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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初升,九華山中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霧色。

山中一片寂靜,此時山中傳出一陣輕微的馬蹄聲,林間小徑中轉出一匹白馬,馬身兩旁掛着一張紫弓及一柄長劍,馬背上坐着一個身着白色長衫的少年。

白馬緩緩的向前走着,突然那少年一手勒住那匹白馬,扭頭向左側林中望去。

半晌,林中響起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一個老道右手提着一柄長劍,踉蹌的走了出來。

隨着又是一陣沙沙聲,林中追出一個金甲人,那人腰中掛着一柄寬大的金色長劍,全身除了雙眼之外,全是金色鎧甲。

那老道似乎知道逃不脫了,他回身凝立着,右手長劍斜指着地面,等待着那金甲人。

那金甲人毫無顧忌的向那道人撲去,對於在一旁的那少年好似根本沒有看見。

那老道一聲不響右手一振,長劍向金甲人雙目點去,那金甲人雙掌翻起,啪!的一聲就將那老道刺來長劍震斜,跟着欺身直上,雙掌拍向老道胸前。

那老道身形微閃躱了過去,跟着又反手出劍,又點向那金甲人的雙目。

那金甲人怒哼了一聲,右手橫掃過去,啪!的一聲,老道的長劍和那金甲人右掌一接之下,當場被震飛出手,那金甲人冷笑一聲,身形微轉,雙掌又向老道胸前拍去。

老道盡力的向旁躱去,但已是力不從心,嘭!的一聲,正好被那金甲人一掌擊中,身形被震起落向一株大樹之下,那金甲人身形不滯,如旋風般,一直向那老道逼去。

那少年在一旁看着,此時再也無法再忍,他一手拔出長劍,雙脚一蹬馬鐙,身形如巨雁凌空,直向那金甲人撲去,右手長劍一帶,一招「歸雲入嶺」,如長虹一般的向那金甲人逼去。

那金甲人哼了一聲,右手揮出向那少年手中長劍拍去,掌勢才出,他突然覺得不對,連忙身形疾退,望着那少年手中長劍,那柄劍在薄霧中閃爍着淡紫色的光芒。

他毫不猶豫的將右手伸向腰間,嘩!的一聲,將腰間的長劍抽出,劍身發出黃金色的光芒,他右手一揮那柄寬大的金色長劍,帶着一陣勁風向那少年砍去。

那少年劍眉微揚,右手一翻,將手中長劍迎了上去,叮!的一聲,金甲人的長劍正好點中那少年手中長劍的劍身,那少年只覺得那柄金劍劍身中似乎蘊有一股難言的勁力,震得他手腕發麻。

金甲人一言不發,右手連翻,一連兩劍,又點在那少年手中長劍劍身之上,那少年不由一連退了兩步,正好站在那老道身旁。

那金甲人心中不由暗駡,這二劍雖然都是隨手擊出的,但在中原能夠面不改色的硬接下他這三劍的寥寥可數,而且那些許是知名之士,想不到今天被這不知名的少年一連硬接了三劍。

他怒哼了一聲,右手又翻起,那柄黃金色的長劍挾着一股凌厲的勁風又向那少年擊去。

那少年眼中突然閃出一股奇異的光芒,望着那瞬時卽至的巨劍,他長劍微挑,他手中那柄長劍劍尖突然幻起一道淡紫色弧形光芒,向那柄巨劍迎去。

金甲人這一劍擊下,劍尖剛一觸到那道淡紫色弧形光芒,突然感覺劍身勁力投入無底大海,毫無反應。

他吃驚的退了兩步,凝視着那少年,他認得這套劍法,他不相信當世除了那三個人之外,還有其他的人會這套劍法。

那老道也吃驚的望着那少年,他腦中閃過一連串的思慮,自忖道:「難道這少年就是他嗎?」

金甲人疑惑的哼了一聲,右手一翻,又一連擊出三劍,向那少年擊去。

那少年右手又振,弧光益熾,他手中那柄劍在空中幻起了無數道的弧光。

金甲人這三劍又如石沉大海,他身形微退,無疑的,這正是那套「弧光劍法」,但這少年從那裏學來的呢?他呆呆的站在那兒,突然一個念頭閃入他腦際,難道是他嗎?

那少年見金甲人呆在那裡,他心想此時不走還待何時,這套劍法頗耗眞力,再等下去自己只有吃虧,他一手挾起了那老道,身形一閃,閃過那金甲人,身形一起落至馬背上,雙脚一夾馬腹,那匹白馬放開四蹄,絕塵而去。

等那金甲人發覺,那少年及那匹白馬早已消失在薄霧之中,他望着那少年消失的方向,呆呆的站在那兒。

那少年夾着那老道縱馬向前奔去,轉眼就翻過了一個山頭,他這才慢慢的停下馬。

他下了馬,放下那個老道,見那道人已暈了過去,他正在焦急無策的時候,那老道却悠悠的醒了過來,他睜開雙眼,無神的看了那少年一眼就翻身爬了起來,趺坐瞑目調息。

那少年站在一旁看着他,過了一會老道長歎了一聲,睜開雙眼,望着那少年端詳了一會向他問道:「請問少俠可是姓白?」

那少年一楞,他想不到這老道人居然知道他姓什麼,他躬身答道:「晚輩白劍翎,不知道長上下如何稱呼?」

那道人又端詳了他一會,微微點了點頭,輕歎了一聲道:「貧道蒼松子!」

白劍翎茫然的點了點頭,向蒼松子問道:「晚輩不知那金甲人是誰?爲什麼適才緊追着道長?道長是否能以見告?」

蒼松子聽了一楞,他自忖道:「自己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但自己在武林中仍然是一派掌門人,位列四劍之首,這少年的師父斷斷不會不把自己的名字不告訴他,怎麼這少年聽了自己的名字好像根本沒有聽過一般的呢?」

他疑惑的望了白劍翎一眼,向他反問道:「貧道敢問少俠的師父可是名叫雲飛?」

白劍翎茫然的搖了搖頭道:「不瞞道長說,家師從未將他老人家的名諱告訴晚輩,所以晚輩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究竟是不是叫雲飛?」

蒼松子不解的望着白劍翎又向他問道:「令師是不是身材矮胖,年紀大約五六十歲的呢?」

白劍翎面上露出了喜色道:「道長說的正是家師的形貌,道長對晚輩及家師知道得那麼清楚,想必是家師好友,晚輩還有許多不解之處想請敎道長,不知道長是否願意賜告?」

蒼松子一聽心想果然是他,但他爲什麼什麼事都不肯告訴白劍翎呢?是……,還是有其他的原因呢?

他猶豫了一下向白劍翎問道:「令師在命你下山之前曾經叫你去做什麼事嗎?」

白劍翎沉思了一會答道:「做什麼事倒沒有,但家師在命晚輩下山前幾天晚輩可以看出他心神很亂,在晚輩下山時家師一再叮囑晚輩去找千智禪師,說找到他之後,晚輩的身世以及父母的血仇都可以問他老人家,此後要做什麼事千智禪師自會告訴晚輩的!」

蒼松子聽了點了點頭,心想原來雲飛早已安排好了,但他想不通究竟還有什麼力量竟然會使雲飛心神不寧的,他沉吟了一下向白劍翎道:「照說以你父母當年對我所施的恩惠,我應該把所有的事告訴你,但是你師父既然已經早有安排,我現在說了出來恐怕對你只有害而無益,你見了千智禪師之後自然就會清楚了!」

白劍翎聽了不由心中微感失望,但他們這樣做也必有他們這樣做的原因,只是自己已經十九歲了,除了自己的姓名之外,對自己的身世、父母均一無所知,想起來不由有些傷感。

他在沉思着,蒼松子又向他道:「少俠剛才不是問起貧道和那金甲人的事嗎?」

白劍翎點了點頭,他實在不知道那金甲人爲什麼一定要把蒼松子置之於死地,據他看蒼松子不會是一個壞人,也不會有什麼理由使那金甲人一定要將蒼松子置於死地!

蒼松子微微歎了口氣道:「他追我要想置我於死地,因爲我偸了他們的東西!」

白劍翎吃驚的望着蒼松子,他不能相信蒼松子所說的話!

蒼松子望着他微微一笑道:「你覺得奇怪嗎?其實偸東西也不能全部算做壞事,我這樣做也是爲了要挽救武林刼運罷了!目前江湖中道消魔長,如果我能練成奇正十三劍……。」

說着他長歎了一口氣道:「只可惜的是我恐怕連今天都挨不過去了!」說着又嘆了一口氣。

白劍翎心中一驚,難道這是眞的嗎?蒼松子會連今天都挨不過?

蒼松子又向白劍翎問道:「你以爲那金甲人的武功很高嗎?」

白劍翎望着蒼松子不解的點了點頭,他知道那金甲人根本沒有把他放在心中才讓他逃出了手,以他揣度着那金甲人武功至少高他一倍以上。

蒼松子微微一笑,抬頭望着天空道:「他是銀城四武士中武功最弱的一個!」

白劍翎吃了一驚,心想照這樣算,所謂銀城四武士中其他三人的武功一定更高了!

蒼松子接着又說道:「我千辛萬苦的好不容易才把奇正劍訣盜到手中,但可惜的竟又被發覺了,以致於落到這樣的結果!」

白劍翎聽了也不由黯然,蒼松子又笑了笑道:「但究竟奇正劍訣終於還是被我帶了出來,這樣我也算了却一樁心願了!」

說着他自懷中摸出一本小册子送向白劍翎道:「我已是不久人世的人了,你父母當年曾經有恩於我武當派,今天你又救我一命,我也別無報答,這一册奇正劍訣就交給你,做爲我的一點心意,我也別無要求,只希望少俠以後能在江湖中主持正義卽可!但切不可將它輕示於人!」

白劍翎聽了慌忙道:「道長這怎麼可以,行俠仗義本來就是我輩應爲之事,而且這本劍訣是道長以性命換來的,我怎麼能接受?」

蒼松子正顏道:「難道少俠怕麻煩才不接受嗎?而且你父母的仇人我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是以你父母當年的武功不知比你高強多少,居然被害,你如果不能學會奇正十三劍誰能替他們報仇呢?」

白劍翎聽了猶豫了一下,上前一步雙手接了過來道:「道長既然如此說,我白劍翎只好接受下來了,我白劍翎別的不敢說,我決定盡己之力在江湖中行俠仗義。」

他將奇正劍訣接至手中,只見那一册書全是用極細的銀絲織成,上面用金絲縷成奇正劍訣四個字,他看了看就收入懷中藏好。

蒼松子見他收好了又向他道:「我自知不起,還有一件事要麻煩少俠的,不知少俠能否答應?」

白劍翎躬身道:「有什麼事道長請吩咐好了,白劍翎一定全力以赴!」

蒼松子嘆了一口氣道:「貧道忝爲武當掌門,今將辭世,想請少俠將敝派掌門人的一件信物轉交給敝師弟,蒼梧子,告訴他說我諸門徒中無一堪爲掌門,今後掌門之職就交給他了!」說着又自懷中掏出一柄半尺長的玉劍交給白劍翎。

白劍翎接了過來道:「道長請放心,這件事在下一定替道長辦到!」

蒼松子點了點頭就閉上了雙目,白劍翎低着頭,他知道蒼松子不久就要羽化了。

突然蒼松子又睜開了雙目,吃力的向白劍翎問道:「少俠可知千智禪師的行止嗎?」

白劍翎搖了搖頭,蒼松子道:「少俠可以到黃山去,月前千智禪師在那邊!」說完他又閉上雙眼。

過了一段時間,白劍翎走上去探了探蒼松子的鼻息,見他鼻息俱無,知他已羽化,心中不由一陣黯然。

白劍翎用劍挖了一個土坑,將蒼松子埋了起來,騎上馬背向山下走去,想起蒼松子在臨死前還將千智禪師的行止告訴他,心中不由更是感激。

想着想着他就到了山下,走進了一個小鎭,他向前望去,見前面有一個小茶樓,心想自己連到黃山去的路怎麼走都不知道,何不去問一問呢?

