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绥布,全名为努绥布·本·拉巴哈。他是阿卜杜·阿齐兹·本·麦尔旺 王子的释奴。他原来是生活在瓦丹 地区的基纳纳部族一个黑奴,后被阿卜杜·阿齐兹王子买下,解放了他。也有人说,他原来就是基纳纳部族的释奴,王子只是买来了他的监护权。还有人说,他是和王子签订了卖身契才获得了自由之身。
据说,努绥布原来属于半岛南部古达阿部族,后又迁移到巴里部族 。他母亲是黑奴,生下他不久后他父亲就去世了。他叔叔趁机霸占了他母亲,因不喜欢努绥布便把他卖掉了。
努绥布被公认是一位杰出的、优秀的诗人,尤其擅长情诗和赞美诗。他本人志贞品清,洁身自好。
努绥布自述说:我少年时就喜欢作诗,开始是自吟自乐,后来我想知道别人对我的诗评价如何,就请来了本族和周边部族的一些年长者,让他们听我咏诗。我谎称是朗诵前辈大诗人的诗,实际上朗诵的都是我自己作的诗。这些老者听过以后,都纷纷称赞说:“这些诗写得太好了!”我心里很得意,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好诗人了,就决定用诗做见面礼,去投奔阿卜杜·阿齐兹王子,他当时在埃及。我对姐姐说:“大姐,我会写诗了!我想向阿卜杜·阿齐兹王子献诗,求他解除我们全家的奴隶身份,让我们成为自由人!”姐姐说:“你忘了你是个黑人,不怕叫人笑话!”我对姐姐说:“你先听听我作的诗再说。”我就给她朗诵我作的诗。她听完后马上高兴起来,说:“诗写得太好了!你确实有才!真主保佑你,去吧!”我骑上一峰小驼来到了麦地那。正巧,在那里我见到了大诗人法拉兹达格,是在清真寺礼拜时碰见的。我专门去拜访他,请他听我写的诗。他听了几首后说:“这就是你写的诗?太糟糕了!你还想用它去结交王室,很难!”我的心一下子凉了,紧张得直流汗。这时,有一个古莱氏人偷偷向我抛来了一块石头,他刚才就站在法拉兹达格不远处。我向他望去,发现他向我努嘴,眨眼睛,我马上跟他走到外边。那个人对我说:“你刚才为法拉兹达格朗诵的诗写得很好,他是嫉妒你才那样说的。不要灰心!”他的话使我重新找回了信心。我继续上路了,终于来到了埃及。我找到了伊本·麦尔旺王子的官邸,开始我想跟在一群官员后面混进大门,没有成功。正在想办法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一个人骑着一匹戴着漂亮额章的骡子走向一个旁门,我赶快跑了几步,和那匹骡子并排进了门。那个骑骡子的人问我:“你有事吗?”我马上说:“我有事想见王子殿下,我是来自希贾兹的一个诗人,写了很多赞美王子的诗歌,今天特地赶来向他献诗。但那位守门的卫士看不起我,不让我进!”那个人说:“那你先把你的诗朗诵几首给我听听!”我就朗诵起来,那人听后大加赞赏,说:“这难道是你写的诗?不是剽窃别人的吧?你要知道,王子本人很懂诗,他自己就是传述人,身边一大批才子,不怕他们揭你的丑?”我说:“这确实是我本人创作的诗!”那个人说:“那好!你先写一首描写埃及周边特色风光的诗歌,明天还来找我,吟诵给我听!”第二天我按他的要求为他吟诵了那首诗。诗是这样写的:
心事茫然引我来,
埃及四处泛光彩。
