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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伯德

马伯德,全名为马伯德·本·瓦哈布,有人说他叫伊本·卡塔尼,有人说他原来是阿斯·本·瓦尔萨·马赫祖姆的家奴,另有人说他原来是穆阿维叶·本·艾比·苏富扬的家奴。

他的父亲为黑人。他是个黑白混血儿。高个子,斜眼。

伊本·胡尔达兹比 说:“他是伍麦叶王朝的第一位歌手,一直活到阿拔斯王朝,老年偏瘫。当年,只要他开唱,就欢声一片。”

笔者言:伊本·胡尔达兹比所叙有误。事实是,他死于大马士革,是在瓦立德·本·叶齐德 哈里发在位时。他瘫痪后,浑身抖动,不能自制,已不能唱歌。至于说他活到阿拔斯王朝,只是伊本·胡尔达兹比一家之言,没有任何根据,妄语而已。

柯达姆·本·马伯德说:先父去世于瓦立德哈里发营帐,当时我在场。当人们往出抬先父尸床时,叶齐德·本·阿卜杜·马立克 的一个歌女扶着床木哭丧,引得抬尸床的人都停住脚步看她哭。她当时哭唱道:

今夜尊兄走,吾成病痛身。

心语善解者,卧榻最近人。

四顾皆茫茫,不禁泪淋淋。

曾经形影随,先生今无寻。

不尽恭敬意,谨受莫责问。

柯达姆说:“当年叶齐德哈里发曾命先父教授此歌女音律。出丧那天,此歌女就是用先父教她的曲调唱的此歌。”

他说:“我看到哈里发和他的兄弟厄姆尔只穿衬衣和外套走在尸床前头,一直把尸床抬到墓地。”

马伯德是当时最优秀的歌手,也是最杰出的作歌人。他是麦地那歌坛之王。

马伯德忆述道:“我刚到麦加时,有人告诉我,伊本·绍夫万已在众歌手中获奖,我马上赶到歌手家。门房对我说,主人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我说,我就在门外唱歌,门房说,随你便吧!我就在门外大声唱起歌来。屋里的人听见后齐声叫喊起来:是马伯德!马上为我开了门。那天我也得了奖。”

马伯德说道:“我原来是马赫祖姆家族卡塔因家的家奴。有一次在哈拉遇见一个羊贩子,我就给他当帮手,帮他卖羊。有一天夜里正靠在一块大石头上睡觉,朦胧中听到远处传来歌声,我就坐起来,模仿歌声的调子跟着唱起来。这是我唱歌的开始。”

据传,当时著名的歌唱家伊本·苏拉吉和厄里德 久闻麦地那人好客,一起结伴到麦地那造访。他们二人在临近城垣时下驼步行去寻访一朋友家。不知不觉经过一处墓地,旁边有一洗衣池。就在洗衣池旁,他俩发现有一个小伙子用斗篷蒙着头,手中握着一个套索正在捕鸟,同时嘴里哼着歌:

椰林美苑围一宫,
胜过吉门味无穷。

唱歌的小伙子就是马伯德。伊本·苏拉吉和厄里德觉得曲调特别好听,就叫小伙子再唱一遍,马伯德又唱了一遍。两人从没听过如此新奇的曲调,遂互相询问:你以前听过类似的调子吗?从来没有!你觉得呢?伊本·苏拉吉说:“一个捕鸟的孩子都唱得这么好,那城里的人就更不得了了!我要再不走,母亲就会找不到儿子了!”两人就此离开了麦地那城,没敢进去。

马伯德说道:有一次,汉志有几位酋长——他们都是有权势的人——派人请我到麦加去,我接受邀请,带着一个仆从上路了。那天,天很热,仆从落在了我的后面。我觉得干渴,就走到一座帐篷前想歇歇脚。我发现,帐篷里有一个水罐,装满了凉水,有一个黑人守着。我对他说:“请给点水喝。”他说:“不行。”我又说:“那么,让我在帐篷里休息一会儿!”他还说:“不行!”我只好放倒我的骆驼,坐在它的旁边,用它的身体遮荫。我心想,我要是唱唱歌,说不定他能让我进去。我也可以借此活动一下舌头,润润嗓子,解解渴。想到此,我即开口唱起来:

椰林美苑围一宫,
胜过吉门味无穷。

……

没想到,我刚一唱完,这个黑人马上跑出帐来致歉,请我进去歇凉,对我说:“用凉水冲点麦面粥喝吧!”我对他说:“有点水喝就够了,你刚才连这都不准。”他马上端水请我喝,直到我喝够了为止。这时,我的仆从也赶到了,就一起坐在帐中休息。等我们休息够了想走的时候,那个黑人说:“天这么热,我也没照顾好您!这样吧,我背着水囊和你们一起走,您什么时候渴了随时都可以喝,但要唱歌给我听!”我说:“就听你的!”我就边走边喝边唱,一直走到榻所。

又有一次,马伯德有事到麦加去,走到布吞摩尔 那个地方,他听到有人唱歌,就循声找去。在一个水塘边,他发现一个人坐在那里,脸庞清秀,头发分开,身穿用番红花染的开襟敞袍。只听他唱道:

心底思念曾远去,
忧伤烦恼相呼喁。

空帐不见姑娘影
犹似长裾遮虚体。

呼叫旅友驻此地,
希冀旷野闻回语。

淡忘情肠已激活,
愁思难消成痼疾。

“你是伊本·苏拉吉?”马伯德问那人。“你是马伯德?”唱歌的反问他。“正是!”“天哪!我要是知道您会来,绝不敢在这儿唱!”