到了茶樓前,他下了馬,一眼望見茶樓門上釘着一隻鐵燕,他僅瞥了一眼,當是店家的標誌也不在意,就一直向內走去,他一進門,只見店內坐着三十多個彪形大漢,腰上都掛着刀,一個個都用眼瞪着他。

他也不知是怎麽一回事,只見裏面坐着一個面貌和藹的老者,他向那人走去,向那人一抱拳問道:「請問老丈自此地到黃山應如何走法?」

那老者一抬眼,打量了他一眼道:「去黃山?」

白劍翎點了點頭,看着那老者,等待着他回答。

那老者又道:「少年人,你去黃山有什麼事嗎?」

白劍翎道:「在下只是去找一個人罷了!」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去找斷碑手朱華麼?」

白劍翎一楞,不知道那老者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還沒有等他否認,那老者哈哈一笑道:「少年人,先坐下來喝一杯茶慢慢的談!」說着就將一杯茶推向白劍翎這邊。

白劍翎見這老者邀他坐下,他口也有些渴了,他坐了下來,才輕輕呷了一口茶,他立刻覺得不對,只覺得腦中一陣天旋地轉,那老者微笑着望着他,他無法再支持下去,只見眼前一片昏暗就不省人事了。

慢慢的他清醒了過來,他只覺得他躺在一張床上,他模糊的記起了剛才的事,他是被那老頭用迷藥迷暈了過去,他剛一想到就自床上跳了起來。

他一跳起來,只見剛才那老者坐在床邊一張椅子上,微笑的望着他,他微微提了提氣,只覺得身上毫無異狀,他詫異的望着那老者。

那老者站了起來笑着向他道:「白少俠,剛才有失禮的地方尙請多多原諒!」

白劍翎吃驚的望着那老者,心想怎麼他也知道自己姓白呢?而且他迷倒自己到底是爲什麼呢?他不由自主的脫口向那老者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姓白?」

那老者大笑道:「紫弓紫劍白馬,有這三樣東西不姓白還姓什麼?」

白劍翎一呆,楞楞道:「什麼?」

那老者笑道:「我叫藍雲,人稱聖手神醫,令尊令堂隱居已將近二十年了,他們二位一向可好?」

白劍翎呆呆的望着藍雲道:「家父母早已去世了!」

藍雲一呆道:「什麼!令尊令堂竟已去世,他們生什麼病去世的?」

白劍翎黯然道:「都不是的,是死在仇家手中的!」

藍雲一驚道:「死在仇家手中,當世之中有誰能勝過令尊令堂的?卽使是迷谷三怪也無法勝過令尊令堂!」

白劍翎搖頭道:「在下不知道,我去黃山找人就是要知道仇家是誰!」

藍雲又吃了一驚道:「你去黃山不是爲了奇正劍訣?」

白劍翎聽了比藍雲更要吃驚,奇正劍訣不是在懷中嗎?難道……,他摸了摸懷中,劍訣還在,並沒有丟,那麼藍雲說的是什麼呢?他不禁唸道:「奇正劍訣?」

藍雲又道:「少俠還不知道嗎?奇正劍訣在三天前突然出現在黃山附近,消息傳出,這本劍訣落在斷碑手朱華手中,他本身武功雖不低,但亦無奇特之處,但他女兒朱翠鳳却是峨嵋靜心老尼的親傳弟子,靜心老尼更是不好惹,但仍然有無數江湖中人前去想奪取奇正劍訣!」說罷不由嘆了一口氣。

白劍翎聽了心中暗道:「原來如此,但奇正劍訣明明在自己身上,怎麼又出來一本奇正劍訣呢?」但蒼松子告訴他不要輕示於人,他又怎麼能說出他身上也有一本呢?

藍雲又道:「敝師叔鐵燕幫幫主鐵燕雙飛于公明也立心要得這本劍訣,現在鐵燕幫幫衆已將黃山百里周圍封鎖了,所以我聽你要去黃山,把你也當做去奪劍訣的人,所以將你用迷藥迷住!」

白劍翎微微一笑道:「在下去黃山是去找千智禪師,問明仇家的名字以便好報仇!」

藍雲長嘆了一聲道:「想當年令尊令堂聯劍走江湖,紫弓紫劍所向無敵,想不到竟已作古!」說罷又長嘆了一聲。

白劍翎對自己身世一無所知,這下聽了藍雲的話才知道紫弓紫劍和白馬都是自己父母當年走江湖用的標誌,而自己也因爲紫弓紫劍屢得自己父母餘蔭之庇,但父母的仇人是誰,到現在自己都不知道,心中不由一陣悲戚。

他想着不由抬頭向藍雲道:「老丈,承蒙您照顧,晚輩就要告辭了!」

藍雲一楞道:「怎麼?你現在就要去黃山?」

白劍翎微微點了點頭。

藍雲皺了皺眉道:「如果白少俠不見怪,我以爲少俠現在不宜去黃山!」

白劍翎沉吟了一會搖了搖頭道:「晚輩對別的倒無所謂,只是別人遇見千智禪師時已是月前,去遲了恐怕千智禪師也已他去,那麼就不好辦了!」

藍雲皺着眉點了點頭,他沉思了一會道:「少俠顧慮的也對,但黃山周圍殺機四伏,少俠此行可能也危機重重,敝師叔野心很大,不得奇正劍訣是不肯罷休的。我在鐵燕幫中所以能居巡察之位,全是賴我師叔的關係,其實以幫中高手之多,我至多也僅有中上的地位。我以前也受過令尊令堂的好處,自然只有盡力圖報,但恐力量微薄無法使少俠絕對安全。」

白劍翎連忙向藍雲躬身道:「老丈如此照顧眞使晚輩汗顏,晚輩只想找到千智禪師問明晚輩身世仇家卽可,決不會去奪取奇正劍訣的。」

藍雲沉吟了半晌道:「少俠如不見怪我想與少俠一同前去走一趟,不知少俠以爲如何?」

白劍翎忙道:「這那好勞累老丈呢?」

藍雲笑着擺了擺手道:「少俠不必客氣!」說着就叫人備馬與白劍翎一起向黃山而去。

行色匆匆,不數日藍雲及白劍翎已到了黃山附近,二人雙馬在山路中走着,兩人轉了一個彎,林中暗處突然發出一聲道:「停!」

藍雲微笑道:「是我!」

路傍探出一人向藍雲一拱手道:「原來是藍巡察!」

藍雲微微擺手,那人又縮身入林中。

這時空中響起一陣笛聲,藍雲微微抬頭,右臂伸出,一隻白鴿如隕星一般的落在藍雲臂上,藍雲自鴿脚竹筒中抽出一張紙,他看了看,皺了皺眉頭向白劍翎道:「家師叔有事找我,我恐怕不能再陪你了,前面全是坦途,少俠可以放心進入,到現在還沒有任何人衝進去。」

白劍翎向藍雲一抱拳道:「那麼老丈就請回,晚輩見過了千智禪師之後,再回來拜見老丈!」

藍雲正想拉馬要走,突然又回頭向白劍翎附耳道:「萬燈齊飛之時,千萬避開,切記!切記!」說完他一帶馬,掉轉馬頭絕塵而去。

白劍翎呆立着,想着藍雲剛才所說的話。

白劍翎一帶馬韁,緩緩向黃山山中走去,心中暗想着,黃山這麼大,千智禪師不知道在那裡?自己該到那裡去找呢?

走着走着,他也不知道到了那裡,只見四外一片桃花林,看上去好像全是人工栽培的,心想既然有人栽桃花,附近就一定有人住,自己何不去找個對黃山熟的人問問呢?說不定也許他就知道千智禪師的住處!

他正想着,突然一股勁風襲向他腦後,他一反身,食中指一夾,不由一楞,原來竟是一顆小石子。

他順着來處望去,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站在一棵桃樹上,右手拿着一張小弓,又扣了一顆小石子向他射來!

白劍翎一拉馬韁,躱了過去,那小女孩見白劍翎已發現了她,她一縱身跳樹向白劍翎喝道:「喂!你是誰?竟敢跑到我們桃花村來了!」

白劍翎見那小女孩的神情,不由笑道:「小妹妹!別生氣,我也是無意到了這裡的!」

他話剛說完,那小女孩又喝道:「誰是你的小妹妹,你不快走我就要趕你走了!」

白劍翎見那小女孩凶巴巴的神情不由又笑道:「那麼我馬上走,只是我想向小姑娘打聽一個人,不知道小姑娘能不能告訴我?」

那小女孩見白劍翎如此說不由詫異道:「你不是鐵燕幫的人啊?」

白劍翎楞了一楞笑道:「我怎麼會是鐵燕幫的人呢?」

那小姑娘眼珠轉了一轉,哼了一聲道:「你是不是要找我爹爹?」

白劍翎一楞,想千智禪師是和尙,那會有什麼女兒,但不知這小女孩爲什麼見自己要找人就好像斷定自己必定是找她爹爹似的。

他還沒有說話那小女孩已是不高興的道:「我爹爹就是斷碑手朱華!」

白劍翎一聽這才恍然大悟,心想原來她也把我當作是來奪他們奇正劍訣的人了,他笑着向那小女孩說道:「原來令尊大人就是斷碑手朱前輩!」

那小女孩一聽心想自己料得果然不錯,想着不由哼!了一聲。

白劍翎見那小女孩這副神態,知道她心中想些什麼,不由笑道:「但我並不是來找令尊大人的,我想請問小姑娘知不知道一位叫千智禪師的人?」

那小女孩一聽白劍翎不是來找她父親的,不由有些覺得意外,她睜圓着兩隻大眼,向白劍翎打量着,心想居然有人到黃山來並不是要找她爹爹,在她心目中凡是到黃山來,身上帶劍佩刀的沒有一個不去見她父親的,這少年帶劍至黃山,居然不去見她父親。