枕臂夜观肉渐细,
骨软筋麻掌不开。
……
诗中我提到了雨:
乌云滚滚雷声近,
期盼之泪伴雨来。
驼羊急奔四散去,
牧场沃草舞风摆。
涓涓细流自帖
涌,
柔柔浪波冲沧海。
我指电闪眨眼急,
夜空如昼瞬间开。
喜光之眼若得见,
彻夜难眠魂不在。
致意恩主及时雨,
虽然绳断脉自白。
至今浪荡无主属,
望接断肢感君爱。
大人心仁重友情,
愿为释奴随君差。
那人听后非常高兴,说:“你没有说谎,确实是个诗人!你在官邸门外等着,我现在就去面见王子,呈报你的事!”我坐在官邸门外等着,心里还在担心那人是否说话算话。没想到时间不长,就有内侍出来请我进去。我规规矩矩走进殿内,向王子施礼致意。王子仔细看了看我,问我:“你是诗人吗,怎么不像?”我回答:“是的,大人!我确实是一位诗人!”“那么你朗诵一首诗我听听!”我高声朗诵了我的一首诗,王子啧啧称奇。这时,内侍进来禀报,说有一个叫作阿依曼·本·胡宰木·阿萨德 的人求见。王子说:“请他进来!”那人一进来,王子就对他说:“你来得正好,你来估估这个奴才的身价!”那人打量了我一下,说:“他就像一个放骆驼的!我估算,他身价值一百第纳尔。”王子对他说:“他是个诗人,口才很好!”那个人马上说:“那他的身价仅值三十第纳尔。”王子奇怪了,问他:“你怎么刚才说得很高,现在又降得这么低,为何?”那人说:“因为他太呆了,不诚实!他这种样子的人像是会作诗的吗?”王子对我说:“你再朗诵一首诗给他听听!”我又朗诵了一首。王子又问那个人:“先生听后感觉如何?”那人说:“他是黑人中诗作得最好的!”王子说:“我看比你还好!”那人以为听错了,问王子:“比我还好?”王子说:“是的,比你还好!”那人说:“我明白了。您是厌烦我了,想换口味了!”王子说:“不对!我想换口味早就换了。你跟我这么长时间同吃同坐,同乐同游,形影不离,你还不满意吗?”那人说:“请殿下恩准我去伊拉克陪伴比希尔 殿下!”王子说:“好,你去吧!”那位叫作阿依曼的人至此就到伊拉克去了。
有一次,努绥布去觐见苏莱曼·本·阿卜杜·马立克哈里发。在殿堂上,他又遇见了法拉兹达格。他请法拉兹达格吟诗,法拉兹达格认为努绥布是在向他请教,就很骄傲地开口吟诵起来:
或若驼队头帕拴,
狂风欲断脱又连。
乘风强行伏鞍紧,
鞍后行囊欲飞天。
天寒手冷握不住,
我王篝火燃在前。
吟到此,法拉兹达格不知何故,对着努绥布冒出一句:他的头帕似筛颠!苏莱曼哈里发心里非常不快,阴着脸对努绥布说:“你起来也吟一首,夸夸你的主子!”努绥布不敢怠慢,立刻站起来吟道:
我遇驼队泉水边,
我王驾舟渴求贤。
暂请告我王何在,
瓦丹人来沐恩典。
折腰曲首恭不止,
停后行囊竞拥前。
已知夜夜门外驼,
骑者盼等恩主现。
满月居中众星绕,
众星难比满月圆。
苏莱曼立刻转怒为喜,夸奖努绥布说:“真是一首好诗!”然后传令赐金嘉奖,却没嘉奖法拉兹达格。他愤愤不平,告辞离开后说:
好诗众人赞,坏诗奴才编。
有一次,阿卜杜·阿齐兹王子带着努绥布登穆盖塔木山 。他让努绥布骑一峰波斯双峰驼,驼鞍套着绣花布罩。来到山上,他让努绥布吟诗给他听。这时,山上的黑人们都高兴地围了上来。努绥布问他们说:“是因为我而高兴吗?”黑人们齐声答:“是的!”努绥布说:“难道你们不知道,越是黑人同胞越害你们吗!”
