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火闹春活动中,有一种古老独特的明社火类型,叫马社火。因化装的人物角色骑在披红挂彩的骡、马、毛驴背上,手操刀枪剑戟和一些别的道具,有序地游走在本村大街小巷和邻村经行道路及一些开阔场地,进行程式化的精彩绝妙表演,故得其名。
据有关资料称,马社火在全国不少地方都曾流行过,起源于汉代百戏中的马戏表演,在历史的进程中,逐渐被民间社火吸纳,遂分化、发展、流行开来。西和仇池山周边的马社火与其他地方的马社火相比,从形式到内容与众不同,带有明显的古代氐羌游牧遗风和浓厚的尚武色彩。就其而言,南部山区民众倍加珍爱。周秦以来,这里一直是少数民族地区,秦始皇统一六国,见之于史料的武都道就设在这里。汉武帝元鼎六年(前 111),遂以广汉白马氐地的武都道置武都郡(治地今洛峪),重用酋豪氐帅,实行怀柔策略,推行“以农为本”方针,农业得到发展。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南北对峙,中原王朝失控,白马氐族迅速崛起,其杨氏旺族建立仇池政权,亲晋附魏,曾创下了历史的辉煌,这在古文献里多有记载,尤以张维和李祖桓两部《仇池国志》记载最详备。此后,白马氐民众生产生活水平已大大超过羌人,文明水平已接近于中原,逐渐向汉民族融合。唐代,陷于吐蕃长达一百余年,经济停滞不前。宋元时期,烽烟四起,外族入侵,加上旱涝虫蝗、刀兵四起,生产、经济遭到严重破坏。由于地域封闭,加上特定历史和民族等多种因素,时至新世纪,处于迟发展的太石河崖湾、山青一带依然古风不减,仍承载演绎着历史的深邃与久远,洋溢着独特浓郁的乡土文化气息,无疑是陇南传统社火园地中的一朵争春斗艳的奇葩。
北部长道与礼县接壤的社火中,也有马社火节目,其规模也不小。显然,这里是秦先祖惨淡经营、牧马发迹的故地,自然有着秦人“好马及畜”、英勇尚武的基因,同时长期受内地优势文化的影响,形式上多元并蓄,实在不能与仇池山周边的马社火相提并论。
不去细说马社火的传承发展,就各地绚丽多彩的社火活动中,至今仍可见到与其相关联的“探马”“竹马”和“马排子”等古风遗俗。
马社火是仇池故地的纯民间艺术奇葩,是祖先留给人们的宝贵遗产,其独特的表演形式决定了它的唯一性。在欢度春节的喜庆气氛中,在战鼓紧催、鞭炮炸响之际,沉浸在节日海洋里的村民们欢腾了起来,他们身着古装,脸涂油彩,装扮角色,手持道具,骑上披红挂彩的骡、马和毛驴,由锣鼓彩旗开道,先绕村慢慢转一圈,然后有组织地沿村道游走,来饰演民间故事、神话传说和戏剧经典人物等,出尽了风头。尤其是那些身披战袍、戏装、背扎靠旗,手持长矛、大刀、弓箭的一个个将士形象,仿佛将人们一下子带进了“车辚辚,马萧萧”的历史岁月。他们一旦纵马驰骋,犹如昔日征战、抵御杀伐一般,旌旗在望,鼓角相闻,刀光剑影,势不可当。社火队每当经过人家门前,主人便鸣放三眼铳或鞭炮,净手焚香,作揖恭迎。村民夹道接送,炮声、锣鼓声不绝于耳,人欢马叫,异常热闹。
马社火亦有出村到外村表演的习俗。睦邻友好,人神同乐,祈福纳祥,是人们共同的心愿。临出村的前两天,社火会的人分别派探马给所到之村通传信息,让其有所准备。到了预定日子,探马开道先行。社火马不停蹄,一天沿路分可走一个村子,也可连走几个村庄,村社民众敲锣打鼓,燃放鞭炮,夹道欢迎,筹备烟茶酒肉之类集体盛情款待。有的小村落,还杀猪宰羊,将演身邀至家中做客,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迎送有序,忙而不乱,从而形成了一村耍社火,沿途村民扶老携幼都追随看社火的喜庆场面。
马社火离不开膘肥体壮、性情温顺的骡、马和毛驴,越多越好。表演形式多样,内容丰富。全村骡马聚集,抛开社火本意,无疑还有赛畜一说。表演形式上,往往是几个人或十几个人为一组,表演同一主题。一个村子的社火队,少则四五十人上阵,多则过百人参与,小组与小组协调配合,从不各自为政、擅自出行,群体观念极强。表演内容上,各显神通,有分有合,大多数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天官赐福、八仙故事、牛女故事、白蛇传、西游记、三国演义、封神演义、黄河阵、天仙配、杨家将等许多古老题材;同时也有部分现代题材,似乎在与时俱进。可以说,有传统的继承,也有随着时代的大胆创新。
参与马社火的表演者,历来都是男性,有老有少。年长者有六七十岁的老人,年幼者为七八岁的孩童,都充当相应的角色,当然,更多的是年富力强的青年小伙。每逢上街串巷表演,为确保人身安全,老人、孩童骑马,皆有一人牵马扽缰;年轻人风姿潇洒,自个儿策马扬鞭。人畜一体,单溜儿排成长龙,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浩浩荡荡,威风凛凛,格外矫健、热烈、壮观,令人叹为观止。
过去的灯社火,多为晚上表演,白天极少活动,故称“夜社火”或“黑社火”,而马社火则大大不同,往往扬长避短,无需灯光照明设备,白天表演,晚上从不活动。筹备之初,村里事先约集能人召开社火会,并由探马挨门逐户传唤牲口。待正式出马时,一切准备就绪。表演时间,通常从正月初八(有时可提前或推迟日子)开始,到十五灯节结束。先在本村酬神,随后到邻村巡演交流。每天吃罢早饭集体出发,天黑之前返回,从不在外留宿。一轮之中,先近后远,不越村社,平等相待。一轮耍过,又可以从头再轮一场。正月十五,是马社火表演的最后一天,各村马社火相商共聚,各选精品,争相竞演,将一年一度的马社火推向了高潮,十里八乡观众云集,陶乐其中,欢声雷动。
马社火巡演的外在形式,多取材于古代战争故事题材,有的在表演时前面还有两位扮角灵官,其中一位是红花脸的王灵官,另一位是黑花脸的赵灵官。人所共知,灵官主要是为人间赐福降祥、祛邪免难、惩恶扬善,这正迎合了全民闹社火的共同心态。内容决定形式,形式服务于目的。马社火到了最后一天,又多出了一位手执杏黄旗,身背封神榜,让众路神仙畏惧、鬼怪胆寒的姜子牙。这虽然不同于黑社火封神,但其最终目的是完全一致的。
西和南路马社火原始古老,长期封闭传承,很少受到外界多元文化冲击,一直发挥着祀神和娱人的双重作用。“文革”期间,由于人所共知的原因,曾受到禁止。令人欣慰的是,土地承包到户后,伴随着政策放宽,以及骡马的逐年增多,再加上一些痴爱的老年人坐镇,闹得更是红红火火,名声在外。
收入《首届中国白马人民俗文化研讨会论文集》,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 2013 年 10 月第1 版;
《甘肃史志》,甘肃省地方史志办公室编,2014 年第 1 期,总第 17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