白劍翎不知這小女孩心中想些什麼,見她老打量着自己,只好微笑着看着她。

那小女孩過了一會才道:「你要找千智禪師?」

白劍翎聽了連忙點頭道:「正是,小姑娘如果知道他老人家的下落是否可以告訴在下!」

那小女孩又問道:「是不是個眉毛鬍子都白的那個老和尙?」

白劍翎不由皺了皺眉,心想這種問法叫我怎麼回答呢?不由苦笑道:「我也沒有見過千智禪師,所以也說不出是不是這個模樣,但別人告訴我說他在黃山,所以我就來找了!」

那小女孩似笑非笑的道:「你連他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那你怎麼找呢?」

白劍翎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那小女孩又道:「好吧!那我帶你去找一找好了!」

白劍翎聽了不由大喜,剛要謝謝,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小霞!」

他一回頭,只見身後兩三丈遠處站了一個俏麗的少女,面貌和那小姑娘非常相似,只是面上冷冰冰的,毫無表情。

那小姑娘一抬頭看見了那個少女,不由笑着叫道:「姐姐!」

那少女點了點頭神態緩和了一些道:「小霞!跟我回去了!」

小霞睜着大眼道:「姐姐!他不是壞人啊!」

那少女身形微動,如風一般的轉至小霞的身旁,一手牽着她,哼了一聲向白劍翎道:「尊駕既然入了黃山,我桃花村隨時候敎!」說着不等白劍翎答話,拖着小霞就走。

朱小霞被她姐姐拖住沒有辦法,只好用手指了指地,意思叫白劍翎等她。

白劍翎微微點了點頭,心想那少女大概就是朱翠鳳了,大概是爲了奇正劍訣的緣故,否則她們不會如此不講情理的。

他正想着,自桃花林中轉出一個身着黑色長裳的少年,面貌也頗爲清秀,只是嘴角掛着一絲冷笑,使人看上去頗爲不快。

那人走至白劍翎身旁,向他打量了一下,冷冷的向他問道:「你是誰?居然敢到桃花村來了,你胆子倒也不小嘛!」

白劍翎見那人口出惡言,問話也像審犯人似的,心中也大爲不高興,他哼了一聲,一帶馬韁就想走。

那人身形一動,攔在馬前道:「你這就想走嗎?你要知道桃花村不是任你要來就來,要去就去的地方!」說着他看了看白劍翎那匹白馬道:「今天你要想走也成,但是要把這匹馬留下,讓給公子爺我!」

白劍翎心想我存心讓你還要欺人太甚,但他一向習慣和顏悅言,凶一點的話都說不出口,不由道:「在下不過是打聽一個人的下落偶然到這裏罷了,兄台如此也不怕別人笑話桃花村氣量太小嗎?」

那人聽了冷笑了一聲道:「你倒會說話,我告訴你,不是桃花村要你這匹馬,是我黑衣公子古揚要的!」

白劍翎笑道:「在下和尊駕無怨無仇,尊駕爲什麽一定要使兄弟爲難呢?」

古揚心中以爲管你是誰的徒弟,聽到我黑衣公子的名頭也不怕你不把馬給我,誰知白劍翎聽了根本就毫無表示,更沒有說久仰大名的話,他心中本就不高興,聽了不由冷笑道:「你不肯嗎?」

白劍翎坐下這匹白馬是他師父費盡心力替他找來的千里駒,那裡肯因爲一個陌不相識的人看上了就送人。

古揚見白劍翎沒有答話,他冷哼了一聲,上前一步想一手就將白劍翎揮下馬背。

白劍翎想不到古揚這就來搶了,他一帶馬頭,那匹白馬長嘶的一聲,向旁躍去,剛好躱過了古揚這一揮之勢。

古揚一見,心中更是想要這匹白馬,他大喝一聲:「下來!」身形跟着而起,一把向白劍翎抓去。

白劍翎劍眉微揚,雙脚一扣馬腹,那匹白馬就向前奔去,他跟着身形一起,右手一揮,向古揚雙手脈門拂去。

古揚心中一驚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白劍翎身形落地,含怒的向古揚道:「尊駕如此也未免太欺人過甚了!」

古揚冷冷道:「想不到你還有一手,如果剛才叫你留下馬就走了倒未免便宜了你了!」

說着他身形一動,雙掌先後而起,一招「三潭印月」向白劍翎胸前拍去。

白劍翎見古揚出招之勢,心中也不自暗驚,想不到自己在這裡又遇上了勁敵。

他身形微閃,右手揮出將古揚掌勢打偏。

古揚心中也着實吃驚,心道江湖上從未傳聞過有這麼一個武功如此高的少年,自己總以爲江湖上年靑一輩的高手中唯我獨尊,除了朱翠鳳外無人能敵自己,想不到這名不經傳的少年竟然如此扎手。

他心中想着,身形閃電似的一旋,轉至白劍翎身後,掌式不變,仍然一招「三潭印月」向白劍翎背心印去。

白劍翎身才閃開,背後勁風又至,見古揚竟想將自己置於死地,心中不由大憤,他身形突然翻轉,雙掌一起,啪!的一聲,和古揚硬接了一掌。

古揚想不到白劍翎會翻身出掌和他硬接,雙方一接之下,他當場被震退了三步。

他抬頭一看,白劍翎還站在原地,一動也沒有動,他心中不由自主的湧入一股妒忌的念頭,白劍翎武功比他高,但年齡看上去比他年靑,長得也比他俊,比起來他幾乎樣樣都不如白劍翎,但是如果……,如果白劍翎死了,那他就眞正的唯我獨尊了,但是那是要白劍翎死!

他想着,眼中不由射出一股殺氣,心中盤算着計算白劍翎的念頭。

突然他抬起頭來向白劍翎走去,笑着向白劍翎道:「想不到兄台武功竟如此高明,剛才兄弟多多得罪,尙望兄台原諒!」

白劍翎不知古揚心中存有暗害他之心,見古揚如此客氣,反倒不好意思了,他赧然道:「兄台過奬了,以小弟這微末之技那裡值得古兄稱讚!」

古揚嘿嘿一笑,他已走近白劍翎身旁,心想現在時機已到,這桃花林附近沒有他人,只要他袖中鐵扇一出,白劍翎就此無聲無嗅的死去!

他正要有所動作,倏聽一陣腳步聲向這邊奔來,他失落的哼了一聲,扭頭望去,見奔來的竟是朱小霞。

朱小霞一見二人突然停下了脚步,不悅的向白劍翎道:「他不是好人,你幹嘛跟他在一起?」

古揚聽了不由窘道:「小霞!」

朱小霞走上前哼了一聲道:「你會是好人嗎?整天鬼鬼祟祟的跟在我姐姐的後面,心裡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

古揚見朱小霞當着白劍翎挑自己瘡疤,怕自己不能接近白劍翎,那自己心思也就白費了,他急道:「小霞!別亂說!我是妳姐姐的師兄,我跟在她後面是保護她!」

朱小霞哼了一聲道:「見鬼!你會是我姐姐的師兄嗎?難道你的師父是靜心老尼嗎?」

古揚最怕朱小霞這種毫無顧忌的說話,如果換了旁人,無論如何別人也會對他留一些面子的,至少他師父也是武林中知名之士,不留面子給他,也要留個面子給他師父。

這也實在是他自己爲了要接近朱翠鳳在亂套關係,朱小霞這樣一說,逼得他無法搪塞,只有站在那裡。

朱小霞理都不理他,轉頭對白劍翎道:「喂!走吧!我帶你去找那老和尙去!」

白劍翎見古揚窘在當地,本來不好意思就走,但朱小霞提起了千智禪師,只有向古揚拱手道:「小弟有要事去辦,請古兄原諒!」

古揚知道白劍翎不會留了,暗恨自己的計劃全被朱小霞破壞,還被她羞辱了一頓,聽白劍翎要走了,不由自主的哼了一聲。

白劍翎倒沒什麼,朱小霞聽了不甘示弱的道:「你哼什麼!」又轉頭向白劍翎道:「喂!走吧!」

白劍翎用手招了招,那匹白馬就飛奔了過來,兩人就向前走去。

朱小霞用手摸着那匹白馬笑道:「你這匹馬可眞好!」

白劍翎微微笑了笑道:「這是我師父給我的!」

朱小霞一眼望見馬身旁邊掛了一張紫弓,不由咦!了一聲:「這張紫弓也是你師父給你的嗎?」

白劍翎遲疑了一下道:「那是我爹爹娘娘當年之物!」

朱小霞喔了一聲道:「那你箭一定也射得很好了吧!」

白劍翎搖了搖頭道:「好那裡談得上,只是也練了一下罷了!」

朱小霞和白劍翎談着談着早已走出好一段路去了,朱小霞突然停下來向白劍翎道:「我在三天前還看見那老和尙在後山,你自己去找吧!我要回去了!」

白劍翎一楞道:「妳不去了嗎?」

朱小霞笑着道:「我是偸跑出來的,我姐姐恐怕現在又在找我了,我剛才說帶你去只是叫你不要和那個古揚在一起!」

白劍翎茫然的點了點頭,朱小霞向他擺了擺手就往回跑去了。

白劍翎一人牽着馬轉到後山,尋找了半天也沒有看到一個人影,他失望着看著天邊落下的夕陽,心想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千智禪師,問明自己的身世和仇家的名字。

天漸漸的黑了,他找了一個山洞,進去坐下閉目養神,不過了多久,他突然聽到一陣噪雜的聲音,裏面還雜着男呼女叫的聲音。

他心中一驚,不知發生了些什麼事,連忙起身走出洞外。

至洞外,他牽了白馬,上了馬背就向山前奔去,一至山前,他心中大吃一驚,無數盞的孔明燈自右面山頭冉冉升起,借着風勢,落向山旁一個小村中,他心中驚道:「原來這就是萬燈齊飛,鐵燕幫已是準備要將桃花村毁掉了!」

他注目向村中望去,只見村中處處起火,鬼號神哭的,悲慘非常,他再也顧不得聖手神醫對他的囑咐,他一帶馬,向山下衝去。

白劍翎還沒有衝到山下,就看見四五個手持長刀的大漢圍着一個老人,那老人左手還挾了一個小女孩,他一眼就看出那正是朱小霞,那老人已支持不住了,全身都是血跡,但仍然在拼力死戰。

白劍翎忍不住大喝一聲,一帶馬,自馬旁抽出長劍,衝了過去。

他還沒有到,旁邊早已衝來一騎,向他攔去,白劍翎心中大急,手中長劍一橫,啪!的一聲那人已被他用劍身拍下馬去了。

他跟着衝至了那老人身旁近處,圍攻那老人的四騎一見有人來救,一起出刀向他砍來。

白劍翎長嘯一聲,右手長劍一招「柳色千條」一道紫虹掠過長空,那四人長刀就在這時一起被他砍斷。

那四人一驚,一起向後退去,那四人才退,一匹黑馬旋風似的攔住他,馬上坐着一個削瘦的中年人,那人嘿嘿一陣冷笑道:「好俊的武功,我千里追雲雷亮倒要討敎討敎!」

白劍翎一拉馬韁白馬向橫躍去,一閃身的就向那老人衝去。

雷亮一見白劍翎不理他,不由大怒,大喝一聲道:「下馬!」跟着雙掌挾着一片凌厲的掌風向白劍翎擊去。

白劍翎身形一側,左掌翻起,和雷亮掌風一接,稍沾卽走。

雷亮大怒,帶回馬頭,見白劍翎早已至那老人身旁,翻身下馬站在那老人身旁。

那老人一見有人來救,再也支持不住了,只覺得眼前一陣昏暗,就倒向地面。

白劍翎見自己來了老人又昏了,心中不由大急,正在此時,雷亮早也下馬,右手提着一支金色長劍向白劍翎逼來。

白劍翎在剛才和雷亮錯身而過的時候接了他一掌,心知雷亮功力深厚,自己要硬打絕對討不了好,他想了一下,尙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雷亮早已欺身而進,右手一劍正對了他胸前刺來。