据说,当努绥布陪伴希沙姆·本·阿卜杜·马立克 哈里发时,每回他来到宫廷,哈里发就把自己的卧榻让给他,叫他吟诵悼念伍麦叶人的哀诗。而只要努绥布吟诵哀诗,哈里发就落泪,努绥布也就陪着他一起哭泣。那一天,努绥布故意朗诵了赞美哈里发的诗句:
每当人们奋争先,
你定双臂先触线。
希沙姆哈里发听后说:“你这个黑鬼,你赞美过头了,反倒贬低我了!”努绥布说:“陛下之手最慷慨,比我的舌头更大方!”希沙姆说:“你的口才比你的诗还好!”说完给了他一大笔赏赐。
据说,努绥布从阿卜杜·阿齐兹王子那里接受了一大笔赏钱,他对谁也没说,仍然装扮成一个穷汉回到麦地那。族里人看到后,都认为他这次巴结权贵的努力失败了。隐居了一段时间后,他开始行动了。他先和奴隶主讨价还价,买回了母亲的奴隶身份,随即解放她成为自由人;然后又买回他妻子的奴隶身份,解放她成为自由人,但比他母亲多花了一倍的钱。他的姨表兄叫作苏里姆的听说了此事,就请求他也帮他挣个自由身。努绥布说:“我现在已经没钱了!等我再出去的时候,我带上你一起走,到时候再帮你!”过了不久,努绥布又要出门了,他就派一个伙计去找苏里姆的主子,跟他商量把苏里姆买过来替他赶驼。商量好价钱,他照价付费,带走了苏里姆,随即就解放了他。几天后,苏里姆和族人在一起玩乐的时候,有人问他此事,他却矢口否认。当努绥布问他为什么否认时,他对努绥布说:“如果你释放我是想让我变成你那样的人,那还不如不释放!我只希望释放后我仍然按自己的意愿生活,保持原来的亲情关系,继续尊重我原来的权利!”
努绥布很生气,只好丢下他自己走了。他作诗说:
苏里兄弟没良心,
得了便宜不报恩。
忘了为你驱驼累,
不记涎脸夜求门。
王室讨赏不惜力,
你才喜获释奴身。
悔不当初背对你,
怒目恶言冲你喷。
有时,阿卜杜·阿齐兹王子的赏金拖延了时间,努绥布就写诗催促:
莱依拉子心麻木,
众亲在肩盼我助。
亲情仍在苦别离,
凄凄双眼泪如注。
远别家乡路漫漫,
恰似幼龄惊离母。
互相体谅行好事,
恩主非你是真主。
王子一见此诗,马上就会把赏钱发给他。
诗中“莱依拉”是王子母亲的名字,她是卡尔比部族女子。
据说,王子曾说过,我不会随便赏赐诗人,但如果他在诗中赞颂家母之名,为我增荣,自当别论。此话一出,众诗人的诗中纷纷出现他母亲的名字。
有一次,努绥布来到阿卜杜·马立克 哈里发的宫邸,哈里发邀他一起进餐,席间问他:“你能说说与我同席对饮的理由吗?”努绥布反问他:“您相信我说的话吗?”哈里发答:“我不是这样做的吗?”努绥布说:“那我就直说了。因为我的脸会变色,我的诗辛辣尖刻,我的相貌丑陋。我除了智慧和口才,其他方面都没有达到接受您恩宠的条件,也没办法以我父母或家族炫耀。信士长陛下,感谢真主使我们之间通过诗歌建立起了亲密的主仆关系,使我享受到了目前的地位!”哈里发并没有计较他说的话。
艾布·伯克尔·本·米基德有一次说道:有一天,我在希沙姆·本·阿卜杜·马立克陛下宫门口遇到了努绥布,我问他:“你为什么叫努绥布呢?难道是因为你诗中有一句说‘努绥布已见到她’吗?”努绥布说:“不是的!是因为我出生在瓦丹。生我时,我的主人让把孩子抱来给他看看。他一看到我就说,这孩子肯定天性正直,我就被叫成努绥布 了。后来,阿卜杜·阿齐兹王子买了我并释放了我,他就一直用此名称呼我。”
有些人还提到了这件事:
有一天,他们在街上看到一个黑人和一个白人在一起,很好奇。尤其好奇的是那个黑人真黑,那个白人真白。有人上前问那两人是何人,那个黑人说:
但愿我知你心愿,
明日分手路遥远。
乌姆伯克在身边,
可避暗敌暂脱险。
不知从此两厢断,
抑或信守曾许愿。
忽然,那个白人女子大喊:我将信守曾许之愿!