马伯德曾经教过汉志地方一个名叫卓菩娅的女奴学唱,使她成为歌女。她学成后,被伊拉克地方的一位男人买去,把她带到巴士拉,不久又卖掉了她。一位阿瓦士 人第二次买了她。此人非常痴迷她的歌喉,此歌女也非常认真地坚守马伯德所教的章法和规矩,不越雷池一步。但她和这个男人只生活了很短的时间就死了,死前把自己演唱的大部分歌曲都教给了此人的其他女歌奴。怀着对卓菩娅的爱怜和愧疚,这个阿瓦士人决心要找到她的师傅马伯德。他很执着地打听马伯德的信息,不加掩饰地推崇他在歌曲演唱和创作上的造诣。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终于传到了马伯德的耳中。他随即从麦加出发赶往巴士拉。没想到,他赶到巴士拉时,那个人刚好登船返回阿瓦士。两个人谁也不认识谁。水手们看马伯德也要上船,就让他在船尾找个地方坐下来。当船航行至本拉 河口时,船上的人开始午餐,那个阿瓦士人命令歌女们演唱。马伯德静静地听着,因他身穿汉志地区普通百姓衣着,没人注意他。只听一位歌女唱起了纳比埃 的诗作。她唱道:

苏阿达 走绳已断,
伊卓玛 远下草原。

巴拉 姑娘勾魂魄,
心荡神移梦流连。

此歌女唱得不好,马伯德不由得向她喊起来:“你没有唱准!”一听这话,她的主人,那个阿瓦士人生气了,反击他说:“你懂得唱歌吗?还不住口!”马伯德只好忍住不说话了。那个歌女又唱了几首其他诗人的诗作,马伯德耐着性子听着。当听她又唱起阿卜杜·拉赫曼·本·艾比·伯克尔 下面这首诗时,他忍不住了。她这样唱道:

艾兹德 人女儿美,
神魂颠倒我心醉。

有人怨我情火旺,
不知怨府为情鬼。

无爱除非身骨烂,
情之奇妙不可绘。

让我为爱去献身,
非难之人赎我罪。

她刚一唱完,马伯德就说:“姑娘,你糟蹋了这首诗!”那位阿瓦士人又申斥他:“真该死!你不懂歌,还爱多管闲事!”马伯德又不说话了。那些歌女又接着唱起来,过了很长时间,直到其中一个歌女唱起了库赛尔 的诗:

二位挚友请暂留,
方便之后再分手。

旷野之下有自尊,
不要让我扫污垢。

唤回旧情唤回爱,
唤回泪水洒难收。

生活无趣今非昔,
常忆远方度春秋。

她唱得平铺直叙,毫无变化。马伯德终于又开口了:“这位姑娘,你怎么一个调子唱到底?”那个阿瓦士人更生气了:“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爱管闲事?你要再这样,就把你从船上轰下去!”马伯德马上又收住口,一直等到歌女们都唱完了,安静下来后,他主动唱起来。刚唱完第一支歌,歌女们就惊叫起来:“唱得太好了!啊呀,再唱一遍吧!”马伯德说:“不敢,不客气!”又接着唱了第二支歌。听完后,歌女们对她们的主人说:“他是我们见到的唱得最好的人!请他教我们再唱一遍,哪怕一次呢!如果让他走了,再找不着第二个人了。”她们的主人说:“你们刚才唱的时候都听到了他对你们不好的评价,我担心他还这么想。我们已经用话伤了他,再等一等,缓和一下再说。”马伯德又继续唱了第三支歌。唱完后,简直像是发生了地震,全船都轰动起来。阿瓦士人跳起来,冲到他的面前说:“先生,我们错怪了您!没想到您水平这么高!”马伯德说:“就算你不了解我,也应该先核实再说话。上来就说那样伤和气的话,不好!”阿瓦士人说:“我错了!特向您道歉。请原谅!”阿瓦士人一直陪伴马伯德直到下船。阿瓦士人问他:“您是从谁那里学的歌?”“是从汉志的乡亲那里学的。”马伯德转而问他:“你的那些歌女是跟谁学的?”阿瓦士人回答:“是跟我买的一个歌女那里。从麦加来的一个巴士拉人卖了她。她过去曾是马伯德的学生,学成了才走的。她曾经是我的心肝宝贝,但不幸去世了。现在的这些歌女都是从她手里学的。论唱歌,我直到今天也只崇拜马伯德一个人。我认为他胜过目前已知的全部歌手。他创作的所有歌曲我都喜欢!”马伯德说:“哦!你就是那个人哪!那么你认识我吗?”“不认识。”马伯德用双手拍拍他的头顶说:“我就是马伯德呀!我特意从汉志赶来找你,等赶到巴士拉,你正好上船回阿瓦士。谢天谢地!我没有放任你的歌女乱唱而不管。我会让她们中的每一个都能很好地接班。”一听这话,主仆们拥到他的面前亲吻他说:“整整一天,您把自己掩盖起来,让我们损您,伤您。先生啊!您是我们朝思暮想的人啊!”阿瓦士人随即更衣整容,正式拜师。他赠给马伯德几套师袍,外加三百金币和香料、礼品,并一路陪伴他直到阿瓦士城。马伯德在他那里认真授徒,直到那些歌女都熟练地掌握了所有歌术、唱技才返回汉志。