他心中突生一念,見雷亮好似對自己根本不放在眼中,自己何不用驕兵之計?他想着連忙退了一步,躱過了這一劍。

千里追雲雷亮陰惻惻的冷笑了一聲,心中認爲白劍翎不敢硬接,更是得意,他右脚又上一步,右手長劍一帶,一招「懷中抱月」,勁道十足,向白劍翎圈去。

白劍翎心中也實在吃驚,千里追雲雷亮雖然傲心已長,但勁道愈來愈強,他身形微側,右手長劍一起,微微一沾,雷亮長劍就被滑出外門。

雷亮心中暗哼一聲,身形一旋,自白劍翎左側出劍,向白劍翎左肋刺去。

正在此時,朱小霞却醒來了,白劍翎一見朱小霞醒來心中大喜,知道不必再懼,他長嘯一聲,反手出劍,一招「逐電追風」,直向雷亮持劍手腕點去。

雷亮估不到白劍翎居然反手攻他,他不由被逼退一步,白劍翎大聲向朱小霞問道:「小霞!妳沒有受傷吧?」

朱小霞本是被她爹爹挾得太久以致閉過氣了,朱華暈倒後,不由將手鬆了,她聽到白劍翎問她,她搖了搖頭道:「沒受傷!」說着看見朱華暈在她身旁,不由伏在朱華身上大哭起來。

雷亮見朱小霞醒來,心中大急,再次挺劍攻上。

白劍翎聽朱小霞說沒有受傷心中大放,見雷亮又攻了上來,他哼了一聲,右手長劍一招「玉飛參差」,又將雷亮擋了回去,偸空又向朱小霞道:「小霞莫哭,快將妳爹爹抱了騎上馬去!」

雷亮聽了心中更急,怒喝一聲,右手長劍以全力向白劍翎攻去。

白劍翎心知雷亮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但幾劍交過,他對他自己信心已增加,心想這也許是最後一劍了,想雷亮必會以全力來攻。他心中盤算已好,右手長劍順勢而起,直點雷亮金色長劍。

雷亮豈是易與之輩,他哼了一聲,長劍一側,向白劍翎右臂削去。

白劍翎斜眼一看,朱小霞已抱了朱華坐在馬上等他了,他長嘯一聲,左掌一起,啪!的一聲將雷亮長劍震歪,跟着身形一起落在馬背,雙脚正立在馬背上用劍身輕輕一拍馬股,那白馬撥開四蹄奔去。

雷亮大喝一聲,身形疾起直向白劍翎追去,但他那知道白劍翎坐下是匹千里駒,一個起落他已落後了兩三丈,他這才感到不對,急忙命令埋伏在四外的弓箭手放箭。

弓弦響處無數支利箭向白劍翎等人飛去,白劍翎一急,急忙自馬旁撤下紫弓,長嘯一聲,紫弓疾起,幻起無數的紫色弧光,四外利箭一觸弧光紛紛落地。

雷亮大驚道:「弧光劍法!」

白劍翎暗惱雷亮陰毒,一伸手接過一支長箭,張弓搭箭,弓弦響處,箭如疾電射向雷亮,雷亮疾忙低身閃躱,唰!的一箭,正好射在他頭髮上,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等他清醒白劍翎早已消失在山叢中,他連忙向幫衆叫道:「快!上馬追!」

白劍翎收弓掛劍,心知雷亮決不會放過他,他放馬疾奔,翻過了三個山頭才停下來,他下了馬,只見朱小霞還爬在朱華身上抽搐着。

白劍翎心中也不由感到一陣傷感,連忙向朱小霞勸道:「妳快別哭了,快把妳爹爹抬下來,我們兩人一起看看他老人家的傷勢如何了!」

朱小霞聽了忙抱着朱華下了馬,白劍翎將朱華接了過來,將他靠在一棵大樹上,將他上半身衣裳撕開,只見朱華上身一連中了三掌,全身都是刀劍的傷痕,白劍翎生平沒有見過受了這麼多傷的人,蒼松子雖然因傷死去,但他只受了內傷,看起來比朱華的傷來得要好得多了,他想着不由嘆了一口氣。

朱小霞抽搐着向他問道:「我爹爹還有救嗎?」

白劍翎自臉上裝出了一絲笑容道:「我還沒有看,但我想是有救的!」突然一個念頭自他腦際閃過,心想我何不用……中第三式「導氣歸元」的手法來試一試呢?

想着他伏下頭到朱華胸前,只聽見他心脈只有輕微的跳動着。

他連忙也將身子坐下,暗自調息,運氣一周之後將右掌貼至朱華前胸,緩緩將眞氣度入,將朱華被震散的眞氣緩緩的聚集起來。

過了一盞熱茶的工夫,白劍翎長噓了一口氣,放下了右掌,靜坐調息。

朱小霞呆在一旁,只見白劍翎滿臉都是汗水,而朱華却緩緩的睜開了雙眼,她高興得大叫一聲:「爹爹!」撲至朱華懷中大哭了起來。

朱華人剛清醒,只覺胸前一陣刺痛,他皺了皺眉,撫摸着朱小霞的頭髮道:「小霞!別哭了!」說着他只覺得胸前一陣氣悶,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血。

朱小霞嚇得大哭,抱着朱華哭着叫道:「爹爹!爹爹!您怎麼了?」

朱華苦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白劍翎睜開雙眼,看着他倆,心中不由一陣愧悔,如果他內功再精進一些,朱華的傷一定可以治好,但是目前他只有這麼多的力量,勉強的施爲已使他手脚發軟了。

朱華轉眼望見白劍翎,不由輕聲向朱小霞問道:「小霞,他是誰?」

白劍翎站起身躬身向朱華道:「晚輩白劍翎,拜見朱前輩!」

朱華望着他的臉,呆看了半晌道:「少俠不必多禮,老朽倒要謝過少俠救命之恩才是!」

白劍翎忙道:「前輩不用客氣,晚輩至黃山來找人,適逢其會而已,見義勇爲之事人人當作,而且我還蒙小霞姑娘指點,更談不上救命大恩!」

朱華搖頭嘆口氣道:「少俠不用太謙,以少俠的人品武功,足以和二十年前江湖上『劍弓俠侶』白騏夫婦相比!」說着心中一動,心想他叫白劍翎,他也姓白,莫非是……。想着不由抬頭向白劍翎望去,只見他低着頭,一言不發。

朱華不由脫口向白劍翎道:「少俠莫非和『劍弓俠侶』有什麼關係嗎?」

白劍翎抬起頭來,他不用想也可以知道朱華所說的正是他父母,他無言的點了點頭道:「『劍弓俠侶』正是家父母!」

朱華驚喜道:「原來少俠竟是『劍弓俠侶』的後人,老夫失敬了,不知令尊及令堂一向可好?」

白劍翎聽了不由暗道:原來自己父母當年在江湖武林中有這麼高的地位,處處受人尊敬,而且受了他們二位恩惠的人還不少,但怎麼他們連自己父母早已去世了都不知道呢?

朱華望着白劍翎,不知他心中想些什麼?過了一會白劍翎才道:「家父母早已去世了!」

朱華聽了大聲道:「什麼!」說着用雙手將自己身子又撑起來了一些,剛撑起來了一些突然哇!的一聲,又吐了一口血。

朱小霞見了又哭叫道:「爹爹!」

朱華喘了幾口氣,他也自知不行了,用手撫摩着朱小霞的頭髮道:「小霞,不要怕,我有話要和妳白哥哥說!」說着又轉頭向白劍翎道:「你說的是眞的嗎?」

白劍翎輕輕點了點頭道:「家父母是死在仇家手中的!晚輩到黃山來是來找千智禪師問明仇家的!」

朱華微微點了點頭,他想不出當今武林中有誰能敵過「劍弓俠侶」的,但白劍翎到黃山來找的是千智禪師,千智禪師是當今少林派掌門人的師伯,也是俠義道的領袖人物,有許多事不是他所能料到的。

他低下頭望了望小霞向白劍翎道:「老夫自知不起,有幾件事想托少俠,不知少俠是否能俯允?」

白劍翎遲疑了一下道:「前輩且說無妨,只要晚輩能做得到的,晚輩一定盡力去辦!」

朱小霞在一旁聽了,抬頭急急向朱華問道:「爹爹!你說什麼?」

朱華習慣的用手摸着朱小霞的頭髮,一言不發的搖了搖頭,他心中也不由一陣悲戚,淚水不禁流出眼眶。

朱小霞哭着道:「爹爹!你不能死,小霞沒有了母親,爹爹也不要小霞了嗎?」

朱華聽了心中更是難過,雙手緊抱着朱小霞:「小霞,好孩子,妳別哭,爹爹只是說萬一罷了,爹是最喜歡小霞的,怎會不要妳呢?」

白劍翎在一旁看了也不覺心酸,緩緩的低下頭去。

朱華用手擦了擦淚水又向朱小霞道:「如果妳姐姐沒有死,妳見了她叫她替我報仇,鐵燕幫的手段太辣了!」

朱小霞聽了不由號啕大哭起來。

朱華又道:「小霞,乖孩子,快不哭了,我有話對妳白哥哥說!」

朱小霞聽了抽搐着擦去了眼淚,點了點頭。朱華嘆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向白劍翎道:「我想白少俠大概也知道這次事情的原因吧!」

白劍翎點了點頭道:「晚輩聽說是爲了『奇正劍訣』的事,不知是否?」

朱華點了點頭道:「正是,不久前敝村村中有一個人在山道中拾到了一個盒子,盒子全身金色,上面蟠了兩條龍,是雙龍抱珠的樣子,上面有四個字,就是奇正劍訣,那人拾到了就送來給我,『奇正十三劍』和『弧光劍』一向是武林中最高的兩種劍術,而相傳『奇正十三劍』比起『弧光劍』來不但過之,而且可以尅制『弧光劍法』,但奇正十三劍百年來均未現於江湖,想不到竟在黃山發現!」

說着他自身上掏出一個金光燦爛的盒子,如同朱華所說的一般,盒上蟠着兩條金龍,四隻爪子中抱着一個紅光四射的珠子。

白劍翎見了不由呆了一呆,心想看起來他這個不像是假的,難道……,不會吧!

他在想着,朱華又道:「老夫想請白少俠轉交小女翠鳳,或者她的師父靜心老尼。」

白劍翎遲疑了一下道:「這沒問題,但晚輩覺得這恐怕是假的!」

朱華聽了楞了一楞,跟着大笑,最後咳了兩聲道:「現在江湖上無人不以奪之爲甘心,而且這盒子當今武林中恐怕知道如何開啟的人不到十人,就連老夫也不知開啟之法,小女之師靜心師太日內將至,只有她知開啟之法,白少俠就不用懷疑了!」

白劍翎皺着眉道:「晚輩本來也不會懷疑,不瞞前輩,在數日前,武當派掌門人蒼松子老前輩在臨死前贈與晚輩一本『奇正劍訣』,所以晚輩才懷疑!」

朱華吃了一驚,心想蒼松子名列武林四劍之首,武功不在靜心師太之下,他居然死了,還交給眼前這少年一本奇正劍訣,這豈不太怪了嗎?