有认识这二人的路人偷偷告诉好奇的人,那个黑人是努绥布,那个白人是乌姆·伯克尔。
有一段时间,努绥布投靠阿卜杜勒·本·贾法尔 。贾法尔心甘情愿地供养他,为他提供衣食所需及大量赏赐。有人不解,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待这个黑奴,伊本·贾法尔说:“正因为他是黑人,我们赏赐他就显得更仁慈。他的诗是整个阿拉伯人的,是无价的,理应得到奖赏!他的诗是被消磨的人生历程,被穿破的件件衣裳,被花掉的块块银币,其中的颂词赞语会永被传颂!”
有一天,马斯拉马 对努绥布说:“你不擅长写讽刺诗。”努绥布反驳他说:“不对!你没看到我在诗里把‘真主饶恕你’改成‘真主揭露你’吗?”马斯拉马说:“如果有一位你本来想赞颂的人,但他不让你赞颂他,你能讽刺他吗?”努绥布说:“这可不行!我不应该嘲讽该赞颂的人。我只能在赞颂别人的同时,嘲讽我自己。”马斯拉马说:“这是最厉害的嘲讽了!”
据说,有一次,努绥布来到先知清真寺礼拜。当时欧麦尔·本·阿卜杜·阿齐兹 正担任麦地那总督。努绥布进到寺里,看到欧麦尔正坐在先知陵墓与讲台之间。努绥布对欧麦尔说:“总督大人,我能为您吟诵一首悼念您父亲的哀诗吗?”欧麦尔说:“不行!不要引我伤心!你就吟诵你的那篇‘兄弟止步’吧!重温一下自己内心对自己的忠告。”
努绥布随即吟道:
兄弟止步观此房,
早已不是旧模样。
长夜漫漫熬不尽,
莱拉望族守冷房。
暂且住下等疑解,
无论去留待思量。
腿重难移步难迈,
泪水强忍终倾淌。
失望之情难言表,
大门未锁或留账。
有一次,艾布·本·阿卜杜拉、伊姆兰·本·阿卜杜拉和努绥布三人一同借住在马拉拉 的民宿。离开时,那两人分别付给老板娘二角钱,只有努绥布当时没带钱。他对老板娘说:“有两种结账办法供你选择:一是像他俩那样付钱,我下次来的时候把欠钱付清;二是我送你一首诗抵款。”老板娘马上说:“我更喜欢诗歌!”努绥布就为她吟道:
临行之前谢爱娘,
日后或难再来往。
我对你爱恐难信,
衣袋真无一文装。
马拉民宿心得爱,
无奈此爱太荒唐。
没想到马拉拉民宿从此声名大振,宾客盈门,老板娘好事连连。
有一次,努绥布面见欧麦尔·本·阿卜杜·阿齐兹,那时他已经是哈里发了。欧麦尔对他说:“听说你经常写调情诗,挑逗女人?”努绥布说:“信士长明察,小人早就不写这类诗了!我也早就向真主保证再不调情了!”当时在场的人都为他作证,赞扬他一心向善。欧麦尔说:“若确如你说,那么,你有什么要求呢?”努绥布说:“陛下!我的女儿们黑皮肤在日渐消退,但却还是‘市场滞销’。我本来以为只要她们不越长越黑,行情就会越来越好,没想到即便皮肤变白也被人嫌弃!”欧麦尔问:“那你想怎样?”努绥布说:“能否请您为她们增加些生活费?”信士长照办了。“还有我的差旅费。”信士长当即赐给了他一套剑饰和两套官服,共值三十银币。
据说,当年阿卜杜·阿齐兹殿下把努绥布及其亲属和儿子全部购买,然后免除他们的奴隶身份成为自由人。从那时起,努绥布每年至少进王府一次领取赏赐,一直与王子保持联系。努绥布有诗说:
莱依拉子言行美,
品行更比言行伟。
有求必赏主仆情,
友谊堪若密友会。
恭喜埃及人有福,
尼罗河水也增辉。
据说,努绥布有个别号叫艾布·哈吉纳 。有一位诗人借此作诗诋毁他说:
人揣此名心茫然,
