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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第三

政事,即为政治国之事。本门仅二十六则,却涵盖了古代为政思想的诸多方面,勾勒了汉末魏晋之际治理之道的大致变迁,从中可以看出《世说新语》编撰者(即刘义庆)的政治倾向和为政理想。

大体而言,汉晋之际的为政之道,表现为从贵刑名、用重典,向尚宽简、务清静的渐次转型。儒家和道家共同认可的“无为之治”,比刻薄寡恩、动辄得咎的法家治理,越来越受到主流意识形态的认同和提倡。本门前三则关于陈太丘的故事,或者反对“不忠不孝”,或者贬斥“骨肉相残”,或者主张“强者绥之以德,弱者抚之以仁”,无不体现了汉末士大夫对儒家仁政、德治思想的高度认同。

降及西晋,曹氏和司马氏之间政争激烈,选官和用人问题遂成为重中之重。关于山涛作吏部尚书的三则(5、7、8)故事,一方面体现了其高超的识鉴才能,另一方面,也使士人在乱世的出处、仕隐、去就问题提上日程,充满现实的吊诡和伦理的张力。尤其是,在嵇康被司马氏杀害二十年后,山涛竟举荐嵇康之子嵇绍仕晋,这一行为本身,无形中使“名教”所标榜的君臣、父子二伦的伦理规定陷入到崩溃的边缘,山涛身后的声名成毁就此展开。可见政治与学术及伦理的关系,绝不能做简单切分,古今中外,概莫能外。而山涛说的那句话:“天地四时,犹有消息,而况人乎!”看似轻描淡写,事实上却蕴涵着弥合“名教”与“自然”紧张关系的现实努力,也使魏晋玄学的哲学思辨进一步逼近现实政治的残酷现场。

而在两晋之交,玄学与政治日益勾兑和融合,儒道之间的紧张得到缓解,当时把持政局的多为清谈政治家,所以,无为、清静、怀柔、宽简的“闷闷”“愦愦”之政,大受推崇。如王安期做东海太守时,一位盗池中鱼的小吏被举报,安期却说:“文王之囿,与众共之,池鱼复何足惜!”

东晋名相王导晚年时,不再处理政事,只在文书上签字画诺,大有今之所谓“懒政”“怠政”的嫌疑,但王导却说:“人言我愦愦,后人当思此愦愦!”果然庾冰主政后,就大搞“察察之政”,令人怀念王导当年之宽厚怀柔。甚至连桓温这样的枭雄人物,在荆州刺史任上,也“耻以威刑肃物”。这和王濛主张的“和静致治”,主导思想是一致的。

本门中最让人感动的是东晋“风流宰相”谢安。当时因为战乱,有不少士兵仆役奔散逃亡,有的就近藏在南塘码头下的船只里。有人请求谢安搜查缉捕,谢安却说:“若不容置此辈,何以为京都!”谢安之所以能镇安朝野,正是因为其从善如流,有容乃大,骨子里甚至有一种侠骨柔情。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是真名士自风流”,谢安可谓当之无愧!

《世说新语》的作者刘义庆,生活在南朝刘宋初年,当时正是皇族和宗室猜忌与杀戮最为激烈的多事之秋。他选择这些故事入书,应该是对现实政治过于严酷的一种规谏和讽刺吧。

3.1 陈仲弓 (陈寔) 为太丘长,时吏有诈称母病求假。事觉,收之,令吏杀焉。主簿请付狱考众奸,仲弓曰:“欺君不忠,病母不孝,不忠不孝,其罪莫大。考求众奸,岂复过此?”

收:拘押。
付:交。
考:拷问。
众奸:指更多犯罪事实。
病母:诈称母病。

3.1 陈寔任太丘县令时,有一小吏谎称母亲生病要请假。事迹败露后,陈寔把此人抓起来,下令处死。手下的主簿申请将他交给狱吏审讯,拷问有无其他罪行。陈寔说:“欺骗上官就是不忠,谎称母亲有病就是不孝。不忠不孝,没有比这严重的罪行了,再拷问还能有比这更大的罪吗?”