白劍翎知道朱華不信,就自懷中掏出蒼松子給他的那本奇正劍訣,雙手遞了過去。

朱華將盒子塞入衣中,將白劍翎那册奇正劍訣接了過來,他看了看封面,雙手不由微微顫抖着,心想難道他所得的只是一個空盒嗎?他心中眞不知有多少難受,爲了一個空盒使桃花村整個毁了。

他不甘心,將奇正劍訣翻了開來,不由他楞住了,跟着大笑了起來,將奇正劍訣交還白劍翎。

白劍翎不明所以的接了過來,將「奇正劍訣」翻開一看,「奇正劍訣」每一頁都是用極細的銀絲織成,但裏面連一字一圖都沒有,他呆呆的站立着,心想蒼松子用性命換來的難道就是這一本空白的簿子嗎?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將那本劍訣收入懷中。

朱華拿出他那盒子交給白劍翎道:「少俠不必失望,將來你將這盒子交給靜心師太打開後,你告訴她說我說的,讓你和翠鳳一起練其中武功!」

白劍翎本不是爲這個嘆氣,聽了不由微微一笑道:「那倒不用,我只是覺得蒼松子前輩死得太寃枉了吧!前輩請放心,我一定將這盒子交至令嬡手中,或者是交給靜心師太。」

朱華看着他,心中不由暗嘆,如果翠鳳有福能許配給這麼一個少年,自己雖死也會覺得瞑目了。

他想着不由嘆了一口氣又向白劍翎道:「其餘的也沒有什麼,只是我死後翠鳳和小霞都要托少俠照顧了!」

白劍翎點了點頭道:「晚輩一定會竭力照顧她們!」

朱小霞聽了心中大驚,急忙向朱華道:「爹爹!你不能死!」

朱華悽苦的點了點頭,他已覺得氣血又將四散,他抬頭吃力的向白劍翎道:「她們姐妹都很可憐,請少俠無論如何要照顧她們。」

白劍翎見朱華雙目失神,知道他無法支持多久了,他連忙又再點頭答應了。

朱華又道:「翠鳳生性高傲,以後若有得罪少俠,希望少俠原諒她年少無知。小霞是好孩子,她比她姐姐更可憐,身體又一向多病,希望少俠格外照顧!」

白劍翎見朱華諄諄相托,父女眞情溢於言表,心中不由十分感動,又道:「晚輩知道了!」

朱小霞聽了抱着朱華大哭,朱華眼中淚水又奪眶而出,雙手抱着朱小霞,口中喃喃道:「小霞,爹爹捨不得妳啊!」連說兩聲,聲音漸漸微弱,再也聽不見了!

朱小霞抱着朱華大聲哭叫道:「爹爹!」白劍翎見了也不由流下淚來。

突然朱小霞喉頭咯了一聲就暈了過去,白劍翎急忙擦淚水,抱起朱小霞,在她背心推拿了一陣,慢慢朱小霞醒了過來,她帶着淚水向白劍翎問道:「白哥哥我爹爹死了嗎?」

白劍翎着了心中不由又是一酸,他抬着頭望着天色將明的天空道:「妳爹爹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去了,他沒有死啊!」

正在此時遠處響起一陣馬蹄聲,好似有無數的馬匹奔來,白劍翎心中一驚,心知必定是鐵燕幫來搜了。

他急忙向朱小霞道:「小霞!快抱着妳爹爹上馬,有人來了!」

但朱小霞好似呆癡了一般,呆呆的望着天空,一動也不動,白劍翎嘆了一口氣,將朱小霞抱上白馬,又將朱華的屍體抱上白馬,此時天色已明,身後馬蹄聲已清晰可聞,白劍翎一上馬背,將馬韁一抖,白馬又向前衝去,眨眼間又將身後馬蹄聲抛落。

他擦了擦額角汗珠,將白馬一帶,往山下一道小溪走去。

溪水潺潺的流着,白劍翎下馬,把朱小霞抱下馬來,見她還是呆癡的流着淚,他輕嘆了一口氣,用手在她背心「靈台穴」輕撞了一下,朱小霞一清醒,向四外望了望,就撲到白劍翎懷中大哭了起來。

白劍翎忙道:「小霞,莫哭,我們先把妳爹爹埋起來,然後我再帶妳去找妳姐姐。」

朱小霞擦了擦眼淚道:「白哥哥!你知道我姐姐在那裡嗎?」

白劍翎沉吟了一下道:「我想妳姐姐也在找妳,她一定還在黃山,不會走遠的!」

朱小霞含淚點了點頭,說着兩人就挖了一個坑,將朱華埋了下去,朱小霞又痛哭了一場,然後兩人上了馬,緩緩的向來路走去。

兩人一馬向前走着,白劍翎滿心以爲一定會遇到鐵燕幫,但路上竟一無人跡,好似鐵燕幫已經撤走,心中不由大奇,回至桃花村,只見遍地屍首,燒毁的房屋還裊裊冒出靑煙。

白劍翎見了不由微微搖頭歎息,心想鐵燕雙飛于公明也未免太狠辣了一點,這樣看來蒼松子所說的江湖上道消魔長竟是不錯了。

他正在想着,見前面不遠處轉過來兩人,正是朱翠鳳,另一人是一個尼姑打扮的人,白劍翎心想這大概就是靜心師太了。

朱翠鳳和靜心師太一見兩人也不由呆住,朱小霞一見朱翠鳳,不由一翻身下了馬向她奔去,抱着朱翠鳳不由放聲大哭。

朱翠鳳一見朱小霞如此,心知不好,連忙向她問道:「小霞,爹爹呢?」

朱小霞抬頭哭着道:「爹爹死了!」

朱翠鳳一聽,呆立在那兒,靜心師太一聽也不由呆了一下,但她早已知道朱華一定凶多吉少,聞言立刻安慰朱翠鳳道:「鳳兒!不要太悲傷,妳父年已半百,人都要死的,只要妳以後能替妳父親報仇就可以了。」

朱翠鳳心中雖悲傷,但她生性高傲,見白劍翎正緩緩走過來,她不願意在現在當着白劍翎的面流淚,她只哼了一聲,偸偸的將眼角淚水擦去躬身向靜心師太道:「徒兒知道!」

白劍翎走了過去自懷中將朱華交給他的奇正劍訣取出,雙手將盒子交給靜心師太道:「晚輩白劍翎,奉朱前輩的遺命將此盒交給師太!」

靜心師太遲疑了一下,就接了過去,朱小霞在一旁見了抽搐着道:「師太!我爹爹說盒子打開後叫白哥哥跟我姐姐一起練!」

白劍翎聽了皺了皺眉忙道:「我想不用了,晚輩還有其他要事去辦!」

靜心師太聽了不由奇怪的看了白劍翎一眼,奇正十三劍江湖上那一個不想學,朱華因此而家破人亡,自己因此也險些聲名全敗,目的只是爲了想學奇正十三劍罷了!現在眼前這少年人在她面前放了大好的機會,他反而不要?

她右手托着金盒,左手伸出,將龍珠轉了三轉,又在左邊龍眼上按了一按,只聽錚!的一聲,金盒倏開,但裏面却空無一物。

靜心師太抬頭對白劍翎冷笑了一聲,心想這少年人外表如此清秀純厚,想不到竟是如此奸滑,叫他一起練他還不要,想一人獨佔「奇正劍訣」,只是不知他如何得知這啟盒之法?

白劍翎注視着靜心師太,他想不到這盒子設計竟如此巧妙,如果是不知的人,根本無法開啟,但盒一開,靜心師太就朝着他冷笑。

他正摸不到頭緒時,靜心師太却冷冷道:「少年人,快把奇正劍訣交出來,那我念你將小霞送回來,而且年幼無知的份上饒了你,不然你就別想走了!」

白劍翎心中一驚道:「什麼?」

靜心師太哼了一聲,道:「你倒會裝,這盒子是空的!」

白劍翎腦中如受雷轟,他口中喃喃道:「盒子是空的?」心中知道現在自己眞是有口難辯了。

正在此時,廢屋之後轉出一人,那人一身黑衣,正是黑衣公子古揚,他嘴角帶着一絲冷笑,他走近靜心師太身旁一躬身道:「小侄古揚,拜見師伯!」

靜心師太扭頭道:「你是鐵扇張玄及崑崙一劍張虛的徒弟嗎?你師父可好?」

古揚得意的道:「小侄正是,謝謝師伯關心,小侄今天來此因爲見了一件不平的事,要來告訴師太!」

靜心師太一聽喔了一聲,道:「你說的是什麼事?」

古揚哼了一聲道:「我昨晚見了一個人暗中將朱老伯殺害,將奇正劍訣拿去,現在又來裝好人將小霞妹妹及盒子送回來表功!」

他剛說完朱小霞就大聲叫道:「他胡說!白哥哥救了我和爹爹,結果爹爹傷重去世,最後才托白哥哥把盒子送回來的!」

靜心師太吃驚的看他倆,古揚嘴角撇出一絲冷笑道:「而且這人還把小霞騙的糊裡糊塗!」

靜心師太哼了一聲,道:「你沒有說謊嗎?」

古揚撇了撇嘴道:「師太妳想,我是鐵扇張玄崑崙一劍張虛的弟子,師太不相信我,難道信不過我師父嗎?」

靜心師太無話可說,朱小霞在旁大叫道:「師太,別聽他的,他說的全是假話!」

朱翠鳳心中動搖了,她一手抽出長劍,一步步向白劍翎逼去,口中冷冷的向他問道:「他說的是眞的嗎?」

白劍翎心中如受刀割,想不到他這樣做別人却都不相信他,他雙眼如利劍一般的望着古揚,他不知道古揚爲什麼一定要這樣做,自己和他並沒有什麼仇怨,他何必一定要陷人於不義呢?

