资源、保护环境、绿色低碳的新型发展道路。西方早期的现代化国家，有足够的生态空间容纳发展需要，用物理学上的话说就是“熵”可以充分增加。但地球作为一个系统，熵值不能无限增长下去，包括中国在内的后发国家，面临的生态环境“考卷”越来越难，可以利用的生态空间越来越小。这也是一道巨大的难题。
五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西方主导的现代化道路，必须依靠在全世界不断扩张才能维持。与西方发达国家曾经走过的现代化道路完全不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一条立己达人的包容性发展之路，不输出殖民、不输出战争、不输出矛盾，既造福中国，又惠及世界，致力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但随着我国国力的增强以及在全球利益的增多，已经站到了国际竞争的前沿，如何应对外部挑战，处理好中国与世界的关系，夯实和平发展道路基础，需要高超的政治智慧。
由此可见，走好下半程的现代化道路，我们还要付出加倍的努力。
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成功，归根到底靠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党之所以能够成功领导迄今以来的现代化进程，至少有这样几个原因。
第一，正确认识和把握了现代化规律。我们党是高度重视理论建设和思想指导的党，党的实践创新从来都伴随着理论创新，包括对现代化道路的新认识。正是因为有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在“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的过程中，在现代化的每个关键时刻，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比如，正是认识到旧中国落后的根源在于小农经济一盘散沙和制度落后，党才带领人民进行了深刻的社会革命，为现代化开辟了道路。再如，在生态破坏、收入差距拉大等问题刚刚出现的时候，党就及时吸取其他国家的教训，部署推动生态文明、区域协调发展等重大战略。
第二，充分发挥党领导经济社会发展的能力。党的领导一直是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强大动力。中国共产党严密的组织体系、强有力和广泛的社会动员能力，保证了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每一个关键节点，都能够最大限度地调动和整合全社会的资源，集中力量办大事，妥善应对国内外复杂多变形势，最终独立自主地推进工业化、城市化和现代化。
第三，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中国共产党“除了工人阶级和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没有自己特殊的利益”。党和人民利益高度一致，避免了很多国家出现的发展障碍。比如，要么政府缺乏基本的能力，导致保护产权、维护秩序，提供基础设施和公共物品等职能没法履行；要么政府被少数利益集团所俘获。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社会利益分化更加明显。党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方向，在纷繁复杂的利益中维护和发展人民利益，统揽全局协调各方，始终保持了社会稳定。
第四，把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结合起来。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充分利用了传统文化中的有益资源。比如基层的社会治理，继承了传统文化天下为公、家国一体的文化，使得社会组织有韧性、有弹性，能够经得起发展过程中的各种社会冲击。再比如，中华民族兼济天下、以义为先的文化，在国际上能够交到更多朋友，主持国际公平正义，也为现代化注入了活力。
第五，中国共产党具有深刻的自我革命精神。勇于自我革命是中国共产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显著标志，是中国共产党在长期革命、建设、改革的历史进程中形成的优良品格。这让整个党始终保持崇高理想信念和牺牲精神，具有不断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的能力。正因为党坚持自我革命，才能始终保持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始终得到人民群众的衷心拥护。正因为党坚持自我革命，不断从过去的成绩和经验中解放出来，主动站在历史前沿探索新问题，才使得中国式现代化能够不断在革新中持续进步。
党的百年奋斗深刻影响了世界历史进程，党领导人民成功走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人类文明新形态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立足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伟大实践，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实际、中国文化结合起来的伟大创造。
一是人类长久以来追求的普遍文明价值，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制度下得到了更好更充分的实现。人类社会进步过程中，形成了一些共同追求的目标，比如公正、平等、民主、自由等。但是，这些人类的共同价值，具体表现为什么形态？通过什么途径来实现？这个话语权过去长期由西方把持，这些价值长期被西方文明形态所注解。事实证明，西方国家的平等、民主、自由、人权等，固然取得过很大历史进步，但并不是完善的，也并非在全世界普适。而中国实现的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社会文明、精神文明、生态文明协调发展的人类文明新形态，在许多方面已超越了西方文明形态。以政治文明来说，西方和东方早期的思想家都主张民主的真谛是人民主权、人民当家做主，但西方19世纪之后形成的民主理念，把民主简单化约为代议制下的竞争性选举，这已经偏离了民主的本意。而我们的民主是全过程民主，各级人大代表都要以工人、农民、知识分子、基层干部代表为主，这就保证了人大代表是普通人民群众而不是少数精英的代表。除了民主选举之外，群众还能通过各种方式参与政府的日常决策和管理，党和政府有许多渠道直接反映群众的呼声，这是比西方更广泛、更充分的民主。再比如，我们把生存权和发展权作为人权的重点，使我国成为世界上人权改善最快，人权水平最高的国家之一，人民享有高水平的幸福感、获得感和安全感。从这些方面来说，我们创造了人类文明的新形态，把人类几千年来追求的文明，通过中国自己的方式给出了一个答卷。