3.2 陈仲弓 (陈寔) 为太丘长,有劫贼杀财主,主者捕之。未至发所,道闻民有在草不起子者,回车往治之。主簿曰:“贼大,宜先按讨。”仲弓曰:“盗杀财主,何如骨肉相残?”

主者:主管。
发所:案发地。
在草:分娩。草,草席。
不起子:不肯养育子女。
回车:调转车头。
治:处治。
按讨:依罪讨伐。

3.2 陈寔任太丘县令时,有盗贼劫财害命,主管官吏抓住了他。陈寔前往案发地勘察,途中听闻百姓有人家里生了孩子却不养,即刻下令调转车驾回去处理此事。主簿说:“盗贼性质严重,应该先去审理。”陈寔道:“盗贼夺财杀人,哪里比得过残害亲生骨肉更恶劣呢?”

3.3 陈元方 (陈纪) 年十一时,候袁公。袁公问曰:“贤家君在太丘,远近称之,何所履行?”元方曰:“老父在太丘,强者绥之以德,弱者抚之以仁,恣其所安,久而益敬。”袁公曰:“孤往者尝为邺令,正行此事。不知卿家君法孤,孤法卿父?”元方曰:“周公、孔子,异世而出,周旋动静,万里如一。周公不师孔子,孔子亦不师周公。”

候:拜候。
称:称赞。
履行:实行。
绥:安抚。
恣:听任。
敬:敬重。
往者:过去。
法:效法。
周旋动静:周旋于动静之间。这里指为人处世。
师:效仿。

3.3 陈纪十一岁时,去拜访袁公。袁公问他:“令尊(陈寔)在太丘为官时,远近都在夸他,他都干了些什么呢?”陈纪答道:“家父在太丘时,对强者以恩德安抚,对弱者以仁慈体恤,听任百姓各安其分,久而久之,人们就越来越敬重他。”袁公说:“以前我任邺县县令时,也是这样做的。不知道是你父亲效法我,还是我效法你父亲?”陈纪说:“周公和孔子,生于不同的时代,言行举止虽相隔甚远却如出一辙。周公不曾效法孔子,孔子也没有效法周公。”

3.4 贺太傅 (贺劭) 作吴郡,初不出门,吴中诸强族轻之,乃题府门云:“会稽鸡,不能啼。”贺闻故出行,至门反顾,索笔足之曰:“不可啼,杀吴儿。”于是至诸屯邸,检校诸顾、陆 (顾雍、陆逊家族) 役使官兵及藏逋亡,悉以事言上,罪者甚众。陆抗时为江陵都督,故下请孙皓,然后得释。

屯邸:庄园。
检校:核查。
逋亡:逃亡,指豪门藏匿逃避徭役赋税的农户。
言上:报告朝廷。
下:从江陵到下游都城建康。
请:请求。

3.4 贺劭任吴郡太守,就任之初,足不出户。吴中各大豪门望族瞧不起他这个会稽人,竟在官府大门上题字道:“会稽鸡,不能啼。”贺劭听说后,有一天故意外出,出了大门口转头看了一眼题字,要来笔在下面补了一句:“不可啼,杀吴儿。”而后贺劭便前往各大家族的庄园,核查顾氏、陆氏这些大族使唤官兵以及窝藏逃亡人口的情况,全部上报朝廷,被问罪判刑的人非常多。陆抗当时是江陵都督,特意从江陵回京向孙皓求情,顾、陆族人这才得以免罪。

3.5 山公 (山涛) 以器重朝望,年逾七十,犹知管时任。贵胜年少,若和 (和峤) 、裴 (裴楷) 、王 (王济) 之徒,并共宗咏。有署阁柱曰:“阁东有大牛,和峤鞅,裴楷鞦,王济剔嬲 (音鸟) 不得休。”或云潘尼作之。

朝望:在朝廷有声望。
知管时任:主持官员任免之事。
贵胜:尊贵有权势。
宗咏:尊颂。
署:题写。
阁柱:官署的柱子。
鞅:牛马拉车时套在颈上的皮套。
鞦:套车时拴在驾辕牲口臀部的皮带。
剔嬲:指纠缠。