此名之主肤如炭。
若看其人畜身型,
暴徒良民一身兼。
有人问努绥布,此人写诗骂你,你怎么不回敬他,他回答:“没必要!要是我先诋毁别人,他回敬我,我必回敬他!但是真主让我在这首诗中读出了好的意思,我岂能回复他不好的意思。此人在诗中只说我长得黑,他说得不错。我在诗中不也是这样描述自己的吗?”众人感叹,他说得有理!努绥布随即作诗说:
黑色不专属我驼,
我口入心不可夺。
无论何人毁我根,
我诗即成我归所。
黑口日日肺腑言,
与白周旋白缄默。
高楼之上有人妒,
尽展我才莫乐祸。
有一天,一个人骂努绥布:“你这个黑奴,你和你的诗见鬼去吧!”努绥布回敬说:你说我是个奴隶不对!我未出生时是个自由人。出生以后被人欺辱、虐待,才变成了奴隶。至于你说我黑,那么你听:
我虽肤色黑,智力并不羸。
希望永不弃,名誉必捍卫。
据说,有一次,努绥布来到一地,忽感口渴,遂上门讨水。只见从一户人家走出一女仆,手托一罐奶,给他喝,对他说:“先生,能用诗夸我几句吗?”努绥布问她叫什么名字,女仆答:“我叫杏德。”努绥布又望了一眼远处的山,问她:“那叫什么山?”女仆答:“叫卡纳山。”努绥布随即说:有了!你听:
因喜杏德爱卡纳,
并不在意山高低。
卡纳山下有缘地,
不禁使人爱难离。
人指卡纳看不够,
满眼不离杏德女。
此诗不胫而走,越传越广,那位女仆杏德也很快名声蜚然,不久就有人上门求婚,从此尽享荣华。
有一次,在努绥布陪伴叶齐德·本·阿卜杜·马立克时,哈里发对他说:“你给我谈谈你生活中曾经发生过的有趣的事吧。”努绥布说:“信士长,我谈谈我结婚的事!”哈里发很高兴,说:“太好了!”努绥布说:“那一年,我看上了一个棕色皮肤的姑娘。有好长一段时间,她对我的追求总是虚予应付,故意提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我急了,催她表态。没想到她却说:‘咱们分手吧!咱们俩过不到一起。在我眼里,你就像一个半夜的敲门人。’我很生气,回她说:‘那你就是白天的敲门人!’一听这话,她说:‘黑鬼,你太逗了!’我更来气了,问她:‘你知道“逗”是什么意思吗?“逗”就是“聪明”。’她说:‘那你叫我看看你的聪明劲儿在哪儿。’我就写了一首诗给她:
肤色黝黑何其翩,
犹如麝香药味全。
满身文雅高洁气,
粗鄙丑恶避天边。
男人堆里我拔萃,
女人圈中你不显。
同意请回悄悄话,
拒绝大路各一边。
她读完了我的诗,说了一句:‘金钱诗歌补缺憾,生活从此堪圆满。’她就嫁给我了。”
话说有一天,天难得下了点雨。雨过天晴,努绥布、艾赫瓦斯和库赛尔都想出门散心,碰到了一起。努绥布对他二人说:“咱们一起到附近的山谷里走走,消遣一下,怎么样?”那二人欣然同意。就又回家重新换装。三人都穿上了最华丽的礼服,进行了精心的打扮,跨上了各家最好的驼驾,一起奔山谷而去。到了谷地,他们走走看看,四处闲逛。忽然,远处一座模糊的建筑物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遂奔之而去。走到跟前,发现是一处豪华的宫苑。一群公子、贵妇、侍女正在聚乐。三人感到很尴尬。那些人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聚会、消遣。开始三人不敢贸然接受,谎称是因为别的事路过这里。