他想着不由輕嘆了一口氣,抬頭答道:「他說的全說假話!」

古揚哼了一聲,道:「朱師妹,別聽他的,讓我來拿他下來!」說着他身形一動,右手抽出一柄摺扇,順手揮出,直點白劍翎眉心。

白劍翎身形一退,避了過去,古揚身形不停,脚下如行雲流水一般,施出他師門絕技「渾天六扇」中絕招,身形轉至白劍翎左側,一招「混沌初開」,點向白劍翎左旁「期門穴」。

白劍翎眉頭微揚,心中暗怒古揚心狠手辣,一出手就想將自己置於死地,他身形一側,右手閃電似的自馬旁撤下長劍,反手一招「龍翔雲起」,反點古揚右腕。

古揚不得已,只有撤招後退,跟着又搶身進招,鐵扇啪!的一聲打開,一招「天網恢恢」,一片黑色光芒向白劍翎逼去。

古揚心中一驚,自知內力比白劍翎稍遜,但靜心師太和朱翠鳳都站在一旁,就此收招未免有些示弱,正在他心中猶豫,劍扇已交,嚓!嚓之聲連響,古揚當場被逼退兩步。

靜心師太和朱翠鳳兩人心中不由同時吃了一驚,想不到這白劍翎武功比起古揚來尙高一籌。

靜心師太突然又咦了一聲,這時她才注意到白劍翎手中長劍發出淡紫色的光芒,又見白馬身旁還掛了一張紫弓,心想紫弓紫劍白馬這不正是「劍弓俠侶」的標幟嗎?怎麼在這少年人身上出現,而且他也姓白,難道……。

想着她又暗哼了一聲轉念想道:「劍弓俠侶」那會有這麼刁滑的兒子,如果「劍弓俠侶」想要奇正劍訣,只要他們一句話,俠義道中人沒有不雙手送上的,那會做出這種事來。

但就這一念之間,幾乎使白劍翎命喪黃泉。

朱翠鳳此時已走了上去,古揚無顏的退了下來,他知朱翠鳳武功比他要高,靜心老尼的那套「峨嵋劍法」招式更是精異,心想最好讓白劍翎死在朱翠鳳手中,那自己更高興。

朱翠鳳雖然討厭古揚,但古揚是鐵扇張玄及崑崙一劍張虛的得意弟子,張玄張虛兩人都是江湖上有名之人,他們的徒弟自然不會說假話,她雖然喜歡她妹妹,但總是覺得她年紀太小,很容易被騙,而且白劍翎來歷不明,也不由她不中了古揚之計。

白劍翎心知今天此時朱翠鳳和靜心師太都不會相信他的,但他總希望他自己能不必借逃走來解開目前的僵局,而靜心師太在江湖武林中地位很高,也不會一直被古揚欺瞞的。

朱翠鳳身形一動,右手長劍一起,一招「漢武射蛟」,向白劍翎刺去。

白劍翎身形剛要閃開,朱翠鳳右手長劍一帶,一招「星翻漢迴」,劍勢如排山倒海般的壓了過去。

白劍翎長劍疾起,雙劍剛一接觸,他心中不由大吃一驚,想不到朱翠鳳所使的劍招劍式竟如此雄厚,他不知普通女子使劍均以輕靈見巧,惟獨峨嵋劍法獨特,雖然是女子使的,但劍招的雄厚比起普通劍法有過之,無不及。

白劍翎心中一驚,右手連換了三個劍式才把這招接了下來。

古揚在場外看了也不由心中一驚,平常他只知道朱翠鳳武功比他略高而已,如今一見,不由暗自後悔當年爲什麼不多下一點苦功,自己有兩個師父,武功高了也不怕她對自己不傾心了。

朱翠鳳一招攻出,但被白劍翎消掉,心中也不由暗驚,怕白劍翎乘勢反攻,身形急忙後退。

兩人四眼相望,白劍翎本來就不想攻,朱翠鳳也不敢貿然攻上,兩人僵持了半晌。

朱翠鳳凝神屛息,嬌叱了一聲,右手長劍疾出,一片劍影由下而上,以盪海拔山之勢向白劍翎攻去。

白劍翎本來功力和朱翠鳳相若,或許還要稍高,但昨夜替朱華療傷,耗去精神太多,適才和古揚連對三招已經有些覺得不對,剛才又硬接朱翠鳳一招,更覺得不對,這次朱翠鳳又全力攻來,他咬了咬牙,長劍一橫,一招「劃地分疆」,硬接了上去。

只聽叮!的一聲,白劍翎手腕一陣酸麻,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朱翠鳳見勝券在握,心中大喜,心想再一劍就可以把白劍翎手中長劍震飛了,想着上前一步,右手長劍掃出,向白劍翎攻去。

白劍翎雙眼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長嘯的一聲,右手長劍一振,一招「天虹初現」,一道弧形光芒自劍尖幻出,朱翠鳳這一劍如石沉大海一般,勁力全部消失在弧光之中,絲毫沒有發生效果。

靜心師太在場外一見,臉色驟變,不由輕呼道:「弧光劍法!」弧光劍法正是剛好尅制以劍勢雄厚見長的劍招。靜心師太在二十年前就屢次受辱在「弧光劍法」之下,想不到二十年後的今天,弧光劍法竟在這叫白劍翎的少年身上出現。

她眼中閃過一絲殺氣,但她總是武林前輩,總不願意親自出手,落個以大欺小之名。

她大聲的向朱翠鳳叫道:「鳳兒!快用風雷二式!」

朱翠鳳聽了心中一驚,心想師父平常對自己諄諄告誡,這些招式不得她的允許不得施出,不料今天親見命令自己拿來對付一個名不經傳的少年!

但師命難違,她劍式一起,一招「觸天風浪起」、「雷霆水面驚」,劍招隱挾風雷之勢,向白劍翎攻去。

白劍翎一聽靜心師太的叫聲就心知不好,他師父屢次告訴他「弧光劍法」不至救命之時不要用,想不到第二次正式施出就引起麻煩了。

他擋過朱翠鳳一招之後就覺得非常吃力,心知不能再施「弧光劍法」了,他咬了咬牙,長嘯一聲,右手長劍閃電似的向半空中脫手飛去,跟着雙掌一錯,嘭!的一聲,一招「春雷乍起」,立將朱翠鳳震了回去,跟着身形如白鶴冲天,飛身直起,一手抓住長劍,心想現在已是無法再留了,自己先離開這是非之地再說!

靜心師太在場外見了心中更是大吃一驚,不由大聲叫道:「雷音掌!」白劍翎這一掌離火候還差多了,但雷音神功早已失傳,除了千智禪師之外,當世尙無一人會,心想怎麼正邪武功齊聚他一人之身,這人決不可留,今天若不除去,後患如何不敢想像。

她見白劍翎身在半空,機會轉瞬卽失,不由一咬牙,自背後抽出長劍,向朱翠鳳大聲叫道:「鳳凰于飛!」

朱翠鳳大吃一驚,想不到她師父竟然要親自出手,將白劍翎置於死地,她一個念頭還沒有轉過,靜心師太已身形離地而起,她不能再猶豫了,也身形一起,跟了上去。

二人雙劍微觸,啪!的一聲,幻作一道經天長虹,向白劍翎掃去。

白劍翎本想抓住長劍就一走了之的,想不到靜心師太居然不顧輩份,和朱翠鳳合劍聯攻自己,他劍眉微挑,心知除了硬拼別無他法,他長吸一口氣,右手長劍奮力挑出,一道弧形光芒自劍尖幻起。

但是「鳳凰于飛」的招式却是靜心師太爲了想洗刷以前敗於弧光劍下的恥辱,而苦心硏究出這種二人聯劍的方法,對那三人或許沒有辦法,但白劍翎僅初出師,功力較靜心師太低得太多,又在久戰之餘,比較起來更是相差有雲泥之別。

這套弧光劍法雖然神奇,但究竟敵不過靜心師太和朱翠鳳二人合劍之力,三劍才交,只聽波!的一聲,弧光倏歛,一道長虹向白劍翎胸前劃去。

古揚看了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想不到今天看見了靜心老尼秘不外傳的劍招,喜的是果然自己如願將償,靜心師太親自出手,白劍翎卽將立斃劍下。

朱小霞在一旁流着淚,她恨,她恨古揚如此凶滑,用話騙靜心師太和她姐姐,她恨靜心師太忝爲一派掌門人連古揚說的話是眞是假都分不出,她恨她姐姐連自己妹妹說的話都不信,反而受了外人假話的欺騙。

白劍翎救她父親時的情景一幕幕又自腦際閃過,她覺得無論如何,她姐姐是不該出手的。

她流着淚大叫道:「姐姐!妳不能殺他呀!我和爹爹都是他救的,我是妳的妹妹呀!」

朱翠鳳身在半空,朱小霞這些話一句句的好像箭一般的射入她心中,心中突想如果是他救了自己的父親和妹妹,那……想着不由手中一滯。

「鳳凰于飛」這種招式必須二人同心施出才行,她這一滯,不由整個招式一頓,白劍翎本來自認必死,此時見劍光一滯,求生本是人類的本能,他本能的在半空中用力向左方一擰身,咻!的一聲,一陣血光冒起,他悶哼了一聲,身形一直向地面落去。

他只覺得胸前疼痛非常,身形一落,不由單腿跪倒地上。

靜心師太哼了一聲,身形跟踪而上,一掌向他胸前拍去。

朱小霞見白劍翎身形落地,胸前被劃了一道一尺餘長的口子,鮮血流出,他上半身好似全部浸在血中一般,但見靜心師太還不肯放過,不由哭着一面奔過去一面叫道:「妳不能殺他呀!」跟着撲身上去。

靜心師太怕傷了朱小霞,不由掌勢一偏。

白劍翎這還是第一次受傷,他心中怒極,靜心師太竟是一個如此趕盡殺絕的人,自己受了傷她還要逼得如此緊,他左掌用力一起,一招「千里奔雷」,一股悶雷聲向靜心師太迎去。

只聽嘭!的一聲,他身體被震向後飛去,幸好被白劍翎奮力擋了一掌,否則這一掌正好擊在白劍翎左胸,那就非死不可了。

白劍翎身體向後飛起,朱小霞剛好跑來,一手抱住白劍翎一隻腿,身形不由自主的跟着白劍翎身體向後飛起。

場中三人不由同時一驚,想不到朱小霞會捨命救白劍翎。

二人身形落地,那匹白馬長嘶了一聲,向二人方向奔去,朱翠鳳見朱小霞和白劍翎身體一起飛起,大吃一驚,也急忙的跑了過去。

朱小霞身形落下,正好落在白劍翎身上,一轉頭見朱翠鳳奔來,以爲朱翠鳳是來殺白劍翎的,見白劍翎暈倒地上,心中正無主意,那匹白馬却已跑到。

朱小霞連忙抱起白劍翎,一翻身上了馬背,那匹白馬似乎知道主人有難,朱小霞一上馬牠立刻放蹄奔去,轉眼消失在山叢中。

朱翠鳳茫然的望着白馬消失在山中,她妹妹居然為了救白劍翎捨她而去,小霞看起來不像她所想的那麼不懂事,那麼難道是……。

想着她不由緩緩低下了頭。

白劍翎被擊暈之後,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才悠悠醒轉,睜眼一看,見自己睡在一個山洞中的石床上,扭頭向旁看去,只見朱小霞坐在一旁哭着,旁邊站了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凝神一看,那不正是聖手神醫藍雲嗎?