3.5 山涛因老成持重在朝廷上颇有声望,年过七十,仍掌管着官员的任免。那些权贵家的年轻子弟,如和峤、裴楷、王济等人,全都尊尚称颂他。于是有人在尚书省的廊柱上题道:“阁东有大牛,和峤鞅,裴楷鞦,王济剔嬲不得休。”有人说这是潘尼写的。

3.6 贾充初定律令,与羊祜共咨太傅郑冲,冲曰:“皋陶严明之旨,非仆暗懦所探。”羊曰:“上意欲令小加弘润。”冲乃粗下意。

咨:请教。
皋陶:古之圣贤,与尧、舜、禹并称。相传其奠定了中国的司法制度。
严明之旨:制法严明的用意。
暗懦:愚昧懦弱。
探:推究。
上意:皇上的意思。
小加弘润:稍加扩充润色。
粗下意:粗略提出自己的意见。

3.6 贾充着手修订律法之初,曾与羊祜一起咨询太傅郑冲的意见。郑冲说:“皋陶修法时所秉持的那种严肃公正的用意,不是我这种昏庸懦弱之人可以探知的。”羊祜说:“皇上的意思,是想让您稍加补充润色。”郑冲这才粗略提出自己的意见。

3.7 山司徒 (山涛) 前后选,殆周遍百官,举无失才,凡所题目,皆如其言。唯用陆亮,是诏所用,与公意异,争之不从。亮亦寻为贿败。

前后选:先后两次担任选拔的职责。
周遍:遍及。
题目:品题评论。
寻:不久。
败:罢官。

3.7 司徒山涛曾经两次负责为朝廷选拔人才,几乎把朝廷内外大小官员考察了个遍,没有漏掉任何人才。凡是他品评过的人物,都名副其实。唯独任命陆亮,是皇帝直接下诏的,山涛本人有异议,曾为此据理力争,皇帝没有听从。陆亮不久后便因受贿而被罢免。

3.8 嵇康被诛后,山公 (山涛) 举康子绍 (嵇绍) 为秘书丞。绍咨公 (山涛) 出处,公曰:“为君思之久矣。天地四时,犹有消息,而况人乎?”

出处:出仕还是退隐。
消息:消长。这里指一年四季相互更替。

3.8 嵇康被司马昭杀害后,山涛推举嵇康的儿子嵇绍做秘书丞。嵇绍向山涛请教出仕还是隐世,山涛说:“我为你考虑这事很久了。天地四时,尚且有消长更替,何况人呢?”

3.9 王安期 (王承) 为东海郡。小吏盗池中鱼,纲纪推之。王曰:“文王之囿 (音又) ,与众共之。池鱼复何足惜!”

纲纪:即主簿。
推:查究。

3.9 王承任东海太守时,有小吏偷捕水池里的鱼,主簿要查处此事。王承说:“周文王的捕猎的苑囿,都能与人民共享。区区池鱼有什么好吝惜的!”

3.10 王安期 (王承) 作东海郡,吏录一犯夜人来。王问:“何处来?”云:“从师家受书还,不觉日晚。”王曰:“鞭挞宁越,以立威名,恐非致理之本。”使吏送令归家。

录:拘捕。
犯夜人:触犯宵禁的人。
受书:听课。
宁越:战国时期中牟人,原为农民,努力求学十五年学成。
致理之本:达到治理的根本。

3.10 王承任东海太守时,有一次差役抓回来一个违反宵禁的人。王承问他:“你从哪儿来?”那人答道:“在老师家学完习回家,没想到时间这么晚了。”王承说:“靠惩罚像宁越一样读书好学之人来立威,恐怕不是治理之道。”于是就派差役送那人回家了。

3.11 成帝 (司马衍) 在石头,任让在帝前录侍中钟雅、右侍卫将军刘超。帝泣曰:“还我侍中。”让不奉诏,遂斩超、雅。事平之后,陶公 (陶侃) 与让有旧,欲宥之。许柳儿思妣 (许永) 者至佳,诸公欲全之;若全思妣,则不得不为陶全让。于是欲并宥之。事奏,帝曰:“让是杀我侍中者,不可宥!”诸公以少主不可违,并斩二人。