二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创造的新文明，是一个在过去已有文明形态基础上创新而形成的更高级的、升级版的文明形态。除自由、平等、人权等理念在中国更好地得到了体现外，我们还提出了健康中国、共同富裕、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等理念，这些都极大地丰富了人类文明的内容，是西方在现代化道路中没有实现、甚至没有作为发展目标明确提出来的。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所走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并不排斥西方文明在内的一切人类文明优秀成果，也非简单片面反西方的现代化，而是融合中国传统文明和世界先进文明，创造出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和人类文明新形态。
现代化是人类永恒的追求。世界瞩目中国，不仅在于中国现代化建设的成就本身，更重要的是，中国的发展并不是按照西方模式进行的，这就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对人类文明的贡献所在。
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丰富了对现代化和现代性的认识。20世纪五六十年代，西方国家开始出现了发展经济学，就是因为大量新独立的国家要探寻新的发展道路。但放眼“二战”后的世界，除少数老牌发达国家之外，那些照搬西方发展方式的国家，并没有实现发展和繁荣，反而大多陷入动荡和分裂。中国对人类文明的贡献，首先是在理论和实践上证明了，一条新的道路是存在的，国家落后并不是宿命，而是可以改变的。这为世界上那些希望发展同时又保持独立性的国家提供了信心。在一个十几亿人口的国家取得现代化建设的巨大成就，本身就是对世界现代化的一个巨大贡献，为经济发展和广大发展中国家提供了巨大的市场和丰富的经验。
美国经济学家杰弗里·萨克斯曾经提出落后国家的“八大陷阱”，比如贫困陷阱，即发展中国家越穷就越要穷下去，因为越穷就越要把尽可能多的资源用来消费，就没有可能去集中资源来投资、改变贫穷的命运。再比如文化障碍、等级制度，像少数发展中国家迄今也没有进行土地革命，土地仍然被大地产主占有，造成社会两极分化，便无法集中资源启动工业化，也没有足够的优质劳动力。再比如政府失灵，政府被利益集团所俘获。很显然，中国靠共产党领导和制度优势，破解了上述所有难题。这就回答了如何跃出“贫困陷阱”的问题。
再比如，从国际经验看，一个国家到中等收入水平之后，再进一步发展的难度就会增大，大量国家出现各种经济和社会问题，跌倒在现代化的门槛上，这就是“中等收入陷阱”。中国的实践证明，“中等收入陷阱”并不是国家发展的必然规律。凡是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都是由于缺乏独立自主的经济体系、没有处理好城乡关系和收入差距等问题，还有些国家是由于简单模仿西方的竞争性选举民主，导致社会的撕裂和对立。中国的实践也部分地回答了，如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这些都是对人类现代化道路具有普遍意义的问题。
20世纪70年代，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Arnold Joseph Toynbee）对21世纪人类的未来进行了展望，他告诫说西方在经济和技术上影响和征服了全球，但是却留下了政治上的民族国家林立世界的超级难题，中华文明将为未来世界转型和人类社会提供无尽的文化宝藏和思想资源，真正给予世界永久的和平。现在看起来，他的这一观点是有预见性的。
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全球经济失衡、政治动荡、社会动乱的格局至今还没有根本改变。现代资本主义虽然释放了巨大的生产力，但是应该说人类始终在探寻一个最理想发展道路的过程中。“历史终结论”的提出者福山最近也认为，“历史终结论”有待进一步推敲和完善，人类思想宝库需要为中国传统留有一席之地。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归根到底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这个道路不断深化了对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对于当前这个缺乏方向感的世界来说，中国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和方向。
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也给世界走出当前的全球困境提供了钥匙。西方主导的全球化格局，导致了一个两极分化的世界：西方国家集中了大量资本和资源，但大量发展中国家缺乏必要的发展能力、基础设施、人力资源和治理能力，导致全球范围内市场需求不足，市场成为最稀缺的资源。只有尽快推动世界上那些还没有实现现代化的国家走上发展的道路，我们面临的全球失衡、资金流动性过剩、民粹主义、民族问题、移民问题等才能得到解决，发达国家也才能解决“内卷”的问题。特别是在百年大变局和世纪大疫情的背景下，世界面临的困难和挑战需要各国人民同舟共济、携手应对，和平发展、合作共赢才是人间正道。这也是中国提出全球发展倡议和促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大意义，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可以为世界做出的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