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研究,不少人简称为“对外汉语研究”。比如上海师范大学创办的刊物就叫《对外汉语研究》,第一期由商务印书馆于2005年出版。
1993年,中共中央和国务院颁布了《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里面提到要“大力加强对外汉语工作”。此后,在我国的学科目录上“对外汉语”专业作为学科的名称出现。
汉语作为一种语言,自然没有区分为“对外”和“对内”的道理,这是尽人皆知的。我们理解所谓的“对外汉语”,其实质为“作为第二语言的汉语”,也即“汉语作为第二语言”。它是与汉语作为母语相对而言的。在业内,在“对外汉语”的“名”与“实”的问题上,也存在着不同意见。我们认为,随着“汉语国际推广”大局的推进,“对外汉语教学”无论从内涵还是外延看都不能满足已经变化了的形势。我们主张从实质上去理解,也还因为“名无固宜”,“约定俗成”。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同意刘珣早在2000年就阐释清楚的观点:“近年来出现了‘对外汉语’一词。起初,连本学科的不少同仁也觉得这一术语难以接受。汉语只有一个,不存在‘对外’或‘对内’的不同汉语。但现在‘对外汉语’已逐渐为较多的人所认同,而且已成为专业目录上我们专业的名称(专业代码050103)。这一术语的含义也许应理解为‘作为第二语言教学与研究的汉语’,也就是从一个新的角度来研究汉语。”“对外汉语教学是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教学,它与汉语作为母语的教学的巨大差别也体现在教学内容,即所要教的汉语上,这是从对外汉语教学事业初创阶段就为对外汉语教学界所重视的问题。”(刘珣,2000)
汉语作为第二语言,这是对外汉语教学的主要内容,是要解决“教什么”的问题,故而对外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研究就成为学科建设的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随着国家“汉语国际推广”战略的提出,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无论从学术研究上,还是从应用研究上,都会得到极大的提升,名实相副的情况,当会出现。
还有人从另一个新的角度,即世界汉语教育史的研究,阐释了作为第二语言的汉语研究之必要,张西平说:“世界汉语教育史是一个全新的研究领域。这一领域的开拓必将极大地拓宽我们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研究范围,使学科有了深厚的历史根基。我们可以从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悠久历史中总结、提升出真正属于汉语本身的规律。”(张西平,2008)
那么,服务于对外汉语教学的汉语本体研究,或称作作为第二语言的汉语本体研究,其核心是什么呢?潘文国对此做出解释:所谓“对外汉语研究,应该是一种以对比为基础、以教学为目的、以外国人为对象的汉语本体研究”。(潘文国,2004)
我们认为,“对外汉语”作为一门科学,也是一门学科,首先应从本体上把握,研究它不同于其他学科的本质特点及其成系统、带规律的部分,这也就是“对外汉语研究”,也就是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研究。
这种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研究,以及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教学研究和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学习研究,加之所有这些研究所依托的现代科技手段和现代教育技术,共同构筑了对外汉语教学研究的基本框架。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本体论、方法论、认识论和工具论。(赵金铭,2001)
从接受留学生最初的年月,对外汉语教学的前辈们就十分注意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研究。这是因为“根本的问题是汉语研究问题,上课许多问题说不清,是因为基础研究不够”。也可以说“离开汉语研究,对外汉语教学就无法前进”。(朱德熙,1989)
我们这里分别对作为第二语言的汉语语音、词汇、语法和汉字的研究与教学略做一番讨论,管中窥豹,明其现状,寻求改进。
作为第二语言的汉语语音的研究与教学,近年来因诸多原因,重视不够,有滑坡现象,最明显的是语音教学阶段被缩短,以至于不复存在;但是初始阶段语音打不好基础,将会成为顽症,纠正起来难上加难。本来,对外汉语教学界曾有很好的语音教学与研究的传统,有不少至今仍可借鉴的研究成果,包括对汉语语音系统的研究和对《汉语拼音方案》的理解与应用,遗憾的是,近来的教材都对此重视不够。
比如赵元任先生那本《国语入门》,大部分是语音教学,然后慢慢地才转入其他。面对目前语音教学的局面,著名语音学家、对外汉语教学的前辈林焘先生发出了感慨:“发展到今天,语音已经一天一天被压缩,现在已经产生危机了。我们搞了52年,外国人说他们学语音还不如在国外。这说明我们在这方面也是太放松了,过于急于求成了,就把基础忘掉了。语音和文字是两个基础,起步我们靠这个起步;过于草率了,那么基础一没打稳,后边整个全过程都会受影响。” 加强语音教学是保证汉语教学质量的重要一环,无论是教材还是课堂教学,语音都不应被忽视。