石头:即石头城。卫护首都建康的军事要塞。
录:拘捕。
宥:赦免。
全:保全。
少主:成帝时年八岁。

3.11 晋成帝司马衍因为苏峻叛乱而迁至石头城,任让在成帝面前要杀侍中钟雅和右卫将军刘超。成帝哭着说:“还我侍中!”任让不听皇帝的命令,还是杀了刘超和钟雅。叛乱平定后,陶侃因为和任让有旧交,就想赦免任让。叛臣许柳之子许思妣非常优秀,大家也想保他一命。如果想保下许思妣,就不得不替陶侃保下任让,于是就想同时宽恕这两个人。事情上奏后,成帝说:“任让杀了我的侍中,不可饶恕!”大家觉得小皇帝的旨意不可违逆,就一并把两人杀了。

3.12 王丞相 (王导) 拜扬州,宾客数百人并加霑接,人人有悦色。唯有临海一客姓任及数胡人为未洽。公因便还到,过任边,云:“君出,临海便无复人。”任大喜悦。因过胡人前,弹指云:“兰阇 (音舌) !兰阇!”群胡同笑,四坐并欢。

霑接:接见款待。
洽:融洽。
因:于是。
还:通“旋”,周旋。
弹指:打响指。
兰阇:一说梵语或伊朗语(伊兰语)译音。为褒赞之辞。

3.12 王导出任扬州刺史,来道贺的几百名宾客都得到了款待,人人都很高兴。只有一个来自临海郡的任姓客人和几个胡人还未融入。于是王导找了个机会来到任姓客人身边,说:“您一出来,临海郡就没什么人了。”任姓客人听后非常开心。王导又走到几个胡人面前,打着响指说:“兰阇!兰阇!”胡人们都笑了起来,满座宾客也都很欢喜。

3.13 陆太尉 (陆玩) 诣王丞相咨事,过后辄翻异,王公怪其如此。后以问陆,陆曰:“公长民短,临时不知所言,既后觉其不可耳。”

翻异:事后改变主意。
怪:感到奇怪。
长:见识长远。
民:陆玩自称。
短:见识短浅。
既:等。

3.13 太尉陆玩向丞相王导询问政事,过后却又改变主意。王导对此感到奇怪,后来拿这事问他。陆玩说:“您见识长远,我见识短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后又觉得那样干不行罢了。”

3.14 丞相 (王导) 尝夏月至石头看庾公 (庾冰) ,庾公正料事。丞相云:“暑,可小简之。”庾公曰:“公之遗事,天下亦未以为允。”

料事:料理公事。
小简:稍稍从简。
遗事:留下事情不处理。
允:允当,适当。

3.14 有一年夏天,丞相王导去石头城探望庾冰。当时庾冰正在处理公事,王导说:“天气酷热,公事可以稍稍从简。”庾冰说:“您的宽简省事的作风,天下人也未必认为妥当!”

3.15 丞相 (王导) 末年,略不复省事,正封箓诺之。自叹曰:“人言我愦 (音溃) 愦,后人当思此愦愦。”

略:大致。
省事:知办政事。
正:只。
封箓:封好的文书。
诺:画诺,同意。
愦愦:糊涂。
思:想念。

3.15 丞相王导晚年几乎不再处理政事,只管在封好的文书上画诺签字。有一次他自己感叹说:“人家都说我糊涂,后人应该会怀念我这糊涂。”

3.16 陶公 (陶侃) 性检厉,勤于事。作荆州时,敕船官悉录锯木屑,不限多少。咸不解此意。后正会,值积雪始晴,听事前除雪后犹湿,于是悉用木屑覆之,都无所妨。官用竹,皆令录厚头,积之如山。后桓宣武 (桓温) 伐蜀,装船,悉以作钉。又云,尝发所在竹篙,有一官长连根取之,仍当足。乃超两阶用之。

检厉:检点严厉。
敕:令。
录:收集。
咸:都。
正会:正月初一大集会。
除:台阶。
厚头:锯下的粗竹头。
发:征用。
当足:指竹篙连根取用,有根的一头朝下著地,正好起支撑的作用。
超:越级提拔。