他剛想撑着身子坐起來,朱小霞一眼看見他醒來,不由哭道:「白哥哥,你究竟醒來了,你不會恨我姐姐吧?」

白劍翎見上身劍傷已包紮好了,連忙向朱小霞道:「小霞莫哭,妳白哥哥已經要好了,妳白哥哥不會恨妳姐姐的!」

朱小霞聽了好似已經放心了,雙眼望着前方,身子一斜就向石床上倒去。

白劍翎啊!了一聲,連忙要去扶朱小霞。

藍雲早已上前一步,扶住了朱小霞向白劍翎道:「白少俠,沒有關係,她只是太累了吧!自你受了傷她一連五天都沒有睡,都在床邊守着你!」

白劍翎聽了不由心中一陣慚愧,想不到自己受傷之後竟累了這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爲自己一連五天不睡覺的來照顧自己。

他吸了一口氣,覺得好多了,不由向藍雲道:「晚輩受傷多蒙老丈照顧了!」

藍雲忙擺手笑道:「少俠不用客氣,老夫以前受令尊令堂的恩惠不知多少,這次也不過是適逢其會,在路上剛好遇到白少俠罷了!老夫費了不少口舌才將這位小姑娘說服,把你帶回來治療,只是外界武林及敝幫都搜尋少俠很急,不得已才將少俠安置在這裡!」

白劍翎站起身,嘆了一口氣,將朱小霞抱至石床上睡着,望着她憔悴的面孔,心中不由一陣心酸。

藍雲停了一會才向白劍翎道:「老夫有一件事非常疑惑,不知少俠是否可以見告?」

白劍翎點了點頭道:「老丈有話請問,在下如果知道一定奉告!」

藍雲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只是老夫心中好奇就是了!」說着指着旁邊一張石櫈道:「老夫不知武當派掌門人的信物怎麼會落在少俠手中?」

白劍翎扭頭一看,身旁一張石櫈上放着自己的一支長劍,一册奇正劍訣,另外就是蒼松子託他轉交給他師弟的那支玉劍。

他嘆了一口氣道:「那是蒼松子前輩在臨終前託我交給他師弟的!」

藍雲吃了一驚道:「怎麼,武當派掌門人蒼松子已經羽化了?」

白劍翎微微點了點頭,說着就將他自九華山開始一直到現在的遭遇全部告訴了藍雲。

藍雲聽了不由嘆了口氣道:「這麼說你現在手中的奇正劍訣也不是自桃花村中得來,而是蒼松子給你的了!」

白劍翎無言的點了點頭。

突然朱小霞在睡夢中叫道:「姐姐!姐姐!」

白劍翎聽了不由嘆了一口氣,向朱小霞床邊走去。

藍雲也走了過去,他一見朱小霞不由大吃一驚,原來朱小霞滿面通紅,他連忙坐下身子,用手按着朱小霞的脈搏,良久,他面上陰晴不定,最後鬆手,雙眼望着牆壁,坐在那兒沉思着。

白劍翎見了這個樣子不由急問道:「老丈,小霞怎麼了?」

藍雲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她脈搏很亂,老夫不敢確定。」說着又沉思着。

過了一會,藍雲突然又站起身,用手撥開朱小霞雙眼,驚訝的叫道:「呀!是六陰絕症!」

白劍翎聽了吃了一驚,「六陰絕症」,這名字聽來就使他提心吊胆,他急忙向藍雲問道:「老丈,什麼叫六陰絕症?有救嗎?」

藍雲嘆了一口氣道:「這是先天絕症,一直潛伏在體內,大概是因連日勞累又將它引出來了!」

白劍翎心中不由一陣難受,心想又是因自己之故,才把這個什麼六陰絕症引了出來,沉思了一下又向藍雲道:「老丈,難道無法救了嗎?」

藍雲沉默良久,嘆了口氣,搖頭道:「老夫實在無能爲力了!」

白劍翎心中一陣慘然,想起日前朱華對自己的囑託,朱小霞拼力救自己的情景,眼中不由流出淚水。

他想了一會,想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朱小霞如此就死去,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也得保住朱小霞,他想起「雷音神功」中的第四式「氣透靈霄」,這一式非至功夫精純不能使出,自己何不試用這一式來救朱小霞的命?

他想着不由暗中調息,但他究竟是重傷之後,才清醒不久,仗着練有「雷音神功」精神比人好,但試了兩三次,總是無法將氣提純。

正在此時,藍雲突道:「白少俠,小霞姑娘有救了!」

白劍翎一聽,頓時心神一振。

藍雲遲疑了一下,又道:「照講我不該說的,因爲我已經答應她,不把她住的地方說出來的!」

白劍翎不知藍雲說的是誰,迷惑的望着他。

藍雲嘆了口氣道:「現在我只有說出來了!」

白劍翎不解的向藍雲問道:「老丈所說的是誰?」

藍雲道:「我說的是『太陽之女』!」他以爲說了以後白劍翎就可以知道了。

但白劍翎却更迷糊的道:「太陽之女?」

藍雲不解的望了白劍翎一眼,心中奇怪他怎麼連「太陽之女」名頭這麼大的人都不知道,他向白劍翎道:「三年前江湖上出現一個女子,醫術精絕,經常出現在江湖上救人,但沒有人找得到她的,人人見了她那絕世的儀容不由自主的會生出一種敬畏的心理,所以替她取了個外號叫『太陽之女』。」

白劍翎聽了急問道:「她住在那兒,老丈可以告訴晚輩嗎?」

藍雲嘆了口氣道:「我也是偶然發現的,兩年前有一次我受了重傷,被她救了,出來時我曾經向她發誓,永不說出她住的地方!」

白劍翎靜靜在一旁聽着,口中也不便說什麼,急着問也不好,不問自己心中也眞是着急。

藍雲看了朱小霞一眼道:「她住在離此地三百里外的地方!」說着將當地的情況及走法都告訴了白劍翎。

白劍翎聽了連忙躬身向藍雲謝道:「老丈一再對晚輩照顧,晚輩眞不知如何感激!」

藍雲擺了擺手道:「白少俠不知令尊令堂當年在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受他兩人的恩惠,而沒人曾經報答過,老夫當年在江湖上並非善人,令尊令堂屢次網開一面,且諄諄勸誡,使老夫能夠有改過的機會,老夫今日所爲尙不能及他倆施於我之什一,少俠再謝老夫更是汗顏了!」

白劍翎沉默了一下向藍雲道:「老丈,我想現在就走,老丈認爲如何?」

藍雲忙道:「少俠剛癒,重傷之後怎麼能去,而且江湖中武林豪客索你甚急,你怎麼能如此冒然就走呢?」

白劍翎皺眉道:「小霞病這麼急,又是絕症,怎麼能延遲了呢?」

藍雲微笑道:「但你急也沒有用呀!你現在出去,不出十里,一定有人正在找你,你闖得過去嗎?」

說着他自懷中倒出一個小葫蘆,倒出一顆藥丸,放入朱小霞口中道:「少俠!你不如先休息一天,精神好了之後,乘着天黑再走!」

白劍翎憂鬱的站了起來,看着朱小霞,見她嘴角直動,不知她在說什麼,突然又自眼中流出淚水,他見了不由嘆了口氣,盤膝坐在石櫈之上,運功調息,準備晚上開始走。

天色漸暗,藍雲走進洞中,拿了一個包袱交給白劍翎道:「少俠!這裏面是件衣服和一些乾糧,家師叔對老夫這幾日的行動已經懷疑了,恕老夫不能送了!」

白劍翎起身謝過,換了一件衣服,收拾了一下,抱着朱小霞走出洞外。

他抬頭一看,一輪明月掛在當頭,他嘆了口氣,抱着朱小霞上馬,雙手向藍雲一拱道:「老丈再見了!」說着雙脚一扣馬腹,向前奔去。

山路上杳無人踪,才奔出五里餘,道旁一聲喝叱,衝出五六個彪形大漢,攔在道旁。

白劍翎一咬牙,放馬直衝,那些人嚇得連忙躱開,跟着彎弓搭箭,向白劍翎射去。

白劍翎理都不理,長箭紛紛落地,一會兒,他倏聽一陣笛聲,兩隻白鴿如流星一般的向前飛去,心知剛才那些人一定是鐵燕幫的。

他知道這些鴿子一去,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他毫不猶豫的摘下長弓,跟着彎弓搭箭。

咻!的一聲,箭穿兩鴿,向地面落去,他跟着收弓掛弓,白馬仍然向前奔去。

轉眼又跑出十里,剛轉過一個山彎,突然一陣勁風,迎面射來一陣利箭。

白劍翎心道不好,連忙一勒馬韁,抽劍揮落射來利劍。

前面一陣冷笑,橫出五人,一字排着。

中間一個身材高大的老者冷笑了一聲道:「姓白的,留下奇正劍訣再走!」

白劍翎一言不發沉靜的站着,心想這大概又是古揚在搗鬼,使江湖上人人都認爲他奪了朱華的「奇正劍訣」。

那老人見他不答話又冷冷道:「怎麼?要我天馬行空于公亮親自來取嗎?」

白劍翎一聽,心想糟了,于公亮,難道是于公明的弟弟嗎?幫主之弟武功想必非常厲害,自己今晚大概難逃此刼了。

于公亮見白劍翎安坐馬上,一言不發,他冷笑了一聲,雙掌一錯,一招「雲開日現」,向白劍翎胸前拍去。

白劍翎反手撤下長劍,手腕翻處一招「巧看臥雲」向于公亮雙手截去。

于公亮身形倏閃,跟着欺身而前,雙掌直向白劍翎胸前拍去,口中大喝一聲:「下來!」

白劍翎一劍挑空,想不到于公亮已欺身進入,心中大急,雙脚一夾馬腹,白馬又向橫躍去,正好躱開于公亮這掌。

于公亮叫了一聲:「好!」身形掌式都不變,直向白劍翎逼去。

白劍翎左手挾弓,挺身向于公亮擊去。

于公亮閃身躱過,身形一退,向白劍翎問道:「尊駕和『劍弓俠侶』如何稱呼?」

白劍翎不由心中感到一陣難受,雙眼望着遠處,眼中不由微感濕潤,口中輕聲道:「劍弓俠侶正是家父母!」

于公亮無言的望着眼前的少年,沉思良久,向身後喊道:「讓道!」身後四人一起讓開,林中一陣沙沙聲,均向後退去。

白劍翎驚異的望着于公亮。

于公亮遲疑了一下道:「少俠快走,如果遇到家兄那就決難倖免,前途多難,祝少俠一路平安!」

白劍翎想不到「劍弓俠侶」這名頭竟能使鐵燕幫幫主的親弟弟讓路,但自己連自己親生的父母生平做了些什麼事都不知道,他向于公亮一拱手道:「晚輩白劍翎今日蒙前輩如此大恩,我白劍翎有生之年必將報答。」說着一拉馬韁,白馬長嘶一聲,向前奔去。

天色漸漸開始發白了,東方現出紅色的朝霞。

白劍翎策馬急奔,已經跑出百餘里地,突然前面出現兩個人影,白劍翎心中一驚,一拉馬韁,想自二人頭上躍過。

只聽一聲狂笑,其中一人身形直起,右手揮處,一片黑色光華攔在身前。

白劍翎心中一驚,知道又是找他的,心想此時再停下來,等一下焉能衝過,想着一手撤下長劍,順手一招「白透長波」,滿想一擊而過,但一觸之下,心身俱震,連人帶馬向原地落下。

定眼一看,那人被他這一衝之力也被衝退了丈餘,再一看另一人却是黑衣公子古揚,見那人右手所持的是一柄鐵扇,心想這一定是古揚的師父鐵扇張玄了。

張玄雖將白劍翎攔了下來,但他自己也被撞退了丈餘,當着自己徒弟的面,不由氣得滿面通紅。

古揚一見是白劍翎,他冷笑了一聲向張玄道:「師父!他就是徒兒所說的人了!」

張玄哼了一聲向白劍翎道:「你是誰的徒弟?竟敢如此目無尊長!」

白劍翎被張玄這一撞,撞得氣血翻湧,心中暗驚張玄功力之厚,落至地面,見古揚也在,心知古揚刁惡,他一挑撥,張玄一定不會放過自己,心中暗暗盤算着如何才能過這一關。

張玄見白劍翎不答話,更是惱怒,右手摺扇一合,向白劍翎「肩井穴」點去。

白劍翎連抽劍的時間都沒有,他連忙雙掌一錯,一招「轉石成雷」,嘭!的一聲,將張玄鐵扇正好震歪。

張玄這一招出招極好,本想將白劍翎一下制住,心想白劍翎空手一定擋不住,想不到白劍翎使出「雷音掌」將鐵扇震歪。

雷音掌他認得,二十年前在華山之峯見千智禪師使出過,當世之人尙無第二人會。

古揚並沒有將白劍翎使出雷音掌的事告訴他師父,張玄驚異的望着白劍翎,心中不知怎麼千智禪師已經傳給他人,而自己竟不知道,他知道千智禪師答應過少林派的掌門人不將雷音神功傳給少林寺外之人,想不到却傳給了這少年。

當然這也難怪他驚異,他根本不知道當年那一段江湖恩怨,他怎麼會知道白劍翎所以會雷音神功的原因呢?