那些人要他们干完事后一定回来找他们。三人没办法,只好说盛情难却,先放下自己的事陪他们。只见一个侍女走进宫内,没过多久就出来请他们进去。三人进入宫厅,看到一位贵妇坐在软榻上迎接他们。马上有人摆好了座椅,三人一个挨着一个坐成一排。只听那位贵妇说:“请问,诸位是想先欣赏奏乐演唱呢,还是先去进餐?”三人急忙说:“我们先听演唱吧,吃饭不急。”只见那位贵妇一挥手,一位被裹在绣花袍子里的姑娘款款走进来,身边几位侍女帮她托着袍子下摆。姑娘来到厅堂中间,解开花袍,一个眉清目秀、几乎与贵妇一样美丽动人的少女站在面前。她先向三人表示欢迎和问候,然后等待贵妇的指示。那贵妇对她说:“你先演唱一首努绥布的诗,真主保佑艾布·哈吉纳!”那姑娘随即轻启玉唇:
难道注定苦别离,
幸福时光断不继。
仍存奢盼追旧日,
纵然无望显归迹。
努绥布事后说:我头一次听到这样优雅的吟唱,声音甜美,吐字清晰。这首诗刚唱完,那位贵妇又发话:“再唱一首他的诗,真主保佑艾布·哈吉纳!”那位少女又唱起来:
有爱之人睡难眠,
阵阵忧伤去又还。
曾记为情肝欲裂,
她肝不还何可堪。
即非同族同乡人,
但曾为邻日日见。
此爱前人难有比,
深若大海高如山。
努绥布说:这位姑娘这次唱得比头一首还要好,我听得如醉如痴,如在梦中。只听那位贵妇又发话了:“再唱一首努绥布的诗!真主保佑艾布·哈吉纳!”那姑娘又接着唱起来:
夜间小寐堪享受,
难道也能睡中游。
愁思不时心头起,
无论梦里拒与求。
额顶落棍智光闪,
恰似前人敲灵头
。
努绥布说:我简直要飘飘欲仙、忘乎所以了!真没想到,贵妇选唱的每一首歌都是我写的诗。也从未听到过有人唱过我的诗,更没想到曲调配得如此完美、贴切、协调、动听。这时,耳边又传来了那位贵妇的话音:“再唱一首吧!还是努绥布的诗。愿真主保佑他!”柔美的吟唱声又响起来:
驼队急行已难追,
驻地访我可见谁?
努绥布说:天哪!我简直要昏过去了!我的诗意能被用这样美妙的声音吟咏出来,真让我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我恍惚以为自己变成了古莱氏人,甚至当上哈里发了!直到耳边再次传来那位贵妇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贵妇说:“孩子们,先唱到这吧!开饭吧!”突然,我身旁的艾赫瓦斯和库赛尔从座位上跳起来,大喊:“我们不吃你的饭!也不想再坐在这里!你破坏了交友的规矩,你太看不起我们啦!你把我们的诗放在什么地位?为什么不演唱我们的诗?难道我们的诗都不如他的?”那位贵妇说:我们所有人一致认为,很难从你二人的诗中挑出一首比他的还好的诗来!比如,艾赫瓦斯的这首:
只要她喜我就喜,
世间最美是心喜。
再比如库赛尔的这首:
达姆丽娅喷嚏响,
暗示可做交往方。
还有这首:
达姆丽娅没囚他,
除非公羊有人养。
他二人被问得哑口无言,气鼓鼓地离开了。我也想和他二人一起走,但被贵妇拦住了。她命令下人拿三百金币和两套礼服赏赐我。然后又吩咐再拿二百金币,叫我转交给艾赫瓦斯和库赛尔一人一百,说:“如果他二人不要,你就自己留下。”我带着这些赏赐追上他二人。艾赫瓦斯收下了那一百金币,而库赛尔则拒绝接受,说:“让那个婆娘和她的赏赐见鬼去吧!你也和她一起见鬼去吧!”