3.16 陶侃为人认真严厉,勤于政事。他当荆州刺史时,曾命令造船官收集锯木屑,有多少收多少。大家都不明白他的用意。后来正月初一朝会那天,正赶上久雪初晴,公堂前的台阶积雪消除后依旧潮湿。于是陶公命人取锯木屑铺在上面,人来人往便丝毫不受妨碍。每次公家要用竹子,陶侃都命令把粗厚的竹子头收集起来,堆积如山。后来桓温伐蜀,要修造船只,这些锯下来的竹头全都可以用来做竹钉。又据传,陶侃还曾在当地征用竹篙,有个官员把毛竹连根取用,用竹根代替竹篙的铁脚,陶侃就越两级提拔了他。

3.17 何骠骑 (何充) 作会稽,虞存弟謇 (虞謇) 作郡主簿,以何见客劳损,欲白断常客,使家人节量,择可通者作白事成,以见存。存时为何上佐,正与謇共食,语云:“白事甚好,待我食毕作教。”食竟,取笔题白事后云:“若得门庭长如郭林宗 (郭泰) 者,当如所白。汝何处得此人?”謇于是止。

劳损:劳累。
断:拒绝。
通:通报。
白事:陈述事情的文书。
见存:给虞存看。
上佐:担任何充手下要职。
教:批复。
郭林宗:郭泰善鉴识人物。
止:休止。

3.17 骠骑将军何充任会稽内史时,虞存的弟弟虞謇担任主簿,他觉得何充接见客人十分劳累,就想禀告拒绝掉普通访客,由下人酌情控制人数,选择可以接见的再通报。虞謇写好了呈文,带着去见虞存。虞存当时是何充的高级幕僚。正跟虞謇一起吃饭,虞存对他说:“呈文写得很好,等我吃完了再做批示。”吃过饭,他拿起笔在呈文后写道:“如果能得到像郭林宗(郭泰)那样善于识人的门亭长,就可以按照呈文说的办。但你从哪儿可以找到这样的人呢?”虞謇于是作罢。

3.18 王 (王濛) 、刘 (刘惔) 与林公 (支遁) 共看何骠骑 (何充) ,骠骑看文书,不顾之。王谓何曰:“我今故与林公来相看,望卿摆拨常务,应对共言,那得方低头看此邪?”何曰:“我不看此,卿等何以得存?”诸人以为佳。

看:拜访。
故:特意。
摆拨:放置搁下。
应对共言:一同清谈玄理。
那得:怎得。

3.18 王濛、刘惔和支道林一起去看望骠骑将军何充,何充只顾看公文,没有理他们。王濛对何充说:“我们今天特意与林公来看望您,希望您能放一放日常公务,一起谈谈玄学,怎么还低头看这些东西呢?”何充说:“我不看这些东西,你们怎么得以存身?”大家都认为这话是佳言。

3.19 桓公 (桓温) 在荆州,全欲以德被江、汉,耻以威刑肃物。令史受杖,正从朱衣上过。桓式 (桓歆) 年少,从外来,云:“向从阁下过,见令史受杖,上捎云根,下拂地足。”意讥不著。桓公云:“我犹患其重。”

全:一心。
被:覆盖,施加。
肃物:惩治他人。
令史:兰台尚书属官,掌文书事务。
向:刚才。
捎:捎带。
拂:轻拂。
地足:地面。
不著:碰不到身体。
患:担心。

3.19 桓温镇守荆州时,一心要以恩德治理江汉地区,而耻于用严刑惩治人。有一次,一个令史受到杖刑处置,刑杖只从他穿的朱衣上掠过。桓温的儿子桓歆当时年少,从外面回来,说:“我刚才经过官署门前,看见令史在挨刑杖,杖子扬起来能摸着云脚,落下来只是轻擦地皮。”意在讽刺刑杖没有打在身上。桓温却说:“我还担心这样太重呢。”

3.20 简文 (司马昱) 为相,事动经年,然后得过。桓公 (桓温) 甚患其迟,常加劝勉。太宗 (司马昱) 曰:“一日万机,那得速!”

