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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經》者何也？孝者，人之高行；經，常也。自有天地人民以來，而孝道著矣 [1] 。上有明王，則大化滂流，充塞六合；若其無也，則斯道滅息。當吾先君 孔子 之世， 周 失其柄，諸侯力爭，道德既隱，禮誼又廢，至乃臣弑其君，子弑其父，亂逆無紀，莫之能正。是以夫子每於閒居而歎述古之孝道也 [2] 。
夫子敷先王之教於 魯 之 洙 泗 ，門徒三千，而達者七十有二也。貫首弟子 顔回 、 閔子騫 、 冉伯牛 、 仲弓 ，性也至孝之自然，皆不待諭而寤者也；其餘則悱悱憤憤，若存若亡。唯 曾參 躬行匹夫之孝，而未達天子、諸侯以下揚名顯親之事，因侍坐而諮問焉。故夫子告其誼，於是 曾子 喟然知孝之爲大也，遂集而録之，名曰《孝經》，與《五經》竝行於世 [3] 。逮乎 六國 ，學校衰廢。
及 秦始皇 焚書坑儒，《孝經》由是絶而不傳也。至 漢 興， 建元 之初， 河間王 得而獻之，凡十八章。文字多 誤 ，博士頗以教授。後 魯共王 使人壞夫子講堂 [4] ，於壁中石函得古文《孝經》二十二章 [5] 。載在竹牒，其長尺有二寸，字科斗形。 魯 三老 孔子惠 抱詣京師，獻之天子。天子使 金馬門 待詔學士與博士群儒，從隸字寫之；還 子惠 一通，以一通賜所幸侍中 霍光 。 光 甚好之，言爲口實。時王公貴人，咸神祕焉，比於禁方。天下競欲求學，莫能得者。每使者至 魯 ，輒以人事請索 [6] 。或好事者，募以錢帛，用相問遺。 魯 吏有至帝都者，無不齎持以爲行路之資。故古文《孝經》初出於 孔氏 ，而今文十八章，諸儒各任意巧説，分爲數家之誼，淺學者以當《六經》，其大車載不勝；反云 孔氏 無古文《孝經》 [7] ，欲矇時人。度其爲説，誣亦甚矣。吾愍其如此，發憤精思，爲之訓傳，悉載本文，萬有餘言，朱以發經，墨以起傳，庶後學者，覩正誼之有在也。今中祕書皆以 魯 三老所獻古文爲正 [8] 。 河間王 所上雖多 誤 ，然以先出之故，諸國往往有之。 漢 先帝發詔稱其辭者，皆言“《傳》曰”，其實今文《孝經》也。
昔吾逮從 伏生 論古文《尚書》誼，時學士 會 ，云出 叔孫氏 之門，自道知《孝經》有師法 [9] 。其説“移風易俗，莫善於樂”，謂爲天子用樂，省萬邦之風，以知其盛衰。衰則移之以貞盛之教，淫則移之以貞固之風，皆以樂聲知之，知則移之。故云“移風易俗，莫善於樂”也。又 師 曠 云“吾驟歌南風，多死聲， 楚 必無功”，即其類也。且曰：“庶民之愚，安能識音，而可以樂移之乎？”當時衆人僉以爲善。吾嫌其説迂，然無以難之。後推尋其意，殊不得爾也 [10] 。 子游 爲 武城 宰，作絃歌以化民。 武城 之下邑 [11] ，而猶化之以樂，故《傳》曰：“夫樂，以關山川之風，以曜德於 廣 遠。風德以 廣 之，風物以聽之，脩詩以詠之，脩禮以節之。”又曰：“用之邦國焉，用之鄉人焉。”此非唯天子用樂明矣。夫雲集而龍興，虎嘯而風起，物之相感，有自然者，不可謂毋也。胡笳吟動，馬蹀而悲； 黃 老 之彈，嬰兒起舞。庶民之愚，愈於胡馬與嬰兒也，何爲不可以樂化之？
《經》又云“敬其父則子説，敬其君則臣説”，而説者以爲各自敬其爲君父之道，臣子乃説也。余謂不然。君雖不君，臣不可以不臣；父雖不父，子不可以不子。若君父不敬其爲君父之道，則臣子便可以忿之邪 [12] ？此説不通矣。吾爲《傳》，皆弗之從焉也。
[1] 而孝道著矣 船橋 本無“而”字。
[2] 是以夫子……孝道也“閒”， 船橋 本作“間”。後仿此者皆不出校。
[3] 與五經竝行於世“竝”， 船橋 本作“並”。後仿此者皆不出校。
[4] 後魯共王使人壞夫子講堂“共”， 船橋 本作“恭”。
[5] 於壁中……二十二章“壁”， 船橋 本作“璧”。“函”， 船橋 本作“亟”。
[6] 輒以人事請索“輒”， 船橋 本作“輙”。後仿此者皆不出校。
[7] 反云孔氏無古文孝經“反云”， 船橋 本作“反云於”。
[8] 今中祕書……古文爲正“祕”， 船橋 本作“秘”。後仿此者皆不出校。
[9] 自道知孝經有師法“道”， 船橋 本作“噵”。
[10] 殊不得爾也“爾”， 船橋 本作“尔”。後仿此者皆不出校。
[11] 武城之下邑 船橋 本無“之”字。
[12] 則臣子便可以忿之邪“邪”， 船橋 本作“耶”。後仿此者皆不出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