过后有人问努绥布:你说的那位贵妇是谁?他说:我只知道她是伍麦叶家族的一位贵妇,但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据说,正值阿卜杜·阿齐兹王子任埃及总督期间,埃及暴发了瘟疫。为躲避瘟疫,王子逃到了上埃及的一个叫作苏卡尔的村庄。这个村庄距离首都福斯塔特 有一天的行程。他在那里住下没几天,阿卜杜·马立克哈里发的一个信使就赶来见他。总督问信使:“你叫什么名字?”信使答:“在下塔利卜·本·穆德里克 。”信使离开不久,阿卜杜·阿齐兹王子就死在那个村子里。死前长叹道:惨啊!他还没看到我返回福斯塔特,我就要死啦!
努绥布听到王子的死讯悲痛万分,作悼诗说:
苏卡尔村降灾凶,
平生未遇此灾重。
噩耗击胸痛难抹,
从此再无恋驼声。
哀号恸哭悲难止,
新灾再大比它轻。
灵床难感此君恩,
担夫不知此君胸。
难信挚友大限去,
直至墓陵仍梦中。
当年麦尔旺·本·哈克木哈里发曾册立他的长子阿卜杜·马立克为第一王储,二子阿卜杜·阿齐兹为第二王储,把他派到埃及任总督。麦尔旺去世后,阿卜杜·马立克继任哈里发,继续任其弟阿卜杜·阿齐兹为王储,埃及总督。阿卜杜·马立克有两个儿子:瓦立德和苏莱曼。他内心希望阿卜杜·阿齐兹先死,好册立自己的儿子为王储。没想到,阿卜杜·阿齐兹总督一当就是二十年,直到伊历86年才去世。在他去世不久后阿卜杜·马立克也去世了。好在他去世前已将他的两个儿子改立为王储。
在他临终前,努绥布进宫见他,他对努绥布说:“把你写的悼念爱弟的哀诗吟咏给我听听。”努绥布就选了数行吟道:
虽经世事饱风霜,
不及前日痛肝肠。
众人恩主我恩友,
世代传颂永留芳。
恕我哭之难忍痛,
无人如我强承伤。
家族优选真君子,
莱依拉子似天降。
阿卜杜·马立克听努绥布吟咏“恕我哭之难忍痛”时说:“这句话是应该我说的,你替我说了。”随即痛哭起来。
有人对努绥布说:“你的诗老了。”努绥布回答:不是我的诗老了,而是诗卖不动了!今天有谁能像当年哈克木·本·穆塔里布 那样慷慨。我那次去见他,他当时正忙着亲自奔走催收麦地那的自愿捐赠,我看不过去,就对他说:
麦爹不必事躬亲,
不应泥古损祖荫。
一旦门厅现裂痕,
幽幽新月照床裙。
只只贼眼看不够,
开斋之夜月更新。
努绥布说:“哈克木老爹听了后,送给我四百只绵羊和一百峰奶驼。然后说:‘你掀开床铺!’我掀开一看,床下还有一堆金币,他又给了我二百金币。”
有一天,努绥布来见叶齐德·本·阿卜杜·马立克哈里发,为他吟诵赞美诗。听后,哈里发仁心大悦,对他说:“说吧,你想要什么都行!”努绥布回答:“信士长啊,您的手比我的口更易打开!”一听此言,信士长立刻吩咐用珠宝填满他的嘴。努绥布从此家境殷实富有,一直到去世。
又有一次,努绥布来到伊卜拉欣·本·希沙姆 督府为他吟诗,他当时是麦地那总督。努绥布吟道:
二希
子府输祖屋,
倘若比攀木达祖
。
还没等诗吟完,伊卜拉欣就说:“你——艾布·哈吉纳——自己到外面那峰已备好驼轿的驼骑那里,把它和它驮的东西全带走,都送你了!”当努绥布走到驼轿前,听到周围有人议论:“从未见过这么容易获赠的,一句诗没吟完就挣了满驼的财宝!主人太慷慨啦!出手太快啦!给得也太多啦!”努绥布对围观的人群说:“你们很少接触乐善好施的人,所以不理解。无论驼骑和驮品是多是少,能力不够的人是拿不动的!”