动:动辄。
经年:一两年,喻时间长久。
过:批复,完成。

3.20 简文帝司马昱做丞相时,一件政务往往要等上一年才能过。桓温很担心这样太慢,经常加以劝说勉励。简文帝说:“我日理万机,怎么快得起来呢!”

3.21 山遐去东阳,王长史 (王濛) 就简文 (司马昱) 索东阳云:“承藉猛政,故可以和静致治。”

去:离。
索:索求官职。
承藉:继承凭借。
猛政:指山遐治东阳严猛。
和静:温和清静。
致治:达到安定清平。

3.21 山遐从东阳太守任上离职,王濛向司马昱请求接任,说:“靠前任施政严苛的成果,我就可以清静无为地维持社会安定了。”

3.22 殷浩始作扬州,刘尹 (刘惔) 行,日小欲晚,便使左右取襆。人问其故,答曰:“刺史严,不敢夜行。”

行:出行。
日小欲晚:太阳渐落将到傍晚。
襆:用袱子包扎衣被,置备在外留宿的行装。
刺史:指殷浩。

3.22 殷浩刚就任扬州刺史时,有一次刘惔外出,太阳将落,天色将晚,刘惔就让随从拿出被褥准备过夜。别人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刺史严厉,不敢违反宵禁在夜里赶路。”

3.23 谢公 (谢安) 时,兵厮逋亡,多近窜南塘,下诸舫中。或欲求一时搜索,谢公不许,云:“若不容置此辈,何以为京都?”

兵厮:士兵和仆役。
逋亡:逃亡。
一时:同时。
容置:容纳安置。

3.23 谢安当政时,士兵和杂役从军中逃亡,常就近窜逃至秦淮河南塘,躲在那一带的船上。有人建议同时搜索这些船只,谢安不同意,说:“如果不能包容这些人,怎么称得上京都?”

3.24 王大 (王忱) 为吏部郎,尝作选草,临当奏,王僧弥 (王珉) 来,聊出示之。僧弥得,便以己意改易所选者近半,主人 (王忱) 甚以为佳,更写即奏。

选草:选拔官员的名单草稿。
更写:重新抄写。

3.24 王忱做吏部郎时,曾草拟过一份官员选拔名单。将要上奏时,王珉来见他,王忱随手拿出草案给他看。王珉趁机按自己的主意更换了近一半人选,王忱认为这些改动很好,就重新誊写了一份上奏。

3.25 王东亭 (王珣) 与张冠军 (张玄之) 善。王既作吴郡,人问小令 (王珉) 曰:“东亭作郡,风政何似?”答曰:“不知治化何如,唯与张祖希 (张玄之) 情好日隆耳。”

善:交好。
风政:教化政治。
何似:如何。

3.25 东亭侯王珣和冠军将军张玄之关系很好。王珣当上吴郡太守后,有人问中书令王珉:“东亭侯当太守,政绩如何啊?”王珉回答说:“不知道治理和教化的成绩如何,只知道他跟张祖希(张玄之)的感情日益深厚罢了。”

3.26 殷仲堪当之荆州,王东亭 (王珣) 问曰:“德以居全为称,仁以不害物为名。方今宰牧华夏,处杀戮之职,与本操将不乖乎?”殷答曰:“皋陶 (音遥) 造刑辟之制,不为不贤;孔丘居司寇之任,未为不仁。”

之:往,赴任。
居全:怀有完美品格。
不害:不伤害。
宰牧:掌管治理。
本操:一贯的操守。
乖:违背。
皋陶:舜时的司法官。
刑辟:刑法。
司寇:古代掌管司法和纠察的长官。

3.26 殷仲堪将要去荆州赴任,王珣问他:“品格完美称为德,不伤万物称为仁。如今你要主政中原,操生杀大权,不是背离了你一贯的操守吗?”殷仲堪回答:“舜帝时的法官皋陶制定刑法,不算不贤德;孔子曾任司寇一职,不算不仁爱。” f4l89rp1M4TSv3HsCyjMTf8TlgCWEEIKmexj0Hoc+W9YjNbDpWiMscBt73EHwe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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