长期以来,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中,比较重视语法教学,而在某种程度上却忽视了词汇教学的重要性,使得词汇研究和教学成为整个教学过程中的薄弱环节。
其实,在掌握了汉语的基本语法规则之后,还应有大量的词汇做基础,尤其应该掌握常用词的不同义项及其功能和用法,唯其如此,才能真正学会汉语,语法也才管用,这是因为词汇是语言的唯一实体,语法也只有依托词汇才得以存在。学过汉语的外国人都有这样的体会,汉语要一个词一个词地学,要掌握每一个词的用法,日积月累,最终才能掌握汉语。近年来,我们十分注意汉语词汇及其教学的研讨,尤其注重词汇的用法研究。
有两件标志性的事可资记载:
一是注重对外汉语学习词典的编纂研究。2005年在香港城市大学召开了“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国际研讨会”,其特色是强调计算语言学家和词典学家密切合作,依据语料库语言学编纂学习词典的思路,为对外汉语教学的词汇教学与学习服务,有力地推动了汉语的词汇研究与教学。
二是针对汉语词汇教学中的重点,特别是中、高级阶段,词义辨析及用法差异是教学之重点,学界努力打造一批近义词辨析词典,从释义、功能、用法方面详加讨论。例如《汉英双语常用近义词用法词典》(邓守信,1996)、《对外汉语常用词语对比例释》(卢福波,2000)、《汉语近义词词典》(马燕华、庄莹,2002;王还,2005)、《1700对近义词语用法对比》(杨寄洲、贾永芬,2005)。
这些词典各有千秋,在释文、例证、用法、英译等方面各有特色,能在一定程度上满足汉语教学和学习者的需要。
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汉语语法研究与语法教学研究,如果从数量上看一直占有最大的分量,这当然与它受到重视有关。近年来,汉语语法研究范围更加广泛,内容也更加细致、深入,结合教学的程度也更加紧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首先,理清了理论语法与教学语法之关系,为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语法的研究理清了思路。理论语法是教学语法的来源与依据,教学语法的体系可灵活变通,以便于教学为准。目前,教学语法虽更多地吸收传统语法的研究成果,但一切科学的语法都会对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语法有帮助。教学语法是在不断地吸收各种语法研究成果中迈步、发展和不断完善的。
其次,对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教学语法进行了科学的界定,即:第二语言的教学目的决定了教学语法的特点,它主要侧重于对语言现象的描写和对规律、用法的说明,以方便教学为主,也应具有规范性。
再次,学界认为应建立一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汉语教学参考语法,无论是编写教材,还是从事课堂教学,或是备课、批改作业,都应有一部详细描写汉语语法规则和用法的教学参考语法作为依据。其中应体现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的自己的语法体系,应有语法条目的确定与教学顺序的排序。
最后,应针对不同母语背景的教学对象,排列出不同的语法点及其教学顺序。事实证明,很难排出适用于各种母语学习者的共同的语法要点及其顺序表。
对欧美学生来说,受事主语句、存现句、主谓谓语句,以及时间、地点状语的位置,始终是学习的难点,同时也体现汉语语法特点。而带有普遍性的语法难点,则是“把”字句、各类补语以及时态助词“了”“着”等。至于我们所认为的特殊句式,其实并非学习的难点,比如连动句、兼语句、“是”字句、“有”字句以及名词谓语句、形容词谓语句。这也是从多年教学中体味出的。
汉字教学是对外汉语教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与其他汉语要素相比,汉字教学从研究到教学一直处于滞后状态。为了改变这一局面,除了加强对汉字教学的各个环节的研究之外,要突破汉字教学的瓶颈,首先应澄清对汉字的误解,建立起科学的汉字观。汉字本身是一个系统,字母本身也是一个系统。字母属于字母文字阶段,汉字属于古典文字阶段,它们是一个系统的两个阶段。这个概念的改变影响很大,这是科学的新认识。(周有光,2005)当我们把汉字作为一个科学系统进行研究与教学时,要清醒地认识到汉字是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与其他第二语言教学的重要区别之一。在对外汉字教学中,究竟采用笔画、笔顺教学,还是以部件教学为主,或是注重部首教学,抑或是从独体到合体的整字教学,都有待于通过教学试验,取得相应的数据,寻求理论支撑,编出适用的教材,寻求汉字教学的突破口,从而使汉语书面语教学质量大幅度提高。与汉字教学相关的还应注意“语”与“文”的关系之探讨,字与词的关系的研究,以及汉语教材与汉字教材的配套,听说与读写之关系等问题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