白劍翎見鐵扇張玄沒有再次攻上,心想此時不走何時走,雙腿一夾馬腹向前衝去。

古揚站在一旁,見白劍翎要走,連忙大喝一聲,身形撲起,向白劍翎撲去。

白劍翎心中暗哼一聲,右手一揮,以掌作劍,向古揚手臂砍去。

古揚本算也是高手,但他兩次敗於白劍翎之手,心中不由對白劍翎存了戒意,他不敢和白劍翎硬碰,連忙將右手一吞一吐,避過白劍翎來式,反向他雙眼抓去。

白劍翎一砍不中,右臂一反,向古揚手臂撈去。

古揚身形疾退,張玄在二人互換兩招之際,又出手以手中鐵扇向白劍翎背心「靈台穴」點去。

白劍翎見自己將衝過張玄,被古揚這一攔,張玄又追了上來,他心中大急,雙手一抓馬鞍,雙脚向後疾起,踢向張玄面門。

張玄沒想到白劍翎會來這一手,急忙身形向後躱去。

白馬乘着張玄一退,長嘶一聲,放開四蹄,向前奔去,白劍翎跟着翻身上馬,又穩坐在馬鞍上。

張玄知必定追不上,氣得站在那裏發呆,古揚見又讓白劍翎走掉,心中也不由一陣懊惱。

白劍翎急中生智,翻身踢了張玄一脚,這才逃出,但他劍傷未好,坐在馬上還不覺得,這一翻身,不覺胸前一陣刺痛,胸前傷疤又開始裂了。

他悶哼了一聲,將朱小霞抱在懷中,策馬急奔。

星奔電馳,日未西斜白劍翎已到了聖手神醫告訴他的地方了,幸喜一路上別無他事,白劍翎將馬放慢,騎着馬緩緩的向前走着,找着聖手神醫告訴他的標記。

走着走着,他將馬頭一帶,向一道峽谷中走去。

進入峽谷,他向四面一看,谷中豁然開朗,一片花香,谷中小林幽徑,中央有一所木屋。

他一帶馬向那所木屋走去,馬蹄踏着石子路,發出清脆的聲音。

突然附近樹旁響出一陣撲翼聲,一隻金色的鸚鵡一面向屋內飛去,一面口中叫道:「姑娘!有人來了!姑娘!有人來了!」

白劍翎連忙下馬,抱着朱小霞,牽着白馬向內走去。

才至木屋門前,屋門打開,門內立着一個秀麗的少女,身上着一件純白的衣衫,那隻金鸚鵡就站在她肩上,身上羽毛閃閃發出金光,映照之下,那少女眞似人間仙子一般。

白劍翎不知怎的,只覺得面上發熱,不好意思正面看她。

那少女一言不發,用她那深黑色的大眼打量着白劍翎。

白劍翎低着頭囁嚅道:「在下白劍翎,有事要麻煩姑娘!」

那少女遲疑了一下,看了看白劍翎懷中的朱小霞,身體向旁讓開一些,意思是讓白劍翎進去。

白劍翎也遲疑了一下,抱着朱小霞走入,他不知道怎麼自己一見了這少女就會如此,好似她那一雙眼睛可以看透他心底,在她面前自己就是覺得混身不對勁。

那少女在前面帶着他,轉入一間佈置簡潔的臥室,用手指了指床,示意白劍翎將朱小霞放下。

白劍翎將朱小霞放在床上,只覺腦中一陣昏暈,不由自主的坐在一張椅上。

那少女望着他皺了皺眉,打開壁上一個小櫃子,拿出一個小瓶,瓶蓋一打開就有一股清香傳出,那少女倒出一顆龍眼大的藥丸,交給白劍翎道:「你失血太多,服了吧!」

白劍翎接了過去,忙道:「謝謝姑娘!」

那少女又一言不發的將藥瓶放回原處,坐到朱小霞身旁,用手按了按她的脈搏,扭頭向白劍翎問道:「她是你妹妹嗎?」

白劍翎搖了搖頭道:「她父親臨終時將她託給我,她還救過我的命!」

那少女凝視了他一會道:「她這是六陰絕症,要用金針刺穴之術才能治好,但要一個人幫忙才行!」

白劍翎忙道:「如果我能幫忙,就請姑娘告訴我怎麼做好了!」

那少女沒有說話就站起了身,轉至後室,一會兒,取出一堆大大小小的金針,向白劍翎道:「等一會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接着又取出三五個藥罐,在地上排着。

又取出大包小包的藥倒在藥罐中,跟着開始煎着藥。

她端坐在床旁,脫下朱小霞背上的衣裳,凝視片刻向白劍翎道:「將五寸的金針浸入第一個藥罐去!」

白劍翎不敢怠慢,連忙取了一支五寸的金針浸入第一個藥罐中。

半晌!那少女道:「拿給我,再把一支五寸的金針浸入第二個藥罐中!」

白劍翎忙把手中金針遞了過去,那少女拿起金針,很快的向朱小霞背心「靈台穴」刺去。

白劍翎見了嚇得滿身冷汗,心想「靈台穴」是死穴,這一針小霞怎麼吃得消?

那少女閃電似的又拔了出來,朱小霞的身體顫動了一下。

她跟着換針又刺,朱小霞背上一連被刺了十餘針。

朱小霞手臂動了一動,口中叫道:「白哥哥!」

白劍翎一聽急忙要站起來,那少女道:「別動!她還沒有清醒,把最後一根針給我!」

白劍翎遞了過去,那少女接過金針,自朱小霞耳旁「藏血穴」刺下,五寸長的金針,足足刺入三寸,跟着抽了出來,那少女起身道:「好了,再休養一些日子就可以了!」

白劍翎見那少女針針要害,嚇得他一身冷汗,見那少女還似初見那般寧靜,好似沒有事一般。

兩人收拾了一下,白劍翎謝過了那少女就坐在床邊,看着朱小霞安詳的睡着。

那少女坐在一旁,雙眼望着窗外,心中好似在想着一件困擾的事。

白劍翎想扭頭去看看那少女,但始終沒有扭過頭去,「太陽之女」,他心中想着,這名稱她是當之無愧的,由藍雲說的話聽來,別人是不知道「太陽之女」是住在這兒,她也好像不願意別人知道,但是自己的突然而來她却一絲不問,這到底是爲什麼呢?

太陽之女站起身來,向室外走去,白劍翎急忙扭頭,想再看她一下,但只見她的背影消逝在門後,他心中不由一陣惆悵,他突然感到他內心中是多麼的喜歡她,多麼想見她,她那絕世的儀容,她那深黑色的大眼,她那高雅的擧止。

他突然想到他自己的父母,心中一懍,嘆了口氣,自己連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父母之仇未報,焉能先爲情困?

但是一個人的感情是不能由自己控制的,雖然他心中這麼想着,但太陽之女的倩影仍然在他腦中縈廻着。

一轉瞬已經五天過去了,朱小霞也漸漸的恢復了。

這天夜裡,月亮高掛在天空,白劍翎睡不着,起身至朱小霞室中,見她早已熟睡,不由微微笑了笑,心想明天就可以走了,想着又輕輕嘆了一口氣,明天就要走了。

他走出室外,仰臉望着天空的月亮,突然他聽到一陣簫聲,心中不由微覺奇怪,心想此時此地還有誰在這兒吹簫呢?莫非是她吧?

心中想着不由向簫聲傳來的方向走去,他心中雖知道偸聽別人吹簫不太好,但他還是走了過去。

他走至一棵樹旁,見太陽之女正在不遠處,坐在一塊靑石上,吹着簫,月光映照下,看着她的側影,更是清秀絕倫。

白劍翎呆癡癡的望着她的側影,竟然忘記了在那裡。

突然他脚下一隻松鼠竄過,白劍翎吃了一驚,脚步一動,踏着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太陽之女一回頭,目光向他這邊看了過來。

白劍翎只覺臉上一陣臊熱,只好走了出來。

太陽之女一言不發的望着他,白劍翎赧然道:「小霞的病已經好了,我們明天就要走了,但我還不知道姑娘尊姓大名,所以……。」

太陽之女凝視着他,白劍翎心虛的低下頭去,她平靜的道:「我叫江玉羽!」

白劍翎躬身道:「謝謝江姑娘對我倆的大恩!」說着站了一會,覺得好像無話可說,就要退去。

江玉羽眼中突然閃過一絲費解的光芒,她開口向白劍翎問道:「劍弓俠侶可是您的父母?」

白劍翎看了江玉羽一眼答道:「正是家父母!」

江玉羽好似有些後悔自己問的這句話似的,她抬起頭來望着天空的月亮。

狂風驟起,烏雲四合,月色漸漸被烏雲遮住了。

兩人沉默在當地,突然樹旁轉出一條人影,白劍翎扭頭看去,不由道:「小霞!妳怎麼起來了?」

朱小霞望了望兩人,滿面不高興的道:「怎麼!難道說我妨碍了你們嗎?」

江玉羽聞言不由扭頭看着朱小霞,白劍翎不知怎麼惹了朱小霞了,不由皺了皺眉道:「小霞!妳怎麼說這種話?」

朱小霞見白劍翎和江玉羽在一起心裡本來就不舒服了,現在聽白劍翎說她說得不對,她不由哭道:「難道我說得不對嗎?爹死的時候要你照顧我和我姐姐,你自己答應的,但是現在……現在……現在……。」說着她愈想愈覺得白劍翎對不起她,不該和江玉羽在一起,應該和她姐姐在一起才對。

她大聲的哭着叫道:「以後我永遠不跟你在一起了!」說着她反身向林中奔去。

白劍翎叫道:「小霞!回來!」跟着就追了進去。

他追了進去,只繞了兩個圈就不知道朱小霞躱到那裡去了,他大聲叫着,但朱小霞毫不應聲。

他失望的走出林中,心中想不出朱小霞爲什麼會如此,心想天亮了她就會回來的。

走出林外,見江玉羽早已不見,他上前一看,靑石上寫着三個字:我走了!他只覺這三個字如悶雷一般擊在他胸前,他呆呆的站在那裡。

天空一聲霹靂,傾盆大雨自天而降,白劍翎站在雨中,抬頭望着天空,他只覺得江玉羽的雙眼在那兒凝視着他。 BsPu5JwHbqEzRbd3/Nop96hjZWZ1zumogZzw+cXPO4kxqRfb/NmL41RHdk/6nW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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