瓦立德·本·叶齐德哈里发恩宠马伯德,有一次想见他一面,就宣他到麦地那见驾。当得知他已赶到候驾时,命令修一水池,池里灌满用蔷薇、麝香和番红花浸泡的水。从室内通往水池的路上都铺上地毯。在水池对面专为马伯德修一处演唱台。接见时,除了侍从没有第三者在场。马伯德被带到池边演唱之地,他看见对面幔帐垂挂,遮住一人,不知如何是好。侍从提醒他:“马伯德,就在此地见驾,快向信士长致意!”马伯德立刻向哈里发施礼致意,瓦立德哈里发在帐中答礼,然后问他:“马伯德,你可知为何宣你?”“这只有真主和信士长能知。”“为王想你,欲闻曲当面。”“欲闻草民自备之曲,抑或陛下钦点之曲?请陛下明示。”欲闻此诗之音:

痛惜年少伴羞丑,
为所欲为岁月走。

猜忌疑惧时害人,
互相残杀成世仇。

同胞对立泣无泪,
犹如情侣哭分手。

马伯德就他的诗唱起来,刚一唱完,瓦立德的幔帐就被掀开了。哈里发从帐中走出来,扑通一声跳进池塘里,潜游起来。游完上岸,侍从们马上为他换了一身新装束。然后开始饮酒,也命马伯德同饮。饮后,又对马伯德说:再为王吟唱此诗:

君子何故不应求,
爱侣恋友来问候。

喜极而泣云落雨,
破涕为笑面如秋。

倘若君知诚邀者,
恸哭泣血情难收。

马伯德唱完后,哈里发又像刚才一样,走出幔帐,跳进水池,潜游水中。出水后,又换上第三套衣服,然后和马伯德饮酒作乐。酒过一巡,又吩咐道:再为王吟唱一首!你听此诗:

哀哉庭院今非昔,
见我凭吊甚觉奇。

悲声戚戚久伫立,
四顾茫茫皆废墟。

彼等故交悼何益?
斯人不烦慢驼蹄。

每当垂问尚安否,
皆言去家久逝矣!

马伯德就诗而唱。唱完后,瓦立德又一次跳进水池,出水后又更换新衣,又举酒狂饮。喝够了后问马伯德:“你说,何人为得到国王更多的恩宠而为之保守秘密?”马伯德回答:“当信士长需要草民的赞颂与忠谏时。”哈里发随即命令侍从:“送一万金币到马伯德家,外加两千金币作路费!”侍从随之照办。

此故事有另一种说法:池塘里盛满了酒,瓦立德跳进池中去喝酒,喝够了才上来。

笔者言:本人从其他史料中发现,瓦立德在池中饮酒直饮到能看到酒面下降。

马伯德说:有一次,瓦立德·本·叶齐德哈里发派人宣我,我即动身前往。走到大马士革时,在一家浴室发现一个很威严的人带着两个小厮。浴室老板见他进门马上扔下其他客人去侍候他。我心里琢磨:招呼他一下,看是否还认识。要是不识相,权当唤狗。我故意背对着他,哼起小曲。他转身看到了我,马上命令那两个小厮:“把这些东西给他送去!”他手里的东西转眼间落到了我手中。然后,他请我到他家做客,我欣然前往。落座后,他显得很殷勤,还拿出了葡萄酒。我也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和他应酬。但看得出来,他并不开心,经常走神。勉强坐了一会儿后,他吩咐仆从:“去把老先生叫来!”很快,仆从领着一位老人来了。那个人一下子高兴起来,亲切地招呼他。老人带着一把琵琶,一坐下就主动弹唱起来。只听他唱道:

一条大鱼进了锅,真倒霉!

一只老猫叼了它,真可恶!

那位主人边听边拍着手,用脚打着拍子,显得非常高兴。老人又继续唱:

投我一个大蜜桃,小情人!

以为我没看见她,小情人!

那位主人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了。我实在无法忍受,就偷偷溜出屋子,不辞而别。我从没见过如此垃圾的歌曲和如此不学无术的老朽。 X+Qi12cvjsh9dBRzvuBYH0YhJE52Ny2Xt9w/XYu2jOk1J74jtnVl16kZtsIa2i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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