据说,希沙姆·本·阿卜杜·马立克就任哈里发时,正赶上努绥布生病了,没有及时赶过来献赞词。他以为努绥布怠慢他,心里不高兴。努绥布病刚见轻就赶紧拖着虚弱的身体进宫见驾,向他祝贺,并告诉他生病的事,祈求赎罪。他吟咏道:
我以天房朝者誓,
更以宰牲献驼人。
昔日竭力取悦者,
何以多日未现身。
只因病魔侵我体,
索还多年欠悯金。
虽在病榻仍牵挂,
君临大位未表心。
驱驼紧赶怀祝愿,
赞诗首首润舌筋。
请莫怪罪我真情,
并非怠慢故隐身。
若遭疏远何如死,
仇快亲痛友伤心。
请受我谦赐宽容,
面对最亲沐露人。
濒死之人心尚暖,
肤身却感冷渐侵。
曾受君恩无计数,
乐善好施心慈仁。
心急赶路嫌驼慢,
壮驼力尽速瘦身。
硕颈变细恨牙痒,
骨架四散立不稳。
步步急行未敢歇,
只为近前表忠顺。
希沙姆哈里发听后感动得落泪,说:“努绥布啊!是我伤了你的心,也害了你的驼驾!”随即命令设宴款待努绥布,两人和好如初。
据说,在阿卜杜·阿齐兹王子去世前,有一次,他问努绥布:“你以前有过爱情吗?”努绥布回答:“有过。我爱过一个穆德利基人家的女奴。”王子问她:“你是怎么爱她的?”努绥布答:当时她被家人看管起来,我只能远远地望着她。有时在路上碰见她,就抛一个眼神给她。她心里明白。我为她写过诗。诗是这么写的:
路边经过抛情眼,
心中暗暗藏祝愿。
每当见我热泪滚,
怕有闲话不敢言。
热恋之人心中苦,
全部财产一文钱。
王子问努绥布:“那女奴后来怎样了?”努绥布答:“她后来被主子卖掉了,听说她为新主子生过孩子。后来怎样就不知道了。”王子又问:“你现在还想她吗?”努绥布答:“想。一想起她,心中的隐痛就挥之不去!”
有一天夜晚,努绥布登上麦加的禁寺。他发现,有三个女孩子在他不远处议论诗人。她们一个个伶牙俐齿,出口成章。只听其中一个女孩子说:让真主诅咒加米勒吧!你们看他写的什么歪诗:
奔走赛麦
两丘中,
难与前跑后追同。
游中突然想到死,
但觉竟比平时轻。
另一个姑娘说:让真主诅咒库赛尔·阿莎吧!他竟写出这样的诗:
赛麦之间紧追随,
来来回回似云飞。
几乎惹出骚乱事,
因惧真主才循规。
第三个姑娘说:努绥布更可恶,竟在诗中这样说:
思念莱女欲不能,
何时能窥衣内形。
心中涌爱时时起,
无论巡游或宰牲。
努绥布听到此,再也坐不住了。他赶快走过去和她们打招呼,对她们说:“我听你们谈得很热闹。你们提到的人我也了解,能一起聊聊吗?”姑娘们问他:“你是何人?”努绥布说:“你们先听一下我吟的诗,再告诉你们我是谁,好吧?”姑娘们说:“可以!”努绥布随即吟道:
静日树鸽思你泪,
风抖柔枝啼不停。
姑娘们肃然起敬,说:“我们以真主之名,和此诗之美郑重再问先生尊姓大名?”努绥布说:“在下就是那个刚才被你们无端诅咒的努绥布。”姑娘们瞬间都恭敬地站了起来,热情地向他问好,对刚才的冒犯表示道歉。那个咒骂他的姑娘说:“以真主起誓,我没有一点想伤害您的意思,而是一直对您满怀敬意!”努绥布哈哈大笑。大家重新坐下来畅谈起来,直到分手仍意犹未尽。
努绥布有一首诗被歌手谱曲后广泛传唱:
确是旧宅勾君情,
睹物思人心更痛。
帐柱毡毛半掩沙,
灰烬焦木立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